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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4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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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安静下来,方便说话。
舒妃这便垂首去,轻叹了一口气,“……十二月初一日食,汉大臣孙灏给皇上进谏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婉兮点头,“我听说了。皇上虽说叱责了孙灏去,却不欲治罪。便是皇上觉着他不便再当左副都御史的差事,可依旧保留他‘三品京堂’的品阶去。”
舒妃深吸一口气,“一个汉大臣,不明满洲风俗,竟然敢指摘皇上出巡之事,当真不识大体。皇上却还叫他保留三品京堂去,倒叫我都意外。”
婉兮垂首轻轻一笑,“皇上说,满汉一体。便是他为汉大臣,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只是因为不了解满洲风俗所致,不必因他是汉大臣的身份而治罪。”
舒妃轻轻挑了挑眉,“……你可知道,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因他为雍正年间二甲进士,是从翰林院出身的,故此这会子也在上书房行走。”
上书房为皇子皇孙念书之地,“上书房行走”便也是说,这个孙灏是给皇子皇孙们授业解惑的。
婉兮便轻轻扬眉,“他跟着哪位皇子皇孙呢?”
舒妃眸光终于紧紧钉在了婉兮面上,“正是咱们永瑆。”
。
婉兮也不由得娥眉轻挑。
一个皇子从五岁正式进上书房念书之后,他的师父、谙达们,将来便都会成为他自己的班底。故此这会子一个师父的风吹草动,都会间接影响到这个皇子的前程去。
舒妃自己是满洲世家的格格,自然没必要关注一个汉大臣的命运去;可是这个汉大臣却与永瑆连在一处,她便不能不在乎了。
“便是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终究皇上并未治罪,他该是三品的京官,皇上依旧半点都没动他;只是从左都御史差事上改用其他的堂官位子上罢了。”
舒妃深吸一口气,“孙灏的品阶没降,自是好事。只是我怕有人用孙灏这汉大臣的身份来做文章——终究永瑆是淑嘉皇贵妃的孩子,他有一半高丽的血;而孙灏又是汉大臣……我便怕有人说,将来永瑆的一切,都是孙灏教出来的。”
婉兮也是点头,“……你说的是。这会子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了,这些围绕着皇子们的是非,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
舒妃深吸一口气,“永瑆虽说后来挪到我宫里抚养,可是你好歹当年也有托孤之责。你得与我一起护着永瑆才行。”
婉兮眸光坚定,笃然点头,“那是自然。”
烛光虽摇曳,可是舒妃的目光也终究坚定下来。
“为了永瑆,我也愿与你并肩一处。你且放心,只要你肯护着永瑆,这后宫里若有人与你过不去,我便也必定不会负你。”
。
自十二月里,多贵人将话与婉兮说透,多贵人自己果然便再没登婉兮的门儿。无论是紫禁城里的永寿宫,还是圆明园里的“天然图画”,多贵人都再没来过。
除了平素在皇后宫里请安,又或者筵宴等公开的场合之外,婉兮与多贵人私下里再未见过面。这样算起来,两人已是有一个多月未曾说过一句话了。
婉兮怎么也没想到,这日皇帝却带着多贵人来了她的“天然图画”。
若不是皇帝来了,刘柱儿他们也不敢拦着码头门儿不让进,否则婉兮真会将多贵人给拦在门外,送她一碗闭门羹尝尝。
便是不敢拦着皇帝,待得皇帝带着多贵人走进门儿来,婉兮还是拧开了头,不肯搭理。
皇帝瞟着婉兮那模样儿,有些讪讪地笑,“……好歹,也得请我们坐下,再上杯茶呀。”
婉兮瞟皇帝一眼,“炕都是现成儿的,也早都烧暖和了。皇上想坐,谁还敢拦着不成?”
“至于茶么,这大冬天的,喝清茶岂不成了涮肠子去?故此我这儿冬天不备茶叶,只有白开水。”
皇帝轻哼一笑,“白开水就白开水。爷还以为,你打算到外头舀一舀子积雪,进来烧水给爷喝呢。”
婉兮也同样轻哂一笑,“皇上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奴才哪儿有那么大胆子?”
婉兮眼珠儿滴溜一转,这才在多贵人面上转了个个儿,“……皇上若想喝茶,这园子里哪儿还没有?便不说皇上自己寝宫里,便是多贵人宫里,难道还没有上好的砖茶去?”
“蒙古格格们都最会熬砖茶、做奶茶了。无论清茶还是奶茶,皇上都能在多贵人那喝着。又何必非到奴才这苦哈哈的孤岛上来,讨一杯白开水喝?”
皇帝咬牙一笑,“爷……就爱喝这口儿,不行么?”
“爷这五十年啊,在宫里和园子里哪儿没喝过茶啊?爷就反倒没喝过几回白开水。爷稀罕,怎么啦?”
婉兮恼得一跺脚,可是唇角上,终究还是忍不住挂了一丝笑模样儿。
。
皇帝与婉兮这样贫嘴争斗的模样儿,落在多贵人眼里,叫她不由得垂下头去。
不敢看,也不忍看。
这样的皇上……在她眼里,是陌生的。
这不是皇上,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自己家里自自在在地说话贫嘴,不用再顾着什么体面去。
这会子——她没办法儿不觉着自己,有些多余。
便不用令妃那般瞟着她,她自己也觉着无地自容,极想赶紧起身逃跑开去。
多贵人心下这么想着,便也是这么办的,她忙向皇帝跪安,就要告退。
皇帝却拦住了,“怎么要走?不是说要给朕放血么?”
这话说得终是叫婉兮也吓了一跳,便不由得暂时搁下那小脾气去,正色望过来,“放什么血?”
皇帝轻叹一声儿,“爷这些日子不是总低烧、头疼么?多贵人是蒙古格格,说草原上倒有些格外的医治办法儿。这‘放血’便是他们蒙古大夫百试百灵的法子,多贵人说可以给爷试试。”
婉兮便又忍不住冷笑一声儿,“原来是多贵人有这样多的法子啊!那皇上怎不在多贵人的宫里,便将这血放了?”
“奴才真是实在不懂了,皇上这会子要带着多贵人来奴才这岛上作甚?!”
。
婉兮心下是真的恼了。
皇上是谁,那是九五之尊。不管是不是为了治病,哪儿有给天子放血的道理?
况且多贵人用这法子,又何尝不是邀宠的手段呢?
既然皇上也不反对,那他们在皇上寝宫,或者多贵人宫里,两个人单独腻歪去好了。这死冷寒天的,非要到她这岛上来干嘛?
皇帝小心瞟着婉兮,故意凑近过来,嘴里呢哝着,“……爷是天子。”
婉兮一瞪眼,“奴才知道!”
皇帝手指头抠了抠袖口的滚边儿,“……天子极少流血。”
婉兮不知道皇帝这是磨叽什么呢,不由得眼睛又瞪大了些,“奴才也知道!”
皇帝终于挤着婉兮身边儿,一并坐炕沿儿上了,“……所以,爷有点晕血。”
婉兮不由得扬眉。
心下虽说一软,却还是梗着脖子盯着他,“皇上又要怎样?”
婉兮心下怒吼:晕血就不叫多贵人放血,不就结了?可你还让她放,那您老就活该晕!
皇帝凝着婉兮的眼睛,惨兮兮一笑,“……我得攥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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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3章 六卷 328、惯坏了(八千字毕)()
婉兮也是一怔,下意识抬眸瞟向多贵人去,自己的一张脸还是已然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多贵人则低垂着头,从婉兮的视角看不见她面上神情。
可是,婉兮还是瞧得出,多贵人手上微微一颤。
婉兮回眸,瞪了皇帝一眼,心下悄然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皇帝一副认罪伏法的神情,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婉兮心下便又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心下还是有些小别扭,不过还是抬眸唤住了多贵人,“你拿的是什么?”
多贵人手里拎着一个药褡裢,褡裢一头儿装的是些必备的药材,另一边装的是些器具。这会子多贵人从褡裢里头正往外拿的,是几个竹子削成的小罐子。
已是一个多月,婉兮未曾再与多贵人说话。这会子忽然听得婉兮主动与她说话,多贵人便又是重重一震,有些不敢置信,有些紧张地抬眸盯住婉兮,“……嗯?”
多贵人还是有些不敢认定婉兮是与她说话了。
婉兮也有些尴尬,这便硬生生别开目光,不去与多贵人对视。
“我是问……你掏出的那些竹子罐子,是做什么用的?”
。
多贵人这才确定是婉兮在与她说话,这便有些欢喜,又有些紧张,手里那几个罐子一时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还有一个干脆掉在了地下。
“回,回令妃囊囊,是,是要为皇上放血拔罐儿用的。”
婉兮吓了一跳,顾不得尴尬,转回眸子来盯住多贵人,“……你们蒙古大夫,用火罐儿给人放血?”
原本说给皇上“放血”,婉兮还以为也就是用针尖儿挑破了皮儿,往外挤一滴血那么样儿罢了;却哪里想到蒙古大夫的放血疗法,是要用拔罐儿这么彪悍的手法!
多贵人怯生生抬眸,尴尬地望一眼婉兮,这便错开目光,点了点头,“对,就是拔罐儿。”
皇帝这才可怜兮兮摊摊手,“喏,所以爷才害怕,才非得攥着你的手。要不然,就那么一两滴血的话,爷哪儿至于吓成这样儿……”
婉兮也急了,这会子便也顾不上自己心里的别扭,她拨拉开皇帝的手,这便几步走到多贵人眼前儿去,“你确定,要用这火罐儿来放血?你究竟能不能行?”
宫里太医院里御医、太医虽然多,可是从前都只是汉人;还是后来皇上为了查婉兮的身子,才加入了满人御医进来——总之太医院里这会子,是一个蒙古大夫都没有的。便是想找个参详的人,一时手边儿都没有合适的。
多贵人倒是已经平静下去些,淡淡垂首,淡淡地笑,“囊囊知道么,我们大草原上,不是时时都能遇见大夫的。我们蒙古人世代游牧,哪里的水草茂盛,就带着家人和牛羊,套上勒勒车,逐水草而去。”
“有的时候儿,毡房周围几十里都别无人烟,只有自己一家人。不论是牛羊病了,还是家人病了,都来不及骑上马去找大夫。那时候能做的,除了向长生天祈祷之外,就是得靠自己了。无论是头疼脑热,还是骨断筋折,都得自己尝试动手来治。”
“故此我们蒙古人,尤其是要当妻子和母亲的蒙古女人,从小便要多少学一点治疗的本事。将来总有一天,自己的男人可能出去放牧,几天没能回来;又或者自己的男人和儿子要出去打仗,一年半载都回不来……那家里的家人、牛羊,就都得靠这个女人,所以我们没有谁能依靠,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
“所以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是对付这点子头疼脑热,我还是有把握的,囊囊放心就是。”
多贵人徐徐说完,终于抬头,目光静静迎上婉兮的眼睛。
“况且,我不会忘了,我要医治的人,是天子,是我们蒙古的腾格里特古格奇汗。他的安危,牵系着我自己和我母家多少颗脑袋呢,我若没有些把握,哪儿敢贸然毛遂自荐?”
皇帝也含笑,长眸温煦凝注婉兮,“不要紧,叫她试试。”
。
婉兮垂下头去,轻咬嘴唇,“……那好吧。只是,若要拔罐儿,也别用这些竹子罐子了。竹子本就容易干裂,这会子又是大正月里;你再在里头燎火,那就更不保准儿了。”
婉兮说着自己走向里间,从炕衾抽匣里取出一盒子小陶罐子来,搁在多贵人眼前儿。
“你瞧瞧这些陶罐子,可用得上?”
多贵人不由得挑眉,“囊囊也懂拔罐儿?”
婉兮点头,“怎么能不懂呢?正如你所说,咱们都是当娘的人,自己的孩子寻常有些小病小灾的,便也有不想请大夫,更想自己亲手给解了去的时候儿。我虽然知道孩子们年纪小,不宜用拔火罐儿,可心下就是忍不住总琢磨。”
“况且我自己身子里寒气大,到了冬天难免总有些地方儿觉着凉,便也总想着应该学学拔火罐儿。”
婉兮说着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扒拉了一下那些小罐子。
多贵人瞧着,便没忍住,还是轻轻笑出了声儿,“……囊囊这不是拔火罐儿用的,是给阿哥和公主们过家家用的吧?”
那盒子里的陶罐儿,小的只有大手指肚那么大,一看就像是给皇嗣们玩儿的那些小玩意儿。
婉兮有些不好意思,便也点头,“是。终究也是要给他们掂对些玩儿的,我便混合了想拔火罐儿的心思,两厢结合着,叫窑户给烧出来瞧瞧。”
“若能用当火罐儿,就留着以备万一;若证明不能用,那就权当给孩子们过家家儿的摆设儿了。”
多贵人收起笑,拿过来细看,“这些陶罐儿虽大小不均,可都是肚子大、两头窄,且口沿儿平滑……是能受火气的,可用。”
婉兮这才悄然松一口气,“……我便觉着,这陶罐儿该比你那竹子罐子更稳妥些。不如你先那拿我试试,瞧这些罐子可用得?若能用,再给皇上用罢。”
皇帝伸手过来又扯婉兮,“……胡来!”
婉兮一拧身子,将皇帝手给甩开,侧眸悄悄儿瞪了他一眼,“皇上别管~”
。
婉兮径直拉多贵人进了里间,还亲自将隔扇门给带上了。
多贵人便也不多说话,只开始预备拔火罐儿。
预备好了,多贵人这才深吸一口气,望住婉兮,“囊囊合在哪儿?”
婉兮眼帘半垂,“皇上是头疼,那自然该合在额头上。那你就也先往我额头上合吧。”
多贵人却有些迟疑。
婉兮娥眉轻挑,“你放心合就是……大不了,等合完了,我找个宽阔些的抹额给勒上就是。”
说到这儿,婉兮自己也有些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之间本还有些尴尬在的,婉兮这样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便努力忍着,目光瞟过多贵人,“……你别多心。我是想起来小时候在庄子里,但凡到了冬天,总能见着有些老太太额头上印着火印儿。有的火印儿实在太大,抹额和头巾都盖不住;还有的,这脑门儿上左、中、右一排……我跟小姐妹们就忍不住笑,私下里偷偷说她们是‘老妖婆’。”
多贵人便也忍不住笑了,“妾身方才迟疑,不敢给囊囊合,就是怕成了这样儿……”
婉兮倒是轻哼一声儿,“不怕,没见我还给你那些小的么?那就是我仔细想过的,那印子必定小,用抹额便能盖住了。”
多贵人这便点头,以小纸烧见焰,投入那最小的罐子里,随即便将罐子摁在了婉兮额头上。
那罐子中有火气,便自行吸在了婉兮脑门儿上。婉兮与多贵人这样面面相对也不自在,这便赶紧起身,走到妆镜前去瞧自己的模样儿。
瞧着瞧着,也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像被蚂蟥(水蛭)给咬着了!”婉兮用手托了托那小陶罐,“我小时候,哥哥跟着农户一起下水田去,结果被蚂蟥给咬在脚脖儿上。他跳上岸来,那蚂蟥却也不撒口,那模样儿就跟现在一样。”
多贵人也忍不住跟着笑,却没忘了忙提醒,“囊囊且忍忍,不能自己揪下来,得等罐子里的火气都进了身子,它自己掉下来才有效。”
婉兮瞧着自己一脸的笑模样而,便又有些尴尬了,赶紧将目光收回来。多贵人也是急忙垂下头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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