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天劫-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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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山坳看上去有些眼熟，时值日落时分，橘色余晖镶嵌在山边，远远见归巢倦鸟飞过，除此之外，再无活物。韩灵肃举目四望，只见身边全都是灰白色的大石头，脚下碎石嶙峋，方圆近千平方寸草不生，好像被大火烧过；不远处有块巨大的怪石，从中间裂开，狰狞又凄惨…

　　　　她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眼睛越睁越大，怅然四顾，突然发足狂奔，一路跑到那块怪石前，跃身跳上石脊，低头查看，只见曾经掩映在乱草丛中的洞口，如今已变成一汪深潭，黑色的潭水静如古井，深不见底…

　　　　是浮酗洞。

　　　　是一切惨祸的起始点，曾经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韩灵肃回过头，严厉地看着跟上前来的九尾狐。

　　　　花卜摇着折扇，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他脸上，投下阴晴不定的影子：“你初次得到碧玉簪，就是在这下面吧？可惜，那时候你并不知道，碧玉簪其实并非饰物，而是一把钥匙。”

　　　　“钥匙？”

　　　　“对。我的主人说，当年四宗十三派围攻钵池山，一举捣毁钵池法宗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记载着纥骨氏历代掌门修炼心得的书…你不要这种表情嘛，就跟不德法门有《天丹心法》，无名宗有《正一道法》，清静宗有《上清内法》一样，但凡开坛宗门，总会有记录上师修炼心法的典籍，如此才能够传道受业啊！不过也有不同，若耶派因为主人太懒，并没有留下什么传道的卷册，还有冥灵门，据说他们的典籍，是记录在主坛冥灵神树的树干中…”

　　　　“说重点。”见他又开始天马行空，韩灵肃忍不住打断道。

　　　　花卜这才意识到自己偏离了主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钵池法宗的典籍，就叫做《九周天功》，上面记载的，就是钵池法宗臭名昭著的邪术修炼之法。不过啊，在我看来，能够获得强大力量就是王道，邪也好，正也罢，当年冥灵门宋濂青不也得玉石同焚，才灭了纥骨鸠吗？”

　　　　这席话，说到韩灵肃心坎里去了，她本身就蔑视所谓名门正派，因为父母的关系，对钵池法宗也并没有什么厌恶，她将人生以来所有的屈辱，都算在了那些名门宗门头上，所以九尾狐的论调，很得她心：

　　　　“所以呢？这把作为钥匙的碧玉簪，和《九周天功》有何关联？”

　　　　“小娘子，跟你聊天真是愉快！无论我把话题扯得多么远，你都还能兜回来啊！”

　　　　花卜笑嘻嘻的摇着扇子，细白的手指了指被地下水浸满的浮酗洞：

　　　　“那下面，藏着钵池法宗的不传之宝《九周天功》，而这把碧玉簪，就是打开封印的钥匙，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了。”

　　　　韩灵肃看看深潭黑黝黝的水面，再看看少年轻松的表情，冷笑了下：

　　　　“是你傻，还是天心散人傻？就算《九周天功》真的藏在那座废墟里，现在这里充满了水，下面深不可测，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没有能煮水的荧惑鱼在…你下去，还是我下去呢？”

　　　　“狐狸是山里跑的，不善水性啊！”

　　　　花卜夸张的连连摇手，面露惧色：“天心散人希望你得到《九周天功》，好弥补你那乏善可陈的修为基础，可没说要我冲锋陷阵！再说啦，即便是修为很高的法师，用法术保持水中呼吸，也只能够坚持半个时辰，除非是五候神人，不然谁能潜入洞底找到秘宝呢？！”

　　　　“所以说…”

　　　　韩灵肃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带我来做什么？”

　　　　“从前的你当然不行，可现在不一样了！”花卜的表情变得很快，马上又是一张笑脸：“现在，若是论潜水的功夫，恐怕轩辕齐都不是你的对手！”

　　　　“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那只狡猾的狐狸突然伸手一推，韩灵肃只觉得身体失去平衡，下一秒，便头朝下栽进了浮酗洞的深潭中！

　　　　冰冷的地下水灌进口鼻，她慌了神，手脚并用却因为完全不识水性，整个人秤砣似的往下沉，顺着那条悠长的隧道，一直沉向漆黑的洞底…

第161章　再探浮酗洞（）　
和即将溺水的恐惧相比，四周浓稠而不透光的黑暗愈加恐怖。

　　　　韩灵肃绝望的挣扎着，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脱身，风镰在水中无法使用，冰刃只能让隧道坍塌，剩下可以用的，就只有…

　　　　青白色的火焰，从她每个毛孔中迸发出来，源于灯心玄珠的烈焰，即便是在冰冷的深水仍然能够燃烧，她整个人化成一支火把，照亮了充满冷水的地道。

　　　　火焰烧毁了衣物，但也温暖了她几乎冻僵的身体，韩灵肃看着青光照亮的地道，一直往下，通往那个曾经布满陷阱的石洞，因为有光，她镇定了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呼吸…

　　　　冰冷的水从口鼻灌入，一直到肺里，按理说，她早就该在垂死挣扎中，死于肺泡破裂和窒息，可是现在，那些灌入肺部的水，却像空气般被慢慢呼了出来，再吸进去、呼出来…她并没有感觉到窒息的痛苦，反倒越来越自如，四肢也变得灵活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东鳐内丹的功效？不可能！即便是身为妖术师的蔡青猴，也从未提过鳐鱼内丹有这种奇效…

　　　　她看看头顶，因为沉的太深，已经看不到洞口的光线，脚下是一眼望不见底的黑暗。

　　　　稍作思量，韩灵肃掉转身子，向下游去。

　　　　上一次经过这条地道，还是带着静灵法师一行人探宝的时候，那段记忆也笼罩着迷雾，总觉得有什么应该记得，却总也想不起来，那个一直隐藏在迷雾背后的身影，呼之欲出，却又总是无法记起…但她清晰地记得，就是从这里出去的额哲鹿，害死了师兄铁牛。

　　　　准确的说，是贪婪的宗门妄图灯心玄珠，激怒了额哲鹿，师兄才为了拯救师门，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地道尽头，空间变得开阔起来，韩灵肃在青白火焰的照耀下，看到浮酗洞被落石覆盖一半，曾经有荧惑鱼游弋的水池荡然无存，那曾经被倒霉的无名宗弟子触发的机关，在洞顶形成一个大洞，置身水中，她能够感受到有水流从那洞口涌出，应该是连接着地下河。

　　　　她曾经二探浮酗洞，这地方并不大，但每次额哲鹿出现的时候，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它肯定有一个栖息的巢穴，不在洞中，便是在与浮酗洞相连的隐秘所在，而那里，大概就是纥骨氏藏匿经书的地方。

　　　　头顶的这个洞口最有可能。

　　　　若不是机关陷落，她根本找不到进入的方式，而纥骨峥当年设计机关的时候，也是算无遗策，知道即便洞口暴露，地下水也会将整个浮酗洞淹没，将《九周天功》重新保护起来…

　　　　当韩灵肃游过洞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原本以为，洞口之上乃是地下河，韩灵肃一直往上游，却突然浮出水面。

　　　　借着火焰之光四顾，此处竟然是个无法估量的巨大空间，即便这里是绿萝山的正下方，那这种规模的空间，几乎是将山体完全掏空了！

　　　　更加诡异的是，韩灵肃发现自己头顶之上，不到一臂的距离，居然悬着巨大的湖泊…

　　　　没看错，这在火光映照下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湖泊，就倒悬在她头顶上，抬头看，让她瞬间产生错觉，似乎自己才是被倒吊在湖面之上的人。

　　　　静谧的湖泊了无涟漪，深邃不见底，很远的地方，能够看到三两蓝色的微光，恐怕这里便是荧惑鱼的老巢——几乎可以判断，这片湖泊，便是保护《九周天功》最后的屏障。

　　　　因为这种能够颠倒空间、不受重力影响的湖水，乃是上古传说中异常恐怖的弱水。

　　　　《朢虚十纪》有载，弱水乃是朢虚大陆开天辟地之时，由九地黄泉涌出的恶水，即便是寻常的鱼类，都无法在其中生存，鸿毛不浮、概不可渡，只要沾上一滴，就会被吞噬，变成地府的亡魂…

　　　　韩灵肃不知道，能够在普通水中生存的自己，是否能够泅渡弱水，但事到如今，打退堂鼓并不符合她的性格，倘若真会死在这里，就当自己魂归故里，与师兄师父团聚吧！

　　　　思及此，她横下心，伸手触碰了头顶的悬湖。

　　　　指尖刚碰到幽绿的弱水，整个人瞬间失重，像是失足落水似的，头朝下掉进了湖泊中！

　　　　韩灵肃呛了几口水，却欣喜地发现，自己还是能够呼吸的，只是身体不受控制，似乎水中有股力量，牵引着她，让她往湖心飞快的移动！

　　　　在湖中心最深处，漂浮着一团水藻，黑黝黝的，像是可怕的触角，紧紧包裹着其中的东西。

　　　　韩灵肃接近这里，牵引她的力量就消失了，她将碧玉簪衔在口中，腾出双手，慢慢剥开紧紧包裹的水藻，原以为里面藏着宝箱或是书匣，却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尸身。

　　　　她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甜美，苍白的皮肤浸在水中，散发着诡异的青光，浓密的长发几乎包裹全身，用一种近似胎儿的姿势，环抱自身，一般隐藏在水藻中。

　　　　这恐怕也是钵池法宗的某种邪术吧。

　　　　韩灵肃探身向前，小心翼翼的触碰少女冰冷的身体，想要一探端倪…

　　　　指尖接触的瞬间，尸体突然暴起！

　　　　那张甜美的容貌在她眼前快速变形，眼珠向外膨胀，尖利的牙齿从嘴唇里伸出来，细嫩的皮肤长出坚硬的鳞甲！这怪物挥舞着十指利爪，卡着她的脖子，用可怕的力量将她按倒在湖底岩石上！

　　　　“扰吾清梦，来者何人？！”

　　　　它可怕的低吼声回荡在湖底，钻入脑壳，振聋发聩！

第162章　鲛人老祖（）　
韩灵肃凝结冰刃，奋力一挥！

　　　　尽管可以在水中呼吸，但由于对水的阻力还不甚了解，她这一击虽然猛烈，速度却十分慢，怪物毫发未伤，还是松开了扼住她喉咙的爪子，腾身后撤。

　　　　“碧玉簪？！”

　　　　它布满血丝的巨目在脑袋上滴溜溜转动，紧盯着她衔在口中的簪子。

　　　　韩灵肃连忙将碧玉簪握在手中，看得出来，这东西对怪物非常重要，她试着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在水中发声。

　　　　这家伙是什么？！《九周天功》在哪里？！

　　　　“我是谁？呵呵，你有本事找到这里，却不知道我是谁？”

　　　　怪物却似乎能够读取她心中所想，在水中轻轻拍打着手爪，让自己完全游离水藻丛，韩灵肃这才发现，它下半身拖着一条巨大的鱼尾，和之前见过的鲛人相比，更加强壮，更像条巨蟒的身体…

　　　　“鲛人？呵呵，跟那些孩子比起来，我可算得上老祖了。”

　　　　它绕着韩灵肃转圈游弋，凸出的双眼始终盯着她手里的碧玉簪：“你是为了《九周天功》而来吗？好啊，好啊，等了快一千年，除了纥骨氏，我再没见过其他人！算你走运，我一觉醒来心情最好，快把钥匙给我，我就将经书送给你！”

　　　　钥匙？

　　　　韩灵肃看着手里的碧玉簪。

　　　　这东西真的是钥匙？开启什么的钥匙？怎么用？

　　　　“笨蛋！《九周天功》就是把锁，将我束缚在这里！纥骨氏都是坏蛋！把我困在这里，撕碎所有没有钥匙的人！可他们也是笨蛋！寻常觊觎经书的家伙，怎么可能在弱水中存活？！…不过，你是个例外。”

　　　　怪物贴近韩灵肃，用锋利的手爪轻轻划过她的胸口：

　　　　“怪不得…怪不得啊，你身上有不得了的东西…”

　　　　把碧玉簪给你，我就能得到《九周天功》吗？！

　　　　它的碰触让韩灵肃不寒而栗，连忙将冰刃挡在胸前，后退几许，却又撞在了它冰冷的尾鳍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水底，和这种可怕的庞然大物相处，即便是她，也紧张得浑身僵硬…

　　　　“那是自然。我从来不说谎话。”

　　　　怪物围着她盘旋游弋，发出类似蛇的“嘶嘶”声：“碧玉簪是钥匙，能够打开禁锢我的结界…纥骨峥还真是个痴情种，用妻子的遗物当成法器，居然保存了这么多年。快给我吧，让我离开这潭死水，我做梦都在想念大海…”

　　　　突然觉得它有点可怜，在黑暗中禁锢千年，该是多么糟糕的经历啊。韩灵肃犹豫了下，伸出手，将碧玉簪摊在它面前。

　　　　拿去吧。把《九周天功》给我。

　　　　怪物欣喜若狂，它张开大嘴，猛吸一口，水流像是开闸般猛烈地涌进它口中，连带着那只碧玉簪，一起被吞了进去！

　　　　韩灵肃双手抱紧了水藻丛，才稳住了身子，不至于被它吸进口中！

　　　　只见这鱼尾的怪物在水中疯狂旋转着，它丑陋且巨大的身体，被旋涡撕开了一道道裂口，散发出青白的光芒，这光强到照亮了整个弱水湖底，韩灵肃只得闭上双眼，才不至于在强光中失去视力！

　　　　当旋涡和强光渐渐减弱，光芒中出现了少女的身影。

　　　　她非常美丽，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赤裸的身体包裹在浓密的长发中，延伸出线条优美且强壮的鱼尾，浮在水中，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吾，乃鲛人之祖。”

　　　　她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韩灵肃，像在看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

　　　　《九周天功》呢？

　　　　韩灵肃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没有半点退缩。

　　　　鲛人老祖的怀抱中，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球体，她用长着透明蹼的手指捧着它，送到女孩面前来。

　　　　球体是个很大的气泡，中间放着一卷羊皮纸装成的书册，在弱水水底，竟然保持着干燥。

　　　　韩灵肃觉得心脏狂跳，这就是钵池法宗的核心教旨、四宗十三派遍寻不到的《九周天功》…

　　　　“我遵守了我的承诺，你送上钥匙，我给你经书，两不相欠了。”

　　　　鲛人老祖美丽的容貌，突然变得有些可怕起来，相较之前的狰狞，却是更加恐怖，更令人心惊胆颤：

　　　　“所以，现在我杀了你，就不算是违背誓言，对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我忘记说了？啊，我忘了说啊。还记得额哲鹿吗？在我孤寂的千年岁月中，那可爱的小家伙是我唯一的慰藉，它陪着我，帮我抓来荧惑鱼，让我填饱肚子，又陪我渡过悠长寒冷的黑夜…可是，你们这些修真者，却残忍的把它杀了。”

　　　　鲛人老祖的眼中，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和遗珠不同，她的眼泪即便是在水里，也会变成美丽的珍珠：

　　　　“以前，我向自己许诺，倘若有人带来碧玉簪，将我从这解脱出去，我就会给他生生世世享受不尽的财富…但自从额哲鹿惨死，我就赌咒发誓，无论是谁，只要是修真者前来取书，我都会杀了他，为可怜的额哲鹿报仇雪恨！…可没想到，竟然等来了真正的凶手，身怀灯心玄珠的凶手！”

　　　　说着，她纤细的手指突然长出利刃，十指变成了十把长剑，猛扑过来！

　　　　和韩灵肃在水中无法灵活动作不同，鲛人老祖攻势迅猛，不识水性的韩灵肃划水前进尚可，躲闪退避甚至于格挡反击简直是天方夜谭，她眼睁睁看着尖锐的手爪刺中前胸，幸亏火甲克金，她的肉体刀枪不入，只听得“呯”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鲛人老祖吃了一惊，看看自己的手爪，再看看毫发无损的人类女孩：

　　　　“七甲仙？！…没想到，活了这么久，终于又见到了。有意思，你觉得在水中，我没有其他办法杀了你吗？！”

　　　　韩灵肃还在剧痛中反应不过来，就被她结实的尾鳍缠住，像是被巨蟒抓住的猎物，随着尾鳍收紧，她感觉自己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