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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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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太子可以踩着奴才的背。”季松看见颜峥试探着要自己下，便提了一句。颜峥摇摇头，“夫子有教，为人者脚踩大地，为圣者脚踩青石，为将者脚踩敌骨。无有一人脚踩人背。”
蔺彦愣了，玉娘也愣了，季松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殿下，荀夫子何时教过你这些啊？”玉娘蹲下看颜峥，这不是启蒙的课程啊。
“是老师与我闲聊时说过的。老师说错了吗？”颜峥看看玉娘，再看看旁边没说话的两人，表情有些纠结。
蔺彦摇摇头，“峥儿的老师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母亲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宫里人都说是因为母亲出身卑贱才不懂得使唤奴才。
“只是这话，瑄太子万不可在外面说了。”季松小心道，他在宫里当差，更明白这里面的事，如果这话传出去定会让瑄太子被人取笑。
“哦。”颜峥转向蔺彦，大眼睛眨眨，蔺彦笑着低头，“峥儿没说错，也没做错，只是别人太笨，会误会峥儿，所以，峥儿不要和那些蠢人说这些话了，他们不明白。”
颜峥皱眉，不过还是点点头，“好。”玉娘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季松，季松转向周围，侍卫都离的远远的，应该没人听见。
“公子们选一处休息用膳吧。”季松跑到前面拿食盒，那个食盒里是重新加水熬煮后的粥块，而且偏于扁平，可以做案几使用。
颜峥看着脚下的枯草，又看看前面，伸手拽了拽蔺彦的袖子“彦哥哥，我们去前面树下可以吗？”
蔺彦也看见了那片树荫，点点头，“好。”季松和玉娘过去摆桌子，又回马车去拿了糕饼肉脯出来。玉娘颇为可惜现在不是春季，不然外面有很多野菜可以给颜峥换换口味。
颜峥牙还没换，咬肉脯还有些费力，吃了两块糕饼又喝了碗粥后就拿了一块肉脯在旁边磨牙，蔺彦看他的动作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也加快速度。季松和玉娘看着两个小主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颜峥看蔺彦吃完了，眨眨眼，“玉娘，季松，你们快些来吃。”
玉娘微笑，“殿下放心，咱们还要休息一阵的。”
“那你们早些吃完，带我们去周围转转也好。”颜峥扬了扬下巴，掩饰住自己那点小期待，然后坐在一边磨牙。
“遵命，殿下。”玉娘微笑，和季松拿出干粮。
等两人吃完收拾好的时候，蔺嵘身边的内侍跑过来跪禀道：“两位公子，朝内有急本前来，陛下让咱们立即启程。”
蔺彦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颜峥抿唇，对于又一天的马车生活有点抗拒。玉娘算了算时间道，“殿下，说不准今天可以早些进驿馆休息呢。”
“说不准今天就不休息了。”蔺彦摇摇头，有过昨天的经历他对他父王的主意多少有些把握了，“不过如果加速的话，至多只要一天加半日功夫就能到，咱们可以回宫后好好休息。”他有点想母妃做的姜茶了。
“彦哥哥说的有理。”颜峥微笑，站起来抖抖袖子，认真道：“准备启程了。”
蔺彦突然觉得这张小脸无论是做严肃还是耍赖都很适合，这样想着，差点上手捏捏。
果然和蔺彦说的一样，当天晚上他们没有在浔阳城休息而是继续行进。马车里，已经长了教训的蔺彦这次不管颜峥怎么耍赖他也不开口了，他背书一直是催眠，在颜峥这里是提神。
最后还是玉娘直接将颜峥抱住，哼着小调哄睡了。蔺彦看颜峥睡熟，悄悄问玉娘为什么颜峥在晚上不会想他母后。玉娘摇摇头，看着睡着的小太子，“因为王后交代过，不许殿下在人前哭闹，也不许因为想念她而失了体统。”
蔺彦点点头，说实话这样的嘱咐就算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不可能保证做到，但是颜峥一直完成的很好，这一点着实让他惊讶。
晚上加速，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够看见都城望郢，而未到午膳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城。
颜峥看着眼前的城池，好像，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蔺彦看见路两边过来迎接的侍者，心底松了一口气。
梅姨（）
蔺嵘确实有紧急国事，陈王趁他不在的时候意图攻打边城，已然陈兵列境，看得出来陈王是在蔺萱死后就有所准备了。想到自己非去不可的原因，蔺嵘就一阵心烦，便是一个边境小王都能看得出颜路对他的威胁，偏偏颜路对他恭敬异常，就连那些游学的士子都会夸赞他们这种堪称典范的君臣友睦关系。
在朝中，所有大臣都知道颜路包藏祸心，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因为没有证据，颜路平时做事又周全，是发作都没有机会发作，这也是蔺嵘心痛的另一件事。一入宫门，蔺嵘便吩咐下去让颜峥直接跟着蔺彦去鸣泉殿，等他处理完国事再去看他。
虽然是这样吩咐的，但是底下人都知道，这位小太子以后怕是尴尬了，国礼未定，住处也没安排，虽然说是有紧急国事，但这些也应该交给宫内的统管大监来安排，也不应该草草的交给泉鸣殿，更何况安排进后宫的孩子，连王后都不知会一声吗？
不过天子做的决定又有谁能质疑，就这样，蔺彦和颜峥连车都没下就直接来到了梅夫人的泉鸣殿。玉娘听见天子的安排，有心想要细问一下，被颜峥拽住了袖子，“军情大事理应为一切先，玉娘不要再问了。”
玉娘点点头，又看向蔺彦。蔺彦恍惚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私心里想着，他母妃总比王后要亲切一些，而且去他们的宫殿可以给峥弟弟最好的休息。
“峥弟弟放心，我母妃人很好的，回去后咱们先好好休息一下。”蔺彦笑着看向颜峥，“还有林姑姑的红果饼子，这时候吃正当时的。”
“嗯！”颜峥微笑，在马车里整了整衣服，等着马车停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泉鸣殿门口，里面的侍者都等在车架前伺候，蔺彦先跳下来，转手把颜峥抱下来，两人都没等季松扶着就跑进去了。天子车架旁边的侍者也习惯了泉鸣殿的没大没小，心里鄙视但面上依旧沉静，和泉鸣殿的人把车上行李搬下来，交接后车架离开。玉娘和泉鸣殿的林姑姑相互见礼，林姑姑拉着玉娘到另一边低声道：“玉姑姑，我有一件事须得提你，这泉鸣殿并不在大王眼内，瑄太子到此许是暂住，许是长留，无论是哪一种，玉姑姑你都要做到心里有谱。”
玉娘屈身行礼，“远路之人，多谢林姑姑指教。”
“快别如此，宫内眼线繁杂，你我只要专心伺候主子就是了。”林姑姑赶紧扶住玉娘，“你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个姐姐。”
“多谢姐姐提点。”玉娘低头，看着林姑姑，林姑姑也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两人不由得微笑，便是为了自家主子，谁也会想在前面。
这边自然安排，殿内，颜峥跟着蔺彦见到了蔺彦的生母梅夫人。
梅夫人长得很美，却没有什么气势，一眼看上去的感觉就是这个女子十分的温宛秀丽一见忘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在这后宫里宁愿不要恩宠也要庇护自己的儿子安全长大。
只是这天子可能记不住儿子的母亲，却不会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御驾来人将蔺彦带走后梅夫人就几乎崩溃了，她太清楚了，这些年除了陛下眼前得宠的儿子之外，带出去的几个都没有回来。自己这样母家没有势力，朝内没有人帮忙，儿子又不得宠的是万般盼不回来了，谁曾想前面来人禀报，蔺彦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瑄国太子。梅夫人心里是百感交集，她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瑄国太子要到她这，她只知道，儿子回来了。
蔺彦扶住母亲，给她介绍颜峥，直到这时梅夫人才反应过来，屈身给颜峥见礼。颜峥受礼后对梅夫人行长礼，梅夫人又紧着来扶，一时无措之下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颜峥愣了，转头求助的看向蔺彦。蔺彦笑着挠挠头，“娘，您这样可算失礼了。”
梅夫人张口，应了一声然后拿手帕擦了擦眼角，“让瑄太子见笑了。殿下若不嫌弃，唤我梅姨便好。”
“峥儿见过梅姨。”颜峥拱手鞠躬，小个子做全这样的礼数看上去比老头子要有趣的多。
“彦儿，你带着峥儿去洗漱休息一下，午膳咱们做一些肥鸡脍，再烘一些面饼，热热的吃一顿。”梅夫人手指紧了紧，有心想抱着儿子问一问，但身边还有个颜峥，这是天子的外甥又新丧母，她在这个孩子面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母子亲近之态。
“是。请母妃放心”颜峥也知道他娘的担心，眨眨眼，表示自己一切都好，无论父王带自己出去是想做什么，他回来了就不必再提了，一切安好。梅夫人浅笑着点头，眼角微湿，这一笑如梨花绽放，美不可言。
颜峥点头，转头看见玉娘和一个端庄妇人进来。两人对着他们行礼，颜峥便知道那妇人就是蔺彦一直在说的林姑姑，脸上先露了三分好感。
“公子们跟奴婢来吧。”林姑姑和玉娘带着两人去洗漱，知道儿子今天回来的时候梅夫人已经让人准备上热水了，这时多了个颜峥也没什么妨碍，小孩子洗澡能用多少水啊。
半刻钟后，季松苦笑着念叨，千万不能把两个小孩放一起洗。等林姑姑和玉娘拿了更换的衣服过来后，发现两位小主子洗了一半，周围的内侍倒是洗了个透。
玉娘和林姑姑嘴一抿，桶里的两个就老实了，老老实实的坐桶里让两个姑姑给洗头擦背。一番收拾后，玉娘给颜峥换上常服，身后带过来的侍女给颜峥擦头发。
“玉娘。”颜峥看着面带微愁的玉娘，认真道：“咱们什么时候去给舅舅问安？”
玉娘想了想，“殿下等午后问问梅夫人，天子何时有空闲，有空闲的时候殿下再去。”玉娘清楚，如果自己等人不去，天子很可能会直接遗忘他们。刚才林姑姑虽然是说泉鸣殿不入陛下的眼，却也是在说小太子这一行。
“好。”颜峥又歪头，“可是，梅夫人会知道吗？”
玉娘浅笑，“便是梅夫人不知道，殿下自己不知道吗？”玉娘眨眨眼，摸摸颜峥已经擦干的发丝，“殿下绑两个小圆髻好吗？”
颜峥正想事儿呢，听见后也没反应过来，只点了点头。玉娘便让侍女给颜峥梳了两个圆髻，剩下的头发散在后面，只不用红绳，用的蓝绳。
等颜峥回过神来，看见镜子里的童子，扭头瞪玉娘，玉娘偷笑，作势道“殿下恕罪”颜峥小脸略圆，腮侧还有点幼肥，梳了圆髻就和画上的仙童一般，不过颜峥觉得这样太没样子，平常只有母后或者玉娘央了才愿意梳。
“峥弟弟这般样子，会让人错认是仙童下凡了。”蔺彦从隔壁出来，一身素青的长衫，袖口并不如一般宽大，倒是方便。
“那彦哥哥就是摇铃的使者了。”颜峥转怒为笑，伸手自己捏了捏发髻，又看看正在浅笑的玉娘，小脸一扭，跑去拉蔺彦。
玉娘看看两个小孩，她看得出，梅夫人更喜欢做寻常人家相处，那就一点点来吧。
求见（）
饱饱的吃了午膳，颜峥有点犯困，终究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梅夫人看出来了，让人备了点水果去偏殿，赶了两个孩子过去玩。偏殿里有备好的床榻，颜峥和蔺彦稍逛了逛就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也不用人催了，自己就爬上去午睡了。
玉娘要去安排她们带过来的人，林姑姑看着两个小孩，心中掂量着，这瑄太子必须早点得到安排才行。
过了小半个时辰，蔺彦悄悄起身，伸手招林姑姑。“林姑姑，你去问问，今天王后可有给父王准备什么点心，准备什么时候送过去。”
“是，公子。”林姑姑纳罕，蔺彦以前很少主动去打听这些，近两年更是问也不问的，这母子俩只求过自己日子。现在，难道是开窍了？
“还有，你去找大监要两个小内侍过来，峥儿带过来的都是姑姑侍女，要新的，还没跟过人的。”蔺彦小声吩咐，让林姑姑心里喜忧参半，小公子开窍了？可是这窍似乎都开在瑄太子身上了。
林姑姑走后，蔺彦自己穿好鞋袜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卷书，然后坐在床边慢慢看。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玉娘进来叫醒颜峥，中午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看见蔺彦在颜峥身边看书，玉娘先行礼道：“多谢六皇子费心，林姑姑安排的人已经过来了。”
蔺彦笑笑，“无事，你们都是女眷，以后的粗活就让那内侍做就好。”
“是。”玉娘应诺，然后转身将快睁眼的颜峥叫起来，“殿下，殿下，醒醒了。”
颜峥在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惊醒了，这时候正闭着眼瞌睡，被玉娘叫了两声后睁开眼，坐起来含含糊糊道：“醒了，玉娘。”
蔺彦看看还迷糊的颜峥，眨眼笑道：“可是还瞌睡呢，玉良。”
颜峥张着嘴看蔺彦，“彦哥哥不要许我。”
因为刚睡醒，口齿还粘着，颜峥说话有点大舌。头，自己穿上外套和鞋袜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净了脸，颜峥问了玉娘时辰，想了想道：“玉娘，咱们是不是有带黑枣？”
“有带的，殿下想要做什么？”玉娘眼睛一亮，便知道颜峥想要做什么了。
“我想给舅舅送去一些，玉娘帮我择些好的来吧？”颜峥眨眨眼，这时候要是做什么糕饼应该来不及了。
“是，那殿下准备什么时候给天子送过去？”玉娘看看沉吟的颜峥，不说话，等着他自己想起来。
蔺彦听着两人的对话，便知道自己让林姑姑问的事不是无用功，便开口道：“这时间我已经让林姑姑去问了。”
颜峥诧异的回头，走到蔺彦面前，认真的看着蔺彦，“彦哥哥知道我想做什么？”
蔺彦点头，“我知道。”伸手揉揉这认真起来的小脸，蔺彦笑道：“峥儿是一国太子，其实可以直接去觐见天子的。”
“觐见需行礼，与丞相商议在先，而后用国礼以待，峥儿是去见舅舅，不是见天子。”颜峥眨眼，微笑道：“所以我要在舅舅是舅舅的时候去见舅舅。”
“诶呀，我们峥儿真是伶牙俐齿。”蔺彦笑，这小孩精明又纯真，为何瑄王舍得？
从天子让颜峥来泉鸣殿的时候，蔺彦就察觉出不对，而后来他听到的消息更证明了，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颜峥并不只是作为太子过来的，而是一个地位含糊的质子，所以天子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安排，才能护的颜峥周全。
其实蔺彦很好奇，颜峥知道的是他以为的那件事吗？但看着眼前小孩儿的眼睛，蔺彦觉得不是，他只是一个想去见舅舅的小孩，或许，这一路的避而不见与颠簸，让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一些稳重和安全感。
颜峥眯眼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就看见林姑姑进来，转身期待的看着她。
林姑姑低头，先拜了一下道，“公子，王后并没有准备点心给陛下。”
蔺彦放下书，手指点了点，“这样的话，峥儿你们等申时末刻的时候去，我让林姑姑带着你们，那个时候父王一般会让庞元给他换茶水，如果庞元出来了，证明他会正常用晚膳，也就是这个时候可以进去，庞元脾气很好的，只要峥儿保证不打扰父王，他一定会去回禀。”
“其实，在这宫里，重要的不是父王记不记得，而是大监。”蔺彦抿着唇，这是他第一次估算，希望他以前知道的消息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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