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星月夜-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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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又回到了冬天。

　　　　冬天和夏天的区别，除了温度，还有什么呢？

　　　　像是没什么了。

　　　　春秋冬夏，循环往复，日出日落，更替交迭，对于失去了许如星的顾夜流来说，只不过就是地球公转自转的自然规律。

　　　　*******

　　　　回忆如同潮水，淹没在旧日的沙滩上，很多顾夜流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情，总像是旧胶片缓慢播放，让过往的一切，忽然变得异常清晰。

　　　　粘稠的空气弥漫在身边，仿佛还存留着许如星的味道。思念像黏腻厚重的棉被，压得他透不过气。

　　　　像是天空中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浇湿了楼下大婶晾晒在阳台上的被子。晚上睡觉时不小心踢了被子，隔天起床发现自己的鼻子不透气了。用惯了的笔突然不见。手在切菜时被划破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在许如星不在的日子里被无限制的放大，被保存在一个个看似保存完好，实则不堪一击的定时炸弹里，等待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摁下遥控，滴答滴答，直到爆炸。

　　　　在过去的三年里，每一个被梦魇惊醒的夜里，他伸出手，摸着身旁空落落的床板，总是恨不得让自己和被吞噬的黑夜白昼一起，被塞进那个黑洞里。

　　　　*******

　　　　天边已经开始泛白，金黄色的日光沿着海平面缓缓升起，扫向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天亮了。

　　　　又是和过去的一千多天相同、却全新的。

　　　　毫无波澜的。

　　　　没有许如星一天。

　　　　顾夜流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他双脚踩在地面上，坐在床沿，摁下电动开关的按键，窗帘缓慢的拉开，露出窗外铅灰色的天，像是一颗巨大的铁蛋壳，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初冬的天气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雪来。

　　　　他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着窗外，思绪如果有形状，那么属于他的图形，一定只是一条平缓的直线。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顾夜流收回视线，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是秦彧发过来的视频通话，他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把手机端到面前，接通电话。

　　　　“hello老大，早上好，今天天气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对面的秦彧坐在办公桌前，穿着妥帖的西装，系着领带，显然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了。

　　　　“还可以。”顾夜流淡淡的应了一句。

　　　　“我这边天气很好，我坐的位置刚好能晒到太阳，你工作累了的时候，记得多出去晒晒太阳，”秦彧看着手边的ipad，一边看，一边跟他絮絮叨叨，“你今天的行程不多，上午有两个会，一个企划部的，一个资本运营部的，下午的时候要去见招标办的张主任，他有强迫症，你一定要记得，你进去的时候屋里是什么样，离开之前它还得是那个样，否则的话分分钟都有可能被他踢出局，还有，他有鼻炎，因此讨厌任何香味，所以你去之前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喷香水。”

　　　　在秦彧去日本出差的这段时间里，顾夜流一直都是这样，靠秦彧的远程操控，然后自给自足的，而在许如星和他分手，离开南临的这三年以来，秦彧几乎快要二十四小时都跟在顾夜流的身边，事无巨细的照顾打点包括他工作和生活在内的所有衣食住行，俨然从一个和所有高级经理平级的总裁助特助变成了不花钱的高级保姆。

　　　　他这样做的理由不是因为他闲的没事做，更不是因为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准备和顾夜流共谱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只是出于对他的同情和关心，因为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在亲眼见过顾夜流因为许如星的离开而受到的伤害之后无动于衷，并且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饮酒过量导致胃出血或是酒精中毒而死的，最起码作为一个接受了良好教育，同时又富有爱心和有同情心的人，秦彧是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今天的行程就是这样，晚上阿南和顾宸约了你吃饭，记得要去哦。”秦彧看向摄像头，结束了他的唠叨。

　　　　秦彧在他出差的每一天晚上，都给顾夜流安排了不同的饭局，韩谦牧乔南意顾宸三个人任意排列组合，甚至连只在南临待三天的乔梦西都没有放过，强行要求他和他们几个一起，陪顾夜流吃了两顿晚餐，他虽然嘴上不说，但顾夜流心里清楚，他把自己每天的行程都安排的这么满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找人陪着自己，让他避免在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

　　　　“知道了。”顾夜流点点头，对他说道。

第424章　haper　1。2（）　
“对了老大，北边那块地皮再过不久就要开始竞标了，我最近听说不少公司都在惦记这呢，而且把那片地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买到就是赚到’、‘谁买谁发达’，”秦彧虽然身在日本，但是对于国内的事情，他还是一点不落的在帮顾夜流打探消息，“不过我还真挺好奇，这次又是谁，跟我们的眼光这么一致。”

　　　　秦彧絮絮叨叨了这么久，有点口渴，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咖啡，顿了顿，继续说道：“有能力和我们竞争的就那么几家，要么是盛和，要么是萧家，可是萧大哥不在国内，萧来和咱们斗了这么多年基本没有一次站过上风的，这次的骨头还这么难啃，所以我觉得萧家的可能性不大，盛和嘛，倒是很有可能，他们陆家一向认为别人的都是最好的，想从我们嘴里抢食吃，也得掂量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哦对了，”秦彧忽然一拍桌子，一惊一乍的说道：“难道是尹氏？尹林青这几年在公司基本没有话语权，全都是白筱柟做主，你说会不会——他们也想要这片地？”

　　　　“开矿？”突然提起白筱柟，这个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名字的时候，顾夜流冷冷的笑了笑。

　　　　“老大你也太刻薄了，”秦彧没忍住，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尹林青是挖矿的暴发户起家的这件事大概要被你笑到下辈子了。”

　　　　“那片地不是谁都能吃得下的，”顾夜流的言外之意就是，就凭他们的身份，没资格和我们争，他没有看秦彧，视线不知道在看向哪里，眼神里写满了对尹林青以及白筱柟的不屑，“我今天先过去看看，等你回来之后再打听。”

　　　　“没问题，”秦彧点点头，“我明天晚上的飞机，大概凌晨就落地了。”

　　　　“休整一天之后回来上班，”顾夜流看了他一眼，“带薪。”

　　　　“那我就不客气了，”秦彧眨了眨眼，“还要再过几天才能看到我，别太想我哦。”

　　　　“有病吃药，”顾夜流白了他一眼，“挂了。”

　　　　“哎哎，开个玩笑嘛，”秦彧着急忙慌的喊住他，他抿了抿嘴唇，思忖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道：“那个，老大，我最近还听说，萧未快回来了。”

　　　　顾夜流轻轻掀动着眼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星星当时不是和他一起出国的么？”秦彧观察着顾夜流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回来了，星星会不会，也一起回来啊？”

　　　　*******

　　　　萧未和许如星一起离开南临的那天，是三年前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夏日夜晚。

　　　　那天，顾夜流因为前一天杨老五在记者招待会上的爆料忙的焦头烂额，萧来怒气冲冲的冲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和律师商量怎样才能把对嘉麓的伤害降到最低。

　　　　“顾夜流，你给我出来！”萧来用力推开顾夜流办公室的门，脸色铁青，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分分钟都有可能扑上来，把他撕咬着全部吞进肚子里。

　　　　“对不起老大，我没拦住”徐凌跟在萧来身后跑了进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在萧来撕咬顾夜流之前，她已经成为了先他一步的祭品。

　　　　“你先出去吧，”顾夜流看着萧来，抬起手，冲徐凌挥了挥，然后他转向对面的秦彧和律师，说：“你们也先出去。”

　　　　“找我什么事？”在徐凌把顾夜流办公室的大门关山之后，他看着萧来问道。

　　　　“记者招待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让杨老五不停的往许如星身上一次又一次的泼脏水，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方法？”萧来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的办公桌前，“你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只知道你是嘉麓的掌权人，根本没想过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你还是许如星的男朋友？”

　　　　“如果你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顾夜流放下手中的钢笔，抬头看向她，“这是我们公司的事情，与你无关，”然后他看着萧来愤怒的脸，冲着门口抬了抬手，面无表情的说道：“请你出去。”

　　　　“别说你们公司的事情与我无关，你就算是给我钱，我都不会管，”萧来冷冷的笑了笑，把音调提高了两个key，“可嘉麓和w。m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你没忘记吧？”

　　　　萧来俯下身体，双手撑在顾夜流办公桌的桌面上，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说你这么年轻就老年痴呆，记不住事了？”

　　　　“我忘没忘都轮不到你来质问我，”顾夜流的耐心被萧来磨的一干二净，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冷冰冰的，“你想好你的立场没有？”

　　　　“如果我还是之前的那个子公司的广告总监，我当然没有立场质问你，”萧来直起身体，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她已经做好了和顾夜流长期对抗，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我现在是萧氏的的总经理，你说我是什么立场？身为你的合作伙伴，我难道没有立场质问你，为什么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萧来的忽然上位，让顾夜流的瞳孔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他预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感觉，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在静静等待萧来的下文。

　　　　“你去见杨老五之前告诉过我们任何人么？你召开这次记者招待会之前通知过我们么？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贸然召开招待会，萧未让你收手的时候你还一意孤行，杨老五那个人没有信誉，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居然信他？他在招待会上说那样的话，摆明了就是要让嘉麓和萧氏难堪，你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局，居然还自投罗网，顾夜流，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还是生锈了，转都转不动了是吧？事情现在虽然平息了下来，可如果不能，到时候公司股价大跌，最好的结果是你被董事会弹劾，失去你总裁的位置，万一导致公司未来被人恶意收购，这个结果，你担待的起么？”

第425章　haper　1。3（）　
萧来完全不顾形象，坐在顾夜流的对面，不停的苛责他，她怒火中烧的样子已经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只豹子了，因为和蓄势待发的豹子比起来，老虎才是真真正正的百兽之王。

　　　　“我知道，你们嘉麓的公关，历来的传统，都是‘不管谁错，我们永远没错’，我这样说也许有些片面，但事实如此，你也不必争辩，当然了，在这次悦澜庭的事情上，不管是嘉麓还是w。m，都绝对没有错，但是顾夜流，做人不能毫无底线，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牺牲别人的利益，让无辜的人帮我们转移视线吸引火力，让她成为这件事的牺牲品。”

　　　　“你什么意思？”顾夜流动了动喉咙，问道。

　　　　“你想一想这件事的受益人和受害人，应该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萧来敛着眉眼，语速开始放缓，“你在做这件事之前，考虑过许如星的立场么？”

　　　　顾夜流直视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冰凉。

　　　　“没错，嘉麓的名誉是很重要，顾家的基业也同样重要，嘉麓对你有多重要，萧氏对我们来说就有多重要，可是在我心里，许如星也是一样的重要，如果要用许如星来换萧氏和嘉麓——”

　　　　萧来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就想问问你，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为了我们，赔上自己的名誉和前途？”

　　　　“你把话说清楚，”顾夜流眯了眯眼，“什么叫‘为了我们，赔上名誉和前途’。”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萧来从包里翻出手机，摆弄了几下，推到顾夜流的面前，“只顾着怎么收拾杨老五，连新闻都没空看了吧。”

　　　　顾夜流皱了皱眉，拿过萧来的手机，屏幕上黑体加粗的巨大标题清晰的映入眼帘——“反转！悦澜庭污染一事系被人诬陷，幕后策划竟是亲密爱人？”

　　　　“这是什么？”顾夜流仿佛被人迎面用木棒砸中了天灵盖，他抬起头，强装镇定的问道。

　　　　“你不认字？”萧来勾起嘴角，笑了笑，她拿过手机，又换了一个页面，重新推到他的面前，“这里还有，除了这个，还有很多，你想每一个都看一看么？看看你和你的手下，究竟还做了什么好事！”

　　　　“这不是我的意思。”顾夜流的神情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你的意思，”萧来收回自己的手机，随手扔进包里，“可你手下的人的做法，代表的就是你和嘉麓。”

　　　　顾夜流的眉毛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他轻轻掀动着眼皮，睫毛微微的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本来在这件事上，他们把嘉麓和萧氏撇的干干净净，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不应该这么不知好歹的跑来质问你，可这件事牵扯到了许如星，甚至扯到了萧未，那我就不可能置之不理，我倒想问一问你，如果嘉麓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重要，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万一这个局中出现了其他变数，不是许如星在替我们背这个黑锅，最后卸任总裁、被恶意收购的结果，你真的有能力承受么？”

　　　　萧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她的腮帮子紧紧的绷着，情绪再一次到达了临界点。

　　　　“而且顾夜流，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你说不是你授意往这个方向公关，我就一定要相信你？”

　　　　“公司利益高于一切，”顾夜流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你身为ceo，难道连这个都不懂？”

　　　　“别跟我说什么公司利益高于一切，我只知道，根本就是你到现在都不敢承认，是你不相信许如星。”

　　　　萧来看着他，冷冷的说着，她步步逼近，想要撕掉顾夜流脸上的面具。

　　　　“怎么？敢做不敢认么？杨老五的话你都敢毫无顾忌的相信，怎么到了许如星这里，连整件事情是不是她一个人搞出来的自作剧，你都分不清楚了？”

　　　　“还是说，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相信过她，原因很简单，你最在乎的，利益嘛，”萧来不想再看顾夜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换了个姿势，用余光蔑视他，“因为许如星在生意场上和你起了冲突，这让本来就戒心很重的你不得不思考她这样做的原因，于是开始防备她，这是你们之间出现信任危机的第一步。”

　　　　萧来站了起来，用手轻轻扶着椅背，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这第二步，就是你和白筱柟之间的那些不能言说的二三事。”

　　　　她轻蔑的笑了笑，“这个就不用我再详细说了吧？你身为当事人，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最后第三步，就是杨老五的证词，”萧来停下来，收敛起眉眼，看向顾夜流，“首先，他要让你找出破绽，然后再引诱你透过破绽找到答案，但却有所保留，不告诉你全部答案，最后的时候才给你当头一棒，这样一来在众多媒体记者的催化下，不是答案的答案也会变的非常可信了。”

　　　　“这一步一步，算计的如此精密，的确很难不让人相信，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许如星，”萧来把手撑在桌面上，紧盯着顾夜流，“但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