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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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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道,徐秀脸色一冷,什么叫小倌子?你的老娘才是那个小倌。
这脏话说的令人不爽,徐秀将这些孩子推到自己的身后。
瞪了他们一眼;慢腾腾地望着那个领头的人道:“不过是脚夫;你问来做什么?”
见他瞪眼,领头的那人挥动了一下马鞭,道:“问这些做什么,老子只问你有没有见到,北地口音。”
另一名骑在马上的家伙道:“是一个逃犯;我等要将他捉拿归案,还不速速道来。”
徐秀好汉不吃眼前亏,却也不能就这么弱了气势,笑道:“不和我说做什么;我也就不能回答你。差爷既然说了做什么;那我回答你就是。方才;是有一脚夫,行过东南方十里有余了。”
“走!”
见他们翻身上马;疾奔而去。徐秀望了眼他们,轻轻的瞟了一眼村内,嘲笑不已。
懒龙查看了一下四周,同他道:“这边离江宁县不过数十里地,离三座驿站也不过二三十里,方山更不用说了,但此地却这般荒凉真是有些奇怪。”
这情况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徐扬也道:“难不成有什么讲究?”
这时村外的那座小庙内走出来一位年轻人道:“外边天寒,好进来了。”
见他并不是穿着僧人服饰,见的分明过后,徐秀笑道:“秉用。你是这里的住持吗?”
才看到还有这么三位,张璁愣神过后摇手道:“见过大人。学生只是这庙里的香客,这庙内原本是有两名高僧,自前年就云游去了,让在下照看庙门。”
那些孩子见他出来便围了过去,举着手中的莜麦卷给他吃。
张璁很温和的接过,同孩子们道:“进庙去休息。”见着徐秀他们又道:“让大人笑话了,这些都是走马村内的孩子跟着我学认字的。”
徐秀拱了拱手道:“不知您还是一位教书先生,失礼失礼。”
张璁苦笑道:“哪当得起先生一说,不过是承蒙相邻看的起,赏在下一口饱饭吃吃而已了。”
徐秀等人进了这个小庙,庙内不大一眼望过去什么情况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有佛像两三尊。徐秀朝佛祖合十过后坐下同张璁交谈。
然而一枝梅踏入此地后却不由提高了警惕,这里有一丝奇怪的气息,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和房梁之上,却没有其他什么可疑的人。
徐秀知道他在这边待了很久,想必知道的事务必定不少,随口询问了一下村内的马户情况,只因对付吴鸿还须从驿站下手。张璁就冷笑了一声,道:“大人不知,如今走马村内的马户们大多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徐秀一听不由觉得夸张,就算这吴鸿靠驿站敛财,但也不见得就能够让马户走投无路吧?
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的,自从吴鸿当了县丞,就来了一个官养的法子,这马匹不再由马户去养,而是统一由驿站养护。”
徐秀同懒龙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相信。
道:“那他倒是为民减负了啊,这是好事。”
张璁道:“大人啊,若真能如此,的确是百姓之福,可此间还有种种因果,若真是好事,缘何乡民们哀声遍地。”
“哀声遍地?有什么说法?”
张璁拱了拱道:“这官马原先是民养,不过是费些料子,却能抵了税。可如今江宁县的官马变成官养,这马户可就遭了难了。先前吴鸿提了此间说法,傅海同应天府报批,得了一个上佳的考评。然而改成官养,马户却还是马户,并没有因此得以改变什么。需要将原先抵掉的国税补上,还要把养马需要的草料准备好送到驿站去。这一来二去的,表面看来是一个仁政,官马官养,这暗地里只不过是将马从马户家中换到驿站,这一换,文章就能作出花来了。”
徐秀道:“这样税收增加了,政绩上去了。却增加了马户的负担?”
“大人,不光是如此。原先马户照料的不过是驿站的驿马,这下连递运所,急递铺的马也一同计算草料。负担沉重。”
徐秀晃动了一下脑袋,轻哼了一下。这不光是扒几层皮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马户原先不用交税,只要养好驿站的马就是他们的工作,如今要交税不算,还要准备草料,这马匹的草料想必也有文章,不好的肯定会被寻了由头。
如此*裸的食民血,也只有国朝善良的百姓才会忍耐。往往看上去好的政策,落到百姓头上却不见得好。明证。
张璁沉痛的道:“这一而在再而三的设计,不过是为了多吸食一些民脂民膏,肥了他们,百姓遭灾。”指了一指那个先前问徐秀从哪里来的孩子小声道:“大人可知那家孩子的父亲如何了吗?”
徐秀看着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孩童,默默不语。只盯着张璁看。
听他耳语道:“这孩子的父亲被逼的悬梁自尽。他父亲每次都寻了上好的草料去交差,可驿站的人屡次三番判他不合良马的用料,他们道既然已经官马官养施行了仁政,那么这草料就必须合规。如此就好操作罚他的款银。只因其父没有给那些小吏好处,落得如此下场。”
懒龙眉头一挑道:“如此小吏怎不告官?”
张璁道:“谁敢告啊,刘家那么惨,而且那吴鸿弄的规程是被应天府批了的,弄的他们这些没什么文墨的马户叫苦连天,只好忍了,多送上那么一份好处,就算草料差一点,他们也是不究的。”
徐秀闭了着眼睛,心中只道:太平的外衣之下却是如此的丑恶现实。
☆、第三十七章 三世冤喜欢你
徐秀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很有一些烦闷。起身几步就出了庙门。眼看着这里的白雪皑皑,希望能够借此雪景浇灭心头的愁闷烦绪。
生活的经历很容易就会打磨掉一个人的棱角,初来大明的好奇新鲜之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表现的也越来越同这个时代的人没什么两样。
或许没有徐扬整天做青天梦并一直表达给他看,或许没有老秀才的那一番直戳心肺的教诲,此时的徐秀很可能就会去选择放弃,好好的当一名和光同尘吸食着民血以达到升官目的的官僚。
回头看了一下注视着自己的徐扬。徐秀对他笑了笑。感觉到有一些好笑。是啊,自己的选择又能如何放弃,路子是自己走出来的,孑然一身,没有对不起谁的说法,上辈子过的独,这辈子去为了别人的期盼去活,为了百姓的目光去活,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撑开双臂,气成丹田,那一嗓子学戏练出来的声音犹金石之声。
惊起阵阵飞鸟。
一声长啸过后对张璁道:“与人斗其乐无穷。生命不休斗争不止。放马过来吧,不管是吴鸿,郭竣,甚至那个朱麟,我也要同他们斗上一斗,虽千万人吾往矣!”
话语铿锵凝眉睁目,正人必有正气,正气必有光明。徐秀长的好,说出来的话自然也让人听的进去。张璁对他笑道:“大人有此心,伟哉。”
一枝梅不知为何,在见他长啸的时候就有了一些感触,脸色也微微泛起了一点红晕,只好低头掩饰。
入耳的却是一声低笑,只听道:“你喜欢这位徐大人?”
一枝梅猛一回头,就在暗处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刚想动手,就听那人道:“别动手别动手,我是我来也。”
虽然对他并没什么多的想法,但好赖也是一起迎过敌的战友。只避而不谈的出气道:“之前那些差官是寻你的?”
“是。六扇门太能追了,那时候我逃了将近两天才摆脱。后来有事刑部的捕快,折腾的我够呛,这不只好躲进来了,恰好看到你们。”
这俩人的互动并没有让其他人察觉,徐秀诚恳道:“依秉用兄你的看法,峻嶒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
从同张璁接触下来来看,此人能够作的出“清风明月只在动静间;肯使天下苍生苦炎热。”的诗句,本质还是坏不到哪里去的,顶多是政见不同。事实也是如此,此人绝对当的一起一个有抱负有理想又肯去执行的政治家。
接近五十岁才考中了进士,这对于有抱负的人来说,是一个很悲哀的事情,依托大礼仪来也自己寻求施展才华的希望,或许也能说的通。不过是从谁管你皇家事,我只看小民情来着手,这同狄仁杰其实有点类似的地方。
既然如此,询问一下他的建议,徐秀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而还很愿意。
张璁沉吟了一下道:“大人何不聘在下为幕僚呢。”只因张璁觉得这是一位能解民苦的好官,若能当他的幕僚辅佐他走上高位,也算是能够施展抱负了。
只可怜科举应试性太枪,运气也占了很大程度,对张璁这类人来说,是比较纠结的事情。
徐秀憋了憋嘴巴,对他的提议很是动心,自己身边只有老秀才能帮的上忙,可惜老秀才治学严谨,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没问题,问题还是出在太过君子,讲究中正平和。若有张璁帮助,以他后来那个脸皮厚的架势想必能起到很大的帮助。
可惜只好无奈的瘪嘴不语。
张璁好奇道:“骢虽不才,但做一名幕僚想必还是称职的,为何大人不愿意呢?”
徐秀一见无法躲过,只好实话实说:“不过是囊中羞涩,聘不起。”
张璁笑道:“大人既然问我什么看法,那么想必其实您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
见他不在谈论,徐秀很是失望,只以为没了这个牛人帮助的机会,道:“是有算计,但还不周全,想听听秉用你的想法。”
张璁道:“司马文正公著资治通鉴,以为帝王师。这帝王术用作大人这边也是有用的,不外乎先断其臂膀,慢慢的生吞下去罢了。”
徐秀点点头,这同他的想法什么大的区别。但这头一刀砍在谁的身上确是个问题。
徐秀道:“依你之见,先砍谁呢?”
张璁又道:“吴鸿。他先前为主簿,刘节一案归根结底还是有他因果。”
想法却是不同,徐秀道:“吴鸿自然要动,但却不一定先得是他,我看从郭竣那些恶仆下手更好一点。”
张璁摇头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能先从吴县丞下手,则走马村的马户必然要感您的恩德,民心才是七品官的最大倚靠。不然谈何洗冤?如果先办了郭竣的恶仆自然会引起他的警惕性,之后所遇到的阻力更深。”
懒龙插口道:“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人您只放了一把非大案要案当日结案的火,衙内多有不服之心,若动吴鸿,这把火就烧大了。”
徐秀一直很怀疑这么一个普通的衙役哪来那么多见解,就连笛子也吹的很好。一番审视的眼光盯着他看,懒龙很平淡的接受他的目光,但放在背后的手却有点握紧。
徐秀道:“如果能搞定吴鸿自然是好的,但驿马这一点可是被应天府批准,前任知县还因此得到上佳的考评。怎么能做?”
张璁道:“简单。大人的座师杨廷和公不就在南京吗?”
这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秀其实对老秀才和钱福意外的其他考场上的老师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无外乎觉得是一个主考官而言,纯粹是用了后世的心思去对待,杨廷和道南京的时候徐秀专门去拜见过他,除此之外也不过是些节日去地上个门贴,少有往来。
杨廷和一开始还怪他冒然就给自己得了一个麻烦,虽然帮助他拿到江宁县的位置,感觉却依旧不是良好了,故而也不敢去拜访。
却一时忘记了明代的老师不光是传道授业解惑,更多的是官场上的相互帮助的一种关系,不管亲不亲近,师生关系就摆在那里,不是所有人都有罗玘先生那样的大意志去同李东阳断绝的。
徐秀笑道:“只怕我这位先生不待见我啊。”
张璁被噎了一下也不好多说,只道:“这就要看大人有没有本事了,恕在下直言,若没有令师的帮助,这个案子您休想得到满意的答案。如今的应天府尹陆珩陆大人,就是当初给傅海上佳考评的人,你说呢?”
徐秀道:“好吧,我试试就是了。”心中却是想到了那个一脸骄傲的帅气小正太,不晓得杨慎大才子怎么样了,是否出落得更加英俊了呢?
张璁站起身来微微一拜,道:“不猜张璁,愿为东家效力。”
徐秀不自觉的赶紧让他免礼,道:“可是峻嶒出不去那个银子呀。”
张璁摆摆手道:“无事,不瞒大人说,学生在永嘉办了个书院,进项不错的。虽然许久不曾回去,家院也会来送银子。衣食自是不愁,不过是为了更贴合游历,所以才不花罢了。”
好嘛,张璁明显就是一个大老板,自己这个穷鬼还是少拿银子说事。
有点尴尬的道:“那就有劳秉用了。”
……
几十里路,小毛驴走的又不快,吭哧吭哧到了县衙,整个天都乌漆墨黑了。
徐秀不好意思这么晚去拜访杨廷和,只待明天。洗漱过后,便在屋内写起了信,信不外乎是写给文翰社的众人的。古代如果分开,那就很难再有见面详谈的机会,只靠着一纸书信交代过往。
董玘毛毛躁躁的也步入了徐秀的后尘,被贬出了京师,如今在河北做了一个知县,对他的信,徐秀大肆说他的不成熟,不懂得隐忍,却也有一点欣慰,自己这些文翰社的朋友们都靠谱。
不光是拖着尽孝的名头死活不肯回北京的严嵩,其他人也都远离了风暴中心北京。陆深与魏校明年就要来到南京当六部的主事,方献科、顾应祥拜了王阳明为师,前者身体不好回家养病,后者同样因为尽孝回家守孝。
邵廷瑷则一路被贬到了天涯海角,去了海瑞的老家当小官,徐秀在心中不由有些调侃,直说那边正气凛然,你要好好熏陶之类的话,想必可爱兄是不解的。
堂哥徐辉则令人刮目相看,一直处于倒刘的第一阵线却屹立不倒,小小的给事中也弄的名望甚大,徐秀在信里直言望兄长保重的话。
陶骥则在关中牧羊,听说脾气有些暴躁,在信里徐秀着重的笔墨都花在了万镗的身上。
写完后却是想起了那一吻的一枝梅,心中犹如火烧,感觉很怪,说是怪异,却也不怪,说要接受,倒还别扭。
一只手慢慢的附上了他的腰间,徐秀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就见着那张让自己纠结别扭的漂亮脸蛋儿。
见他笑嘻嘻的样子起了无名火,低声道:“你怎么又来?胆子这么大吗。”
拍掉了那一只爪子。
一枝梅甩了甩手,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满足的道:“怎么办徐大人,小民好像喜欢上你了。”
后世的信息量很是庞大,这种东西徐秀若说不了解必定是假话,冷冷一笑道:“那可真是遗憾。”说完退后几步,拉开了同他的距离。
一枝梅的个头比徐秀还矮了那么一点点,身上的稚气也都还没有脱去。
模样看着很养眼,可徐秀也不想就这么接受一个男人的爱意,根本不认识你,根本没接触过,根本没一点积累,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徐秀信,但自己碰上了,当官这么久却条件反射的要打个问号,想必此人必有什么坏心思想来算计自己,这才是徐秀的思考方向。
见他有些防备,一枝梅心中道:你怎知那日游街,我看你看的惊呆了才会一时不查被挤出官道?你又怎知我看到你挺身而出保护我和老师一阵窃喜?你又怎知我一路跟着你南下,看你风姿卓仪的谈古论今?你又怎知我化名懒龙朝夕与你相处?只不过你却是不知而已。
见他这样的防备,还以为自己是懒龙身份的一枝梅不由一阵伤心,快步就近了徐秀的身子,把他顶在墙上,抬头看着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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