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天劫-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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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夣目不视物，他举手在半空抓了下，放在鼻翼下闻了闻，脸上神情严肃：“有人篡改了法阵。他们不敢再掌门眼皮底下做手脚，所以只有第二关卡的法阵产生了错误，无论第一回比试胜负，弟子们都会陷入混乱，没法回到青玉坛了。”

　　　　“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呢？！”

　　　　“不清楚。但肯定是足以与四大掌门匹敌的人物，能够让二候的你都陷入混沌，差点回不来，绝对不能小觑。”

　　　　宋夣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冰冷，他似乎有些生气，脸色都难看起来：“放心吧，就算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会护得你周全，将你带回青玉坛的。”

　　　　现在这样？

　　　　韩灵肃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从刚才开始，她就感到四肢沉重，有种熟悉的无力感，此刻听了他的话，突然意识到，原本在身体中缓缓流淌的二甲之力，眼下却荡然无存，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有点慌了，连忙盘腿坐下，尝试着吐息调气，可无论怎样努力，她好像变回了从前的凡人之躯，没有半点灵力，妥妥成了个俗人！

　　　　“怎么会这样！？…”

　　　　感受到她的慌乱，宋夣将脸转向她：“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处就是朢虚大陆上传说中的灸仙之地。”

　　　　灸仙之地？！

　　　　韩灵肃隐约记得，在傍山居中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难不成…是那个号称能够让神仙丧失灵力，变成俗人的活地狱？！不可能吧？！灸仙之地只是个鬼故事，没有人真的见识过啊！”

　　　　“是因为即便是仙人，误入此处，多半也是有去无回。”

　　　　宋夣蹲下身，纤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脚下青色的铁砂，赫然露出一具白森森的头骨，空洞的眼眶裸露着，看得人心惊肉跳：“灸仙之地是存在的。这便是世间必然的规律，凡人修仙乃是逆天而行，渡劫成功飞升上人，却也并非与天同寿，物物相克，才是万物运转的常理…”

　　　　韩灵肃此刻却没有参道的心思了，她焦躁的咬着手指，环顾苍茫四周，担心的嘟囔道：

　　　　“如果是传说中能够杀死仙人的地方，必然是危机四伏…我们该如何逃出去？！还有没有其他人来到这里？！”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所有失效的法阵，似乎都是针对你，因为我干扰了混沌，所以目前困在这里的人，就只是我和你了。”

　　　　宋夣淡淡一席话，却叫韩灵肃惊诧莫名，她死死盯着他：

　　　　“你的意思是…刚才我困在法阵里，那只牵引我的手并非幻觉，而是要诱拐我？你为了将我救出法阵，不惜跟我一起掉在这灸仙之地，变成了没有灵力的俗人？！”

　　　　“失去灵力只是暂时的，只要逃离此处，还是会…”

　　　　“我没有问你这个！”

　　　　韩灵肃提高了音量，她实在厌烦了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状态，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冥灵门首徒，我不过是个刚入宗门的低阶弟子，要说为了报答我戒律团前为你辩护的恩情，那么当你千里迢迢，带着我拜师不德法门之后，咱们早就两清了！可丹炉洞一别，你送我扇子，又莫名其妙深夜来探，对我做出那种失礼的举动！…”

　　　　说到这里，她羞得满脸通红，还是梗着脖子，语气强硬道：

　　　　“还有这次与无名宗的私斗，也是你出面回护！我不要别人说我狗仗人势，也不想不清不楚领你人情，更不想你像现在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到底为何如此对我，能不能说清楚了，别像总是藏着掖着，搞得大家尴尬！”

　　　　宋夣没有立刻回答，他别过脸，似乎不愿她看到自己的表情，过了好一会，才讪讪道：

　　　　“你不必觉得负担，我做的事情，都出于自己的本心。”

　　　　“不愧是蔑视一切的大少爷啊！”

　　　　韩灵肃冷笑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了，除了你自己的感受以外，请问你还看重什么？旁人都说你清心寡欲，冷静自持，是个修仙的好料子，可我倒觉得，你是天下最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人，因为你只关注自己想要关注的，只在乎自己的‘本心’，其他人的死活，你关注过吗？！”

　　　　她知道按照此时的身份，如此说话实在过分，可开闸的情感如同洪水，关也关不住了：

　　　　“你的冥灵门，你的清规戒律，你的掌门，你的骄傲…所有这些你看重的事物，都可以凌驾于公理道理正义之上！好啊，你可居高临下施恩于我，可我也有权利敬谢不敏！”

　　　　说着，她悍然背对他，一脚深一脚浅，踩着烫脚的铁砂走开了！

　　　　可还没走两步，韩灵肃只觉得脚下陷空，整个人混着铁砂飞快下落！亏得她在若耶派十年，锻炼出了身轻如燕的好筋骨，即便是没有灵力，依靠着肢体的韧性和力量，竟叫她踩着松滑的铁砂纵身一跃，跳出了塌陷的坑洞！

　　　　可还不等她松口气，一股更加浓郁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坑洞中冒出巨大的黑影，冲她窜了过来！

第109章　我知道你是谁（）　
生死关头，就见宋夣轻身滑过，一手拎起她，一手掌心朝外，强大的气脉喷薄而出！

　　　　那从陷坑中窜出来的，是只样貌丑陋的沙虫，足足有十几米长，它全身呈铁青色，覆盖着坚硬的甲壳，头部只有一张巨大、圆形的嘴，里面一圈圈长满密集的利齿，一直延伸入腹！

　　　　气脉正中它口中软肉，沙虫发出嘶嘶气声，一头钻进陷坑里，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夣挟着韩灵肃退到安全的地方，微微喘着，凝神闭气，十分留意周边的动静：

　　　　“不可掉以轻心。这里是灸仙之地，隐藏着许多危险，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灰飞烟灭。”

　　　　虽然还想硬气的说不用他救，韩灵肃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别扭的生着气，看着他俊美的脸和青灰无神的双眸：“不是说灵力全无吗？你刚才是怎么击退那怪虫的？”

　　　　“我身上隐藏的秘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宋夣看上去有些疲惫，这模样倒像是当初绿萝山里见过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微弱。

　　　　她想了想，点点头道：“是的。那晚我在盖竹山遇见的，像是你，又不像是你，就好像你身体里还藏着其他人，包括当初在雍都杀人的时候…那是谁？对我做出无礼之事的，是你，还是他？”

　　　　虽然有些明知故问，可为了显示自己的无知，她还是硬生生加入最后一个问题。

　　　　宋夣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下，但很快稳住自己，一边在浓烈的硫磺烟雾中寻找出路，一边轻声道：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就连那人的身份，也是近两年才知道的。但因为他的存在，我的修为变得诡异起来，散仙之魂与天童的天赋相生相克，我们就像搏杀的对手，没日没夜、一刻不停的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还是第一次，韩灵肃从他口中听到了关于纥骨鸠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宋夣似乎找到了安全的方向，他稍稍示意，让女孩跟上来，带着她往前走去：

　　　　“我的对手太强大，想要压制他，仅仅依靠这对混元镯早就不成了，所以我也要充分的锻炼自己、提升灵力，否则，就会出现之前的情况，在混元镯没有除下的时候，他都会跑出来…”

　　　　“你还是没有解释，刚才用什么办法击退怪虫的。”

　　　　韩灵肃不情不愿的跟着，只是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情。

　　　　他稍停顿了下，缓缓道：

　　　　“灸仙之地能够屏蔽灵力，却不能够消灭它。足够强大的修仙者，或者上人，能够用透支灵魂的方式，暂时获得一部分灵力，虽然不如平时的十分之一，可对付此地的危险，似乎还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意思？！你刚才那一招…燃烧灵魂？！是听上去的意思吗？！”

　　　　“不错，我比旁人有优势，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两个人的灵魂，就算我消失了，还是可以…”

　　　　“你以为自己是根蜡烛，预备着成灰吗？！”

　　　　韩灵肃突然觉得焦躁起来，她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口，强迫他停住脚步：

　　　　“我说过了，不需要你救我，也不需要你燃烧什么灵魂！那散仙一直虎视眈眈，就是要等你消失，你现在这么做，不正中下怀？！…”

　　　　“我还没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宋夣依旧背对她，声音微微颤抖着，好像有种东西快要撑破他的胸口，不吐不快：

　　　　“那晚…散仙之魂退去的时候，我依稀看到了你。我以为是在做梦，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到你，才能遇到你…无法自持，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也背离了宗门戒律，我的罪孽，一死尚不能偿还。”

　　　　“为什么？”

　　　　韩灵肃放开了他的衣袖，却不准备放过他，残酷的追问道：

　　　　“为什么吻我？既然那是令你惭愧到要以死谢罪事情…！”

　　　　“再给我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宋夣仿佛突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我不后悔爱你。是的，就算要被你唾弃，我还是爱你，就算我根本没有资格，可我还是爱你…就是这份执着，并不是爱着你本身，成为了我最大的罪孽。我是冥灵门的首徒，是四宗之中最应该恪守戒律的人，却动了痴爱之心，辜负了掌门，也辜负了宗门…”

　　　　韩灵肃几乎无法呼吸了。

　　　　她并非意外、毫不知情，可当亲耳听到这段没有半点甜蜜，甚至有些沉重的告白时，整颗心还是紧紧缩成一团，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亦或是一点点洋洋得意…她应该当面嘲讽他，狠狠的拒绝，应该用世间最刻薄的语言伤害他，因为他是害死师父的人，他身上沾着若耶派珍贵的血…

　　　　可如今，她却像搁浅的鱼，嘴巴一开一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听她一直沉默，宋夣犹豫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她，韩灵肃被他的动作惊吓，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取出武器——那柄他送她的铁骨折扇，用锋利的扇缘对着他，严阵以待！

　　　　宋夣却似乎并不意外。

　　　　他缓缓缩回手，木着脸，冰冷的语调里，透着痛苦的感情：

　　　　“是我对不起你，所以，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就请你随意拿去吧…”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灵姑娘…不，韩丑儿，你从前是叫这个名字吗？当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

　　　　韩灵肃被唬得浑身一颤，手里的折扇差点掉在地上：

　　　　“什、什么意思？！你说什么？什么韩丑儿？！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在我哥哥的王府里吗？！…”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

　　　　他却越来越平静，说起话来，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可是，当金玲珑来央求我前往慕仙台，为你说情解困的时候，无意中说起，你告诉她，当年在绿萝山，她被人追杀的时候，正是我救了她，向我道谢来着…这件事，我连东鳐都未曾说过，知道内情的，就只有当初陪在我身边的若耶派女弟子…就是你，对吗？”

　　　　百密一疏。

　　　　当初跟金玲珑说起这一段，不过想要证明自己与冥灵门首徒关系不菲，却没想到，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灵肃横下一条心，紧紧攥着手里的折扇，沉声道：

　　　　“是我又如何？原来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爱我，是知道了我的身世，特地来揶揄的吗？你是想要告诉我，即便是现在这副模样，可我本来的样子，你清楚得很，我几斤几两，你也知道透彻？！还是想要继续天心台未尽的事业，再将我碎尸万段呢？！…”

　　　　她话没说完，宋夣突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第110章　结茧（）　
“你…！”

　　　　韩灵肃刚要发作，却听得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宋夣抱着她飞快跳开，脚下铁砂霎时倾泻成偌大的陷坑，两只巨大的沙虫一起钻出，摩擦着满口利齿扑了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

　　　　宋夣将她推开，双手在身前结阵，用肉眼几不可见的气浪卷起铁砂，变成一道道屏蔽墙，如同海啸般冲向沙虫！即便是生存在地下的生物，那两只沙虫遇见如此强力的攻击，还是摇头摆尾连连后退，几次扑咬都是满嘴砂砾，气得嘶嘶直叫！

　　　　但这里是灸仙之地，是灵力与法术的禁区。

　　　　韩灵肃向前跑了几步，回头张望，就见宋夣的脸色苍白如纸，紧紧闭着眼睛，勉力维持法阵，身形摇摇欲坠，却坚定不移，似乎非得将自己燃烧殆尽不可！

　　　　她咬了咬牙，突然转身回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打断了施法！

　　　　“你快走…！”

　　　　“话没说完，你别想逃！”

　　　　“没有法力，你我只是凡人，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

　　　　“胡说八道！我当了十八年的俗人，几经死地，不也活下来了吗？！”

　　　　宋夣突然语塞。

　　　　他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这个女孩说的没错。

　　　　他一出生就是天童，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记事起便拥有超越同龄人的灵力与修为，在他的理解中，俗人的生命充满危险，时刻都可能受伤或者死去，他无法想象失去灵力该如何生存…但她却这样生活了十八年。

　　　　“那时候…你该多害怕啊…”

　　　　“什么？”

　　　　韩灵肃拖着他夺路而逃，身后传来沙虫追击的声响，无端端，却听他叹息一声，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眼：“你说什么？！”

　　　　“我亲眼看着你死过一次，无论我现在多么懊悔，也于事无补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折磨你，更不是为了嘲笑你…灵姑娘，我是个怯懦又没用的男人，自从得知你真实的身份之后，就已经没有继续面对你的勇气了。”

　　　　他突然停住脚步，韩灵肃被拖得一顿，也停了下来，惊诧莫名的看着他，因为眼下即便灵力全失，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周遭明显沉重的气压，还有空气里逐渐升温的热流涌动…

　　　　宋夣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他背对着那两只张牙舞爪、眼看就要追上来的沙虫，却像什么都没发生，抬起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

　　　　“徐上师的死，我百口莫辩，若耶派的悲剧，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我知道你为了什么，可我帮不了你，但你是这世上我最最记挂的人，也是最最愧疚的人。我没有那么多的感情，所以这些快要把我压垮了…求你别忘了我，哪怕是恨我，也请你记得我。”

　　　　这一席没头没脑的话，让韩灵肃心生畏惧，但还不等她有所反馈，宋夣身边的空气瞬间炸裂，强大的气压将她推向半空，却是柔和的、轻轻地，好像害怕伤了她，托着她，像托一片叶子，让她远离此地…

　　　　而面对沙虫的那一边，显然就没有这么温和了。

　　　　拥有钢铁般坚硬甲壳的沙虫，在霎时掀起的铁砂阵中连遭重创，它们扭动着身体，想要逃回陷坑，却不料铁砂地变得异常坚硬，无论天上还是地下，都逃不开化为刀刃的砂砾，眼看着甲壳被层层掀开，露出灰白色的细肉，两条丑陋又可怕的大虫，很快变成了脓水、蜕皮和恶臭的一摊内脏！

　　　　宋夣站在两极中心，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痛苦，反倒很是平和，他慢慢张开双手，似乎已经控制不了身体中灵力的燃烧，于是便放弃了，任由强大的力量肆意暴走！…

　　　　韩灵肃毫发无伤的落地，看着远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