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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再起-第3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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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入港了。”
船舱里显然是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了,从唐兴远的随从的神色上就能看得分明。对此,陈元良显然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道了一句他们在查违禁物品,就将此事告一段落了。
他们的船缓缓的驶入了港口,绳索刚刚拴好,便又是一队西班牙港务人员登上了海船。这一次,会员没有关注这些人的相貌和服饰,因为那些叽里呱啦当中,尤其是经过了通事的翻译过后,他只觉得是份外的耳熟,并且只在转瞬之后便想明白了出处在哪。
“不是方才刚刚检查了一遍了吗,怎么又检查?”
心中如是想来,但他也知道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这等废话是绝对不可说出口的,一如此间全然是习以为常的陈元良一般。
作为船主,陈元良应付着来人,将此行从何处开始、在哪里停靠、停靠了多久、收购了何种货物、每样各有多少,乃至是船上的船员、客商的籍贯、目的都讲了一遍。看那熟练程度,显然是之前有专门背诵过的。等到了他的时候,亦是不甘示弱,将他此行前来收购香料的目的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带着你们的账簿,还有这个,去港务局。”
第二次的搜检依旧没有搜到什么违禁物品,临了,为首的那西班牙人撂下了这么句话,旋即便带头下了船去,完全不等陈元良的反应。
陈元良对此倒是脸色一沉,但也没有说出些什么,带着自家的账簿和检查的单子,以及船上的其他海商一同下了船,步行向远处的那个大门口正在排队的西班牙建筑走去。
旁人在侧,唐兴远也没好出言问及,只是看着其他海商的面色似乎都不怎么好看。行至那处港务局的所在,一眼望去,前面排队的大多都是汉家打扮,只有少数的欧洲人和南洋土著。与这些少数派的神色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汉人多是面色不虞,一如会员的同伴。
排队的都是来往的海商,有来的,也有走的,都要到这里走上一遭。唐兴远站在那里,细细观望,很快就注意到那些欧洲人和南洋土著与汉人海商的不同,但是没等他继续观察下去,只见得几个汉人海商一脸怒容的走了出来,压低了声音的闽南方言很是不干不净的,旋即便离开了此间。
“这几人,我见过,是郑家的手下。”
一个同伴如是说来,众人亦是沉默。队伍,缓缓地向前,有的很快就结束了,有的则要磨叽良久。待到了他们的时候,众人被引入了一间房间,几个西班牙人坐在那里,有通事在旁作为翻译。只是谈及的内容,却不忍直视。
“你们船上的棉布、丝绸、瓷器和槟榔,他们都要了。另外,还有一批香料要卖给尔等。这是价格,回去交卸吧。”
全然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通事的话,当然并非是他能做主的,只是代为翻译罢了。强买强卖,这一幕着实让唐兴远看了个一愣,只是没等他的震惊结束,新的震撼随着那个认出了郑家的手下的同伴的抱怨就更加鲜明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价格,走这一趟不光是赚不到,还要赔钱的。”
有人带头抱怨,便有随声附和的。会员转头看向陈元良,虽为出言,但是那神色显然与旁人无异。倒是他,此番只带了一些为数不多的货款,此间显然是要被买香料的,尚且犹豫着要不要随大流的时候,却听那通事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还是有买有卖的,知足吧。”
这叫个什么话!
唐兴远心头怒起,只想反问一句“嘛叫有买有卖,嘛叫没买没卖”。岂料,听得这话,同伴们竟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只待表示了一句要商议一下,便被侍从引到了旁边的房间。所要商议的,竟然是香料的分摊比例,而非要不要继续抗争!
“这就妥协了?”
“还能怎样,这些佛郎机人对咱们大明海商从来都是极其苛刻的。强买强卖的事情从没少过,甚至有时连一文钱都不给,直接就抢走了……”
“这也行?”
“怎么不行,这是人家的地盘。”
“那怎么还都要往这里来交易,不怕被抢吗?”
“唐兄弟,你是新近走这海贸的,不知道。这马尼拉的地理位置极好,泰西、南洋和大明的海商很多都会来此。而且这些佛郎机人也不是次次如此,只是偶尔为之。碰上了,认倒霉,否则还能怎样,咱们在别的地方也没有太说得过去的关系。”
用那同伴的话说,走海贸,利润惊人不假,但是风险同样巨大。单纯的以南洋为例,南洋土著的商业港口,那里是要看脸色,但是相对的对华商一般比较友好,只是限于所属国家生产力和货物的吸收能力有限,所以大多只有那些有稳固关系的华商在做。余下的,便要到诸如马尼拉、巴达维亚之类的欧洲殖民者所建立的港易,那里有充足的资金和货源,但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普遍性的对华商不甚友好。
“他们害怕,害怕汉人多了会把他们挤走。”
强买强卖的交易最后还是做了,众人分摊了香料的份额,说白了就是分摊了损失和风险,便离开了那处港务局,往城里华人聚居的那片区域前行。只是临着离开港口时,又是一遍的盘查,这一次更有直接下手的,在他们身上搜了一溜够,确定了没有携带武器才肯放行。
到了此间,大多人是去拜会商业伙伴的,也有去订客栈的。余下的陈元良和唐兴远一同走在前往那熟识的家的方向,谈及此事,陈元良亦是免不了要唉声叹气的。
索性,没过太久,他们便来到了那熟识的家门前。敲开了院门,却是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知会了老爷在家,作了通报,很快的便有一个中年男人迎了出来。
“这位是琼州来得唐兴远唐员外,这位是潘学忠潘先生。”
介绍与寒暄过后,潘学忠自然知道来人所为是何,干脆便引了他们到后面的书房。到了书房,两厢落座,确定了左近无人,那潘学忠瞪大了眼睛,只看得二人怎是一个毛骨悚然。
“你们从琼州过来,是要造盖伦船吗?”
ps刚刚恢复更新,写的有些太慢了,刚写完,抱歉抱歉。
第九章 永历十一年(八)()
盖伦船,饶是陈元良早年便随父出海,至今已不下二十余载了,但是对于欧洲海船的类型、区分亦不过是模模糊糊的。更多的,还是能够将荷兰人、西班牙乃至是葡萄牙、英国的海船达成初步的分门别类,再具体了,就不属于他的职业素养的范畴之内的事情了。
陈元良如此,唐兴远就更别提了。于是乎,潘学忠只得对他们进行了初步的科普,倒是唤起了他们在马尼拉湾时所见过的一艘尾楼很高,竖有四根桅杆,侧舷依稀还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舷窗的记忆。
“那盖伦船在泰西最是一个海上利器,不光是佛郎机人,红毛和英鬲利国也都使用这种海船,凭此称霸大洋之上。至于区别,还是有些的,一时间没办法说明白……”
嘴上说着一时间没办法说明白,潘学忠却从书架侧面摆着的那个不起眼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大沓子的图纸,具是手绘而成的。图纸上将船型、名称、特点都进行了必要的标注,看那纸张已然有些微微发黄了,似乎是很多年前绘制的,而墨迹上面哪怕在同一张上面也有或多或少的参差,显然是不止一次进行增补的了。
此间,潘学忠将这些手绘图纸拿出来,当即就引起二人的注目。不过,唐兴远素来是个善于观察的,看着潘学忠的神色,以及方才翻找时的状况,估摸着这图纸对其人而言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太过紧要的东西,真正要紧的自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给他们亮出来。
然而,饶是如此,只是这一沓子的手绘图纸却还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其中,不仅仅只有盖伦船的,有荷兰人的亚哈特船、东印度船、笛型船之流,亦不乏西班牙人的克拉克船、西班牙大帆船,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地区的舰船,比如朝鲜的龟船和日本的安宅船、关船和小早,再比如阿拉伯人和南洋土著造的船。至于中国本土的广船、福船、鸟船、沙船之流,就更是少不了的了。
这些图纸,无需懂行也能轻易的看出来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绘制的,而绘制的第一步首先便是观察,如此一来就势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震惊良久,二人抬起头看向潘学忠的目光早已与初见时截然不同了。哪怕是作为熟识的陈元良,从前只知道潘学忠对此有着特别的爱好,而且也是个懂行的,仅此而已。怎知道到了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他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相识多年的老友。
在路上,陈元良已经向唐兴远做过了必要的介绍。这个潘学忠籍贯是浙江金华府兰溪县,那里本就是个三江汇聚的所在,内河船运非常发达。潘学忠家里是世代做造船营生的,有家造船的作坊,造的当然也都是内河航行、打鱼用的民船——兰溪县处于浙西内陆,衢江、婺江在此汇聚,最终形成了钱塘江,涌入大海。
本就是做着造船业的营生,他们自然也没理由与海贸划清界限。这在江浙本就算不得什么新鲜事,而他们家后来因是得罪了乡绅,在家乡呆不下去了,由此才跟着熟识的海商出了海,并到了这马尼拉定居。而那时候,已经是崇祯十四年的事情了,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的时光了。
这潘学忠本就是造船世家出身,对于船,尤其是对于他随家人出海时一度带给他巨大震撼的欧式海船有着极大的兴趣。这些年,他在此娶妻生子,也是个吃海贸饭的海商,但是出于兴趣爱好,为了了解船只结构,他更是特意到西班牙人的船上,以及甲米地的造船厂做了近十年的通事,由此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说起来,做海商,他素来是被人说不务正业的,但是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船,喜欢航海。
“当年的佛郎机人麦哲伦就是在做有史以来第一次环球航行的时候发现的吕宋,并且死在了吕宋。若是有一日我也能驾着海船来一次环球航行,哪怕是像那个麦哲伦一样死在了路上也可以瞑目了。”
聊到了船,尤其是潘学忠深知来人的目的,自是不免有些激动。只是那份沉醉稍稍退潮,这个中年男人特意提醒了陈元良和唐兴远万勿将此事说与他的家人,唯恐家人会为此担忧。
“以小弟看,嫂子十有是早就知道的,倒是怕兄长担忧才会装作不知道的。”
后者一口答应了下来,前者却来了这么一句。言及此处,又是一声叹息。不过这沉默在书房中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的,潘学忠便旧事重提。
“盖伦船我所有了解,也是这些年观察得最细的。如今泰西,甚至说如今的海上,泰西诸国的盖伦船可谓是一枝独秀。谁的盖伦船更多,造得、用得更好,就可以称霸洋面。恕在下直言,咱们大明的船,已经落伍了。”
身处在南洋,潘学忠显然要看得更加清楚。其实,就此事说来,陈元良也是有着一定的概念的,无非是对欧洲船舶的了解度不足罢了,但是道理还是明白的。
潘学忠再度问及了盖伦船的事情,面对着那双炽热的目光,唐兴远将手头尚未看够的盖伦船手绘图纸轻手轻脚的放在了案上,旋即却对潘学忠反问道:“看得出,潘兄是在造船上是有大能耐的人物。只是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潘兄直言。”
“但说无妨。”
“在下此行在马尼拉湾见过那盖伦船,具体是哪种的分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盖伦船似乎是战船吧?”
“这……”
陈元良托人带来的书信潘学忠是反复看过无数遍的,需要他出山的是一个叫做粤海商业同盟的组织,他们在琼州府有意兴建造船厂,需要了解欧洲船舶的人才。对于这个组织,潘学忠是吃海贸饭的,当然清楚,甚至他还曾去过香港那里,知道是有着广东巡抚陈凯的官方背景。但是,陈凯又是郑氏集团的人,而且地位很高。现阶段,郑氏集团的官办造船厂还在造广船和福船,反倒是一个民营造船厂要造欧式船舶了,于战船上大概还是有着忌讳的。
“不瞒唐员外,以在下所知,英鬲利国和红毛的盖伦船多是战船不假,而这佛郎机人的盖伦船更大,却是军民两用的,既可以做战船,也可以做货船。”
唐兴远是粤海商业同盟的代表,潘学忠对此自然是要知无不言的。但是,这般解释下来,无需唐兴远说明了,他和陈元良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从那眉宇间的愁色看出些门道来——对于建造战船,他们是真的有忌讳的。
“这样说吧,咱们请潘先生出山,目的是造商船的。比如这笛型船,咱们自然是更加青睐的。至于盖伦船嘛,不怕潘先生笑话,咱们是没有想过要造战船的。”
这显然是一条红线,轻易不愿去触碰的。对此,潘学忠并非不能理解,只是多年的期待终有达成的一日了,现在主事的人却畏首畏尾的,一股子怒火便直冲了天灵盖。
“唐员外,阁下既是涉足海贸的,当知道海上从来是弱肉强食。在下看应龙的书信中提到了粤海商业同盟在大力发展,可谓是不遗余力。但是,如今的南洋已然是那些泰西人的天下了,阁下想来也见识过了佛郎机人对咱们大明子民的态度。若是只顾着提高产量,没有强大的舰队作为依仗,那边是如稚子抱金于闹市!”
道理,唐兴远并非不懂。只是,世代经商,他深知官府的底线,假设他们真的明目张胆的建造战船,造不成,自然就是个笑话,若是造成了官府势必会插上一手,甚至会强夺过去。到时候,只怕就算是有陈凯撑腰,可若是就连陈凯都要马首是瞻的国姓爷动了这般心思,或是朝廷决议如此,只怕到时候也一样落不得好。
这里面的风险太大,莫说是他一个人,就算是整个粤海商业同盟也作不了这个主。只是没等他将这份苦衷婉转的进行表达,那潘学忠却是好像是触到了一块逆鳞似的,断然的便将后话说了下去。
“恕在下直言,无论是广东的商贾,还是那位国姓爷,能够在南洋的海贸上一本万利,说到底还是因为有着南洋的大明商贾支持。否则单纯靠着与泰西人交易,不被抢夺都是好的,哪有现在这般的好日子?”
“可是,在南洋,大明百姓却是无时无刻的不在受着那些泰西夷狄的盘剥。强买强卖是好的,一个不顺眼,强夺了去也是求告无门,甚至干脆直接杀人越货,或是把人卖到其他地方做奴隶,哪是人过的日子。”
“不怕二位笑话,在下刚刚到这马尼拉的时候,当时买下的那个院落可比现在的要大,而且也更加便宜。为什么,因为那墙上还有血迹凝固,正是源于在下到此之前两年的那场大屠杀,佛郎机人不光是残杀寻常的汉家商民,就连那些信了泰西神佛的汉人,这些所谓笃信虔诚的佛郎机人也没有放过。”
“在下一家人初到此地,手里实在没有太多银钱,就只得在那里讲究,却日日睡不得安稳,总觉着一到夜里面就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到了转年,运气好,赚了一笔,家父就连忙把房子卖了,添了钱才买了此处。至于这里有没有汉家商民死于屠戮,便不可知了,起码没有入住时见的血迹,心里总能好过些。”
若非是不敢回乡,谁会愿意在这里担惊受怕。这对于潘学忠而言是一桩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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