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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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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旁看着事态发展的主簿梁行轻喝了一下道:“大人明察秋毫,此人所犯之事人赃并获,按律惩处,哪里来的什么避轻就重,哪里来的行酷吏事?县丞大人切莫欺心。”
见他这么一说,徐秀心中微微放下心来,看来这县衙内并非都是别人的人。
徐秀瞧了瞧他道:“仗一百,革除资格,轰了出去。”
没有人说话,懒龙才道:“是。”
他表态之后,才有人迟疑的跟着他的步伐去给他行刑。
徐秀冷眼瞧了瞧吴县丞,冷笑一声,咱们走着瞧就是。
☆、第二十九章 一枝梅(2)
徐秀瞧了瞧手中的文书,气愤的同老秀才道:“先生,如此太平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只因手上这一纸文书写的甚是悲惨,一名孤独老妇独自一人去往北京替自家客死他乡的孩儿收敛骨骸,一路风餐露宿走街串巷,在京师典卖了孩子所有的财产得八百文铜钱,小心再小心的回得江南地界。
不料南北数千里路都未曾出事,这前脚踏进南京城,后脚在一条石凳上休息,八百文的铜钱便被无赖子偷盗了去,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在别人的指引下说,这江宁老爷当日结案,你不妨去瞧瞧,又在他人帮助下,写下来这一纸文书。
这一纸文书递交了衙门,由于没的被告,这事儿只能慢慢破案,不晓得何时才能原璧归赵了。
老秀才也叹道:“真是可怜的老白发。”叫来了捕头道:“速速缉拿嫌犯归案。”
那捕头支吾的道:“那老太太哭哭啼啼都不晓得嫌犯长相,如何追索?”
徐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这样,你去外面贴告示,就说午后老爷我要审那条石凳,你去把那条石凳取来。”
捕头的眼神透露出疑惑,不解道:“又要杖责石凳二十大板?”
徐秀咳嗽了一下,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听说外面到处都在传自己的这些处理案子的小手段。
不由道:“你不用管,且去。”
“是。”
若说此事以徐秀自己对自己的才能了解来讲,并不是一件大事,真正的发愁的,就是这三张应天府衙门派来的公文。
这一连串的偷窃案惊动了整个南京城。
有迹可循的第一例,就是自己初来江宁县的那一日,城中富商王家失银三百两,次日富商李家,失银三百两,金银首饰若干。之后每隔一日,便有城中富商家遭窃,甚至连退休官员家都遭了这窃贼的祸事。
这一下整个南京城负责刑侦的部门通通运转了起来,不说富商失窃,就是三天两头退休老干部家失窃都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大事,这些人门生古旧太多,不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很难平息了他们的怒火。
刑部、大理寺、应天府衙门,各县县衙通通都有份,甚至守备衙门都出动,谁先搞定这个在作案现场留下一支梅花图案的家伙,谁就有赏。
徐秀喃喃的道:“一枝梅。”
这是一个机会,若能抢先解决了这个案子,自己或许就能够摆脱成国公的挑衅了吧,那日之后,三天两头的就有人与自己过不去,不是在马路上故意冲撞自己,就是自导自演的来几个案子找自己麻烦。
懒龙扫着地,问道:“大人对那个一枝梅什么看法?”
徐秀瞅着他,见他一如既往的扫地,没好气的道:“你整日扫地作甚?这衙内整洁的工作轮不到你。至于对这个一枝梅吗,我是没什么看法,他抢的都是富商人家,听说他从不偷清白人家的钱,被他光顾的,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懒龙眼睛一亮,低声道:“大人是从何处听来的?据我所知,这南京城先前并没有此人的案子。”
徐秀摆了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怎么会告诉他自己是看过后世传说的人呢?说出去还不乱了套。
懒龙心中也很是疑惑,见他如此,也不多作闲话,闷头扫地就是。
徐秀叫来了乙班捕头葛冲,对此人他很有好感,一身精炼的装束整个人都透露着干练的气质,比甲班那个捕头好的太多。
道:“你命人四下调查,看看近期有无有大量金银首饰典卖,如有则详加记录。再遣人去调查哪一家哪一户穷困人生活改善的,详加记录,不要打草惊蛇。”
葛冲抱了抱拳头,点头道:“是。”
对于追查这种案子,徐秀并没有什么经验,过去也没学过什么刑侦,他的办法只能从最基本的逻辑着手,你总得出货吧,你总得给别人钱吧?既然要与人接触,那么留下蛛丝马迹的可能性也就不是没有了。
总会抓住你的尾巴。
懒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疑问道:“大人既然对那个一枝梅没有什么看法,为何要去抓他?”
徐秀很好奇他的思维模式,不由道:“官府抓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懒龙闷头扫地,心中微微有些不乐。
替老秀才倒茶的徐扬随口道:“他也没有伤天害理啊。”
好吧,徐秀得承认,自己很多时候的确比古人的官僚思想还要严重,但这事儿涉及自身利益,有些东西并不能明言,自己怎么能说要靠他升官发财?这说出来还当不当青天了,还当不当包龙图了?
徐秀只好这么说:“他不能代替老天爷行道,这样子致国朝法纪于何地?”
见他还要说话,徐秀自欺欺人的拦住了他,连忙走出前堂,这时,门口已经围了里三层外层,密密麻麻上千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群众上访围堵衙门呢。
国人爱瞧热闹的天性可谓传流数千年,听说这知县大人又要怪异的审问一条石凳,好奇心推动之下,自然要来瞧个分明。
路人甲道:“上回就听说这徐大人打了箩筐二十大板,没瞧到怪可惜的。”
路人乙道:“哈哈,那日我正在衙门口石碑处看审,那俩为了一些鸡毛碎皮的小事吵的闹闹哄哄,徐小大人打了箩筐,明辨案子,又给他们一通好说,自然处理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咱们县难得有了一名好官。”
路人丙道:“这就好官了?怕也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你瞧他分辨的案子,都是投机取巧,断那位伏娘的案子就是如此。断那个箩筐也是如此,明明可以直接将那个箩筐抖落抖落看看的,非要打。打坏也不赔。”
路人乙不爽道:“你晓得什么,我看这位徐小大人颇有包龙图的智慧,若这箩筐没坏,那两家岂不是将来见面还是尴尬,这打坏了,你不见他们两家现在都如一家人一般了。真是有智慧的徐小大人,保不齐咱们这里也要出一位青天了。”
路人丙道:“你一口一个徐小大人,徐小大人,他是你谁?如此不敬。”
路人乙道:“咳,徐大人年不及弱冠,我称呼一下他徐小大人不行吗?当然,他是一甲探花郎可以早早戴冠,若我们家那孩子,也是19岁,没戴冠哩,那就是一个孩子,我叫徐小大人又有何不可。”
路人甲道:“别说了别说了,徐大人要审案了。”
路人乙道:“可这人这么多,我们怎么看的分明。”
见着外面这么多人,粗粗一数人头,约莫有上千。
徐秀道:“开门,放他们进来。”
看到衙门大门开来,围在门口石碑的众人不由自主的被推挤了进去。
幸好知县衙门为了给县试学生考试,造的都很宽敞,但再宽敞,也架不住这千人挤进来,一时间密密麻麻,闹闹哄哄。
瞧着他们那股子瞧热闹的劲头,徐秀肚子微微一抽,强忍着自己不要笑出来。看你们等会儿还怎么笑。
见人数差不多了,徐秀转身回到案台,这时敲那块小小惊堂木已经不行,就听到徐扬打着锣“咣。”“咣。”三声,震的人耳朵发麻,在场的衙役一起喊道肃静。
这场面才算安稳下来。
徐秀大声道:“将那条石凳搬上堂来!”
这种是什么审案的方式不去审问人而问石;顿时引起一堂哄然大笑。既然是大人的命令;衙役们笑后也是不敢不遵;一路表情抽搐的将条石凳抬进了县衙。
这石凳一进入大堂,这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喧哗,徐秀无奈,只能让徐扬死命的敲击着铜锣。
眼瞧着时机差不多,徐秀勾了勾手指,让衙役们将衙门大门紧紧关上。
回到案台,狠狠敲击着惊堂木怒道:“此间非游戏之地;尔等乡民理应安居守业;为何无故进衙?”
又道:“本官审石凳是公事;你们来到这里扰乱我的公事;该当何罪?尔等是愿打愿罚愿打则国法俱在;每人各杖二十,愿罚则一人交两文钱;可以将你们放出去!”
在场的众人一看知县大人发怒;都是不敢说话;其中有人思量,如果挨上二十大板;这屁股上的肉儿保证好不了;还不如认罚,这两文钱也不是什么大钱,一个炊饼也就完了。
徐秀敲打了一下桌面,便有他早先安排的懒龙在人群里道:“大老爷发怒了,我等赶紧走吧,不过是两文钱。”
说完便掏出了两个铜板丢在了地上,从西门出去。
见他如此,周围人也陆陆续续的响应,丢下铜板,从西门出去。
待人群散了,徐秀便命人将地上的铜钱收拢了起来,点下来,足足有铜钱两千四百多枚。
那老妇人还等着知县大人审案,徐秀便把这铜钱地给她道:“这无赖子还要捉拿,这钱您先收了,暂候些日子,必定帮您找回。”
老妇人颤抖的接过这铜钱连连磕头道:“谢大老爷,谢大老爷。”
徐秀很是见不惯这磕头的习惯,连忙将他搀扶起送了出去。
见衙内人都在,徐秀道:“你们先前笑话我审问这个石凳,但你们没有看到这个老人家的可怜,我如果发下缉拿文书让你们去捉这个无赖子,不晓得你们什么时候能够缉拿归案?等你们缉拿归案,取回被偷的铜钱,这老人家这段时间如何生存?她无亲无故无以为生,必然要走向绝路。我若不是放公示审问石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瞧热闹。我在他们之中取些小利来帮助她,所谓众擎易举,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而那老妇又得多倍之利,岂不是很完美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秀咳嗽了下又道:“当然,大白天的偷盗他人财物,这于国法不容,我当另行发布缉捕令,将此人捉拿归案。”
说完便转身离去,想象着身后众人的崇拜目光,徐秀也有不一阵自得。
而那老秀才却摇头叹息,不知心中所思所想,是为何事?
☆、第三十章 一枝梅(3)
徐秀疑问道:“这是这个月第几家了?”
老秀才翻了翻文书,才道:“本月第十七家,总数已达七千余两白银。”
徐秀微微吸了口凉气,这数目已经很大了,所谓万贯家财,这一枝梅小手一勾就入了囊中,若为自己得利,早就是一方巨富。可他并没有如此,不由一阵想到:既然此人偷盗巨富钱财不为自己所用,劫富济贫,自己是不是也该手下留情一下?
只因先前葛冲的追查之下,已经有了好几个嫌疑对象,都是有作案动机以及那个本事。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警觉性,这些人的反侦查意识也很强烈,葛冲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很是小心。
老秀才淡淡看了一眼他道:“秀儿。”
这称呼老秀才很少说,见他如此,徐秀道:“先生什么吩咐。”
“你想做什么样的官?”老秀才问出了一个先前徐扬问过的话。
徐秀不假思索的道:“能帮百姓做事的官。”
“那你执着于捉拿这个一枝梅又有何益?无外乎在成国公的压制下不能升官而已,又有何惧?”
徐秀顿了顿,眼睛有些闪躲,道:“这是国朝法……”
老秀才轻轻的将手中的文本放在桌上,打断他道:“够了,秀儿。不要如此在乎那个功名利禄。”
徐秀眼睛已经没有聚焦点,一直在闪躲,道:“没有。”
“有的。”老秀才扶正了他的脑袋,与他直视道:“你有,你太执着这个名声,那些案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你却非要用博人眼球,故意引导他人的方式来解决,这就是你那颗求名的心在作祟。那老妇的案子,你完全可以自行给予些铜钱安顿她,或是送入养济院便是,打箩筐也是如此,更如先前我那侄女的案子,也并不是非得演一出逼死无辜的戏才能破的了,我相信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够看的明白,却缘何选这样的方式?”
徐秀脸色微微煞白,老秀才的这些话,句句诛心,将自己那些暗地里的心思看的透透彻彻。
或许从当年在县学中那一番谈功利的话就开始了吧?为自己辩解,不,或许是穿越到的第二天,在那族学中,同徐辉的一句文绉绉的话开始,自己就中了名利这两个字的毒,中了官僚这两个字的蛊惑。
难道是因为自己有十几年的国学沉淀,有后世数百年的见识,才在心中形成了这般的自负吗?
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的人。
徐秀的表情有了狰狞,同老秀才道:“我是一甲探花,刘瑾将我赶出京师,我又怎能不恨,若不求名,我又怎样能赶上那些伙伴。”
老秀才点了点他的脑袋道:“你认为你天纵之才却落得个外放七品知县,将来或许没有那个机会入阁,成为首相?”
徐秀低头道:“是了。”
或许从一开始参加科考,徐秀便做上了一朝成为首辅,权倾天下的美梦,这是人之常情,来自后世数百年的见识,在这边又是如此的得心应手如鱼得水,任谁都会如此,可为此变得如此求名自负,还是那个钱福得意的弟子吗,当得起钱福最后的绝命话,秀儿当为人杰吗?
老秀才同他道:“此乃读书人的梦想,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先生也很理解,可有些东西,并不是非得为了高位,当一县之父母,为民请命,照样能够安身立命,何必求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徐秀木然的坐在那里,应声道:“先生说的是,可是,可是峻嶒不服。”
就因为那个刘瑾是天子内侍,就可以如此目中无人,将自己贬出京师吗,自己多年苦读,八月科场,二月春闱,一朝登了龙门却是如此境地。
徐秀道:“不成为那个争名夺利,玩弄权谋手段的人,能够登上高位吗?显然是不行的。”
老秀才摇头道:“你想差了,若你为了求高位,什么手段自然都可以使,但你为何最后还是将伏娘判给了徐鹏举?还不是你本心所想,既然想要做一个能帮百姓做事的官,那你的目的就不应该是不择手段的登上高位。”
“那是什么。”
“不择手段的为了百姓即可。权谋算计这种东西只是手段,用作求取高位可以,用作为民同样可行,秀儿你要放弃求高位的不择手段,转为为百姓而不择手段。”
徐秀苦笑道:“那不是和一枝梅一样了吗?”
懒龙扫着地道:“又有何不可?老爷为含冤百姓主持公道,那一枝梅为穷困百姓添衣增食,异曲同工而已。”
徐秀指着徐扬道:“这下,你该满意了,老爷想不做青天都不行!”
徐秀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站起身来同老秀才鞠躬道:“感谢先生的教诲,若没有先生,可能秀儿会越扎越深,将来可能也会惹上此间因果,得不偿失,既如此,顺应时势就是了,当好一个七品县官。不再去想什么其他有的没的。”
老秀才含笑点头。
徐秀轻轻的拍了拍桌子道:“不管我怎么想,但这一枝梅该抓还是要抓。”
徐扬不解道:“为何?”
徐秀这次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是态度,我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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