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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文系统能做什么-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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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惊蛰的动作便情不自禁的在那样的视线下顿了顿,然后看着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哭喊起来,便被同伴一剑刺死。
“你在发什么呆?”
他的同伴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别让他们跑了。”
他看着他的背影匆匆奔赴下一个目标,而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孩子的尸体,看了很久很久。
那个孩子死了。
就好像那个坚持着仇恨,坚持着复仇的凤惊蛰,也一起死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变了。
不管他多么畏惧和憎恶这种改变,不管他曾告诫自己多少次,绝对不要变的和那些人一样——但他在别人眼里,终于还是和他恨着的那些人没有区别了。
也许早在他为了活下去,而一次次忍耐,一次次屈服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谈论复仇了。
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人们都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但他多么希望有人可以论心不论迹的看着他,告诉他,你跟他们不一样。
不过,当他麻木着杀死了下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已经认了。
——若是论心不论迹,论心无恶人。
而他的搭档飞雪,是个比他更为异类的孩子。
她是个孤儿——又或者与亲人离散了——总之,她孤身一人,被人贩子卖给了月明楼。
她与月明楼之间并无仇恨。但她竟然能在其中长大,却无比坚信“月明楼的存在是错误”的。
红颜坊的女孩子比男孩子要幸运在,她们不用亲自拿起杀人的刀。可是她们的不幸在,她们无法自己掌控自己的身体。
月明楼要把她们交给谁,她们就要交给谁。
一开始,飞雪入了宫。
她很得宠爱,于是开始想要借用皇帝的力量,来消灭月明楼。但后来,月明楼发现下达给她的任务完成的越来越敷衍,她也越来越不服管教之后,就断了与她的联系。
飞雪天真而兴奋的以为月明楼奈何不了自己,但没过多久,她便日渐萎靡不振,一个月后便“病逝”宫中。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蘅翠冷冷的看着她,飞雪何等聪明的人物,立刻痛哭流涕的道歉认错,求楼里再给她一次机会。
于是这次她就只能成为侍女,被送入了望族马氏府中。
就如同刀会锈,会钝,最终会无法再修理使用。红颜坊的女孩子,在辗转多人以后,也会染上无法消退的倦怠和抑郁。
可飞雪还是强打精神,没有放弃。很快,她就成为了马氏家主最为宠爱的侍婢。
不久,马家与李家斗富赌酒。飞雪奉命上前敬酒,李家子不应。
再劝之,仍不为所动。
马氏家主于是大怒下令,若是李家子不肯饮酒,定是侍婢招待不周,不如砍去双手,以谢其罪。
他明明愤怒于李家子的不给面子,却又因为李家与马家地位高低不堪伯仲,便迁怒于女人,拿她出气,用她示威。
飞雪尖叫着,挣扎着,哭喊着,但没有用处。
等到凤惊蛰赶到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没有了。
“活着一点都不好”
飞雪看着他,脸色苍白,满脸泪痕,却居然还能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虽然惨淡,但毕竟是个微笑。
“我太累了惊蛰,我不能再陪你了”
但他看着她,手却抖得几乎什么都握不住。
“自小在楼里,我就生的最好看我原以为,生的好看,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的我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人喜欢我,可以把男人耍的团团转,可以让他们对我言听计从但是啊我才发现,除了美貌我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人,一旦美貌没有用处了,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不是的。不是的。”凤惊蛰慌乱的捧着她的脸,他努力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好像这样就能擦去她的灰心丧气,就能让她重新捡起活下去的自信和勇气。
可是他一边擦,飞雪的眼泪却止不住的一边掉,他怎么擦都没办法擦干净。
“我已经是个废人啦。”
她轻轻的说道:“楼里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一样要把我打发去等死的”
“求求你了,我只想死在你手上。”
“我知道的,你跟他们不一样。就算在所有人眼里,你跟他们都没什么不同,我都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是个温柔、体贴、善良、可爱,又最最最宠我的人惊蛰,你别害怕,也别担心我死了之后,会去阴间找你的家人,还有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我去帮你给他们道歉,我去跟他们说,你们要是有什么气,就发在我身上吧,你们不要再怪他了,他过得很不好我们过得都很不好你说好不好?”
“真讨厌啊”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原来生的好看也不能为所欲为的啊”
于是飞雪死了。
凤惊蛰一个人把她埋葬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直到现在,月明楼也没能找到她的尸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跟着她一起死了算了。可是他却还有一股不甘心的恨意,重新的燃烧了起来。
他一定要看看,一定要看看,最后月明楼究竟会有个怎样的结局。
于是他挖掉了自己的一只眼睛,放在了飞雪的身边。
他身体的一部分,从此代替他永远的和她在一起,一直陪着她,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荒地里,觉得寂寞。
而眼睛的缺口,和心里的空隙,比那已经渐渐模糊起来的幼年时的记忆,都要更加清晰的提醒着他,他曾经都失去了些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在确认了姚玉容也是个心怀仇恨的“同类”以后,凤惊蛰和她的关系,一下子就紧密了起来。
她用孤陋寡闻和鉴貌辨色验证过了,他说的的确都是实话。
与此同时,姚玉容也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凤惊蛰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也参与了阮盈盈一家被灭的任务。
但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关于他的更多信息,姚玉容有时候会觉得,既然他并没有那么坏,那么那时,鸾丙申原本准备直接杀了她,如果不是凤惊蛰发话,要把她带去红颜坊,也许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算是救了她一命?
但阮盈盈已经死了。
他救的人是她——姚玉容,她可以原谅他,但她没有资格代替阮盈盈原谅他。
而如果他是不情愿的,这份仇恨究竟要算在谁的头上?他?还是直接算在月明楼头上,“只诛恶首,不问从犯”?
姚玉容想不清楚。
她只觉得,有个能够相互知底的人可以说说话,感觉很好。于是她什么都没说。
凤惊蛰问过她的打算,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姚玉容当时说,我不杀谢温,是因为只杀了他没有用处。
的确,她可以只杀了两位楼主完成任务——但除非系统能再给她一个身份,不然她还是要跟月明楼,跟谢家纠缠不清。
既然如此,谢温目前甚至算是她唯一的靠山,这个靠山还非常强而有力,杀了谢温,无异于自毁长城。
那时她对凤惊蛰形容的第一个四年计划,是要借着谢家的势力,尽可能的打出自己的名望,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并且尽力的改善红颜坊的处境。
至少,那些本该送去青楼的女孩子,她都全力阻止了下来——送去了客栈当服务员。
起码姚玉容说服了谢温,比起青楼,客栈的消息流通程度只高不低。
而这些,这四年来,她都做到了。
凤惊蛰因此对她颇为期待,因为红颜坊的姑娘大多都会高估美貌的作用,但真正能够倾国倾城的,又有几个?
最怕的就是她们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所有,而这唯一的美貌,又难以支撑起她们的野心。
不过他好像因为飞雪,不敢再对任何人报以太大期望,于是这四年来,只是一半热忱,一半淡漠的观望着她的动作,偶尔帮些小忙。
不久前,姚玉容过来和他更新了新的计划——那就是要掌握军权。
但此刻,她说:“我有些事情欺骗了你。”
凤惊蛰看了她一眼:“你去谢温那告发了我?”
“没有。”
“我想也是。你要告发我,何必还要等四年。”
姚玉容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不想复仇了。”
她知道,在临渊履薄之中,只有凤惊蛰一个人仍是红色,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是她变了。
而说出这话以后,她原想着他也许会失望,也许会生气,也许会沉默,却没想到凤惊蛰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哦”了一声。
姚玉容有些惊讶道:“你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为什么?”
凤惊蛰淡淡道:“复仇很累,真的很累而人生又那么短全部浪费在仇恨上,本来也很可惜。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个人的事情。你不想复仇了,那是你的权利,我有什么好干涉的。”
姚玉容莫名的又气又急道:“那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唔好吧,为什么?”
“因为”姚玉容原本想说,因为月明楼附属于谢家,而谢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在南秦,无论她去哪一个部门说要拜访亲族,都绝对会有至少一个谢家族人出门相见。
整个朝廷,不是谢家之人,就是谢家盟友,与其清理与谢家有关的人,倒不如直接清理与谢家毫无瓜葛之人轻松容易得多。
和谢家作对,不如说直接就是和半个朝廷为敌,既然如此,你就只能硬刚一个国家了。
南秦如此,姚玉容相信如今已经改国号为燕的北燕更加严重——否则的话,谢籍如何上位?
而谢温如今与她利益攸关,若要出手,当然要先对付谢籍。那她之前打算借用南秦之势,就变成了国战。
战争一起,又要卷入多少无辜的人命?
所以她不知道,为了复仇做到这一步,究竟有没有必要。
可是姚玉容想了想,却没有说这些貌似冠冕堂皇,“我也没有办法”之类的理由。
她顿了顿,垂眸道:“因为我贪图享受。”
每年大暑之时,只有谢府有冰可供,她还记得天气大热之时,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仆从去做。
她们要冒着火热的太阳跑上跑下,她要水果,她们就要去拿水果,她要熟水,她们就要去制作熟水,她要吃冰,她们就要小跑着防止碎冰在路上融化。
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洋洋的卧在象牙床上,对此心怀歉疚,却也绝不愿意亲自动身——现代之时,夏天她从不肯离开空调房子去外面多走一步——最多暗自忍耐些口腹之欲,免得太过劳累这些汗流不止的侍女——这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体贴了。
哪怕她脑子里转着无数“人人平等”的信念,那也抵不过现实的炎炎热浪。
事实就是,离开了月明楼后,已经没有人再压迫她了。
她已经从被害者,变成了既得利益者。
若是离开了谢府,不再是“谢安”,她还有什么呢?
她的长发不会再有人帮她精心伺弄,不会再柔顺,润泽,宛若丝绸,而会渐渐干枯,粗糙,蓬乱。
她的衣裙不会再柔软,光鲜亮丽,每季更新,季季所花费的费用,都是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见都不曾见过的华美衣料,一尺便是他们好几个月的全部收入。
她的肌肤不会再细腻,白皙,在风吹日晒之下,它会变得粗糙,出现毛孔,变得黝黑,甚至出现皱纹,斑点。
失去了谢家顶级门阀的光环后,她就不可能再随意就和王爷谈笑风生,来往所见之人,皆是朝廷重臣,便是皇帝,也要看在她的家族面子上,含笑问候一句:“谢卿。”
她只需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前方便是一路坦途。
好,你当然也可以说,凭你的金手指,你也可以靠自己奋斗啊!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已经生在了罗马,又为什么还要去靠自己的力量走去罗马?
一个人奋斗一生的梦想,也许就是过上这样轻松惬意的生活,如今她已经得到了,又有什么理由去破坏?
但凤惊蛰只是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安静道:“因为你于心不安。”
第九十七章()
“你怎么才回来?”
跟凤惊蛰谈了会人生;姚玉容回来的时候;刚在床上重新躺下,便听见身旁的狌初九幽幽的带着惺忪的困意;来了一句仿佛梦呓般的询问。
姚玉容一动不动道:“起夜的时候;发生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
“我来葵水了。”
狌初九原本抬起手来,慢悠悠的揉着眼睛的背影顿时一顿;他立马翻过身来,面对着她道:“那你?我要不要去把流烟叫来?”
“没事,我早有预料。”姚玉容却很是淡定:“最近几天我就感觉自己敏感易怒,烦躁不安;心神不宁;时不时下腹绞痛以防万一,我出门起夜的时候带了月事带。”
“还好复学的通知还没下来;明天应该能在家里再呆上一天。”见她自己将一切都处理的很是妥当,狌初九说着“幸好幸好”,语气中却带着点欠揍的幸灾乐祸。“不过书院想必也不会停课太久;那时候你的葵水能退吗?”
姚玉容渐渐地涌上了困意;她不大在乎道:“没退也没办法要么就说我骑马摔断了腿吧”
但她闭着眼睛,闭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确颇有困意;可就是一时半会很难睡着。
她不得不找狌初九聊天道:“问你一件事情。”
狌初九很是配合道:“什么?”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你不喜欢吗?”
“是我在问你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哇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反套话技术用在自己人身上??”
狌初九便淘气的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之中;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嘿嘿一笑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啊。”
我猜也是。
姚玉容没有动弹;只是默默地这么想着——狌初九是个孤儿。一个孤儿若是没有被月明楼收留;前些年动荡不安的时候,没准就直接死在外头了。
比起在楼外流离失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来说,在月明楼里自然是没什么不好。
虽然训练严苛,但在外头想要掌握一门手艺,也一样要在师父手底下受苦受累,至于杀人——没准对年轻的杀手们来说,反而是工作充实,能够体现自我价值的严肃事业。
她想起之前她对着凤惊蛰大发感慨,说人类是一半铁石心肠,一半悲天悯人;一半漠不关心,一半温柔体贴;一半无恶不作,一半心怀正义;一半勇敢奋进,一半懦弱不前。
又说她感觉自己现在是百分之三十的铁石心肠,百分之二十的悲天悯人,百分之十五的漠不关心,百分之十的心怀正义,勇敢奋进,和懦弱不前,还有百分之五的温柔体贴,和百分之一的无恶不作。
当时凤惊蛰默默的算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多了百分之一?”
把姚玉容气的踹了他一脚,“这是重点吗?”
“显然不是。”凤惊蛰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显然毫无兴趣在这继续听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女人顶着少女的壳子发些月经期的神经质牢骚,“你的矫情和牛角尖才是。”
他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绝对的正确和正义?这个世界上哪有这种东西。”他淡淡道:“你只要想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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