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言仙-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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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难免觉得就这样也挺好。无论做过多少错事，她把她的性命赔给他也就够了。没有什么能比生命更宝贵。其实八百年前他就已经做过选择了，在北风和她之间。

　　　　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无论梦境还是幻境，人的选择终究代表着本心。

　　　　无道轻声叹息。

　　　　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发出叹息。第一次是在八百年前，他松开了握剑的手，看着她乘坐的车消失在千河关外。天道宗承诺只要杀死她，就会放过北风万万子民。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对她的爱意，让他最终选择了护着她，直到最后一息。

　　　　若是能选，他或许愿意再一次为她弃剑。

　　　　“瞎了眼才看上这么个东西！”他恨恨地磨着牙，死死盯住胸前睡得流口水的小人儿。

　　　　兰不远沉浸在一团漆黑的梦境中。

　　　　眼前渐渐有了一点光，视野越来越清晰，密密麻麻的明亮光点和闪光的云雾团显现了出来。

　　　　她发现周围的空间并不空——空间本身就是一种东西，或者说能量体，她能够操纵它。比如两团闪闪亮亮的光点之间本来隔着无尽的距离，但只要把它们之间的空间给挪走，它们就会碰撞在一起了！

　　　　真好玩。

　　　　她玩心大发，一边探索周遭，一边欣赏绚烂的烟火。

　　　　她的速度是很恐怖的，因为不再受空间和距离的限制，她想到哪里，就能去到哪里。只可惜她走了很久很久，这一片漆黑中并没有出现新奇的东西。那些美丽的光点只能远观，不能近看。到了近处，它们就是一团团无趣的小石头和一团团悬浮的小火焰，被空间束缚着，循着空间中的能量流不停地打转。

　　　　无趣。

　　　　终于，她碰到了一个和她很相似的生命体。那个东西扑上来咬住了她。

　　　　出于本能，她和这个东西厮杀，动用空间来挤压对方，然后学着对方的样子“咬”它。最终，这个袭击她的东西化成了柔和的能量，被她吸收掉。

　　　　她和它的较量是无声的，但被搅动的能量却向着四面八方飞速地扩散，很快，她感觉到有更多的同类循着能量乱流找过来了。

　　　　她狩猎它们。她已经意识到这个族群是靠着吞噬同类来晋阶的，就像妖兽一样。

　　　　‘妖兽？什么是妖兽？’

　　　　念头只滑过了一瞬。

　　　　吞噬了越来越多的同类之后，她发现自己可以凝出有形状的实体了，她不知道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于是照着最好看的“烟火”的颜色，给自己制作了一层蓝白相间的外纱。

　　　　随着她自身能力的增强，她走得越来越远，遇上的同类也越来越强大。有时候她能感觉到它们消逝之前的最后意念。

　　　　绝大部分，是“饿”。

　　　　后来，有的会“怕”和“痛”。

　　　　感觉到“怕和痛”之后，她不再故意寻找同类吞噬了。她不喜欢那种味道，让她整个变得酸酸的。

　　　　她藏到了一个很难被发现的角落，然后把周遭无尽的空间弄得整整齐齐——这样她的族群就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一个同类。

　　　　烟火看腻了，杀戮也厌倦了，她觉得无聊，就开始沉睡。

　　　　然后她就捕捉到那些形形色色的梦境。她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们是谁制造的。梦的主体有着各式各样的形态，想法和欲求也千奇百怪。

　　　　她发现梦是一种很好吃的能量，就把它们都吞噬了，变成了自身经验的一部分。

　　　　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她渐渐发现，自己可以创造一个世界

　　　　三个时辰之后。

　　　　热。

　　　　‘不是吃过药了吗？’

　　　　兰不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所有的东西上面都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整个世界像静谧的湖水，仿佛只要伸手搅一搅，它们就会晃动起来。

　　　　她摇头摆尾地蹭了几下，发现世界果然动了。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掀到一边，仰面朝天。

　　　　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前出现一张迷人的俊脸。一具通身散发着诱人味道的人体覆到了她的上方。

　　　　“乱动什么。”

　　　　温热的气息的扑到了兰不远的脸上，本就在发烫的脸的更是烧得越来越旺。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抚上了她滚烫的腰肢，上下轻轻游移。

　　　　兰不远呼吸一滞，心脏都吓得停跳了。

　　　　无道眼神幽暗，声音低哑：“不要动。吃药。”

　　　　他极温柔地吻住她的嘴唇。

　　　　‘幻觉，一定是幻觉！这不是无道，一定又是沈映泉干的！’

　　　　她握紧了拳头，正要挥出去，手腕却被几根冰凉的手指捏住，使不上力气。

　　　　对方低低地轻笑着，惩罚似的咬住她的下唇。

　　　　兰不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轰”一声炸了。

　　　　她发现，对方果然是药

　　　　他的气息，他冰凉清香的嘴唇，他那玉一般质地的牙，都是能治她体内情种的药。

　　　　服着药，她慢慢睡过去了。

　　　　朦胧中仿佛听见他不满的声音：“这就好了？”

　　　　兰不远是被尖锐的刺痛惊醒的。

　　　　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捂住左胸，重重喘了几口气，然后掀开被子，颤抖着手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没有异状。

　　　　她猛地转头望向身侧——无道并不在。

　　　　她刚刚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羞耻的梦。在梦中，她和无道把该干的不该干的事情都给干完了。

　　　　她正打算好好问问对方，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意时，他忽然狞笑着，召出黑剑，刺入她的心脏。

　　　　那样邪恶的笑容衬着他绝世的容颜，当真是恶之极致。

　　　　兰不远心有余悸，再一次上上下下检查周身。没有伤痕，什么也没有。

　　　　通身干净清爽，并没有发生梦中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后知后觉地漫上心口。

　　　　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无论是那些耳鬓厮磨，还是贯心之痛。

第667章　入阵（）　
无道拿着一只白玉碗进来时，发现兰不远的表现很奇怪。

　　　　她醒了，坐在床上，把被子团在胸前，缩到墙根，躲躲闪闪不看他。

　　　　“快吃药。吃了药该办正事了。”他的声音略有一点哑。

　　　　兰不远的心脏猛地一缩，直勾勾地抬眼睛望着他。

　　　　他微微偏了头，目光和往常一样，隐隐带着一点不耐烦：“怎么，要我喂？”

　　　　兰不远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她能感觉到她在他眼睛里就是一团麻烦，又不能甩掉的那种。

　　　　那些果然只是梦。

　　　　她接过白玉碗仰头饮尽。

　　　　舔了舔沾在唇角的药汁，她盯住无道的眼睛：“说好的，杀我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可不能反悔。”

　　　　无道眸色转深，视线在她舔过的唇边游移片刻，“嗯”一声，接过碗转身离开。到了门口，脚步一顿，回头问道：“做噩梦了？”

　　　　兰不远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原以为他会安慰两句，不想他竟然愉快地笑了。

　　　　“报应，”他笑着说道，“拜你所赐，我每一日都活在噩梦之中呢。”

　　　　兰不远悲愤地盯着他变得轻快的背影，召出几把香火恨恨地吞了下去。

　　　　少时，他回来了，递给她一根怪模怪样的枯树枝：“吃了。”

　　　　兰不远放到鼻下一嗅，发现她认得这种草药，叫做清潢藤，效用是清心宁神，宜生服。

　　　　她垂下头，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藏住笑容不让他看见，小口小口把手中的药藤嚼碎吞下。

　　　　无道抱着胳膊在一边看。待她吃完，他问：“你不怕苦？”

　　　　语气非常失望。

　　　　“哎呀苦死了！我舌头都麻了！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兰不远装模作样蹦起来，四处找水喝。

　　　　她的眼角闪动着一点细碎的晶莹，没让他看见。

　　　　他弯着眼睛欣赏她狼狈找水的背影，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却不知道她也因为他愉快的笑声而满心欢喜。

　　　　扑腾了一小会儿，兰不远老老实实走到无道对面坐下。

　　　　“说吧，办什么正事？”

　　　　他眯了眯眼，看起来心情依旧很好，唇角一勾，轻快地说道：“外面的那黑水，又称重水，吸收辰星之力，沉积下来的便是星铁矿。如今重水已退，我布下阵法，将整个黑水界的星铁矿之力牵引到阵心，入阵淬炼者，等于得了一界之机缘，夺走一界之气运。”

　　　　兰不远惊叹不已：“你在阵法上的造诣当真是无人能及！这可真是损人利己的巅峰了。”

　　　　“呵，”无道冷冷一笑，“论歪门邪道，哪比得上你。”

　　　　兰不远抿了下嘴，及时吞回了反唇相讥的话——在情种彻底根除之前，还是不要得罪这位祖宗为妙。

　　　　她眨巴着眼睛表忠心：“你只管安心入阵，我会好好替你护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打扰到你。”

　　　　无道并不领情：“入阵的不是我，是你。”

　　　　“我？！”

　　　　无道淡声道：“我只是一个废人。你想让我进去送死？”

　　　　他快速地敲了敲桌面：“听好，我只说一次。我会将辰星之力分为一百份，每一份的力量，都是前一份的两倍，让你心中有数，好做准备或者是等死。阵法一旦开启就不可能停下，至于成功淬炼后你的修为将提升到何等境界我懒得算，因为我觉得你能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并不算大。”

　　　　兰不远悲愤不已：“难道你不能多拆分一些，慢慢来吗？”

　　　　无道讥讽地挑高了唇角：“三日后情种发作，你确定自己在里面可以解决？”

　　　　兰不远认命了。

　　　　“那就开始。”他站起身，召出星盘，长指轻轻一拨。

　　　　兰不远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吸力喷涌而来，两眼一黑，下一瞬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纯黑的空间之中。

　　　　没有任何牵绊，空无一物。

　　　　她悬浮于空间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点上。

　　　　这让她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梦。

　　　　梦中，她拥有操纵空间的神通。

　　　　她微微有一点惊奇。那个梦本来已经沉入意识深处，被之后两个香｜｜艳｜｜旖｜｜旎的梦境冲得淡如云烟，再不可能记起了。不料触景生情，再度被投入这样漆黑的空旷中，她竟然把它尽数回忆起来了，每一处细节都真实得仿如亲历。

　　　　真实得像是后面两个梦那样。

　　　　兰不远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无道不会平白浪费时间，阵法马上就会开启，她得准备好迎接元神的淬炼。

　　　　一界重水万万年来沉积的辰星之力，光是想一想就知道是何等的恐怖。

　　　　远处亮起一点星光。

　　　　‘来了！’

　　　　兰不远下意识地想摆一个防御姿态，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身体，只是以意念的方式存在于这处空间。

　　　　‘那我怎么淬炼？！’

　　　　还没来得及惊恐，那一点星光已扑至近前，迅猛地没入她的“体内”。

　　　　一阵恐怖的刺痛从神识深处传来！

　　　　‘不会吧！一开始就这么狠！’

　　　　兰不远这下彻底明白了，梦中温柔亲吻她的无道永远只可能是梦，那个家伙根本不懂得何为怜香惜玉！

　　　　不过这一回，兰不远莫名地感觉很好。她知道无道把她看作一个很强大的伙伴，他信任她，将重担放心地交到她的肩上。

　　　　和沈映泉那带着目的的施舍完全不同。

　　　　兰不远还没找到解决那股刺痛的方法，就见远方又亮起了两点星光。

　　　　‘每一次都翻倍’

　　　　‘好像也多不到哪去？’

　　　　‘其实无道也挺温柔的’

　　　　若兰不远像当初海国结识的智者竹一样懂数术，她就该明白到了后面，这将是多么恐怖的庞大数量，足以将这虚无的黑暗空间塞满繁星！她还在这儿傻乐呢！

　　　　两点星光没入她的神识之后，兰不远惊得遍体生寒。

　　　　原本只是刺痛，还能忍，但多了两股力量之后，它们开始撕扯她，仿佛要把她撕扯成三份！

　　　　来自神魂的剧痛险些让兰不远晕厥过去。

　　　　撕裂的痛可算是疼痛之极！

　　　　兰不远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淬炼！因为它正是从根本上改变神魂的强度，而非浮于表面的涂脂抹粉！

　　　　与此刻的淬炼相比，盛行仙界千万年的修行方法简直如同儿戏，不过是运用真气从外部压迫元神，令它更为凝实而已。而无道的方法，却是直接将力量打入元神之中，不想死的话，元神就得比这些狂暴的力量更加强横！将它们压碎、绞碎，吞吃入腹！

第668章　神的领域（）　
兰不远此刻莫说吞噬它们了，她想维持住囫囵的形状都艰难至极。

　　　　多亏香火替她拓展了元神的“疆域”，稍微还有一点挣扎的余地。元神并不是固定的形状，此刻的兰不远并没有形体，她就像是一滴大水珠，里面包裹了三只胡冲乱撞的虫子——它们在内部捣乱倒也还能忍，不过是疼痛而已，但只要让它们挣脱出去，扯破了她的边界，她这滴“水珠”就会四分五裂。

　　　　兰不远强忍住恐怖的疼痛，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自己的无形之躯，并不和这三粒乱窜的星光硬碰硬，而是迂回地、温柔地改变自己的边界，以调整它们的运行轨迹，将它们“圈养”在自己的神识内部。

　　　　三点星光的运动完全无规律可循，兰不远尝试着用自己悟到的“规则”之力对它们施以影响，却是徒劳——她的规则之力可以影响到她的灵气和真气能够操纵之物，元神显然并不包括在其中。想要用元神拥有的力量来作用于元神本身，这就像一个凡人试图自己提着自己的头发，想把自己从地面上拽到半空一样，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人在剧痛之下，是很难保持头脑清醒的。

　　　　兰不远还没找到任何头绪，便看见四点星光如催命鬼火一般渐渐亮起。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余力再对付多出来的辰星之力了。

　　　　然而它们可不会管她答应不答应。

　　　　四点星光没入体内之后，兰不远感到自暴自弃，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和这样的力量对抗。

　　　　而这这只是第三波！

　　　　一共有一百波！

　　　　她拿这些狂暴的小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没有实体，没有灵气和真气，她就只是一团虚无的意念，想要用意识之力作用于这些星光，难度不亚于用眼神杀死沈映泉或者元极仙尊。

　　　　不错，兰不远已经尝试过用意识来吞噬它们，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笑话。

　　　　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这是她遇过的最大的危机。她甚至怀疑无道是不是故意要杀死她。

　　　　七粒星光横冲直撞。

　　　　它们并没有意识，在不受外力的情况下，走的都是直线。细微的力量就可以改变它们的运行轨迹。能被改变的也仅仅是轨迹而已。

　　　　圈住三点星光已让她焦头烂额，如今数量突然暴涨一倍，着实是力不从心了！

　　　　兰不远马上就犯了一个错。

　　　　两粒星光被她引到了同一道轨迹上面，它们重重地碰撞在了一起。

　　　　一瞬间，恐怖的撕裂和灼痛席卷了兰不远的神识！

　　　　这两粒星光爆炸了！

　　　　毁灭的能量无差别地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兰不远无计可施，只能用意念将自己的边界提升到最强韧的状态——这就像是一把剑刺过来之时，下意识地把那一片肌肉和骨骼绷紧，以期能受到更小的伤害。

　　　　她仿佛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