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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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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
  “凡有井水饮处;既能歌柳词,此为前宋叶梦得《避暑录话》所载出使西夏归国的使臣所言,诸位真的认为柳永的词天南地北数千里,所到之处方音不同皆能歌吗?能歌的一样吗?”
  杨慎问道:“那此话该当何解呢?”
  徐秀道:“说繁也不繁,柳永开律词慢调之先,词有“住”(即拍),依据字声行腔,即可歌也。”
  简单的讲,通过字的音调通过词中的拍,换歇,就可以唱词了。
  董玘拍了拍手高兴的道:“只要得到柳永的律词,便可以根据文体按节而歌,而旋律怎么处理,依据字体行腔来唱或者咏唱,至于唱的好听不好听,则就因人而异了,唯有识字的乐者,上等歌姬这样的,才能擅唱慢词啊。”
  徐秀笑道:“然也。文玉兄你可慢着点,别憋死了。”
  董玘微微咳嗽一下摇手道:“无妨无妨,不碍事不碍事。”
  “前宋姜白石所作十七谱,言道: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做什么理解?不是律句就旋律不明,平仄无抑扬,难有美听之腔,或难以成唱。”
  “概言之,依据字声行腔,平去上入四声平仄抑扬即是律。前宋律词一道极度辉煌,教坊司将律词做曲,而成散曲,我辈只需依曲填词即可成戏也。”
  “至于唱,在下采用的昆山腔作为基础,融有北声,参考洪武、中原两部韵书即可,然这两部韵书归韵实在是太多,让小弟用嘴巴来把归韵说出一遍来都不可能呐,所以有一部散曲专门之韵书就极好了。”
  徐秀想到:洪武正韵七十个韵左右,怎么可能有人能全部念一遍?还拿来唱?这就是用来科举考试用的参考书,后世人拿这种历朝历代的官方韵书考证古代的汉语,真心是不靠谱的,那些什么上古汉语的视频,纯粹是想当然的东西。
  魏校道:“那峻嶒兄可曾作这散曲一道的韵书?”
  “惭愧,本人才疏学浅,作不得韵书啊。”
  徐秀也不是谦虚,作为戏曲他虽然很有研究,也只能仅仅是研究,他知道昆曲的教科书是《韵学骊珠》但那是乾隆年间才有的,从那时候起唱昆曲的才不看洪武和中原这两部韵书呢。
  “此等理念已是极佳,只恨这蒙元断我汉家传承,落得前宋已有的律,中断至此。”
  这是自然的,玩这种以文化乐游戏的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是要先精通律词一道,然后还要懂韵,还用懂平仄,才能叫玩,而不是唱戏,这在蒙元入主中原之后肯定会被大肆打击,然后符合他们审美的南北曲才流行了开来。
  所谓精妙的元曲,绝大多数只能是看,就是案头自己看的玩,在当时基本没有,或者很少有歌之的。
  杨慎热血沸腾的道:“定要将着鞑子再赶回大漠以北。”
  一时群情激奋,徐秀笑笑不说话,古人民族之观念根深蒂固也。
  ……
  初次见面的生疏随着交流的深入也慢慢的消散在众人之间,一路吟诗作对,行茶令,谈论散曲,甚是合拍。
  来到济南府,两岸不见南方景致,入目宽广的视野带来了别致的景观。
  舟船一路向北,不觉群山已过,到达河间府,离京师,已是不远。

☆、第十五章 相聚

  “阿秀啊阿秀,想死我了晓得不晓得。”
  徐秀微微蹲了蹲,好让个子还停留在当年的陶骥能够如愿勾住自己的脖子。
  一笑,甚是怀念,也不去计较后来书信里擅作主张喊自己阿秀的陶骥了,关系已经到这一地步,是自然的进程。
  徐秀道:“我也很想你呢陶二,知道你女气,可你也不能这么女气吧。”
  初见之时徐秀都快把自己的眼睛给揉瞎了,这洁白的肌肤,这纤细的小腰儿,这流波的眼眸,要怎么好看怎么好看,都说江南风水养人,看来这北京城也不遑多让。
  可惜就是男儿身,这才明白,怪不得会有很多士子被他给骗了。
  陶骥揉了揉徐秀的脸蛋道:“这怎么能叫女气,小爷可是潘安之貌啊,你不知道有多少京城豪客来做媒呢,都想把女儿嫁给我,可惜我看不上啊怎么办。”
  又道:“可惜啊可惜,没了当年的手感了。”遗憾的松手。
  徐秀也跟着笑道:“那我们有潘安之貌的大美女陶姐姐,是想嫁给哪家如意郎君呢?”
  “你作死啊,找打!”
  陶骥都二十岁了,徐秀也已经十七岁,却犹如儿童那般的打闹,引的苏松会馆内周围人的一阵侧目。
  停下后,徐秀灌了一口凉茶道:“陶二啊,怎么不见子渊兄?”
  “他去王华先生那里了,还有,我也有字了,良伯哦,你可不可以别在喊我陶二了?”陶骥很有女侠豪迈气派的道。
  “好的陶二,没问题的陶二。”徐秀翻了翻白眼认真的道。
  “哈哈。”
  两年不见的生疏,转眼儿就消失不见。
  两人以茶代酒碰了一杯,一饮而尽之后就听道外面有人嚷道:“陶良伯,你给我出来!为什么躲着我!”
  周围都一阵暗笑的瞧着扣了扣耳朵若无其事的陶骥。
  徐秀从二楼借着窗帘看了下,就见楼下一位模样帅气却有点狼狈的年轻学子。
  回首问道:“这就是那个万镗吧?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陶骥不在乎的道:“我只是看他和陆二长的有几分相似,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谁知道他这么不禁逗,就喜欢上了那个陶小姐呢。”说完眼睛一魅,朝徐秀眨了眨。
  可惜徐秀一点异样都没有的喝了口茶,不屑的道:“你也太缺德了。”又道“那他明白过后为什么还缠着你不放?”
  陶骥哼了哼道:“受不了这个刺激,听说在城外一个人待了几天,跑回来就一直缠着我,说是要讨个明白,跟他说了也没用,隔两天就要来一次烦不胜烦呐。”
  徐秀只能同情了一下那位叫万镗的学子,可惜他也无能为力。
  “说起来,阿秀你到是越长越俊秀了呢。”陶骥伸手摸了摸徐秀的脸,轻声道。
  徐秀微微往后一靠,躲过那只爪子呲了口牙道:“别把你这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对你是有免疫的。”
  “切,没劲。”
  两人伴着楼下那由高昂到低落再到委屈最后又愤怒的“陶良伯你出来见我”的背景音交流着各自两年多的见闻。
  这俩人一喜一哀,或许,先笑的不是笑到最后的呢?徐秀如是想到。
  ……
  “峻嶒来了。”顾清揉了揉眉头叹道。
  对于钱福的死除了徐秀以外,最伤心的,恐怕就是被称为三杰的另外两人,顾清与沈悦了。
  “见过士廉先生。”徐秀低首道。
  “罢了,罢了,你们兄弟两年没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谈,我就先行离开了。”
  顾清看上去很是悲凉。起身就想走。
  “士廉先生,家师著有鹤滩集六卷,让晚辈请您和沈悦先生作序。”
  徐秀从背包里拿出那一套钱福的著作,郑重的递给顾清。
  “好,作序,作序。”
  接过这薄薄六卷书,顾清红着眼睛哽咽的道。
  “先生。”徐辉抬了抬手,担忧道。
  “无妨,我先失陪了,明耀,峻嶒,你们兄弟好好聚聚。”
  两人躬身目送顾清苍凉的背景而去。
  ……
  “秀弟长大了。”
  “你也更成熟了。”
  好吧,徐秀知道自己这句话要多违心就多违心,什么叫更成熟了,就是比以前的面瘫多了一丝威严,有不怒自威的感觉,知道的以为他是小小从七品兵部给事中,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六部堂官呢。
  徐秀挠了挠了脸道:“风宪官可不容易,这是得罪人的活儿。”
  徐辉摇了摇头到:“为兄不怕得罪人。”
  徐秀抿了抿嘴巴有点感性的道:“上能封驳陛下圣旨,下能纠察文武百官风闻而奏。真的不轻松的。”
  徐辉朝南面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道:“陛下圣明,刘部堂、左右御史大人皆正身率下之人,吾有何惧?”
  徐秀咳嗽了一下,看来他这位徐辉堂兄还真是一个正人君子?不由心中暗自道歉:看来以前错看他了。
  嬉笑道:“你是二甲十二名,你说今科我会得第几。”
  “三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已经两年多了,你又怎知我旧疾未去?”徐秀不爽道。
  “呵呵。”
  徐秀眼皮一跳,果然人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改变的,遂决定收回刚才的道歉。
  徐辉又道:“听闻秀弟于散曲一道很有研究?”
  徐秀锤了锤脑门,古代读书人这个圈子说大很大,说小其实也是很小的,吴中这一块流行起来,天南地北的苏松士子包括周边的江西浙江,都基本也都晓得了。
  不由尴尬道:“游戏而已,不足一提。”猛然想起在运河上也是这句话开场白,又道:“想也别想,我是不会讲的。”
  徐辉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徐秀,道:“允明先生把与你讨论散曲一道的书信公之于众了。”
  “这……真是。”
  徐秀有点脸红的接过这本册子,原来同唐寅祝允明书信几次过后,甚是烦躁,只因这时很多戏曲理论的东西都还没有出现,让他这个有研究却不通戏曲音韵学理论的人来弥补这一段历史空档,很是艰难与困苦。
  一次次的被诘问,又苦于无法真正写成引经据典学术性的东西打祝枝山的脸,恼羞成怒的徐秀之后直接以后世练就的一手毛体狂草外加大白话回信,还夹杂着方音土语的不雅文字,例如“册那”之类……全当发泄。
  徐秀发愁想道:完蛋,这玩意儿刊印成册发行,我在这文人圈子是混不下去了,祝枝山,算你狠。
  犹如赴刑场的壮烈打开这一本小册子翻看几页后才长舒了一口气,祝枝山人工翻译,把白话都翻成了雅言,不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真是危险。
  看来莫名其妙有一个把柄落在祝枝山手上了,不行,回去就要写一封言辞诚恳的信给他,最好能撕了。
  看了看封面,《峻嶒先生论曲》,不由咧嘴笑了笑。
  “我竟然也成了先生。”徐秀开心道。
  只因祝枝山和唐寅一是在看了他那一手毛体狂草才觉得此人在书法一道另辟蹊径,将来也足以成一家。二也确实是在散曲一道徐秀的见解很有道理,古人尊敬知识的态度足以为后人之楷模。
  徐秀却不知他那些不雅白话的狂草书信,让后世人无不目瞪口呆,惊呼这不是真的,这不科学,一年份膝盖给徐大人奉上,并列为一级文物中仅有的不许出境的文物。
  或许是不想丢脸丢到海外去才禁的吧。

☆、第十六章 结社

  时至年关,北地飘雪,风霜愈烈。
  屋外寒风阵阵吹的行人只能紧缩着双手,快速赶路。而此时的徐秀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感到了微妙的温暖。
  陆深笑着松开了他道:“学弟长大成人了。”
  徐秀别扭的低着头做掩饰道:“陆兄的风采也是依旧。”
  只因长这么大还没在有清晰思维能力的情况下被陌生人抱过的徐秀很无耻的脸红了。
  陆深道:“晚上在南国坊与学弟接风。”
  “不妨事的。”徐秀推脱道。
  陆深推开窗户,指了指外面,认真道:“学弟,北地万里银装,带砺山河,你就没酒性发狂,诗性发作吗?”
  徐秀想了想才道:“如此有劳陆兄了。”
  两年不见,陆深蓄起了淡淡的胡须,人成熟了很多,徐秀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更显风采,拒绝的心思也就淡了。
  陆深眨了眨眼睛道:“如此甚好,我等多年未聚,今日必要不醉不休。”
  “……”
  怎么陆深也看起来也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徐秀有点纳闷的想到。
  …………
  南国坊,主要是招待进京赶考的学子所开设的酒家,装饰的清新雅致,走进来后一阵古琴余音,很是别致,也不由放下心来,环境不嘈杂,聚聚也就是了。
  在登科堂内两张长桌并行,陆深、陶骥、徐辉、徐秀、包括运河上结识的除杨慎外董玘、魏校、方献科、邵廷瑷、顾应祥也都前来相聚。
  “久仰久仰。”
  在一阵寒暄过后,众人算是见过了礼。
  董玘坐下后就不安定,闻了闻桌上的酒叫道:“这可是山西淌出来的汾水,名叫竹叶青,有名的名酒呢。”
  陶骥冲他笑道:“文玉弟弟真是懂行的呢。要不我俩先喝一杯?”用他那小手勾了勾。
  “呃,稍后小弟自当敬酒。”说完后也不见了动静安坐在椅子上,微微打了个颤。
  引得众人一阵浅笑。
  顾应祥摸了摸桌上的棋子道:“云南扁,好棋。”
  陆深道:“久闻惟贤兄算学与棋道甚有研究,如此一看,当真名不虚传。”
  顾应祥客气的摇了摇手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子渊兄铁画银钩,小弟才是神往已久。”
  “哪有哪有,同吴中大家相比,差之甚远矣。”
  徐秀嘴角微微一抽,合着你们就是来客套的?
  道:“惟贤兄的算学自当是厉害的,在下佩服不已,子渊兄的书法徐秀也是神往已久,二位又何必客套。”
  方献科磨蹭了下双手道:“屋内很暖和,可在下还是觉得冷,初来北地真是不习惯呐。”
  徐秀没听清楚,顺口就道:“叔贤兄也说勿需客套。”
  “咳咳咳,恐怕叔贤兄并不是这个意思。”离着广东不远的福州人邵廷瑷憋笑道。
  “峻嶒……”方献科作势就要掐他。
  徐秀连忙赔礼道:“哈,小弟的不是,叔贤兄息怒。”
  “呵呵。”
  看到徐辉吹茶盏也不忘嘲笑自己,徐秀一脸纠结,真的是听不明白。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举子走了进来,一脸尴尬的拱手道:“抱歉抱歉,在下来晚了,诸位息怒。”
  声音洪亮清澈。
  徐秀看向陆深问道:“这位是?”
  年轻举子连忙拱手道:“在下严嵩严维中,江西分宜人。”
  “噗……”徐秀未曾咽下的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去,连忙尴尬道:“呛着了呛着了,对不住。久仰严兄大名。”
  又是一阵介绍寒暄。
  陆深道:“人到齐了,可以开席了。”
  杯盏交错,品酒下棋,谈狐说怪,论时势,谈先贤之间,徐秀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偷偷打量这位严嵩,毕竟明代最牛的奸臣就坐在自己的斜对面,怎能不起好奇心。
  不由一阵纳闷:这么一个眉清目秀,身着也是很朴素的人,很难联想到那位大权奸呢。
  严嵩似乎察觉到他一直以来的偷窥,摸了摸鼻子笑道:“峻嶒兄,在下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严兄好相貌而已。”被抓了个现行的徐秀找不到什么托辞,只好如此讲道。
  严嵩摸了摸自己的脸佯装愁眉苦脸的道:“在下已经成婚了。也并不好那个呢。”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不客气的笑了,数陶骥最贱,徐辉最淡。
  “砰”
  徐秀脑门狠狠的磕在了桌子上,一点儿都不想抬头,一点都不想。
  ……
  在被陶骥连续灌了五杯酒之后,比徐秀还小那么几个月的董玘瞬间就高了,也恢复了那个说话不喘气,一大串话语连绵不断的董文玉了。
  一只腿就这么翘上了桌子,红着眼睛道:“我们从相隔数百里,甚至数千里的地方相聚在这边,这么的意气相投,除了明耀兄又都是今科应试的举子,不如结一个文社,相互勉励,相互激励,将来也好有个照应。诸位怎么看。”
  明代文人结社之风盛行,由此一提并非不合适。
  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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