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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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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黑虎感觉出来了,大吼一声:“一群蠢货,不服气是吧。他比你们有素养。自己想想去。”
接回李二蛋。
李二蛋就开始分配功劳了。
狄黑虎把医兵派来好几个,给他松铠甲,裹伤药,看着他身上大小疮口十余,周二山心里突然又平衡了。
看到他冲锋陷阵换来的伤是一方面,这个少年,虽然是个新卒,但是带着陷阵营上去,仓促之中组织得相当不错,战术运用可称经典,关键是倘若再慢一点儿,敌人就到较为开阔的谷地了,那时候聚歼怕极不容易,而且伤亡会大,这么一说,李二虎攻击猛烈,自己都给跳进去,说得过去的。而且他李二蛋在山梁上摆了弓箭手,加上自己又从另外一个角度上去,等于在人数相当,或者说陷阵营因为上去又先后,人数有弱势的时候,区分了主攻,侧攻,弓箭压制
遇险其实是自己的原因。
自己怕上不来,参战不了,把敌人逃走的路给堵了。
李二蛋把他们一行人的战功给分配来了,还在找士卒,问他们谁谁杀的,谁谁怎么指挥的,周二山突然有点羞愧。
如果自己没有堵上口子,可能敌人不会被聚歼,但是这次小战会顺利得过,会快得多,自己一方伤亡也会少得多。这不是重要的,最后都呈现出凶险,若不是陷阵营超常发挥,按照他们的训练水平,敌人正面把他们击败或者杀透呢?斜过去瞄一眼坐在石头上让医兵裹上的李二蛋开始披了素袍,逢毕站在一旁,正在给他拿着铠甲,胳膊上也缠了白,心里却是说:“老子挨骂就挨骂了。逢毕不是将爷家公子,也给他捧铠甲呢。我们东夏不就是这样,谁有本事,谁得尊重。”
喊杀声已经激烈起来。
周二山见李虎和逢毕想动,制止他们说:“先穿铠甲。我去看一下,看完告诉你们。”说完,就使劲挥手,微笑,表示自己是替他们看的。他爬上一个较高的地方,心里顿时一个寒蝉,敌兵满山遍野,走丸一样向己方防御的地方冲杀上来,双方已经陷入交战,射线里,自己一方的弩手,有的开始压发填弩,说明他们已经起码射光了一匣箭。他忍不住念叨说:“我的天呐。”
嗒嗒儿虎和逢毕也上来了,一左一右,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嗒嗒儿虎望着说:“去给将军去说一声,太阳转到那个角度的时候,放一回鹰,好判断一下敌情。”
逢毕连忙说:“二蛋。歇着。他能不知道吗?咱回去,歇着,说不定接下来还有打仗要打。”
嗒嗒儿虎摇了摇头。
他说:“这个时候才是我们学习兵法的时候,你们看敌人的来势,你们再看我们布守的地方,不对。”
他猛地转过脸去,盯住一个隘口,大声说:“我们有漏的地方。你们看那里,敌人自西而来,正面进攻不下的时候,一定会想着隔断我们和后路军队,会不会也去包围咱们牛录主力虽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能从那里上来,去,要几辆偏向车填里头,押着俘虏填些土袋,匝死,派上人。”
周二山也看出来了。
只是东夏一方防守仓促,人又少,现在只顾顾正面,这后路——也是来的时候的道路,主道是匝死了,但这些野隘,谁还顾得上呀?看来看去,周二山只好咬牙切齿地说:“怕咱们将军身边根本没人了。我押着俘虏过去。李二蛋你得答应我不能乱跑。将军下了军令,让我看好你和逢毕。”
这个判断没错,敌人进攻了两次,始终攻不上来,大队人马又无法宣泄,给找绕过去了,后路虽然已经被匝死,却也不够他们攀爬,周二山完成作业之后,歇不多少会儿,就与他们交战了。
嗒嗒儿虎顿时找来长弓,给逢毕说:“我去支援他们,你先别去,天色到时候了,提醒将军放鹰,不趁机摸清敌情,夜战更难打。”
逢毕还想说你怎么不自己去,我去支援?看他根本没给自己机会,人已掉头,只好无奈地飞奔,去找狄黑虎去。
天。
终究会黑的。
黑天,对东夏被围的士兵来说,会是一场更大的考验。
与他们这里浴血奋战不同,渔阳,却一片祥和,雍人一年一度的中月节到了。虽然出征的将士众多,没有往年的欢腾,但是那轮月,那些牵挂,却是在的,不知道多少少女少妇涌往渔阳河谷,她们要在那里放灯,写上祝语,让保佑自己的亲人能够前方得胜。渔阳河谷的庄园里,李芷陪着花流霜坐着,孩子们成群欢闹,其它妻妾也偶有欢颜,而独独她没有,仰头看着那月亮,像是在发愣。
花流霜看她几回,叹了口气给她说:“你也懂了吧。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让你们狠心,你们非犟。”
李芷回过神来说:“阿妈不也一样,当年阿鸟从军作战,您不也答应了吗?”
她说:“其实我担心您呐。母亲。怕他们不在,您不高兴。”
花流霜冷笑说:“高兴起来才怪。”
李芷给她递了水果和月饼,轻声说:“国中不能回家团聚的人大有人在,他们不是在与敌人作战,为国拼杀,就是生活所迫,却都是为了让国中、家中之人都过得好呀。愿上天保佑他们这些既勇敢而无奈的人,待他们得胜还家自可与家人同享康乐,幸福常在。”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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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节 一朝惊雷()
四平八稳的砖底泥院,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东夏官员宅邸,眼看就要到宵禁,唯一挂着的不太明亮的红灯笼把一人的脸庞照亮,现出他那双笔挺的眉毛。四十多岁的人了,眉毛依然又黑又浓,平展峭拔,却又整齐,好像多少年来一直精心修理,给人以极深的印象。他叩响门环,等耳房中出来人打开,提起一个黑色的食盒,主动告诉说:“受人所托。给转运使送月饼来了。”
门房的老人挂了一耳朵,脸上现出着急,一边往外推,一边低嚷:“我们大人不收礼。你休要再来了。有什么事儿到衙门说去。”
来人呆了一呆,反问:“月饼呀。”
老人家说:“月饼咋啦?谁知道里头会不会塞着金银和票子?你敢打开让我看看不?你不敢,来送礼的都这样儿。我告诉你,我们大王已经连续三年表彰我们大人了,你这不是毁人吗,让你进去,第二天说不定就有传闻满大街飞了。”
老人家把他推出去,一个缩身,钻进门洞。
门吱呀一身紧合。
来人木在大街上。
远处响起一声梆子,这是宵禁的前兆,他只好怒哼一声,掉头就走。没能走出多远,三个骑马的人从街上迎面过来,此人让到路边,看着三人慢慢走过来,中间一个是穿着紫黄东夏官袍的人,两侧两个,穿着官宦人家卫士的衣裳。那人心里一动,大声喊了一下:“可是杨涟亭大人回来了。”
为首的官员正是杨涟亭,他勒住马缰,看了过来,随后从马上跳下来,古铜色的脸上现出几分迟疑。
来人便嚷道:“我是山水乡的故人,找你十八年了。”
杨涟亭的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他一挥手,招呼两个护卫说:“你们先回去吧。”
在东夏,因为不能蓄养私奴,这护卫要么是雇佣的,要么是良家子弟抽上来服差役的,一般官员也不好摆着大老爷的架势。他们抱了抱拳,却不往杨涟亭家里去,调转马头就走。来人暗中感到古怪,总之他来到东夏,踏足北平原之后,处处都感到古怪,这会儿也没有感到格外地吃惊。
他扭头看着两名护卫驰走,轻声说:“杨大人。做了这么大的官,怎么也不来个前呼后拥。”
杨涟亭丝毫不给他脸色,眯缝着眼睛说:“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来人说:“鄙人姓曹,名单,自西雄。替您的恩主给您送了份礼物。”说完他上前一步,将食盒呈上,口中又说:“八十三口这样的月食,为您备好了,您可以跟我去查验。恩主他老人家说了到您该报恩的时候了。”
杨涟亭脸庞抽搐了一下。
报恩?
报什么恩?
一刹那间,他想反悔了。
当年为了报血海深仇,那人一许诺,只要潜伏在狄阿鸟身边,就替他一家报仇,那仇恨太强烈,宁愿一家人与仇人同归于尽,他就什么也没想,答应了下来,后来为了报仇,为取信狄阿鸟,他把自己的妻子都杀了,布出疑案指向仇人,那可是他结发的妻子,他杀妻,不就是抱着与仇人同归于尽之心,妻子先走一步,自己后走至于当时的狄阿鸟,他不是没有感激,但他能指望一个解了兵权,造皇帝反的小军阀来为自己复仇吗,自身都难保了,那人都不放心?
那人是什么人,不放自己潜伏到狄阿鸟身边,他还能放其它人,他可以放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拂逆他呀。
原本也只有他能给自己复仇呀。
这后来的事就预料不到了。
他娶了狄阿鸟结义兄弟家的丫鬟,生了孩子,跟随狄阿鸟来到东北,怎么也没想到,狄阿鸟带着一些老兄弟,打下一个磐石般的东夏国,而今自己已贵为转运使,虽说东夏与故乡不一样,不是田产无算,仆役成群,但是官俸收入可观,爵位之下,也能得到劳役和耕地,走到哪里哪儿百姓欢迎。
而他,也不是那个十多年前的人了,作为狄阿鸟信任的私人,他参与过很多的政务,心思开始缜密,头脑更加灵活,能力更是今非昔比。
可是那人突然兑现承诺,等着自己也兑现承诺,成为他手里的卒,手里的棋子。
没错。
杨涟亭虽然没有忘记,藏在内心深处,但却是淡了。
想当年,他每天都跟什么在心里锥着一样,害怕狄阿鸟发现,害怕周围的人发现,但随着十几年只用自己做过一两件无关紧要的事外,就再不与自己联络,自己是淡了,甚至希望那个人把自己忘了。
谁曾想却还是有那么一天,人找上门来。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正要解开食盒的盖子,曹单要求说:“带我去你家,在密室内深谈。”
杨涟亭叹气道:“我家不安全。内人是大王家族的人。我姐姐?也改嫁了。孩子在官学。”他惨然一笑说:“而且东夏的暗魂,比你们厉害多了,他们不乱抓乱捕,却无孔不入。还是去你住的地方吧。”
曹单点了点头,给他指了个方向。
两人来到曹单的住处,关上门,做好各种措施,分别安坐。曹单交出食盒,轻声问:“东夏暗魂你知道多少?你不至于怕成那样吧。难道狄阿鸟不放心你,在你身边放了人?”
杨涟亭摇了摇头。
东夏暗魂与十三衙门又不同,并不往官员身上潜伏,只是在你出现状况的时候,能神奇地通过查案将事实还原。他忌惮的不是东夏暗魂,而是怕满院子硬脾气的东夏人,这些东夏人不是暗魂,却比暗魂更可怕,他们不是你的私人,不是你真正的奴仆,你在他们面前干坏事,总觉得不安全。
但是曹单在乎。
靖康的十三衙门不知多少次对上东夏暗魂,皆以完败告终,无论是论阴谋诡计,手段,还是直接正面作战。
曹单作为十三衙门屈指可数的人物,对东夏暗魂的戒备和忌惮都埋在骨子里。
杨涟亭不想多解释,但他偏偏要问。
杨涟亭就说:“暗魂的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他们其实是一支军队,而不像你们,仅仅是个到处都是爪牙的衙门。也正是不知道它们的情况,我才感到可怕,不知道他们藏身在哪,有没有在大臣身边安插沿线。”
曹单点了点头。
十三衙门对暗魂的了解自然不少。
这些可怕的对手不仅仅是探子,更是一支军队,这是十三衙门用种种办法也追赶不上的,十三衙门还在师傅带徒弟,上线发展下线,人家却是军规齐整,技能体系严谨,更有一股凝聚力。
不是没有东夏暗魂落入到曹单手里,甚至还有人变节,但是他们多数都有挨酷刑的训练,并勇于赴死,其中一两个变节者,朝廷原本想要重用,但往往又会被东夏暗魂查知,集中力量抹杀,并附带对十三衙门进行报复性打击。十三衙门在这种报复性打击面前,损失惨重,上头责任人从此仕途泯灭,久而久之,他们已经与暗魂上保持了默契,没有上头发话,十三衙门渐渐不敢主动招惹暗魂。
不久前,十三衙门在东夏的势力几乎被东夏连根拔起,曹单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已经贵为四品,单线行动,要是这样都被东夏暗魂给揪出来,哪怕逃出去,回去也会因为毁坏皇帝大事,还是一死。
相比于杨涟亭的反应,他更在乎东夏暗魂会不会察觉。
杨涟亭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颗保存完好的人头,如同栩栩如生的假人,实际上,杨涟亭是知道的,这就是他的仇人。
没想到呀。
杨涟亭抬起头,问:“皇帝想让我干什么?”
曹单立刻精神起来,说:“做北平原的内应。”他很快发现杨涟亭流露出来的苦笑,反问:“怎么了?你不肯?”
杨涟亭摇了摇头,说:“在东夏,一个人做不了内应,我无党,就算有一些同乡,这些年笼络了一些人,但牵扯到这样的事儿,他们会立刻给我翻脸。哪怕我告诉他们皇帝对他们高官厚禄的赏赐。”
他盯着曹单说:“东夏人心凝聚,心在东夏。”
曹单笑了。
哈哈大笑一番。
他说:“朝廷准备了十几年,你的同党?朝廷给你准备好了。朝廷将北平原以北交给他狄阿鸟,这么大的手笔,就是让我们的人无处不在。”他顺手推去几纸名单,小心翼翼地说:“你来指挥他们。别人出不了面,只有你能联络指挥他们。这些人都可靠,都是被朝廷控制的,和你一样,多年不用,一朝化为惊雷。”
杨涟亭脸庞扭曲到一起。
他不知道曹单为什么这么得意,突然说:“这样吧。公布杨乾金的死吧。给我家族昭雪,我借口让我姐姐和家眷回乡祭祖。没了她们,我才无约束。何况你们那边,也能更相信我,因为他们都是你手里的人质。”
曹单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给他,笑道:“就知道有你启用,大事可期。事若成功,陛下承诺给你一个县侯。”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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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节 林中部族()
一整轮明月悬浮在远处的山峦上,偶尔有人抬头望去,一名持萨满站在山顶上的圆月下起舞,时动,时静,时屈伸,时收敛,时疯狂,时而仰天举杖,奋力嘶吼之状,其实已不用他为大地添惊悚。
沟壑阴森,寒光偶射,牛角声声,远近低鸣、
喧嚣喊杀声把天地染得狰狞。
那原本应该是带着清寒的蓝色月辉,一分分变得老黄,一分分变得苍茫。
狄黑虎部被围。
杨二广所率主力也一样被围。
两只军队相隔五里左右,被敌人分割,围得铁桶一般。趁傍晚放过鹰,虽然有一只被射死,还是观察到不少敌情,远近数里已经全是敌人,初步估计的数量是三万。不知所部将领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打这种仗,东夏也难以衡量他们在山地里这样打仗,究竟是否优于旷野野战。
狄黑虎所部小阵外围已经人摞人。
尸体有土扈特人,也有东夏士卒。
这些死去的人有的脸朝山土,有的仰面朝天,他们嘴中鲜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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