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远征史-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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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橹桨划破了海面白灿灿的日光，一艘小艇朝着远端停泊的大商船疾进。

　　　　小艇前端一中年男人虎胯猿腰，眉目间颇具书卷之气，却仍掩不住全身上下散出的勃勃英气。中年男人乃附近的佛山人氏，承袭了祖业以济世悬壶为生，开着一家中药行名曰“宝芝林”，男子坐堂兼掌柜，姓黄名骐英，是桂平李家军独立旅团第三支队长韩洪德的结义兄长。

　　　　此刻，拜弟韩洪德就坐于船尾，笑眯眯地沉默寡言。小艇中间并排坐着一个满脑门亮晶晶油汗的胖子，大热天却扎眼地穿着长袍大褂，而胖子身侧一女子头戴阔沿帽，上面斜插着几根雉鸡毛羽，帽子下方一张金发碧眼的西方人面孔，掩不住炫目的异域风情，可不正是立志替上校李秀成写传记的法国女郎玛瑞亚？

　　　　自然，那位肥胖先生就是李秀成的嫡亲弟弟李寻欢了。

　　　　李寻欢他们此行可并非来寻欢的，他们要登临那只远洋商船，拜会一位重要的大人物。

　　　　小艇甲板上其实还有一人，只不过这人才一岁大，正处在咿呀学语、四下摸爬横行阶段。

　　　　这流鼻涕的小人儿是黄骐英的独生爱子，也是韩洪德早时认下的干儿子，有一个后来在粤港地区声震遐迩的响亮名号——佛山黄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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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二章狂风骤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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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洪德他们此番前来广东虎门，实则欲办理一桩机密至极的大事——替李家军将近三万名新兵采办军火装备。彩@虹*文￥学％网om*/。//*

　　　　按说，尚在咿呀学语的小黄飞鸿是不该参合其中的。

　　　　但黄麒英是沟通英国大商人乔治的桥梁兼通译，自然缺席不得。而黄麒英恰恰在这段时间跟武林某位好手产生了纠葛，对方开设着几家武馆，弟子门徒人多势众，公开扬言近期将寻上门来找麻烦。

　　　　黄麒英武功高强，家传“佛山无影脚”独步江湖，倒也不惧这些武林门派纷扰。可他素来为人内敛平和，就先抱了息事宁人的想法，不想扩大事态，更不愿身为反匪的拜弟韩洪德受到株连。恰巧黄麒英需要出门联络乔治会面，索性便把药铺“宝芝林”暂时歇业，将宝贝儿子带在身边，以便随时照看……

　　　　于是刚学会睁眼看世界的小黄飞鸿，就依依呀呀、有模有样趴在小艇的前甲板上，屁股沟里还塞着一块硕大的尿布。

　　　　不料由于小家伙出现，却阴差阳错引得一位后来全球闻名洋人现身，导致世界经济发展的格局发生较大的偏差……后话不须多言。

　　　　“黄兄，你说这位乔治爵士好奇怪呀，我们跟他做军火买卖也非一两日啦，他不许我们去香港找他商议倒也罢了，为何不在广州城见面，非要求神神秘秘来虎门这地方？”远洋大商船越来越近，韩洪德收敛笑容皱起眉头，心里有种不托底的感觉。

　　　　黄麒英反倒不疑有它，解释道：“乔治身份特殊，是英女王的叔伯兄弟，放咱大清国那就是皇亲国戚，香港和广州有无数洋人盯着他，行事不得不低调小心。再说你韩老弟此次托我传话，提出的条件甚为难办，乔治变得谨小慎微情有可原。”

　　　　韩洪德想了想。的确，这次采买生意确实过分。他自己也倍感压力，所以有些疑神疑鬼了。

　　　　这番西行置办军备，难度并不在于军火的价钱，而在于武器的品种和质量。

　　　　原本韩洪德、李寻欢、玛瑞亚他们三人已经动身启程，中途突然接到独立旅团长李大人自山区飞鸽传书，开列了一些必须设法买到手的武器及零配件清单，登时令韩洪德心理压力激增。

　　　　因为——上校制定购买的家伙全是先前并未交易过的新鲜玩意儿！

　　　　滑膛枪要求最新式的，火炮改为购买后装线膛炮，而且还要求要280厘米的超大口径，据说一颗炮弹的重量竟达300多斤，老天！上校这是打算炸清狗还是想炸大象啊？

　　　　此外上校还特别强调，一定要不惜代价购买马克沁机枪！也不晓得这到底是甚么东西？

　　　　——问题症结恰恰卡在这款马克沁牛克死的机枪上边，乔治听完黄麒英转述的货品清单，连连摇头一口回绝，害得这桩大生意险些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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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二章狂风骤雨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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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艇划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已钻进了远洋商船巨大的阴影下面。彩@虹*文￥学％网om//。//远洋商船属于大英联合王国，高耸的桅杆上悬挂着蓝、白、红三色英伦国旗。鸦片战争过后，大清政府开放了诸如广州等贸易港口，朝廷实力羸弱，洋人船只一时嚣张无两，连同广州附近的各船港一概长驱直入。

　　　　想那英女王的亲戚乔治爵士将会商地点选在英籍商船上，倒也颇费了一番心思，这里既安全又隐蔽，很适合搞些阴谋诡计。

　　　　远洋商船个头极大，看去足足有一座箭楼那么高，虽不是最先进的铁壳船，却在船的首尾及两舷包了铁皮，显得坚固异常。黄麒英、韩洪德他们乘坐的小艇划到商船下方，在大船的映衬下那划子艇愈发显得渺小，宛如一叶随波浮动的树叶。

　　　　艇上黄麒英及法国女郎玛瑞亚都是通洋话的，扯开嗓子呼唤几声，大商船的船舷便探出一粒红豆大小的洋人脑壳。那人操蕃语跟小艇简单问答数句，脑壳缩回去不见，却听上边哗啦啦一阵乱响，一挂绳索结成的软梯抛掷下来。

　　　　小艇上众人只顾朝上边喊话，留心大船上的举动了，谁也未曾想哺乳期的小黄飞鸿照样英雄了得，趁人不备沿甲板紧爬几步，身子一歪就一头掉进水中……

　　　　“孩子！”黄麒英惊呼出声，欲待伸手拽起小黄飞鸿，哪里还能拉得住？只见小黄飞鸿犹自顽皮地嬉笑着，开裆裤下的尿布散开，在水面绽放若莲花，接着大脑门一闪，便没入浑浊的水里不见了踪影。

　　　　“啊——秋凖！”玛瑞亚笃信基督教心地善良，目击灾难降临，惊悸地爆发一声长长的尖叫，反将黄麒英和韩洪德双双吓一跳。

　　　　韩洪德正想跳海施救，大商船上先前那颗红豆似的脑壳又探了出来。“买告！”那人匆匆叫道，毫不迟疑地纵身从几层竹楼高的商船扎了下来，“噗通”激起了两人高的水柱，荡起的波纹竟把小艇摇得左右晃动不止。

　　　　船上那人潜进海里不多时，已单手托着小黄飞鸿浮了上来。小黄飞鸿英雄气概全无，被苦涩的海水呛得直翻白眼，鼓着小嘴连连咳嗽不停。那人一手将孩子高举过顶，一手在海面频频划动，水性相当了得。

　　　　韩洪德双手接过十足婴儿黄飞鸿，黄麒英探指抓住水里见义勇为的洋人，手腕发力一震，那洋人便好似被一股神力拉拽着湿漉漉跃到艇中。

　　　　洋人大口大口喘息着。事故的策源地小黄飞鸿心智未开，不晓得自己已去南海龙宫外面转悠了一圈，差一点就变成水族馆里的标本。获救后金发女郎玛瑞亚从韩洪德手里接过幼儿，充满母性慈爱地哄逗着，没心没肺的小黄飞鸿呕出几大口脏水，坦露刚长出来的门齿呵呵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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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二章狂风骤雨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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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发十分突然。oM1；

　　　　整个过程中唯有肥胖人士李寻欢呆若木鸡，好像被陡然间的变故吓傻了，不但毫无作为，甚至不如玛瑞亚一个女流肯尖叫声援。

　　　　气得金发女郎鄙视地瞪了李寻欢一眼。

　　　　众人定睛细瞧，只见那救人的洋人一头醒目的红头发，眸子颜色微微发绿，身材偏瘦弱些，不似普通洋人那般健壮，看年纪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歪瑞歪瑞三克斯！”爱儿遇险获救，黄麒英忙不迭地连声道谢。

　　　　黄麒英所学英语，源自广州一些洋买办们半生不熟的洋迳浜，老百姓管这种外语叫“咸蛋话”，发音有点儿生硬，自然缺少伦敦口音那种纯正优雅。

　　　　那红头发洋人上船后自己脱下浸透了的水手外套，拧得哗哗淌水，坦露着胸口浓密的汗毛，听罢黄麒英不伦不类的发音，淡淡地略带难为情地笑道：“你，还是讲中国话好啦，我……我能听得懂！”

　　　　他的中国话居然字正腔圆，只是略带几分外国腔。

　　　　玛瑞亚惊讶异常用英语说：“呀，你竟学会了汉语！你是怎么做到的？汉语学起来太难了！”

　　　　红发洋青年腼腆答道：“我在这艘船上当大副，我们水手里有个华人，闲来我跟他聊天，时间一长就学会了。”

　　　　“你可真绅士！”玛瑞亚对红发青年大生好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发青年彬彬有礼道：“我名叫弗雷德瑞克…汤森德…华尔，来自美利坚合众国马萨诸塞州。”

　　　　一直闷声无言的胖子李寻欢，忽然打个冷战，兴奋狂喜地问：“啥？你叫华尔？美国华尔街的那个‘华尔’？！”

　　　　李寻欢对于一奶同胞的哥哥李秀成简直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也是，胞兄自幼因家境清贫而被送去外姓家庭，换了谁这辈子都会随波逐流自弃自暴，何况这位李以文老兄离家时大字不识一箩筐，年纪稍长后据说进了地主老财家扛长活，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典型的赤贫阶层。

　　　　然而就是这位境遇悲惨的长兄，几年未见竟然摇身一变做了啥子“上校”，统领成千上万的兵马，成为紫荆山区屈指可数的一路枭雄，怎不让人刮目相看？

　　　　因为兄长有这等本领，李寻欢便将其视作神明，对李秀成的主意可谓言听计从。

　　　　兄长闲时曾无数次地向李寻欢灌输资本和理财的观念：大洋彼岸遥远的米国如何如何投机发财，那帮大鼻子甚至黑皮肤的新教徒如何创立股票、期货市场，未来又如何进行资本运作，银行家们屁事不干，白花花的银子便流进了口袋……对此李寻欢觉得不可思议，但由于是神明一般的兄长煞有介事讲的，就算不信也要强迫自己信上几分。

　　　　更何况兄长所言神神道道云里雾里，听着像神话故事，他李寻欢一个灰头土脸的乡下孩子，哪敢有半分质疑？

　　　　“华尔”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便是出自兄长李秀成之口。

　　　　所以李寻欢对其印象格外深刻！

　　　　惊讶下他就脱口高声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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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二章狂风骤雨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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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谈中兄长李秀成曾不止一次提到“华尔”的名字，说这位洋人颇具冒险精神，到过中国和印度，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还协助当地人夺取过尼加拉瓜的皇帝宝座……李寻欢便对该人心向往之。。再者兄长讲米国故事之际，时不时便会蹦出“华尔街”三个字，听得李寻欢耳朵都快起茧了，所以对“华尔”记忆尤其深刻。

　　　　结果突然之间，这位耳熟能详的“华尔”先生居然活生生出现在虎门，还舍身跳海救了淘气的小黄飞鸿，把个李寻欢惊喜得快要冒泡了。

　　　　“华尔街？以我的名字命名的美国街区？”那红头发的华尔指着自家尖尖的鼻子，难以置信问道。

　　　　随即华尔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恐怕是误会了！在我们美利坚合众国，名叫‘华尔’的人很多，不可能是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那么大的名气！”

　　　　“只能是你！”李寻欢笃定无疑地说，“你在上海滩组建了‘洋枪队’，曾被朝廷授予四品副将？”

　　　　众人闻言大惊，红发洋青年一个外国人，竟在堂堂中华上国做了高官？怎地他本人似乎不乐意承认？再有，这件事胖子李寻欢是从哪里获知的？好奇的目光齐齐射向了李寻欢和华尔先生。

　　　　华尔窘急地抓着自家显著的红头发：“‘洋枪队’吗？那是什么玩意儿？我是去过上海，不过未做过多停留。对不起，这位先生一定搞错啦。我跟你们大清朝廷素无来往，他们怎么肯给我一个外国人四品的功名？”

　　　　“难道大哥说的‘华尔’不是你？”李寻欢见眼前这位华尔先生的否认不似作伪，便也狐疑起来。

　　　　一段插曲过后，众人在华尔引导下，沿着大商船放下的软梯攀爬而上。

　　　　小黄飞鸿自幼便显示出将来的武学成就，登船过程中居然亮了一招漂亮的“擒拿手”，直朝女郎玛瑞亚胸前高耸的山峰抓去，抓得法兰西美　女一脸的羞红，也不知这小家伙是否自幼小手就带着内功？……

　　　　英国商人乔治正焦急地在商船等候诸人。

　　　　乔治四五十岁的样子，蓄着一部漂亮而俏皮的胡须，胡须末端微微上翘，看上去很像人们微笑的嘴角。

　　　　会见和谈判在驾驶舱内进行。这里地方宽敞，视野较为开阔，光线非常明亮。英人一方参加会面的除了乔治本人，还有一名同样留着络腮胡子的船长大人，一个喷着浓重酒气的爱尔兰老头；见义勇为的美国好青年华尔在商船上担任大副职务，乔治授意他也留了下来旁听。

　　　　小黄飞鸿人小心大，见驾驶舱宽大豁亮，顿时乐不可支，呜呜哇哇鬼叫着四处捣乱，张开肉呼呼的小手就去抓大舵盘。可惜小家伙眼下只能像只爬行生物，无法直立行走，高高的舵盘对他而言实在是遥不可及。不过小家伙这一番玩闹，倒是把舱内严肃的气氛冲淡了几许。

　　　　韩洪德牢记上校交代的使命，开口便重申的李家军求购马克沁机关枪的坚决态度。

　　　　黄麒英翻译得结结巴巴，金发女郎玛瑞亚做了补充。

　　　　乔治讶异地瞧了玛瑞亚一眼，前额微低行了个西方绅士礼，低声操法语问了几句，玛瑞亚一一作答。

　　　　而后乔治重新用英语讲话，对李家军的请求再次严正回绝。

　　　　瞧他那态度，此事不必再提，没的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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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十二章狂风骤雨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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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要买的马克沁机枪，我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乔治爵士说话像是在国会上院作演讲，“我们大英帝国生产的武器品种齐全，但这种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