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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旧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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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糖是什么?”
“骑大马怎么玩儿?”
棉袍小孩苏同和程灵慧几乎同时问出口。程灵慧没见过莲子糖,苏同没有玩过骑大马。孙兴隆对苏同的无限同情顿时变成无所不知的趾高气扬。
最后,苏同请孙兴隆和程灵慧吃了莲子糖。孙兴隆和程灵慧陪他玩儿骑大马。三人玩得不亦乐乎。要不是程灵慧的父亲走进来,还没人发现天已经黑了。
父亲的眼眶有点红,神情很严肃。程灵慧第一反应就是苏同的爹跟父亲告状了。她把眼光望向旁边的苏侯爷。苏侯爷似乎立刻就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我可没有告状。谁告状谁是狗熊。”
父亲领着程灵慧回了客房。客房里的气氛已经不那么让人喘不过气。程灵慧也顾不得想为什么,想起白天和大人骂架,怕父亲盘问。躺在父亲怀里装睡。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她白天在苏同那里喝了水,还吃了很多听都没听说过的好吃的。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孙兴隆就在客房外面叫她。两人结伴去找苏同玩。孙兴隆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和苏同玩,是因为苏同屋里暖和,还不用干活。程灵慧高兴去,是因为和苏同那里自由,没有官兵敢管。程灵慧不害怕苏侯爷,却害怕官兵。
当然,苏同那还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三人玩腻了骑大马。孙兴隆问程灵慧:“你们那儿的小孩儿玩什么?”
程灵慧不假思索道:“好玩儿的可多了。踢毽子啊、翻花绳啊……”她还没说完,苏同打断她的话道:“是不是还玩儿斗花、斗草,搓彩绳、打络子啊?”
程灵慧没看出他目光里的鄙夷,问道:“什么是斗花、斗草?络子是什么?怎么打?俺只见过打撬儿,抽陀螺。”
苏同说道:“你说的都是女孩子玩儿的。我见家里的小丫头玩过。她们没领着你去斗花、斗草?没教你打络子吗?”
程灵慧要再看不出他脸上的鄙夷那就是傻子了。生气道:“女孩子玩儿的怎么了?有本事咱俩比比?”
苏同‘切’了一声,明显的鄙视:“我才不玩女孩子的游戏。”
“你……你……”程灵慧气得不行:“那你说比什么?”
苏同想了想:“男人嘛,当然是比骑马射箭。”
“谁怕谁?”程灵慧双手掐腰,瞪着眼望着苏同白净的小脸。
“走。我们出去比。”苏同不甘示弱,拉了孙兴隆就往外走。孙兴隆叫道:“我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我不和你比。”
苏同道:“那你就当裁判好了。记得离靶子远点儿,别让人射歪了,射到你身上。”说着还冲程灵慧挑衅的翻了一眼。
这下,程灵慧心里仅剩的一点儿忐忑也飞到爪哇国了。一仰头跟了出去。
三人这么一闹,本来就闲的没事的苏侯爷从隔壁走出来,闲闲的看热闹。
孙家店房周围全是比他们三人还高的积雪。别说跑马,鸡都跑不了。三人转了一圈,无计可施。正在苦恼,只听苏侯爷道:“比不了骑马不还能射箭吗?”说着吩咐长随:“取三副弓箭来。”
弓箭取来,一人一副。孙兴隆害怕苏侯爷,不敢说自己不会射箭。苦着脸接在手中。照着苏同的样子在院子里站住。抬臂搭箭。
程灵慧也强不到哪儿。弓箭她见过,可那是挂在墙上的。和拿在手里还是区别很大的。但是,小孩子的好胜心常常不可理喻。程灵慧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露怯的。她也不看苏同,模仿父亲开弓射箭的样子,也是抬臂搭箭。
这三个孩子个头一般高。姿势差不多。苏侯爷点头:“还行。”其实,以他常年戎马生涯练就的眼力。余光一扫便看出三人中只有自己儿子是练过的。
“放。”苏侯爷一声令下。三人几乎同时松开弓弦。这下,连找裁判都省了,苏侯爷亲自上了。
只是,随即侯爷身边的长随就忍不住笑了。侯爷似乎也要笑,却忍住了。
原来,孙兴隆的箭根本没射出去,而是掉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脚面。别人一笑,他更加慌乱。想要弯腰捡起来,长弓一端挂住了身边苏同的头发。苏同吃痛身子一歪,将孙兴隆撞倒在地。两人摔成一堆。
苏侯爷忍着笑喝道:“起来,起来,像什么样子?”两人爬起来,急忙站好。苏同觉得丢脸,涨红着脸瞪了孙兴隆一眼,却因为父亲在旁边看着不敢造次。要不然非踢孙兴隆一脚不可。
苏侯爷向靶子望去。只见正中儿子的靶心上扎着一支羽箭,不由目中的笑意更浓。再看程灵慧的,竟然也中靶了。不由点头。向程灵慧道:“小子,你要是能再射中一箭。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从腰上取下一个玉环。玉环下缀着一条青色丝线编成的穗子。那穗子上面是丝线编成精致的绳结,下面缀着流苏,十分好看。程灵慧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说道:“说话算话?”
苏侯爷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这话程灵慧听说书先生说过,知道是不反悔的意思。当下弯弓射箭,‘嗖’的一声……
程灵慧举目望去,那箭没入靶子后的雪堆不见了。不由气恼,接连又是两箭。又全都脱靶射进了雪堆。
冷不防旁边的苏同说道:“射箭要讲究平心静气,你这个样子是不成的。我射个样子给你看。”
程灵慧转头望着苏同。只见苏同侧身站定左臂抬起,与肩齐平,右臂回屈缓缓将弓弦拉满。向程灵慧道:“看见了吗?要这样开弓。”说着动了动右臂:“如抱婴孩,说的就是这个样子。”话音刚落,松开弓弦。羽箭带着风声‘崩’的一声射在靶子边缘。
苏同愣了愣,看着靶子上兀自颤动的箭有些失望。
程灵慧照着苏同的样子,重新抬臂开弓。谁知还是脱靶。她的犟脾气上来了,摸了摸自己箭壶中空了。转而抽了苏同一根。只听苏侯爷道:“算了,今天就别射了。怪冷的,回屋吧。这个玉环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能连中两箭我什么时候给你。”
程灵慧恋恋不舍的看了那玉环上的穗子一眼,强迫自己移开眼睛道:“俺一定能做到。”
苏侯爷道:“谁说话不算数,谁是狗熊。”
程灵慧点头。向苏同道:“我输了。”
苏同摇头:“这次不算。你根本不会射箭。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学好了,我们再比。”
苏侯爷闻言,暗自点头。看自家儿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说道:“你们三个过来,今天我高兴,咱们爷儿几个烤肉吃。”
“烤肉?”三个孩子顿时兴奋起来,连畏惧苏侯爷的孙兴隆也忘了害怕。问道:“烤肉比烧鸡好吃吗?”
苏侯爷道:“那当然。”
这一顿烤肉吃下来,三个孩子兴高采烈早把先前那一点儿不愉快忘了。苏侯爷笑得声音最大,连住在后面客房的老夫人都听到了。几次派人过来看怎么回事。后来,干脆自己来了。坐在椅子上微笑着听苏侯爷讲带兵打仗时的故事。
这老夫人,严格来说应该是苏固的舅母。苏国舅早亡,也没留下一儿半女。苏固就是过继在她膝下。老太太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她一来,苏同就滚到了她怀里。连最后残存的一点儿拘谨样子也没了。孙兴隆和程灵慧就一左一右蹲在苏侯爷脚边儿。就着碳盆,吃着烤肉,听着故事,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美中不足的是,程灵慧觉得自己两条胳膊发麻,有点儿不听使唤。
6、大雪消融()
到了晚间,程灵慧的两条胳膊就开始疼起来。先是钝钝的疼,后来沉得动不了。稍一挪动就疼得打哆嗦。她怕父亲担心,也不敢对父亲说。
次日,再去找苏同玩的时候。她就显得比前两日安静多了。小孩子是不会留意这些的。程灵慧不爱动弹。苏同和孙兴隆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三个人就躺在炕上吃东西打发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住在隔壁的苏侯爷没听见三人的玩闹声,打发人过来看。才发现三人盖着一张被子睡着了。
等三人睡醒,天已经快黑了。苏同皱着眉毛看着程灵慧和孙兴隆:“你们俩就不能洗干净点儿,把我的被子都蹭脏了。”
孙兴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俺娘说‘臭小子’‘臭小子’,不臭怎么能叫小子?”
程灵慧低着头不说话。她已经是九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她经常玩得跟个野小子一样,可这么大的姑娘被人嫌弃脏还是很没面子的。她可说不出来孙兴隆那么赖皮的话。
“你生气了?”苏同歪着头,快把脸伸到她鼻子上了。
程灵慧摇摇头,爬下炕说道:“俺走了。”
这下,苏同认定她生气了。恼道:“走吧,走吧。我才不和那么小气的人玩儿。”
程灵慧抬头:“俺没小气。”
苏同道:“你都不高兴了,还说你没小气。我又不是傻子。”
程灵慧道:“不玩儿就不玩儿,谁稀罕。”转身走了。
苏同气急败坏叫道:“你就是小气。”回头看见孙兴隆,用力推他道:“走,你们都走。我再也不和你们玩儿了。”
孙兴隆冷不防被他推到地上,捂着摔疼的屁股叫道:“你推俺干什么?俺又没惹你?”
苏同用被子蒙住头,叫道:“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孙兴隆撅着嘴,嘀咕道:“走就走。”
程灵慧回到客房,闷闷的钻进父亲的怀里。
门外有官兵把守,所有人都被关在房间里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喧哗。一屋子老少爷们儿挤在一起,虽然气味不好,但还算暖和。勉强能捱得过晚上的寒冷。一开始还有人窃窃私语。过了这七八天,虽然现在每日有官兵进来给一碗稀粥。也只能勉强吊住性命。谁还有说话的心思?
程灵慧白天睡了一觉。父亲的怀抱虽然温暖,可她现在无论如何睡不着。父亲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程灵慧有些委屈道:“苏同不和俺玩了,他嫌俺脏。”
父亲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说道:“不去也好。”
不知为什么,程灵慧听到这句话忽然就不委屈了。在父亲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竟然又睡着了。
第二天,孙兴隆没有在外面叫她。她白天和父亲一起围着被子坐着。父亲给她揉有些凉的手和脚。和那些大人一样,喝了一碗官兵送来的稀粥。晚上照旧缩在父亲怀里睡觉。
第二天,她便觉得有些无聊。想着自己要是能去玩多好。可想起苏同厌恶自己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很没面子。
第三天,她已经饿的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心情想别的了。忽然父亲把什么东西塞进她嘴里。她嚼了嚼,惊喜的发现是杂粮面饼子。父亲捂着她的嘴,在她耳朵边悄声嘱咐:“别吭。”
她转了个身,把头钻进父亲怀里,慢慢咀嚼生怕发出声音。只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比苏同的莲子糖还好吃。
后来,她们到底被关了几天。程灵慧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一天早上起来。屋子的门大开着。屋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出去了。她也跟着出去。官兵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积雪也消融的差不多了。头顶上是暖融融的太阳。晒得人后背黏黏的。恍惚间,好像那场大雪跟梦境一般不真实起来。
大家一下子像干枯的禾苗遇到了雨水,瞬间就恢复了活力。喜怒哀乐顿时鲜活起来。
人们记挂的第一件事当然还是自己的牲口。大伙儿潮水一样涌向牲口棚。看见原先倒塌的牲口棚这时已经收拾整齐。一头头牲口悠闲的在槽头吃着草料,比当主人的过得还滋润。众人的心这才放下来。
孙二嫂站在牲口棚前的石碾子上,手里拎着一个破铜盆。‘当当当’一敲,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她一手拿着铜盆,一手挥着敲盆的擀面杖高声道:“看见自家的牲口了吧?喂得咋样?”
有人道:“谢谢二嫂啊,可是保住俺全家的命了。”有人跟着附和,感谢的话一浪高过一浪。
孙二嫂擀面杖一扬:“听我说。”接着扫视了众人一圈。混在人群里的程灵慧只觉得孙二嫂这一刻威风极了。像极了戏台上演的《杨门女将》中的穆桂英。
孙二嫂道:“咱们大伙儿可不要谢错人。谢错了我也不敢当。这是苏侯爷听说咱们大伙儿都被大雪围困在这里了。人缺粮食,马缺草料。特意派人收拾了牲口棚,从他们的粮草中拨了草料给你们喂牲口。你们每天喝的粥也是苏侯爷的。这些全都白给,一个大子儿不用你掏。”
“有这事儿?”一霎时,众人顿时将被关在房间里差点被渴死的事忘了个干净。也把那因为吵闹而消失的人忘了个干净。纷纷激动的落泪,跪在地上山呼:“侯爷千岁,千千岁。”程灵慧站在一片磕头的大人当中,心里有个奇怪的感觉。这些磕头谢恩的人,不见得知道苏侯爷是谁。
之后的孙家店房好像又回到了大雪之前的样子。拉脚的脚夫开始收拢自己的货物,准备启程。挑担的货郎则在众人忙碌的时候,叫卖着先离开了。
父亲决定再留一天,吃饱喝足了再赶路。
他们这趟要去sx运老陈醋,送往沙溪县和转水城中的杂货行。路途不远,时间也很宽裕。这也是为什么父亲肯带程灵慧来的原因。
父亲领着程灵慧出了孙家店房,说是带她吃好吃的。
程灵慧第一次出远门,看见什么都新鲜。父亲也十分有耐心的回答她各种各样的问题。父女二人走走停停,来到十里铺有名的田家驴肉铺子。买了十个驴肉火烧,给店家要了两碗煮骨头的汤。捡个板凳儿坐下就开吃。
田家的火烧又圆又大,快赶上程灵慧的脸盘子了。外酥里嫩,咬一口掉渣。里面的却十分喧软。驴肉酱香浓厚,给的也足。咬一口香得恨不得把舌头咽了。
正吃着,从外面进来俩人。当前一人看见父亲道:“呦,还挺巧。”
父亲急忙放下火烧,站起来抱拳施礼:“是您哪,是挺巧。”
那人看见程灵慧,问道:“令公子也在呢?”
父亲连连摆手道:“可当不起。就是个乡下孩子。叫她三慧子就行。”
那人道:“这可太巧了。”向身边的少年道:“老三,给你叔见礼。”
少年连忙执手行礼:“见过叔叔。”
父亲见状,不觉手足无措道:“这怎么使得。”一面拉程灵慧,斥道:“怎么这么不懂事,也不知道叫人?”
程灵慧光顾着吃了。这时抬起头,脸上还粘着不少驴肉的酱汁。有几分茫然的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老一少。父亲推了推她:“叫常老爷。”
程灵慧看了看那老者。带着个员外帽,留着几缕胡须。这人她在苏侯爷那里见过,当下道:“我见过他。”
父亲有些难堪道:“让你叫你就叫。”
程灵慧不情愿的放下火烧,站起来恭恭敬敬叫道:“常老爷好。”她经常和奶奶出去,叫人她会。她就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火烧。
然后,她就坐下来接着吃。父亲和那人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再后来,父亲就去和那人喝酒了。留下那个少年看着她。
她吃饱了,还大方的把吃剩的给那少年吃。少年皱了皱眉,说:“你留着吧,我不饿。”那声音像老鸭子叫唤,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经过了苏同嫌弃自己脏一事,程灵慧敏感的发觉那少年不吃,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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