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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香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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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买来的。不扔吧,这鱼还能吃吗?
再次启程时,富户想了个方法,他用细盐抹在刚死的桂鱼身上,心道,即便官员不吃,也能拿回家自己吃。
几日后,富户归家,二十桶鱼就剩一桶活鱼,余下几桶全成了死鱼。抹了盐的缘故,死鱼的鱼鳃仍是红色,鳞不脱,质未变,只是表皮散发出一种似臭非臭的特殊气味,洗净后经热油稍煎,细火烹调,非但无臭味,反而鲜香无比。
“这种鱼在当地叫臭桂鱼,烹饪方法多为红烧,我今儿让春风楼主厨做的就是红烧臭桂鱼。”
柳郎说完就揭开瓷盖。
姚溪桐等人早已从故事里知晓此菜闻着臭,吃着香。真等柳郎揭开瓷盖,全都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筷子。
萧宝儿没体验过闻着臭,吃着香的食物,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往后退了一步。这臭味闻着和腐肉有些相似,实难想象这种菜居然可以入口。
柳郎面色忐忑的望着众人,“诸位觉得口感如何?”
“好吃。”
姚溪桐只说了两个字,紧接着将其中一条臭桂鱼夹到盘中,撕去鱼皮,挑走鱼刺,餐盘里只剩下白嫩的鱼肉。这鱼闻着不对味儿,吃起来却是鲜嫩润滑,满口生香,辣味适中,又没一点儿鱼腥,最适合萧宝儿。
马俊问:“姚兄这是为何?难不成怜惜侍女,心疼她一直站着伺候?听人说你为这侍女还驳过公主的面子。”
闻言,姚溪桐倒有些踌躇。
什么时候起,他竟事事想着萧宝儿,连外人都看出来他对萧宝儿与常人不同,这情况不对劲儿,他不该这样的。
六十八、柳郎()
柳郎之妙,在于他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姚溪桐的筷尖因为马俊的话停了那么一刹,他看见了,急忙说,“姚兄无需如此,我早已让人在隔壁备了一桌,这位姑娘随时可以过去用膳。”
萧宝儿如蒙大赦,拔脚就走。这鱼味儿熏得胃里头翻江倒海,再不走就要吐了。
姚溪桐看着萧宝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兀自从衣袖里拿出豆鹰,打算用这只小家伙缓解眼前的尴尬。
豆鹰既带着鹰字儿,自然是食肉的,他把鱼肉放在豆鹰嘴边让其闻闻,豆鹰别开头用嘴左右在他指尖上划拉。他又将鱼肉蘸了酒给豆鹰闻,豆鹰张嘴就把鱼肉吞了下去。
一个喂,一个吞,餐盘里的鱼肉很快就到了豆鹰腹中,杯子里的酒也少了四分之一。酒足饭饱,豆鹰扑通倒在桌上,爪子朝天蹬了蹬腿,接着就没了动静。
桌旁几人好奇地看着,柳郎问:“这是……”
“喝醉了,”姚溪桐再度把豆鹰藏在衣袖里。
马俊恍然大悟道:“姚兄先前是为这鸟儿准备食物,我就说嘛,一个侍女怎么受得起主子这般照看。”
姚溪桐没理马俊,反问柳郎,“柳兄怎么会想起为侍女准备酒菜?”
柳郎又拍了一下手,六个妙龄女子从外面鱼贯而入,他摸着鼻子道:“听闻姚兄要来,我一早准备了助兴的歌舞伎,打算酒酣耳热之际,让姚兄的侍女去用膳……”
姚溪桐笑着没再说话。喝酒狎妓,大夏最流行的社交娱乐。柳郎考虑得很周到,是他带着侍女前来赴宴的行为有欠妥当。
饭局是朱志高做东,柳郎却掌控了局面,看其对春风楼的熟悉,估计这是他的产业,马俊正是得到他的引荐才能见到高涵。
陈地稍微有点儿名望的人,包子铺里都有资料,这柳郎好似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实在耐人寻味。
六个妙龄女子,两人弹琴,一人唱曲,余下作陪的三人对视一眼,没人去姚溪桐那儿。
个高的挑了马俊,肤色较深的挑了朱志高,被剩下那女子咬唇想了一会儿,居然跑到了柳郎身旁。
柳郎笑眯眯的用手遮住酒杯,“春雨,你这是干嘛?又想胡闹?”
春雨体态丰腴,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她娇滴滴的说,“我们在外头看了又看,楼里姐妹长得都不如这位公子,就连公子的婢女都差一大截……杏花刚才还说,若她要有公子那么好看,宁愿减寿十年。”
杏花就是肤色较深的女子,她张口就骂,“死妮子,就你多嘴,我可什么都没说。”
听两个妙龄女子斗嘴,叽叽喳喳的好似黄莺出谷,宴席顿时热闹起来。
柳郎叹了口气,苦着脸说:“朝廷与北辽停战对年,北辽商人常到陈地做生意,除了带来上好的皮毛,还带来了北辽直爽的性子。她们几个小丫头只是玩笑话,还请姚兄不要介意。”
姚溪桐自恋的很,有人夸他好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
柳郎跟着就对弹琵琶的女子说,“江南,你过来伺候这位公子。”
马俊听了几个姑娘的名字,打趣道:“杏花春雨江南,余下几位岂不是该叫,铁马秋风塞北?”
柳郎大笑,“俊卿,你又打趣我,探花郎还在这儿坐着,我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俊又说,“你若把心思花在科举上又怎么会在考试前一天醉倒温柔乡……”
姚溪桐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才知道柳郎居然参加过科举。只是考前醉酒实不像柳郎所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江南放下琵琶,婷婷袅袅走到姚溪桐身旁。与春雨她们上来就喝酒的架势不同,她说要与姚溪桐行酒令,猜诗谜。
开始还好,几杯之后,姚溪桐令词层出不穷,变化无端,江南姑娘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如何应对。不一会儿倒被姚溪桐灌了七晕八素,捂着脑袋说要出去醒酒。
柳郎见状,又将身边的杏花推搡过去。
姚溪桐摇头不要,只问:唱曲姑娘的曲子从何而来。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听曲,也就他了。
柳郎闻言抚掌大笑,说曲子是他所谱。
于是乎,两人愉快的交流起诗词曲赋。
马俊醉的很快,坐他怀里的姑娘叫玲珑,岂能不醉?
朱志高本意是想让柳郎帮忙攀上姚溪桐,柳郎答应的挺好,见面之后却不提话茬。眼见马俊醉了,姚溪桐与柳郎大谈诗词,他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推说头疼出了房间。
萧宝儿在院子里看蚂蚁,朱志高凑过去同她说话,问她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她道:“蚂蚁排成一排往洞里送食物,如果领队那只死了,其他蚂蚁就会迷路。”
朱志高不明所以的问:“那又怎么样?”
“蚁后为什么不让所有蚂蚁都认识路?”
“不知道,也许所有蚂蚁都认识路,他们就不会如此辛苦的觅食。”
萧宝儿点点头,突然说,“北辽的蚂蚁比这儿的个头大,看着也更有趣一些。”
“姑娘,你可是想家了?”
“有人的地方才有家,我在哪,哪就是家。如果没有人,家不过是几栋空房子。”
这话是宣泽说的,萧宝儿随口用了,朱志高却听出几分别样的感觉,什么样儿的人家能有几栋空房子?
难不成……
有了怀疑,朱志高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几块布料,问到:“姑娘,我想给家里姊妹带些布料,你看什么料子比较好。”
这些料子是他随身带着给商人展示的样品,其中一块是朱家送入宫的贡缎。
萧宝儿接过摸了摸,挑出来的那块料子正好是贡缎。
猜想被证实,朱志高却有种恍惚的感觉,他居然和公主一起撑过船。只听他道:“我出来有段时间了,先进去。”
萧宝儿头也不抬地说,“去吧!”
谁家侍女敢这么同主子的朋友说话?萧宝儿的行为彻底佐证了朱志高的猜想,这个异族女子才是真正的宝儿公主,陈主府里住着那位肯定不是真的。
午膳的残肴已被撤走,桌上摆放了茶水与熏香,柳郎与姚溪桐还在谈论诗词。听闻马俊与那玲珑姑娘正在隔壁休息,朱志高推说有事儿,必须出去一会儿才能回来。
姚溪桐不自主的翘起嘴角,他就看到萧宝儿与朱志高在院子里说话,估计那个傻公主说漏嘴,让朱志高看破了身份。
日影西沉,忙碌一日的蚂蚁全都消失了踪迹,萧宝儿慢吞吞的回到雅座。
姚溪桐与柳郎还在聊天,瞧两人的面色只怕一时半会儿聊不完。也不怪姚溪桐话多,最初他打算套点儿信息就走,怎地越聊越投机,与那柳郎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实在是柳郎活得太过潇洒,姚溪桐非常向往他这种踏遍名山大川,尝遍各地美味的生活。
柳郎擅诗词,通音律,聊到兴起,随手弹了一段曲子,让姚溪桐配词。后者想都没想,抬手朝窗外斜阳一指,外头霞光万里,天空像被抹了胭脂的似地,一首描述这样美景的诗词脱口而出。
萧宝儿听过这首诗,正是这诗让宣泽从默默无闻的宋主庶子变成了天子伴读。
先帝驾崩之前大都失火,天干物燥,火势蔓延的很快,数千百姓死于火灾之中。一时间谣言四起,都说这是天火,只因帝王无道。
某日朝会,为了平息民愤,群臣希望先帝能书一份罪己诏……先帝听后大怒,当场斥责群臣荒唐,他是真龙天子,怎么可能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写下罪己诏。
事情传到太皇太后耳中,她把先帝喊到寿宁宫深谈一番,逼迫其写下罪己诏。先帝不敢忤逆,只得将心中怨恨发泄在回宫路上。
那日,宣泽来找萧宝儿,细细对其描述了宫外大火。
当萧宝儿问及这场白日大火因何而起,他肯定的说,这是百姓用火不慎,此事与天子无关。说话间,他吟诗一首,用火烧斜阳的自然现象隐喻了都城大火只不过是人祸,绝对与帝王无关。
说巧不巧,两人这番对谈被路过的先帝听到。
第二日朝会,先帝借用了宣泽吟诵的诗词,再次怒斥群臣。
他道:稚子尚且明白都城大火不过是人祸,朝臣却要将人祸怪罪于自己的君主,这等包藏祸心的言论肯定有所图谋……醉心美色的先帝难得清明一回,朝堂上那首诗更是以景喻事将天灾与人祸分辨的清清楚楚,群臣听后竟不知如何反驳。
事后,先帝下旨让宣泽入宫伴读,一直默默无闻的他忽然站在了风口浪尖。按常理,他应该借着风势扶摇直上,出乎预料的是,选择皇子时,他选了最不受欢迎的当今天子,且一直在宫中保持着低调无害的姿态。
直至先帝猝死,幼年天子登基,青衫公子的诗词才渐渐从大都学子口中传入了宫中,快要被人遗忘的宣泽总算有了登台亮相的机会。
这一次,众人都称呼他为青山君,知晓他文采了得,曾在坊间醉后赋诗百篇……
往事如烟,宣泽为了萧宝儿喜穿青衫之事,始终像蜜一样滋润着她的心田。乍听姚溪桐吟诵起宣泽的诗词,许久不曾悸动的心顿时像被塞入棉絮般堵得难受。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的柳郎放声痛哭。
姚溪桐出言问到:“柳兄所哀,是否因替人做嫁?”
柳郎止住眼泪,晃着脑袋,自语道:不可说,不可说。随即非常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姚溪桐道:“每个人的文章诗词皆有风格。我俩今日谈论了那么多诗词,又岂会猜不出你的风格。再说柳郎两字,若无一点儿青色又怎会被成为柳郎?”
柳郎笑了,“着青衣的人,只是个被家族所不容的逆子。他赠我千金,遂我心愿,妥善安置我的家眷。当初想要考取功名的目的也不过如此。百首诗作换来了眼前的一切,你说,我亏是不亏?”
“不亏,青山与柳郎是两个人。他只要了你的前半生,只要你才情还在,醉后百篇又有何难?”
湿气再度浮上柳郎眼眶,“知己难得,知己难得。你那么聪明,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学我一样纵情山水,浪迹天涯,不好吗?”
姚溪桐道:“我于你不同,有些责任实在无法抛下。”
两人正说着,朱志高推门而入,柳郎别开头看向窗外。
朱志高道:“姚兄,我已让厨子备了晚膳,还请用过再走。”
晚膳比午膳还要丰盛,萧宝儿的饭食依旧备在隔壁。马俊才醒了朝酒,又迎来暮醉,朱志高始终保持常态,仿若根本不知道萧宝儿是真正的北辽公主。
月亮高悬在春风楼窗外,姚溪桐与柳郎都醉了,知己难求,千杯不多。
马车里,萧宝儿揪着醉猫一样的姚溪桐问:“你没事儿吧?”
姚溪桐定定的瞅着她,漂亮的眼眸好似含着一池波光滟潋的秋水。
“我没事儿,想问什么,问吧!”
萧宝儿扭头错开了姚溪桐的视线,隐隐有些怨恨他的聪慧与犀利。
她道:“柳郎才是青衫公子,宣泽发现柳郎的一首诗词暗合先帝心意,这才引我在先帝的必经之路上‘无意’的帮先帝解决了麻烦……得知小皇帝喜好诗文,他又找到了柳郎,花大价钱从柳郎手中寻得诗作百篇,并顶替了柳郎在学子心中的位置。”
“你与柳郎素不相识,今日闲谈,从他的诗词中发现了青山君旧作的影子……乌龟,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傻。无论宣泽是什么样的人,欺世盗名又或者居心叵测,这都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你只做的是帮我改命,而非说服我放弃宣泽。”
姚溪桐暗道:明知青山君不简单,还赶着上着求被人利用,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公主,你多虑了。我们今日折返钟陵,我以为你会问起我燕行丹的功效。”
他若不提这事儿,萧宝儿还真给忘了。
“有什么好问的,字据上已将燕行丹的功效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会儿到了春江,我若能如履平地行至对岸就算燕行丹有效;我若失足落入江水,你则要返还我百倍银两。”
姚溪桐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天色已暗,江面上黑灯瞎火的,你真要在今夜渡江?”
“怎么?你怕了,怕没钱还我?”
姚溪桐但笑不语,摆出一副吃定了萧宝儿的模样。
六十九、家()
月上中天,马车总算到了春江边上。
萧宝儿失了武功,只能在车内伸伸胳膊,蹬蹬腿,做些简单的舒展运动,生怕不小心落水就爬不上来。
车夫得了指令,刚在江边停稳,她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急于知晓燕行丹是否真如姚溪桐所言,能让她在江面如履平地。
姚溪桐并未下车,他裹紧身上的大氅,斜靠着车壁养神。
黑乎乎的江面一望无际,萧宝儿朝着对岸跑出好大一截都没有落水。正欲感叹燕行丹的神奇,忽然想到的事实却让她一个趔趄跪倒在地,随即同柳郎般失声大哭。
一盏茶后,她爬上马车,静静地坐在姚溪桐对面不言不语。
车夫继续赶路,结冰不久的江面非常考验车夫的车技,从他频繁的指令声可听出,拉车的马匹是老马,陈主府管事定了受了高文侑嘱咐才会派来这样一位敢在深夜驾车渡江的车夫。
起风了,月亮再度被云层遮住,萧宝儿长那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蠢得可怜,竟然信了姚溪桐那厮口中的燕行丹。
先前在江面奔跑,她以为是燕行丹的功效,转念一想,这跟燕行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能在江面奔跑是因为江面结冰了,早先还能渡船的春江结冰了,结冰了!
换言之,燕行丹是姚溪桐虚构的药丸,世间就不存在这种吃了就能让人飞渡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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