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长生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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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极致的笑。

　　　　那是无力，是悲痛，是绝望。

　　　　可烈烈的火光之中，那一个个昔日熟悉的人儿，却都露出了最为狰狞的面孔来。

　　　　他们张牙舞爪，飞跃过火海，争先恐后的朝她扑去，疯狂的撕扯着她的皮肉。

　　　　“狡辩！是你！就是你！！是你诅咒了我们！山贼就是因你而来！”

　　　　“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看我们死得多惨？死得多惨？”

　　　　“你怎么还能活着？你怎么还可以活着？！”

　　　　尖锐恶毒的咆哮声中，姚梦儿抱着头大声哭嚎，四处逃窜。

　　　　那一句句怨毒的话语嗡嗡炸响在她的脑海中，化作了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每一刀刮下，都刮走了她心头的一片肉。

　　　　血淋淋的。

　　　　看不见，也摸不到，可她却痛得近乎窒息。

　　　　利爪撕破她的皮肤，抓烂她的血肉。

　　　　她依旧没有出手，体内的隐隐有暴动之势的灵气被她压得死死的。

　　　　即便他们的面容早已狰狞，身躯早已残缺，鲜血淋漓的，像是恶鬼，可他们的的确确是她的亲人，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她也知道，这是幻境。

　　　　从火海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神魂就清醒了。

　　　　可她的心却依旧沉迷在这其中。

　　　　这是她内心的梦魇。

　　　　她打不破，也不可能打破。

　　　　“你说你看到了，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那为什么不改变？为什么不去改变？”

　　　　那颗残缺头颅贴在她的左脸颊边，森森怪笑着，极为刺耳，令姚梦儿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弦，彻底崩断。

　　　　她歇斯底里的哭吼出声：“我去了！我去了！”

　　　　“我拼命的想改变它，拼命的想改变我所看到的，可我尝试了一遍又一遍，全都是徒劳的，什么也没有改变！我还能怎么办？！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是因为改变不了，她才会变得如此胆小。

　　　　她恐惧一切她所“看”到的。

　　　　无论好与坏。

　　　　她都不想“看”到。

　　　　只要是她所“看”到的，从出生到现在，全都一一发生了。

　　　　有一年的春天，她“看”到村长爷爷倒在了秋日的稻田里，失去了呼吸；

　　　　秋日到来时，在稻田中，她果然看到村长爷爷倒了下去，村里挂起了白白的布条。

　　　　她“看”到还未出生的孩子，在出生那一天栽入了水盆中；

　　　　那一天到来时，她在尖锐的悲痛哭声中，看到了一个浑身紫白的死婴漂浮在不大的水盆中。

　　　　一个清晨，她“看”到黑夜里火光冲天，山贼骑着大马，屠杀了一整个村子。

　　　　一幕又一幕，她所“看”到的，从来就不可能不发生，而她也从来就没能改变过任何一幕。

　　　　她改变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她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

　　　　她已经不记得到底看到过多少人死去了。

　　　　任她做得再多，任她再努力，一切都是徒劳的。

　　　　没有人能知道她的内心到底有多痛苦、多绝望。

　　　　她甚至想过去死，可她太过胆小，胆小到连死都害怕。

　　　　她想挖掉她这双怪异的眼睛，可她下不去手。

　　　　她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到连一个幻境，也不敢出手打破。

　　　　既然害怕，那就逃吧，逃开所有你所恐惧的，逃得远远的，逃到不再害怕，逃到你有勇气面对一切的那一天，这并不可耻，逃吧。

　　　　一声长长的叹息突然从姚梦儿记忆深处传出，令崩溃哭吼中的她突然一愣，而后再次哽咽着哭了起来。

　　　　这是三爷爷的声音，是被她遗忘在岁月中的声音。

　　　　“好我、我逃，逃到我有勇气面对一切的那一天。”

　　　　话落她再不压制体内隐隐暴动的灵气，将之全部运转，倾覆到了双足上，同时紧紧闭眼，咬着牙就往未知的前方猛冲而去。

　　　　逃！

　　　　逃离这里！

　　　　远远的逃离这里！

　　　　哒、哒哒——

　　　　黑暗中，脚步声清晰可闻。

　　　　突然有一点辉光出现，如水墨一般快速的朝周围晕染。

　　　　晕染出了一片荒凉的雪地，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一群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难民出现在枯树下，他们灰黑的瞳孔中如饿狼一般闪烁着幽光。

　　　　贪婪的狞笑时，从嘴角溢出的唾液吊出了一丝半透明的长线。

　　　　“小清儿，瞎婆婆已经死了，你过来跟着我们，我们来照顾你。”

　　　　“对对对，好清儿，你快过来，婶子给你取取暖。”

　　　　“你已经三四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吧？来，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火，也有热乎乎的肉汤可以喝。”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狞笑。

　　　　但他们面孔，却都已经变得陌生了。

　　　　穆清脚步顿了下来，抬眸时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其中一个身材枯瘦、脸色蜡黄的老者腰间。

　　　　那里别了一把锈迹斑驳的杀猪刀。

　　　　与记忆中那把一般无二。

　　　　“很真实。”

　　　　穆清低语了一声，收回目光时，挥袖扫出一道灵气刃，卷在寒风中，直直的朝那老者腰间的杀猪刀斩去。

　　　　铛锵一声脆响，灵光四溅间杀猪刀应声断裂，碎块化作了点点微光，飞速的消散。

　　　　周围寒天雪地就此破碎，卷着黑暗消退，脚下的泥地再次出现，四面雾气朦胧，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穆清再次迈步，心间却突然多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在呼唤着她一样。

　　　　她转眸顺着呼唤的方向看去，视线依旧被茫茫雾气所阻隔。

　　　　但她知道，往这个方向走，可走到天剑峰去。

　　　　天剑峰似乎不错。

　　　　穆清微微回想着关于天剑峰的信息，左侧雾气突然颤动了一瞬，又一种呼唤的怪异感觉陡然传到了她心底。

　　　　“缥缈峰？”穆清微愣了一瞬，口中轻疑：“不是本心牵引阵的缘故？”

　　　　话落她突然闭眼，彻底放开了双耳的感知。

　　　　

第40章　尖戾长啸（）　
左侧有风声，时而急骤，时而轻柔。

　　　　闭上双眼的黑暗中，穆清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来。

　　　　那身影御风而起，踏风起舞，飘逸出尘，似要直上青天。

　　　　而从天剑峰所在那个方向，她所听到的是锵锵锵的剑鸣之声，如有凰鸟在翱翔，暗含杀伐之气。

　　　　不过短短三息时间，穆清便睁开了眼，同时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她以为她所感知到的呼唤，是因暗藏在此间的“本心牵引阵”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通往天剑峰与缥缈峰的道路出口，此刻各有一人。

　　　　穆清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此间的本心牵引阵早已启动。

　　　　但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于阵法的牵引。

　　　　是被那两人刻意散发出来的牵引气息所压制了？

　　　　念头及此，穆清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于其他弟子来说或许是好事，毕竟能引得主峰的人亲自出手来牵引你，足以说明他们对你的看中。

　　　　可于她来说却不是。

　　　　“剑指飘渺，暗含争心；”

　　　　穆清的目光在天剑峰的方向微微停顿了几息，便缓缓移动到了缥缈峰所在的方向，口中有轻喃声随之传出：

　　　　“脚有浮步，心怀忐忑，上不敢而下不甘。”

　　　　视线明明被雾气所阻隔，但此刻穆清的目光，却仿若穿透了层层雾气，看到了在道路尽头施展牵引手段的两人。

　　　　他们之间的争斗，不在明面，却可轻易察觉。

　　　　她不确定那两人是否是本就有仇怨，还是因两峰之间具有争斗才会如此。

　　　　可无论是哪个，这两峰她都不可能会去了。

　　　　她不想再被莫名的卷入他人的争斗中，那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这样平平淡淡、安安逸逸的日子，她可是珍惜得紧。

　　　　“嗯还是去金箓峰吧”

　　　　略微思索了一番，穆清便将目光转向了金箓峰的方向。

　　　　阵符一道，她也算略懂，去金箓峰应该会过得很悠闲。

　　　　念头落下，穆清直接无视来自于天剑峰与飘渺峰的牵引，迈步便往金箓峰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走得几步，一声尖戾的长啸突然划破长空，几乎震彻了整个天罗宗。

　　　　大部分的炼气弟子全都面色惨白，捂着双耳或蹲或跌坐到了地上，一个个痛苦不已。

　　　　穆清也在那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变了脸色，当即就运转了体内灵气往双耳覆去，护住了耳膜。

　　　　同时她转过头，直直的朝那长啸传出的方向看去。

　　　　“万罗峰”

　　　　碰！

　　　　六峰路尽头，缥缈峰下，正踏风而起的少年在那突如其来的尖戾长啸声中，面色猛地一变，痛哼了一声就从半空跌落，重重的栽倒在了地面。

　　　　几道遁光当即就从缥缈峰上俯冲而下，来到了这少年身旁。

　　　　为首的女子甩袖一挥，扫出一圈无形灵气，将这少年笼罩，隔绝了那还未消散的尖戾长啸声。

　　　　“万罗峰那疯子出关了？”

　　　　女子身后一青年遥遥看向万罗峰，暗啐了一口，满目的厌恶：

　　　　“刚出关就犯病！真不知道宗门为什么要将这些不人不妖的东西收进来，简直就是拉低我宗的地位！”

　　　　“王问！注意你的言辞！”

　　　　为首那女子当即就皱眉低喝了一声，这若让其他峰的人听了去，可就成了一个把柄。

　　　　王问显然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了，面色讪讪的收回目光，看向了跌坐在地面上的少年，轻咳问道：

　　　　“咳，子逸，还好吧？”

　　　　“还好。”任子逸点了点头，但脑中还是嗡嗡嗡的，好几息时间过去，他才稍微缓过来，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不过在往天罗峰那个方向看去时，他的目中浮现了几点忌惮与畏惧神色。

　　　　这明显令那为首女子不喜，她皱眉哼道：“任子逸！给我端正你的心态！现在就怕了，春猎时你若对上了他，莫不是当即就要主动认输？！”

　　　　这哼声令任子逸微微一颤，面色有些发苦，若真遇上了那疯子，他可能连说出“认输”这两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却不敢将心中所想道出，只能垂头应道：“不会的。”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春猎一事关乎着他们这一整座峰往后三十年内的修炼资源。

　　　　他若主动认输，不说飘渺的师兄弟们会如何看他，他自己都会愧疚、自责到死的。

　　　　“如此，那就别再露出那样弱者才会有的眼神，你要知道，那样一个血脉肮脏的妖人，就如臭虫一般，不值得任何人畏惧。”

　　　　这一句话无声无息，直接以神念的方式传入了任子逸脑海中。

　　　　“是，师姐。”

　　　　六峰路尽头，天剑峰下。

　　　　柳眉女子收了剑，沉着脸遥遥往万罗峰的方向看去。

　　　　“那条长虫出关了？”

　　　　“也该出关了。”几道遁光齐齐落到她的身旁，其中一男子如此应道。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突破了”兰鸣眼瞳深处划过了一缕不可察觉的忧虑。

　　　　“我记得他闭关之前是炼气八层，一年时间他顶天也就炼气九层吧？”

　　　　柳眉女子有些不敢确定，她目光中也泛起了忧虑。

　　　　“那条长虫若真突破至炼气九层了，那可就得好好防一防了，兰鸣，兰淼是你族妹，你记得将此事告知她，让她早做准备。”

　　　　有人如此叮嘱，兰鸣点头应了下来，口中却笑道：“放心吧，威胁不到她的。”

　　　　她家小姐实力，可不止如今显露出来的这点儿。

　　　　不过也的确得防。

　　　　如此想间，他藏于袖袍下的手指微微弹动，悄无声息的将此消息传了出去。

　　　　而也恰巧在此时，笼罩在六峰路上的灵雾翻涌了起来。

　　　　“有人要出来了！”

　　　　柳眉女子出声道，面色却沉了下来。

　　　　众人看去，可清楚看见，接近缥缈峰的灵雾翻滚得最为剧烈。

　　　　不过瞬息，就仿若有一把巨剑斩下一般，将那里的灵雾劈开，朝两旁退去，显出来了一条小路。

　　　　不多时，众人就见一个冷汗淋漓的少女惨白脸色，踉踉跄跄的从云雾中冲出，速度却极快，两三息时间便冲到了小路尽头。

　　　　“该死！竟然去了缥缈峰！”柳眉女子当即就咬牙暗咒，只是很快，她就轻咦了一声：

　　　　“她的长相怎么与留影符中的影像差这么多？”

第41章　等待（）　
“怎么能不差？那不是穆清。”

　　　　兰鸣双目间有几丝灵气在运转，遥遥往缥缈峰下看去，看清了那少女的长相，当即就道：“是与穆清一起的那个，好像是叫姚什么梦？”

　　　　“姚梦儿。”身旁有人如此补充道。

　　　　柳眉女子闻言便面露诧异，惊声道：“她竟然比那穆清还要早出来？！”

　　　　她周围几人也是目露异色，显然，他们中从未有人想过那什么姚梦儿，会比穆清先从六峰路中走出。

　　　　“许是我们的牵引对她造成了扰乱，绊住了她的脚步，再等等，她应该也快出来了。”

　　　　兰鸣如此说道时，缥缈峰下的任子逸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那正朝他们疾速冲来的少女。

　　　　少女面色惨白，通红的眼眶中还有泪珠在滚动，仿若才经历了一场恐难般，神色惊慌到了极致。

　　　　任子逸惊呼出声：“不是那个新新小师妹？？”

　　　　也就在这时，少女脚下一个踉跄，崴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就往前扑去。

　　　　好巧不巧，所扑去的地方正好是任子逸所站立的位置。

　　　　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指还来不及收回，在少女扑来时，正好戳在了少女额头上，止住了她跌倒的势头。

　　　　“呃那个我”

　　　　场面一时间好不尴尬，任子逸的耳根子唰然一下就红透了，像是被天边烧红的晚霞给染的。

　　　　他条件反射的想收回手，却又怕姚梦儿因此跌倒，整个人顿时就变得有些手无足措起来，双颊也渐渐被染红。

　　　　后方的王向终于看不过去，无语的叹了一声，才走过去将姚梦儿扶正起来站好。

　　　　同时笑道：“在下王向，恭喜师妹成功晋入外门。”

　　　　他这句话说在此时，正合时宜。

　　　　外事堂众多弟子皆以为只要能闯过银鱼台，走入六峰路便算是成功晋入外门了。

　　　　却是不知，往届可是有弟子被困于炼心幻阵中，走不出，打不破，最后全都无缘入外门，甚至连外事堂也再不能入，直接被遣出了宗门。

　　　　人数虽算不上多，但计算下来，也不算少了。

　　　　这一点，几乎只有六大主峰的弟子知晓。

　　　　外事堂内知晓的弟子，都在宗门的暗示下紧紧闭口，不敢宣传出去。

　　　　其间缘由，细细一想便会知晓。

　　　　王向收回了思绪，然身前这个被他扶起来的少女却是木木愣愣的，五六息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应他一句。

　　　　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整个人环抱着双臂，像是处于极寒之地一般瑟瑟发抖，时不时的还抽噎几声。

　　　　“她、她这模样不会是被炼心幻阵中的幻像吓傻了吧？”耳根子还泛着红的任子逸轻咳了一声，有些怀疑。

　　　　却被那为首女子一个眼神扫来，顿时就缩了缩脖子，急忙噤声。

　　　　“能从六峰路中走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傻？应该是还沉浸在幻像中，且看她这模样，至少也需一两天时间才能缓过来。”

　　　　“那、那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