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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马-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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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自己隐隐不快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周秋水的案子。周秋水的案子不少事情牵扯到平安县，但办案组在平安县取证时不太顺利。为此，黄山雨几次打电话给他，要他过问和协调。他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他必须有鲜明的立场，否则你这个县委一把手就有渎职之嫌。后来，老百姓的议论传到他耳朵里，说当年周秋水整了袁晋鹏，现在袁晋鹏终于报仇了。对此，他能辩解什么呢，只能苦笑一声。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外面白茫茫一片。几缕淡紫色的思绪缓缓升起，他想到东晋那个“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的故事，“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该是怎样的一种洒脱啊！柳申在家吗，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睿智而见多识广的柳申在围炉读书还是像他一样隔窗观雪？他突然想去见一见柳申。到平安上任以来，他一直忙忙碌碌，几次想去看看柳申，都没能去成。今天手头没有很急的事情，倘若趁雪去下乡，恐怕人家嘴上对你阿谀奉承，心里嘀咕你作秀。主意拿定，他邀上县委办公室主任王才德和司机小刘一同出发。王才德此前担任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兼政研室主任，袁晋鹏将他扶了正，怎么说也是向阳镇的老部下，用起来顺手。司机选了小刘，在很多人眼中，小刘只是凤岭乡的司机，有些土气。但他发自内心地喜欢本分人，总觉得老实人更值得信赖。
柳申的家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高挑，眉目清秀，穿戴素雅。
王才德问：“柳部长在家吗？袁书记来看他。”
女人把他们迎进来，朝屋里喊：“姨夫，来客人了。”
柳申从书房出来，见是袁晋鹏，惊得张大了嘴：“书记驾到啊，这么大的雪。”
袁晋鹏说：“柳部长，几次想过来看看您，给这么那么的事耽搁了。”
王才德补充道：“袁书记一天到晚忙得很，难得歇下来，今天下雪才有时间。”
说话间，柳申泡了一壶金骏眉，接着又打开空调，客厅里慢慢暖和起来。袁晋鹏暗自叹息，在空调时代到哪里去找围炉读书？
柳申筛了三盅茶，分放到各自跟前，问道：“袁书记，感觉怎么样？”
袁晋鹏笑道：“怎么说呢，平安县我熟悉，不至于摸不着头脑。几个月下来，算是上了轨道。”
王才德说：“柳部长，袁书记来的时间不长，做的事可多了。稳定了局面不消说，现在我们平安县很多指标跑到了全市前列。”
柳申点点头：“不错，不错！以我们平安县的区位和经济情况，要做到前面去不容易。”
袁晋鹏说：“柳部长，晚上到你这里吃饭，我们聊聊天。”
又扭头对王才德说：“你和小刘去买点菜来，看有没有大竹鼠。”
柳申站起来：“蓬荜生辉！哪能让王主任去，叫我小姨子和她女儿去就是。”
王才德按着柳申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车子在外面等，我去更快些。您陪袁书记聊聊天。”说罢，快步出了门。
柳申又给袁晋鹏满上茶：“陈胜书记几个人安排了工作吗？”
袁晋鹏端起茶盅啜饮一口：“估计要满一年才会安排，否则网络上炒作一下被动。陈胜、方抱阳、梁克雄是免职，应该可以按照同级职务安排。”
“梁克雄可惜了，本来这几年他顺风顺水，又年富力强。”柳申惋惜地说。
袁晋鹏叹息：“唉，仕途凶险！你不得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有时候一件意外事件就让你吃不消。”
柳申微微一笑：“信息时代，尤其当下的自媒体时代，应对舆论的能力很重要。稍有不慎，一些负面新闻会迅速传播和放大。前不久的李刚门，网上满是调侃和嘲弄，真相怎么样有几个人清楚？网上声音一边倒的时候，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柳部长在玩微博？”袁晋鹏问。几个月前，张木槿开了一个名为“木槿朝阳”的微博，叫他也开一个，至少能及时看到一些信息，他便开了一个名为“大鹏展翅”的微博，关注了几十个网络大v。
柳申说：“我随便弄了个微博，图看新闻方便，很多大事是微博先披露。”
袁晋鹏若有所思：“省纪委办周秋水这个案子时，牵扯到我们县的一些事情，现在有人说我袁晋鹏复仇了，其实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柳申重新打开一包金骏眉：“街谈巷议不必挂怀，县委一把手不和省纪委、市委保持一致，那怎么行？”
袁晋鹏问：“柳部长，你说我该注意点什么？”
柳申不吭声，只顾泡茶，好大一会儿才说：“你到平安县来是救急，又是本地人，估计不会超过两年。如果是这样，维持稳定运行就可以，不必追求什么特别突出的政绩，更没有必要做什么很大的改革。”
袁晋鹏说：“我也觉得本地人做书记、县长弊端多，一天到晚多少人找你开后门啊！我巴不得去哪一个大一点的县，只是在这里没有差不多的业绩怕说不过去。”
柳申笑道：“呵，在官场混，最要紧的是跟对人。其次占一个好码头，区位好，人口多，经济总量大。然后是善于沟通和协调，至于政绩，中不溜秋就行，当然也不能排倒数。至于可能触及既得利益阶层的改革和创新，风险比较大，如果你在平安的时间短，能不搞尽量不搞。”
袁晋鹏摇摇头：“说实话，我们平安县干部的整体素质和责任心有点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不光要加大培训力度，还要修改考核评价办法。柳部长，你说，做县委一把手能不考虑这些问题吗？能不改吗？”
柳申给袁晋鹏添了茶：“世界上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王安石当年搞变法闹得热火朝天，后来受了挫折。你读他写的凤凰山，如果不看作者，哪里能想到是出自这位大改革家之手：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袁晋鹏说：“柳部长，你最了解我。做事做人中庸一点，这个我做得到。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和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像我们这些长期在行政单位做领导的人，除了做领导，基本上没有其他技能。回去教书，不可能。辞职下海，没这个胆量。只能熬下去，官场一个年龄一个槛，想爬上去就得抓住一切机会，慢半拍最后就会慢一截。既然要定主意往上爬，那实现手段上有没有底线？你洁身自好不受贿，能保证顶头上司每个都是包公、海瑞？如果有些领导贪财，你两手空空能行吗？话说回来，要真正做到一尘不染确实不容易。”
柳申点点头表示理解：“我觉得还是要沉得住气，不必框定高官厚禄的人生目标。人还是要有原则，不能不择手段。为官，最重要的是安全，提拔在其次。”
袁晋鹏记得刘贞吉几次告诫他不要太书生气，其实说他在实现手段上约束太多。今天听柳申这样说，他觉得自己和柳申的思路更靠近。有些人打着解放思想的旗号，做事做人无原则、无底线。对此他难以接受，他实在不想逼自己变成一个貌似强大而没有底线的人。平安熟人多，求他办事的人就多，不少人想拿项目工程，也有人试图花钱买官。他很厌恶和这些人打交道，却不得不笑脸相向，否则人家要说你白眼狼翻脸不认人，谁不了解你袁晋鹏啊。钱是好东西，他不得不承认，面对一捆又一捆钞票，他也曾动过心。可在**面前，他必须有足够的克制力，这不单单是防范谁，而是必须养成这么一个习惯，也要收获一个廉洁的口碑。
王才德、小刘买菜回来，有大竹鼠、石鸡，野生甲鱼、鲫鱼，还带了几瓶绍兴黄酒。
柳申说：“不好意思，你一个大书记赏脸到我这里吃饭，还让你们自己买菜买酒。”
袁晋鹏笑道：“柳部长，你见外了。我们的关系不单单是吃饭的关系，你得给我提提建议，下一步我重点该抓哪些事，哪些事情老百姓目前意见最大。”
柳申抬起头，若有所思：“袁书记，我觉得平安的各项工作走上正轨后，可以花点精力做这么几件事情。一是整一整社会治安。现在县城的社会治安还是有点乱，这个帮那个派打打杀杀吓死人，他们渗透到了经济领域。这么一个小县城，盘踞着菜霸、钢筋霸、水泥霸、石灰霸、沙霸、石霸，连老百姓做私房也不放过。你说为什么我们菜市场的菜特别贵，就是被菜霸收了保护费，成本上去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恶性案子。九十年代河北出了任雪案，轰动全国，那是老百姓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二是整一整骗吃低保的歪风。真正的困难户没吃到低保，倒是社区书记、主任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拿到了指标，影响太恶劣，底层的老百姓意见大。三是要整一整公务员尤其窗口单位的服务态度和办事效率，老百姓去办事，他们冷若冰霜，爱理不理，一件芝麻大的事要跑三趟五趟。这几件事办好了，你袁书记功德无量，平安县的老百姓感恩戴德呢。”
袁晋鹏点点头：“这三件事牵涉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我尽快开会安排解决。公务员的服务态度和办事效率是一个老问题，去年陈胜整过，好了几个月，又旧病复发了，看来得下决心狠狠地处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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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夜访柳申，高人一言值千金（下）（）
王才德过来叫大家吃饭，腰上系着围裙。
柳申一惊：“嘢，王主任亲自掌勺了？”
袁晋鹏说：“才德的红烧鲫鱼是一绝，我在向阳镇时就吃过，他那个时候正犯副科病。”
“什么妇科病？”柳申不解。
袁晋鹏忍俊不禁：“才德以前在镇政府做书，迟迟没有提到副科级，心里急得很。有一段时间工作懒心懒意。我们就笑他患了提拔副科级的病，简称副科病。”
王才德凑近一步，嬉皮笑脸道：“书记，我现在又患病了。”
“呵呵，患副处病？别想那么多，知足，才做几天主任啊。”袁晋鹏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
王才德连忙摆手：“我才不想什么副处级呢，现在说谁副处级谁就脸红。”
“为啥？”柳申一头雾水。
袁晋鹏解释：“还不是那些黄段子闹的。说一个官员去娱乐场所，遇到一个三陪女，妖艳动人，便使出看家本领，把三陪女搞到上去了。**之余，三陪女问官员的身份，官员模糊回答说，副科级。三陪女笑道，你副科我副处，我没有结婚，名义上是，可实际上你也知道，只能算个副处。”
柳申第一次听，哈哈大笑。
王才德补充说：“说到科长，还有一个段子。有一个单位，科长是一个中年男人，副科长是一个少妇。一次，女副科长陪科长参加宴请，酒桌上很是热闹。科长兴之所至，突然语带双关说，科长一般都干过副科长。桌上的男人便嘿嘿地笑。副科长灵机一动，说，科长一般都是副科长生的。因为生和升同音，科长没了脾气，只能吃哑巴亏。”
上了桌，看着一桌子菜，袁晋鹏说：“这么多好菜，不喝点酒哪里说得过去。”让小刘给每个人倒满一杯绍兴黄酒。
柳申面露苦色：“袁书记，我十多年不沾酒，只喝这一杯哈，让韩小琴陪你喝几杯。她是我小姨子的女儿。”
韩小琴是刚才开门的女人，撒娇道：“姨夫，你怎么一下就把人家给了？”接着，站起身打招呼：“袁书记好！王主任好！刘司长好！”
王才德说：“姨夫说你能喝酒，那还有错？陪着我们袁书记喝几杯，机会难得呢。”
袁晋鹏摆摆手：“不要勉强，我从来不逼女孩子喝酒，随意喝。”
韩小琴说：“什么女孩子哦，人家都三十多了。陪袁书记喝酒，我拼了，醉了心甘情愿。”
说罢，举起杯子敲了袁晋鹏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了一个多小时，袁晋鹏有点酒酣耳热。韩小琴脸颊微红，两眼迷离，煞是娇艳，刚刚脱了羽绒服，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袁晋鹏心想，竟是一个俏丽而风韵十足的女人。
这时，邱姨倒满一杯酒，又给韩小琴加满酒，站起身：“袁书记，我们娘俩敬您一杯酒，祝您步步高升！”
袁晋鹏赶紧用手示意她们坐下，干了杯中的酒。
邱姨说：“袁书记，有个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
柳申打断邱姨的话说：“喝酒喝酒，说这个干什么呢？！”
袁晋鹏的脸扭向柳申，真诚地说：“柳部长，和我不必见外，只要力所能及不违反原则，我一定尽力。”
邱姨看柳申一眼，见柳申没吭声，说：“袁书记，您帮一帮韩小琴。她本来也是中专毕业，可惜分在县生资公司工作，几年前公司解散，只能去房地产开发商那里楼，前年她老公和她离婚，独自到广东去了。现在她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太难了。前几天，那个楼盘完，她又失业了。袁书记，您帮帮她，她刚刚拿了本科学历呢。”
韩小琴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
柳申的老婆邱老师说：“袁书记，我这个侄女真的很优秀，老柳退下来这么多年，没有哪个关系特别好的领导，只能请您帮忙。”
柳申叹一口气：“唉！你们哪里知道袁书记的难处，全县这么大，韩小琴这样的情况多得很呢。现在，大家都在比试突破规则的能力，以突破规则为荣，而不是像五十年代以遵章守制为荣。现在我柳申也未能免俗。”
袁晋鹏笑道：“柳部长言重了，小韩情况特殊，要求不过分。我找个机会和思诚县长说一声。”
王才德端起酒杯：“慢慢来，这事急不得。我敬柳部长一杯。”
袁晋鹏对韩小琴说：“小韩，你写个请调报告给王主任，我看看怎么弄。毕竟是逆向调动，手续繁琐。”
韩小琴抬起头痴痴地望着袁晋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桩多么大的事啊，这是多么难的调动啊。她本人虽然没有经历过，可听身边人说谁谁谁花了多少钱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企业调到事业单位，谁谁谁陪了郑县长睡觉做了长期才调成了。这些年，她妈妈几次求姨夫出面找领导，姨夫无一例外予以拒绝，说没这么大的面子。
王才德说：“嗳？小韩敬酒啊，袁书记难得发话、批条子呢，为你破例了。”
韩小琴赶忙加满酒，站起来：“谢谢袁书记，谢谢！您真是我的贵人啊！”
袁晋鹏招了招手，示意韩小琴坐下来：“小韩，这杯酒你敬王主任，他肯帮你就有戏了。”
王才德一脸迷惘，看着袁晋鹏。
袁晋鹏说：“小韩，听我的，没错，你喝就是。”
王才德也不多问，跟上韩小琴的节奏咕咚一声干了杯中的酒。
小韩连着喝了几杯酒，不再拘谨，说话放开了一些。
王才德问：“小韩，既然离婚了，就趁着年轻抓紧找一个，省得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
“唉，谈何容易！这两年也有人介绍，高不成低不就。不是人家嫌我没有固定工作，就是我嫌人家年岁太大——五岁八岁我可以接受，十五岁哪里行呢？我以前也觉得有些女人离婚十几二十年不结婚很奇怪，现在完全能够理解了。”小韩说。
袁晋鹏笑道：“我读大学时，有一个老师主张老公比老婆大十五岁最为合理，说这种婚姻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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