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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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公羊笙浅笑，摇摇头道：“太子，请坐吧。颜峥，你和蔺贤蔺如坐在一起。蔺贤，拿一卷书简给他抄写。”

　　　　被称作蔺贤的孩子和太子蔺祚一般大，今年十四岁，他似乎不知道有这个安排，想了想，便将今天晨读要诵读的书卷递给颜峥，“颜峥，你抄这个吧。”

　　　　“这个是什么？”颜峥看着上面的字，他只能认识一半左右。

　　　　“这是颛孙先圣编纂的十诫，这是其中毋宁为卷一。”蔺贤解释道，然后悄悄告诉颜峥，“一会儿我们会读，你先抄，慢慢来。”

　　　　颜峥点点头，拿了新的竹简和毛笔，将书卷好好的放在面前，并没有立刻开始抄写，而是用手不断描绘着上面的文字。也多亏瑄国脱身于启，为表友好，一直用的是一样的文字，而不像是以前的那些大国，裂土称王后立即改换文字，有的用回了以前的文字，有的在启文字上加以变形。公羊笙偷偷看了一眼这边，清了清嗓子，开始领着大家开声。

　　　　上午的两个时辰，颜峥一直在抄写，有时听公羊笙与太子讲课听得入神了，停笔一会儿也没人管他，旁边的蔺贤还在帮他遮挡。

　　　　午膳的时候，刘顺给颜峥送来吃食，还给蔺贤带了一份，是林姑姑做的糟鸡荷叶蒸。颜峥看了看被带出去用饭的蔺祚，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上午一直很照顾他的蔺贤笑道：“哥哥们好厉害。”

　　　　“峥儿以后更厉害。”蔺贤笑笑，看着颜峥清澈的眼睛，坦白道，“蔺彦叫我照顾你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说，不过大事我就不能保证了。”

　　　　“嗯嗯。”颜峥微笑，看看在身边的刘顺，又问蔺贤道：“贤哥哥，我可以给戚夫人送份点心吗？”

　　　　“可以，不过戚夫人一般在内殿，你认识吗？”蔺贤看着颜峥点头，刚松了口气，就一把拉住窜起来的小孩儿，“不急于一时，你先吃饭。”

　　　　颜峥眨眼，“我还是先给戚夫人送去好了。免得一会儿凉了，不好的。”

　　　　蔺贤想了想也是，便放了颜峥过去。颜峥和刘顺走后，蔺如看看堂弟，“我可劝你，不必对他好。连个质子都不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出意外了。”

　　　　蔺贤微微皱眉，“你这话才是不必说了。我既然答应了蔺彦，就要办好，何况你我之间与颜峥又没什么来往，只是进学的时候照顾一下。”

　　　　“呦，就一年的同窗情谊，你就把那贱民生的当兄弟了，别忘了，他虽然姓蔺，但是——”蔺如看看堂弟又板着脸的样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无论蔺彦的母亲是什么人，他的父亲都是当今天子，咱们的陛下，你如果再说这种话，我就去告诉婶婶。”蔺贤抿唇，他父亲是蔺晟，当今天子的弟弟，而蔺如是已故邢夫人的儿子，一直养在王后身边，行事比太子还要肆意一些。

　　　　“你少拿王后压我。”蔺如瘪嘴，往嘴里塞了块肉，没嚼烂就咽下去，噎在喉咙口。蔺贤摇摇头，给他递了碗汤，“慢慢吃。”

　　　　“要你管！”蔺如灌了口汤，看着一脸严肃的堂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宫内皇子多，太子却只有一个。”蔺贤慢悠悠的喝了口汤，慢条斯理的吃饭，把旁边的蔺如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气的不行。

　　　　另一边，颜峥跑到戚夫人那里，将刘顺转了一圈没送出去的点心交给戚夫人，“这个是玉娘做给秀妍姑姑的，这个是峥儿要送给戚夫人的。”颜峥将白糖饼交给戚夫人，将带着颜色的两个没味儿的花馍放到另外的地方。刘顺在后面躬身不敢直起来，心中暗暗纳罕，为什么颜峥这样的年纪，懂得这么多。

　　　　戚夫人点点头，“你吃过了吗？”颜峥摇摇头，“马上就去吃的。”

　　　　“过来和我一起吃吧，顺便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功课。”戚夫人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微笑道。这是戚夫人在颜峥面前第一次笑。“你去把峥公子的饭食拿过来。”戚夫人对着刘顺吩咐，刘顺立刻跑出去。

　　　　伴读用饭的地方，蔺如冷笑一声，“看见没，人家根本用不着你。”

　　　　蔺贤挑眉，“你对他哪来这么大的意见？”蔺如撇嘴：“没必要的人，不值得我动心思。”

　　　　午饭后，颜峥给戚夫人背了一遍上午抄写的毋宁为卷，然后揉揉头道：“戚夫人，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可以问您吗？”

　　　　“什么问题？”戚夫人想了想，今天上午前殿只诵读了两遍，颜峥就背过了？这是不是背的太快了。

　　　　“为什么太傅要教祚哥哥君子之道？”颜峥眨眨眼，看着略显惊讶的戚夫人，小心道，“我母后以前说过，为君者，不可为君。”两个君，意思不一样，一为君王，一为君子，但无论前后顺序如何，这句话的意思都不会变。这是蔺萱在颜峥刚上学的时候就教给他的，虽然绝对，但含义简单明了。

　　　　戚夫人微微抿唇，“那你的老师，为什么要教你尊长爱幼，以礼待人之道？这些难道不是君子之道吗？”

　　　　“？？”颜峥迷糊了，两眼转着圈看戚夫人，过了一会儿，脑袋耷拉下来。“峥儿不该问。”

　　　　“不是不该问，而是有些问题，注定要藏在心里，只有自己学会了，才能知道答案。”戚夫人拉过颜峥，戳了戳颜峥心口的位置。“来，把你的书卷拿出来，我来教你识字。”

　　　　“好——多谢戚夫人。”颜峥觉得，戚夫人这话和他老师在送行的时候说的话一样啊。

演武（）　
下午，太子和在前殿读书的伴读要去演武场练习骑射，剑术和拳脚。不过太子的剑术由左卿，也就是皇叔教导，所以在演武场他们只需要学习骑射拳脚。

　　　　颜峥本来还不到进演武场的年纪，但因为身份是伴读，太子到哪他就要跟到哪，然而身量太小，他上不去马，就站在场边，演武场内除了教头师傅，还有训练的力士，颜峥虽然聪明，但到底自小养在宫中，何曾见识过这种野蛮场面，一时间在场内不知所措，躲闪间便离他们过来的地方越来越远。

　　　　“嘿，小孩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训练的少年看见来回闪躲的颜峥，拉着他到了一边的栏杆旁，“躲避站在场内可不行。”

　　　　“多谢小哥哥。”颜峥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我是跟着太子的伴读。祚哥哥去前面跑马了，我还没学会，就留下了。”

　　　　“伴读？哪有你这么小的伴读啊。”少年笑笑，手撑在栏杆上活动，看颜峥的样子，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跟着哥哥跑进来的，“我叫方初，是左前锋方郎的弟弟。”

　　　　“我叫颜峥，瑄国太子。”颜峥微笑。方初手一滑差点摔到地上，“瑄国太子！？失礼失礼，小的方初，参见瑄太子。”一躬到底，方初扭头看着颜峥，咧嘴一笑道：“小鬼，你知道冒充他国太子是个什么罪过吗？”

　　　　“我是真的，不是冒充。”颜峥鼓嘴，看着方初，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瑄字，而侧面的云龙纹则证明，这确实是太子的印记，旁人不能乱用的。

　　　　“你真的是瑄太子。”方初将玉佩给颜峥塞回去，随即意识到刚才颜峥说太子伴读的事也是真的，嘱咐道，“不要轻易拿出来。”

　　　　“好。”颜峥点点头，“你能带我去太子那边吗？”

　　　　“唔——我想他们现在也不需要你帮忙。”方初看看这个小太子，忽然笑道：“你连马都上不去吧？”

　　　　颜峥再次鼓嘴，“我长大就会了！”方初看着小孩儿好玩，一把将颜峥举起来放在脖子上，“走吧，我带你去我们那玩儿，等太子下了课，再把你送过去。”

　　　　“你，你放我下来！”颜峥扑腾着腿，奈何他六岁，方初看上去十六七了，根本挣扎不动。

　　　　方初他们的训练场就在旁边，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看见方初带了个小孩回来，便笑道：“你这是把谁家的弟弟给拐来了？”

　　　　“场边上捡的，现在太乱，等训练完了去交给教头。”方初轻轻戳了戳颜峥，把他从脖子上抱下来，嘱咐道“什么都别说，明白吗？”

　　　　颜峥本就有点被吓到，现在只能点点头，方初眯眼笑，不算俊朗的脸上也是看得出的温柔。

　　　　“你这小子，真是运气。”方初的小队长带着两人到边上，给颜峥拿了个石锁让他坐着，又拿了个水囊，“小孩儿，你就在这待着，别乱跑。”

　　　　“方初——归队训练。”

　　　　颜峥看看对自己挤眼的方初，抿唇笑。抱着水囊在场边看着这些人训练，颜峥下意识的记忆着他们的训练招数，而且越看越入神。

　　　　“峥儿，你怎么会在这。”蔺彦下午的课程要比太子他们晚一个时辰，因为他们的老师还要上朝。

　　　　“彦哥哥。”颜峥扭头，对蔺彦嘘了一声，“他们还在训练。”

　　　　蔺彦点点头，看颜峥在这坐着也没什么大事，便点点头：“你就在这待着。不要乱走。”蔺彦有心想找把人托付给他的蔺贤，不过在这场上什么人都有，不如跟着亲卫队安全。

　　　　颜峥点点头，心里在想，这里的每个人都让我好好待着，不用彦哥哥多嘱咐了。

　　　　“那就好。”蔺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掉队了，便转身跑过去。

　　　　不到半刻的功夫，蔺彦骑着马溜达到这边，看颜峥还在，就打马回去了。过了一刻，蔺彦又溜达过来。

　　　　颜峥看看蔺彦，“彦哥哥，你是想如厕吗？”他这里离茅厕很近，刚才方初已经带着他去一次了。

　　　　蔺彦俊脸微红，摇摇头，打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颜峥看着过来的蔺彦，拍了拍身边的石锁，“彦哥哥，你要不要坐一下？”

　　　　“我看太子他们快结束了，我送你过去吧？”蔺彦从马上下来，脸上还带着汗。颜峥一眼就看见了蔺彦用手绢包住的左手，“彦哥哥，你的手。”

　　　　“没事的，拉弓的时候没注意。”蔺彦将手背在后面，“走吗？”

　　　　颜峥点点头，转身跑到亲卫队放东西的地方，把水囊放下，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和他差不多重的石锁，伸手推了推，石锁纹丝不动。蔺彦上前帮忙，两人将石锁滚回原位。颜峥拍拍手，双手拢在嘴边对正在训练的方初喊道“方初哥哥！我先走了！谢谢你。”

　　　　蔺彦随着颜峥的视线看见了那个正扭头的方初，暗暗记下这个人。方初看颜峥身边站了个公子模样的孩子，还有一匹马，以为是太子伴读过来接颜峥，便点点头，咧嘴一笑，继续训练。

　　　　颜小孩儿被蔺彦举到马上，抱着马脖子，让蔺彦上马。蔺彦握着缰绳，慢慢加速，他也没有骑马带过人，但蔺祚他们在演武场的另一边，带着颜峥走过去太危险，走边上又太慢，就只能骑马走边上。

　　　　“峥儿怎么没去上课，跑到这里来了。”蔺彦等座下的马平稳了，又问了一遍。

　　　　“我是太子伴读，要跟着太子行动的。”颜峥觉得身后人僵了一下，又安慰道：“没关系的，彦哥哥，前殿的戚夫人对我很好，我可以跟她学习、还有蔺贤哥哥，他上午很照顾我的。”

　　　　“峥儿，咱们不去前殿了，来学宫好吗？”蔺彦觉得嘴里发苦，伴读对于太子来说不过是可以做兄弟的下属和奴才，怎么能让峥儿做伴读。

　　　　“陛下有令，不可不从。”颜峥眯着眼，手抓着马鬃毛，“彦哥哥不要在为了我受罚了。”颜峥看着蔺彦手帕上渗出来的血迹，“彦哥哥不放心我？”

　　　　“嗯。”蔺彦反手握着缰绳，抿唇道：“峥儿下次可以和戚夫人说，不要来演武场了，你还不到年纪。”

　　　　“其实，我也想来的。”颜峥扭头笑，然后一字一句道：“因为彦哥哥也会来。”

　　　　蔺彦抿唇，“那以后你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跟着蔺贤，我比你们晚一个时辰到，在我过来之前你要听蔺贤的，明白吗？”

　　　　“彦哥哥变得好啰嗦，比玉娘还啰嗦。”颜峥颇为无奈的靠在蔺彦身上，笑的咯咯的。

成长（）　
颜峥的学习速度让戚夫人和公羊笙很惊讶，无论是课下颜峥跟着戚夫人的基础学习，还是课上他跟着公羊听的治国之道，颜峥都能听出点自己的体悟出来。

　　　　而且自从太子十五岁临朝听政，颜峥因为身份和年纪不能跟着，在前殿上完课，便跑到学宫去和众位皇子一起学习，午休的时候又回到前殿，下午跟着太子去演武场，晚上回到静玄居，拉上蔺彦一起复习。

　　　　静玄居的日子十分安静，后面的大院子被玉娘等人翻开，种上了花草，把树木移了位置，整理出一片果园，外围还清理出了一圈跑马地。春日里，放学后的颜峥总要去草地花圃中间滚一滚，然后被玉娘抓出来戳戳脑门。酷暑的时候，所有人加上泉鸣殿的梅夫人都在院子里纳凉，金秋时硕果累累，玉娘会让人将果子制成果饼送给前殿戚夫人还有各殿的夫人们。冬雪纷纷的时候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雪仗，收集梅花，玩的不亦乐乎。

　　　　颜峥十岁生辰的时候正赶上前殿学堂修葺，前殿可以放假十天，颜峥笑称这是他的生辰礼，被戚夫人好一顿念叨，不过还是给了颜峥一套他早就想要的长学十卷。

　　　　而颜峥最开心的，是蔺彦送了一匹小马给他，通体黝黑，只有耳朵尖是白的，长了两绺耳毛竖在上面，两个大眼睛看着颜峥，属于动物的视线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亲近，很可爱。早就在演武场学会骑马的颜峥看着蔺彦，“彦哥哥，你的马呢？”

　　　　“你先在院子里跑一跑，明天我带你去演武场跑。”蔺彦示意颜峥上马，“先试试，这小马还没认过主人呢。”

　　　　颜峥点点头，“好。”早就在演武场学会骑马的他利落的上马，手上缰绳抖了抖，小马喷了口气，甩甩头，不动。蔺彦在马下面微笑，后退了两步准备看颜峥怎么办。

　　　　颜峥又夹了夹马肚子，小马回头看了看他，不动。颜峥鼓嘴，身体前倾，伏在马耳朵边上道：“小马快跑，跑去吃果子。”

　　　　说完，颜峥趁着马抖耳朵的时候夹了夹马腹，小马迈开步子哒哒开跑。蔺彦笑着看颜峥遛马，不时喊一句慢点。

　　　　跑了三四圈，颜峥带着小马从中间穿过来，直直的停在蔺彦面前。“彦哥哥，这马好棒。”

　　　　“你喜欢就好了。”蔺彦看看在马上的人，这几年的时间颜峥长开了，比小时候的可爱来说多了三分俊朗，以后又是个翩翩少年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白耳好了。”颜峥摸摸马头，跳下来，“彦哥哥今天不用去上朝吗？”

　　　　皇子十五岁听政，蔺彦去岁也去朝上了，颜峥已经习惯蔺彦每天上午都要消失去上朝了。

　　　　“今天是你生辰，我看朝上没我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蔺彦微笑，拿出手帕给颜峥擦拭，跑了一圈，颜峥兴奋的一脸汗。

　　　　颜峥眼睛转了转，“彦哥哥是不是又和太子吵起来了？”

　　　　最近前殿一直气压很低，自太子入朝，太傅公羊笙正式位列三公，兼任司士一职，主掌官员选拔登记，业绩测评，谁都看得出这是蔺嵘要给自己儿子选班底，底下的小官纷纷加紧表现，就算求不得升职也能落个平稳，但是其他几司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开始在太子和太傅的提议中横加阻挠。太子终究年轻，加上母家强横多遭人妒，有几次踩进陷阱里，颜峥也亲眼看着的。

　　　　去年蔺彦入朝听政，蔺嵘有心让几个皇子从现在就开始培养起听从太子吩咐的习惯，便让皇子们都站在太子旁边，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