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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不言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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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内门弟子面露震惊:“宝册失窃了?!”
兰不远一怔:“我以为掌门问的是我将定情信物给了谁,我我是给了大师兄啊,掌门,什么宝册?”
大师兄云淡风轻的神仙表情微微崩塌。
冷场片刻,大师兄在行三和行十一两位师妹的殷殷注视下,镇定道:“师傅明察,弟子并不曾收受过什么信物。”
“嗯。”张有涯一锤定音,“兰不远,证据确凿,你抵赖也无用,将宝册送回来,我可替你说说情,叫夏侯将军从轻发落。你若再要狡辩,那我便直接将你交给夏侯将军,自有让你开口的手段。”
兰不远不动声色看了看大师兄沈映泉,见他唇边挂着一丝嘲讽,心知他有恃无恐。自己名声太坏,而他名声太好,又设计了一个莫须有的“老爷子”出来搅浑了水,自己实在百口莫辩。
既然如此
兰不远点点头:“对,宝册是我偷的。”
掌门气乐了:“你这下倒是承认得爽快。说吧,你将宝册藏在哪里?”
兰不远眨了眨眼:“我说过的,交给大师兄了。是吧大师兄?”
大师兄沈映泉根本不屑反驳。他自然知道自己和兰不远二人说出的话在旁人心中的分量如何。
这宝册,原就是给所有内门弟子修习的,兰不远的话从根本上站不住脚。大师兄垂了眸,一副云游天外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位女弟子已按捺不住。青陵派中,小师叔与大师兄,同被视为神仙中人。这二人,身姿如松,面容似月,继小师叔之后,炼气后期的大师兄必将成为门派中第二个筑基之人,而兰不远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空口白牙诬蔑大师兄!还定情信物呢呸!
排行十一的名唤林惜月,一向心直口快,当即痛骂出声:“兰不远你好不要脸!大师兄只是如实道出你去了山门处,你就乱泼污水!谁信哪!大师兄不愿理会你这泼妇,我林惜月可是要替他说句公道话!师傅,兰不远的话,万万信不得!”
三师姐檀口微启:“十一师妹说得不错,我也信大师兄。”
兰不远暗暗为大师兄叫好。
难怪故意蹚进浑水里,做兰不远到过山门处的人证,便是要让人以为兰不远因此而记恨,所以才攀咬他。
够狠!要是兰不远脑袋一热再把二人的口头婚约说出来,那在旁人眼中,毫无疑问是失心疯了!
第7章 过墙梯()
兰不远大致想明白了。皇帝用的是金墨,自己怀里、屋中的桌上多多少少会沾到少许脱落的金墨屑,这便是物证;旁人见到自己去过天枢阁、到过山门处,又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简直是铁证如山。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兰不远一本正经道:“掌门,大将军,请听我一言。在追查宝册下落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一个问题——我是怎么偷了宝册的?”
夏侯亭微微眯起了眼睛,抬了抬手,止住身旁捉住他的铠甲喋喋不休的司徒晋,身子向前一倾,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此等宝物,掌门一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扔在哪里吧?”兰不远察言观色,继续道,“请问掌门,我一个外门弟子,怎么会知道掌门的藏宝处?”
见掌门目光微凝,兰不远“啪”一拍大腿:“所以一定有个知道掌门平日收藏贵重物品之地的心腹弟子和我勾结嘛!”
夏侯亭轻笑出声,玩味地看着兰不远。
掌门张有涯目光阴沉:“是谁?”
“是谁?”兰不远无奈摊手,“我说是大师兄,你们又不信。”
“休要胡搅蛮缠。”张有涯冷哼一声,“不肯说实话,我便将你交给夏侯将军发落了!”
兰不远幽幽环视四周,发出一声叫人牙酸的长叹:“再怎么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我能胡乱攀咬的,也就是掌门身边的几位师兄师姐,我说是大师兄,你们不信,要对我上刑,我便只能另外说一人,你们再不信,继续逼供,我又说出另外一人,如此下去,只是把各位师兄师姐身上都泼了污水而已,对破案毫无益处,只会平白坏了青陵派的名声。”
几个内门弟子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挺有道理。
掌门藏东西的暗格,作为外门弟子的兰不远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难道真是大师兄?怎么可能!
大师兄沈映泉感受到来自几个师弟师妹略带疑虑的目光,面上风清云淡,心中却不知把兰不远祖宗十八代骂了多少遍:“这蠢物,今日怎么就开窍了?!”
三师姐眸光微闪:“师傅,既然兰不远已招认是她盗取了宝册,就不必将她交给夏侯将军了罢当务之急,乃是寻回宝册!”作为掌门最贴心的小棉袄,三师姐出入天枢阁的频率是极高的,若是被兰不远胡乱咬上一口,一向完美的名声岂不是要白璧微瑕?
“师妹说得不错。“
“师姐此言甚是。”
其余几人附合道。没事谁愿被无辜牵扯上呢?尤其是和兰不远这个衰星有关的事情,谁掺和一准倒霉。
掌门张有涯阴沉地眯缝起眼睛:“兰不远,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把宝册交出来,饶你不死。”
兰不远无辜地摊手:“宝册已被和我狼狈为奸之人拿去了,掌门和众位师兄师姐既然要替他遮掩过去,我又如何交得出来?不信大可以去我住处搜查,要搜身也可以,那个我能不能选大师兄或者小师叔来搜我?”
众人扶额。
大师兄眼风微不可察地扫向张姓道童。
张道童跳脚道:“哼!兰不远,你分明和外人相勾结,东西定是交给了那个来寻你的老头!莫要转移视线!”
“哦?”兰不远冷笑道,“张师弟口口声声说有个老爷子来寻我,那张师弟你且说一说,那个老爷子穿戴什么样?长相如何?身形胖瘦又如何?咱们青陵山下,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官道,向北是卞京,向南是几个小镇。一个老爷子,爬了小半日山,这一路总得歇脚?劳烦夏侯将军派人沿途查问是否有人看见过张师弟口中的‘老爷子’?这一路,茶摊小店数不胜数,当真有过这么一个人,总会留下痕迹的。”
张道童额头浮出冷汗,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大师兄。
“张师弟,你倒是说呀。”兰不远悠然抱起双手,慢条斯理地赶尽杀绝。
张道童急中生智:“人是你自己去见的,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模样!”
大师兄一副快要喷老血的模样——这姓张的平日里看着机灵,怎地比兰不远还蠢?!
兰不远拍手大笑:“张师弟的意思是你没见着人,那是鬼让你来叫我?”
张道童反应过来说了蠢话,刷地白了脸,冷汗涔涔而下。
“好了!”掌门面色阴沉,拂袖而起,“让夏侯将军笑话了,今日之事,容老道自行处理,望将军卖老道一个人情,只要寻回宝册,就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夏侯亭微笑回礼:“掌门言重了。”
说罢,起身大步向外走,一身银甲铿锵有声。
经过兰不远身旁,将军顿了顿足,目光意味深长。
夏侯亭虽已离开,事情却没完。
掌门张有涯阴冷的目光锁在张道童身上,余光却有意无意飘向立在一旁的大师兄沈映泉。
“掌门请听我一言!”兰不远向前一步,“当务之急,乃是追回宝册!我斗胆说一句,追回宝册,比找出窃贼重要百倍!”说罢,故意向着沈映泉飞个媚眼。
张有涯气乐了:“窃贼不就是你?”
兰不远笑得意味深长:“既然我说受了大师兄指使,在场诸位没有一人相信,那么我承认是我窃取了宝册,如何就都信了呢?”
“那你是要否认喽?”张有涯抬高了眉毛。
兰不远发现掌门的眼睛生得实在是好,直溜溜望着人的时候,瞳孔仿佛竖了起来,叫人脊背发凉。
她咳了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掌门明察秋毫,想必早已知道这事分明是有人针对我。如今,这个设局之人骑虎难下,若是逼得狠了,难保他会不会对圣上的宝册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万一他狗急跳墙,把宝册往茅坑里一塞后果不堪设想!天威难测,圣上虽然宅心仁厚,但天子脚下发生此等恶事,难保不会龙颜大怒,杀鸡儆猴,届时我们青陵派血流成河,那真是人间惨剧啊!”
在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宝册刚出卞京就丢了,置天子颜面于何地?!兰不远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你说,该当如何?”张有涯晃了晃嘴唇上那撇胡须。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此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对付我,那实在是没必要和我同归于尽,还害了整个门派。想必他也只是一念之差,如今定是悔不当初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掌门不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归还宝册便既往不咎,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兰不远面不改色。
闻言,众人面上不禁浮起古怪的神色——宝册不就是她盗的?得要多厚的脸皮才能正气凛然说出这番话来?
憨直的二师兄忍不住叹道:“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理直气壮为自己求情的!”
第8章 空书筒()
张有涯吹了吹胡子:“说得轻巧,这一归还,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了谁是贼?他未必有你这般天真!”
兰不远又向着沈映泉甩一个媚眼,见其指节发白,袖口轻颤,心中不禁大呼畅快。
“我有一计。”兰不远老神在在,“掌门取了藏经阁的书筒来,满派弟子人手发一个,到了明日,取一大筐,大家把书筒投入筐中。这个人若是聪明,便将宝册置于书筒之中,这样就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何人的书筒里面发现的宝册,自然是皆大欢喜。”
张有涯沉吟片刻:“那他若是个笨贼?”
兰不远笑道:“若是明日的结果让掌门失望,大可以把这个编出什么‘老爷子’来诬陷我的张令交给夏侯将军,该怎样审讯便怎样审讯,揪出他背后之人,交给朝廷发落,我虽是个弱女子,却也是敢做敢当,到了天子面前,我便如实说来,和他同归于尽就是了!”
众人大翻白眼:从未见过如此“弱女子”!
“嗯。”张有涯有意无意望了望大师兄,“映泉,你认为如何?”
大师兄淡淡一笑,举止无可挑剔:“弟子但听师傅吩咐。”
“你是大师兄,这件事便交给你,即刻点了人,分发书筒去。”
“是。”
众人见掌门端了茶,行礼退下。
“你说说,他这是什么个意思啊?”兰不远回到木屋,单手托了腮,幽幽望着老龟,“如今能和我说说话的,也只有你了。”
老龟:这只是个龟壳,本尊不在。
“他若是想要坑这门派,直接把那宝册给撕成八瓣,张老蛇肯定要倒霉的!哦,张老蛇就是掌门呀,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长得和你沾亲带故的。”
老龟继续装死。
兰不远又道:“我掐指一算,打晕我的肯定也是姓沈的,没跑了。处心积虑,啧啧,还主动提出娶我啊呀呀,我明白了!”
老龟把最后一丝眼缝也藏了起来。
兰不远双眼放光:“他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老龟:
次日,青陵派内外门弟子三百余人,每人手中都拿着竹制书筒,站在天枢阁前方空地上。
空地正中,正正放置了一只大木筐。
掌门张有涯阴沉着脸,负手立于台阶之上。
不少弟子有意无意地晃荡手中的书筒,示意内里空无一物以证清白。
兰不远拿了一只书筒,不紧不慢地轻轻敲自己脑袋。
人群之中,大师兄沈映泉依旧夺目。微抿的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冷淡笑意,纵然沉静地站着不动,却叫人无法忽视他的风采。
张有涯轻咳一声。
场中细微的“嗡嗡”声立时一滞,弟子们走向放置在正处的木筐,将手中的书筒投掷进去。
书筒不断碰撞,发出“咚”或“嘚”的声音,倒是分辨不出哪只书筒里装了物件。
等到木筐盛了过半书筒时,沈映泉悠然上前几步,轻轻扬手,书筒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撞在木筐边上,发出轻微的“嗵”声,然后坠进筐中。
这一刻,兰不远不禁有些紧张。
万一沈映泉真把那筑基篇给填茅坑了怎么办
很快,木筐满了。一众弟子站到了后面,白衣的内门弟子在前,灰衣的外门弟子在后。
掌门张有涯阴沉地扫过众人,问:“张令何在?!”
众人四下张望,果然不见那个张姓道童。
“该不会被灭口了吧!”
“要是那个窃贼杀了张令,再把宝册放在他身上,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把宝册放在书筒里不就好了吗?掌门说过追回宝册既往不咎啊。”
“谁说得清呀”
张有涯轻哼一声,负了手,跃下台阶,几个踏步走到木筐边上,敲了敲筐沿,吩咐几个管事出去找人,自己卷了卷袖管,开始捞出书筒来,一个个拧开。
果然,木筐中的书筒即将见底,却没有半点宝册的影子。
掌门张有涯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宝册失窃之事和大弟子沈映泉脱不了干系。沈映泉天赋卓绝,眼见筑基有望,二十出头的筑基修士,放眼大庆国不过五指之数。不到万不得己,张有涯绝对不想折了他,待风声过去,那个张令是不会留的。但这事,自己出手是一回事,沈映泉出手又是另一回事。
分明是不把师门规矩放在眼里!
“自作主张!”张有涯轻哼一声,不悦之极。
眼看木筐之中只剩下最后三只书筒。
寻人的管事们也回来了。
“禀掌门!已在北面水渠中发现张令,溺水而亡,死了数个时辰了。”
张有涯阴沉的目光落在沈映泉身上,口中问的却是管事:“东西找到了?”
管事摇摇头:“张令身上没有任何发现。”
张有涯微微一怔,挥苍蝇似的摆了下手:“让他家里把人领走。”
说罢,冷冽的目光直射沈映泉,这一看,却见沈映泉依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毫不回避他的视线,甚至还轻轻点了下头。
“有意思!”张有涯露出残缺的两排牙,咧嘴一笑。
他探身一捞,将最后三只书筒握在手里,掂了掂,取出其中一只,拧开了盖子。
明黄色的宝册静静躺在里面。
人群响起齐整的松气声。
十一弟子林惜月呼出一口长气,脱力地抓住身旁的人:“我就知道不是大师兄!我就知道!”
马脸的四弟子嘴角一抽,哭丧了脸:“师妹你轻点——谁也没说是大师兄啊。”
林惜月不依,大声喊道:“师傅您也看见了,大师兄的书筒分明是放在上面的,如今在最下边找到了宝册,您可要为大师兄说句公道话。”
“师妹不必如此。”沈映泉和煦地笑,“师傅原也没有疑我的。”
“不错。”张有涯握住宝册,捋须道,“本座一言九鼎,既然说过找到宝册此事就不再追究,那就自然是作数,即日起,此事不得再提!徒儿们随我来,其他人散了。”
负了手,翩然踏上台阶。
十七位内门弟子紧随其后,顺着台阶左右两侧鱼贯进入天枢阁。
外门弟子们盯着那抹明黄色,眼馋无比,却只能望洋心叹,不甘不愿磨磨蹭蹭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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