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天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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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韩灵肃深吸了口气，转头轻声说道：“和你一样。我们去玩呢。”

第16章　人血药引（）　
陆子充并不在书房里。

　　　　找遍了整座傍山居，就连呼呼大睡的铁牛房间都去过，韩灵肃始终没找到男孩的踪影。

　　　　最后，她将目光转向了陆子充卧室里的一个不大的衣橱。

　　　　“晌午了，你不去做饭，窝在这里干嘛？”

　　　　看着蜷缩在橱柜里的孩子，韩灵肃冷冷道。

　　　　陆子充有点惊讶，有点畏惧的往后缩了缩，充满戒备的斜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这种没本事硬碰硬，只有胆量笑里藏刀、背后伤人的家伙，遇到事情肯定只会躲起来，而且不会躲得太远，只敢呆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韩灵肃不耐烦的敲了敲柜门，催促道：

　　　　“赶紧出来，去做饭啊！待会铁牛师兄醒了一定会大吵大闹，说他肚子饿，师父昨晚忙了一宿，早饭也没有吃，你也想叫他饿肚子吗？”

　　　　“可是…难道你没有跟师父说，昨晚是我…”

　　　　男孩紧张的脸色苍白，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摆，始终不敢从衣橱里走出来。

　　　　她冷笑了下：“我说过的，只要你乖乖叫我师姐，从今以后尊重我，不要顶撞我，也不要再妄想除掉我，那昨晚的事情，我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自然也不会跑去跟师父告状了。但是，你要时刻牢记心中，倘若以后再让我不高兴的话，肯定会叫你悔不当初的…记住哦。”

　　　　说完，她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陆子充嘴唇翕张几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从衣橱里跳出来，大声问道：“为什么你不怕那凶兽的火焰？！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痕？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看着韩灵肃停住脚步，慢慢回过身，他突然后悔提问，有些畏惧的后退一步：“如果你不方便回答…”

　　　　“你呢？堂堂洛水陆家的正房嫡孙，即便想要成为四宗弟子都无不可，却为何投身若耶派这种不入流的门派，还带着一身可悲的伤痕？”

　　　　“不许你说若耶派的坏话！”

　　　　陆子充怒从心头起，一时间忘记了害怕，涨红脸瞪着面前的女孩。

　　　　韩灵肃又冷笑了下，扭曲了毁坏的面孔，看上去很是吓人。她快步上前，冲着男孩猛地抬起手，吓得他连忙蜷缩起身子，蹲在地上两手抱头，瑟瑟发抖。

　　　　“看你的反应，还真是有趣呢。”

　　　　她放下手，冷冷道：“只有长期生活在暴力虐待之下的人，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吧…你说的没错，我跟你一样，也带着一身可悲的伤痕，但我跟你不一样的，就是我并不害怕那些施虐的人。无论他们有多么强大、多么凶残，我都绝对不会屈服，也不会让他们看到我惊恐的模样。快站起来吧，有你这种软弱的同门师弟，还真叫人害臊呢…”

　　　　“你知道什么？！”

　　　　陆子充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手中，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虽不知是何人伤害了你，可是在我身上留下道道疤痕、将我视为毒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正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骨血亲人啊！那些原本疼爱我的，将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们，突然有天反目成仇，倘若不是师父出手相救，将我带离洛水，恐怕我就会被他们活活打死…这种恐惧，你又如何感同身受？！对那些伤害了我的人，我又如何仇恨的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手指缝里掉下来，男孩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怕被说软弱，也不怕被说没出息…倘若能够让娘再抱抱我，让爹再摸摸我的头，即便要我双膝跪地，一路磕头回到洛水，我都愿意！可是…他们不要我了，再也不愿见到我，再也不会爱我了…”

　　　　小男孩的崩溃让韩灵肃有些束手无措。

　　　　她心中有丝丝愧疚，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在她痛苦之时施以援手，所以面对此情此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傻傻站在一边，呆呆看着：

　　　　“他、他们为何要如此对你？”

　　　　“还以为师父都告诉过你了…”

　　　　陆子充用袖口抹着眼泪鼻涕，因为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偏过脸不看她：“洛水陆家擅长七政四余星命之术，即便是在朢虚全境的修真家族中，也是仙俗两界都赫赫有名的大家。”

　　　　“哼，好像谁不知道一样…不必吹嘘了，就算是我也知道，陆家世代还为俗世皇帝占卜天命来着。”

　　　　“正因为如此，数百年前曾有先辈预言，倘若陆家继续利用修仙的潜能，为俗世效力，以换取权利和财富的话，总有一天，上天将降下诅咒，玷污陆氏一族的血脉，最终使其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可你不是正房嫡孙吗？为何要将你赶尽杀绝？”

　　　　“我…恐怕就是预言中所说的，被玷污的血脉。”

　　　　陆子充垂下肩膀，无助又绝望的站在那里，眉目低垂，气若游丝：“你听说过阴散毒血吗？”

　　　　“阴散毒血？”韩灵肃皱起眉，摇摇头，这名字听上去都透着不祥。

　　　　“我四岁的时候，家中请来了无名宗掌门宗师全素天师郑沅，原本是想请天师观我灵根，好叫我投身四宗之中排名第二的无名宗，光耀门楣。没想到，郑沅刚一见我，就面露不悦，什么都没说便拂袖而去。陆家上下不明就里，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天师看出我身上所淌乃是阴散毒血…”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子充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你听说过钵池法宗开坛宗师纥骨峥的故事吗？”

　　　　“巧了，师父刚跟我说过…”

　　　　“那你肯定知道，他凭着半部《天丹心法》和清静宗的内功修为，短短十年便修成三候法力吧？但你知道吗？他之所以能够做到，除了心怀仇恨、天资绰约以外，还因为在他身上，同样流着阴散毒血。”

　　　　男孩深深吸了口气，紧张的绞着手指：“据说，《天丹心法》所载顶级金丹的炼制过程中，无一不需要阴散毒血作为药引，当年纥骨峥得道之后，之所以血洗不德法门，除了报仇雪恨之外，还为了将豢养在不德法门内、充作药引的人赶尽杀绝，所以千年来，除了纥骨峥，就再也没有身怀阴散毒血的人出现，不德法门才逐渐败落，一蹶不振。”

　　　　“倘若如此，你不就成了稀罕的独苗，应该好生保护才对，为何要将你活活打死呢？！”

　　　　“你忘了吗？陆家世代相传的预言，便是说后人血统被玷污之际，就是断子绝孙之时。在我的父母家人看来，突然诞生了身怀阴散毒血的孩子，便如同预言实现般可怕，他们认为，只有将我从世上完全抹杀，才能够保住陆家的千年基业…”

　　　　陆子充低下头，瘦小的身影看上去寂寥又悲伤：

　　　　“若不是师父苦苦哀求，赌咒发誓不会再让我踏入陆家半步，他们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洛水。可是，一旦我身怀阴散毒血的事情流传开来，我一定会像千年前，那些被豢养在不德法门中的人一样，沦为药引，失去做人的资格…”

　　　　他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孩：

　　　　“我口口声声说你是天煞之命，却原来自己才是被诅咒的克星…想嘲笑我就尽管来吧…”

第17章　今天开始，修仙！（）　
韩灵肃默默看了他一会，突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喂！”

　　　　没有等来预料中的恶语中伤，陆子充反倒有些忐忑，出声叫住她：“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要我说什么？”

　　　　女孩回头瞥了他一眼，容貌半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可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悲惨，但是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哭哭啼啼要人同情罢了。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赶紧去烧火做饭，难不成要我这个师姐亲自动手吗？”

　　　　“你…！”

　　　　原本满心悲哀如今一扫而空，陆子充气得面皮涨红，一只手指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环顾左右，却见桌子旁边立着一根扫帚，顺手抄起来便向女孩劈头打去！

　　　　韩灵肃本来就比他生得高半头，再加上常年做粗活，力气较之同龄孩子大得多，所以一把抓住迎面袭来的扫帚，伸手对他当胸一推，男孩便颓然坐倒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

　　　　睡眼惺忪的铁牛出现在门口时，便看到屋里这番景象。

　　　　陆子充坐在地上，一脸羞愤不已的表情，圆溜溜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倘若不知道他真实性格，光看表象，还真觉得这是个备受委屈、含恨可怜的小孩子…韩灵肃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生怕他倒打一耙，在师兄面前告自己一状：

　　　　“我可没有打他，是他自己…”

　　　　“师兄，师姐是来喊我去做午饭的。”

　　　　让她意外的是，陆子充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浮土，脸上瞬间浮起温和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我笨手笨脚，原本想要扫地，却被扫帚绊倒，要不是师姐出手相助，恐怕就要受伤了！”

　　　　“师姐？”

　　　　铁牛惊讶的看着他们，韩灵肃却比他更加惊愕，这小子翻脸比翻书快，不晓得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昨晚被凶兽袭击，多亏了师姐舍命相救，我才能保住性命…原本我年纪就小，自此又怎么好意思再让师姐屈居我之下？所以，从今往后，这位便是我的师姐了，待会吃饭的时候，我会再慎重的禀明师父！”

　　　　陆子充诚心诚意的说着，用充满热情的眼神看着韩灵肃。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他是真心的了。

　　　　铁牛憨厚的笑了，连连点头：“有道理！小师妹，真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小，却那般勇敢，经过昨晚，我对你也是刮目相看啊！师弟，你说的那么有道理，要是能赶紧去给师兄下碗面，就好上加好啦！”

　　　　说着，他伸手一把揽过陆子充，另一只手拥着韩灵肃，推着两人往傍山居伙房走去。

　　　　面条还没出锅，徐有旸就寻着饭香来了，他原本是二候修为，完全能够辟谷断食，可是这个人戒不掉嘴馋的毛病，每天不嚼咕几下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陆子充年纪虽小，做饭的手艺却似天赋，一锅素面香喷喷的，盛到碗里就叫人食指大动。

　　　　“慢点吃，人人有份，少不了你的！”

　　　　见铁牛狼吞虎咽的样子，徐有旸笑着用筷头敲打碗边，眼睛看向一旁的韩灵肃：

　　　　“肃肃，从今往后，你就要在这傍山居中刻苦修行啦，就像之前我说过的那样，若耶派乃是外修流派，你先得练成拳脚之功，强身健体，方才有机会借由炼体得道。”

　　　　“怎么练？就凭你那几根绳子，每天将我吊在梁上？”女孩嘴里叼着面条，不咸不淡的说道。

　　　　徐有旸笑而不答，轻轻挥动筷头，只见铁牛捧着的大碗中，轻飘飘飞出一把面条来。

　　　　那一根根面条离开面汤之后，见风飞涨，不多工夫就变成了许多细长坚韧的绳索，它们像是富有生命一般，自行寻找屋内可以攀附、缠绕的部分，根根交错、层层叠加，很快，傍山居距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就被形似网状的绳索布满，无处下脚。

　　　　“师父，这是做什么？！”陆子充惊讶的看着脚下。

　　　　徐有旸放下饭碗，脚尖在面条变成的绳索上轻点一下，整个人竟轻飘飘飞上半空，旋身落定，脚尖仍踩在绳索之上，半点不沾地板。

　　　　韩灵肃看傻了，原本昨夜见他鏖战额哲鹿的时候，飞身腾跃就已经很叫人惊讶，如今一见，更完全想象不到这样魁梧高大的粗汉，竟然会如此轻盈矫健…

　　　　“何为体修？即是通过严苛的修行，将自己的肉体凡胎彻底炼化，要拥有钢铁般坚毅的精神、无坚不摧的肉体，还有足以突破俗身、腾跃飞仙的轻巧！”

　　　　徐有旸指着三位徒弟，神色变得严峻起来：

　　　　“铁牛自幼随我修炼，根基扎实，可算已经入门，但是子充和肃肃，你俩都无体修的基础，且身子单薄，所以在未来的日子里，更要特别勤奋，无论资质如何，都要踏踏实实的练功、修行，听清楚了吗？！快，站起来！走几步叫我看看！”

　　　　陆子充和韩灵肃相视一眼，只得无奈起身，尝试着走在绳索搭成的网格上。

　　　　软踏踏、细长滑溜的面条绳，根本撑不住两人的脚步，他们还没走出一步，就前仰后合摔了个四脚朝天，叫旁边观看的徐有旸和铁牛大笑出声，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师父！师弟、师妹年纪还小，别对他们太过苛刻啦！”

　　　　铁牛生性憨厚善良，此时却也忍不住显摆，足尖一点便站在了绳索上，宛如滑步般向前移动，走到灶台边又给自己添了碗面。

　　　　“从今往后，我倒是不必询问你们去了哪里，只要听傍山居中何处有摔倒声就够啦！哈哈哈，挺好的！”

　　　　徐有旸此时却半点为人师表的模样都没了，笑嘻嘻点起了烟锅，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心中气恼不已，韩灵肃挣扎了几下，却连站起身都很困难，看身边的陆子充也好不到哪去，想想以后还要在这座小楼中日夜居住，不禁为以后的生活捏了把冷汗…

　　　　正在这时，一只小手牵住了她。

　　　　回头看，却是陆子充，他一扫往常温和的假面，显得特别严肃：

　　　　“师姐，我们手拉着手，互相借力，就能够站起来了！”

　　　　韩灵肃心里有些抗拒，可他说的有道理，如果自己在地上挣扎半天，又会给那无良的师父多看笑话…心念一动，她便握紧了男孩的手，两个人相扶相携，好不容易在绳索上站直了身子。

　　　　“这就对了。”

　　　　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徐有旸惬意的吐着烟雾：

　　　　“凉夜紫薇孤，对影相成双。炼体脱俗骨，为盼早登仙。若耶派传到我手中，不过两代而已，算是四宗十三派中垫底的小门派，可是，如果你我师徒精诚所至，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拥有座下弟子成云、万人来朝的盛景啊！哈哈哈哈！…”

　　　　“师父，还有点面条，您吃不吃？不吃我就全吃完了啊！”

　　　　铁牛蹲在灶台边，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道。

　　　　韩灵肃站在绳索之上，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片悲凉…

　　　　不论如何，从今天开始，她将作为若耶派的一员，正式开启了修仙之路。

第18章　天犬（）　
十年后。

　　　　若耶派藏身的绿萝山脚下，有座镇子名叫雾庄，地方不大，但熙熙攘攘居民甚多，逢初一十五还有集市，所以尽管地处偏僻山区，却并不显得荒凉。

　　　　时值初夏，镇外柳树成荫、繁花烂漫，原本该是百姓踏青出游的好时节，却只见绿油油的草坂上廖无人烟，花树下也无少女嬉戏，就连顽皮的孩童都躲在镇子里，不敢出来玩耍。

　　　　快到晌午的时候，只听得远远传来一阵唢呐锣鼓声，有支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往雾庄来了。

　　　　这支十来人组成的队伍，有一个媒婆、两名轿夫、若干个抬着嫁妆的脚夫，还有三五个家丁模样的人，他们脚步匆匆、埋头赶路，除了吹拉弹唱的乐师之外，其他人既不互相交谈，也不喜形于色，和寻常办喜事的人家大相径庭。

　　　　也难怪。

　　　　雾庄外近来总是有妖怪出没，已经有好几个人惨遭毒手，即便是大白天，居民都不敢随便出镇走动。

　　　　但红白事总归要办，这些人选在晌午送亲，想必是觉得有日当空，魑魅魍魉总要忌讳几分，不敢轻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