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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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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他早已经是如此地陷入到不可自拔的痛苦中去。
  时间在流淌,没有止息地流淌。
  十多年后的现在,他终于有勇气去撑起那把素伞。
  旒者,缀也,彮者,垂带饰貌。
  其实,他就是那素伞上的花,点缀着他的人生。
  然而,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他到现在才明白……
  旒彮取过倚在门旁的素伞,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如同他左手上拿着的陆少游之前换下来的衣服。
  接着,他平静地撑起伞,一同之前那般波澜不惊地走进雨幕重重里。
  另一边,陆少游带着陆忆文已经到了丞相府侧门旁,果然,那附近有人偷偷守着,见陆少游来了,便上前道:“我是旒公子派来接应你们的,请往这边走。”
  陆少游点头,便跟着他往前走去。
  因为陆少游一路上都抱着陆忆文的关系,陆忆文也一直在给他撑着伞,他的视线看到的都是陆少游身后的景色。
  而随着陆少游越走越远,离丞相府内的建筑也越来越远,那些亭台楼阁,都淹没在雨水里,不真实。
  陆少游正要走,陆忆文突然道:“等等!”
  “怎么了?”陆少游害怕,以为是自己哪里不注意弄疼他了。
  “我们回去!”
  “回去?”
  “对,”陆忆文一直倚在陆少游肩上的头收回来,与陆少游对视,“我有种不好预感,旒彮会出事。”
  “出事?”陆少游也有些吃惊,但想到从早上遇到旒彮时他不同以往的态度,确实,似乎不这么简单。
  “嗯,我觉得……似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另一边,丞相府中。
  一队队的守卫四处在雨中奔跑着。他们来来去去,几将丞相府翻了个遍!
  “大人!”带队的首领在丞相府宽广的庭院里停下,单膝跪在柳世圭面前。
  柳世圭站在中央,身后有人给他撑起巨大的棕色油纸伞,他背手站着,威严站立,面色严肃,不改当初。
  “找到了?”
  “回大人……没有。”
  “没有?”柳世圭声音变寒了。
  那带队的首领颔首,低头。
  柳世圭上前一步,身后给他撑伞的仆从也跟着上前一步,但他弯着腰,身后一半的身体露在外面淋着雨,极尽卑微。
  柳世圭道:“后院查了?”
  “查了。”
  柳世圭眼睛眯成一条缝,深不可测:“后门呢?”
  “后门?”那带队的首领抬头。
  丞相府不同其他府邸,它有侧门,但因它对府内人管教严格,从不曾设立后门以使丞相府内人私自与外部人员沟通,而现在柳世圭这样问,这其中……
  柳世圭转身,往丞相府内院走去:“跟着。”

  第 46 章

  倾盆雨势早已替代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它疯狂地掠夺着所有能接触到事物,将它们暴击,恨不得就这样碎裂。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雨势,但它没有风。
  世界除了笔直落下的雨水,一切都是静止的。
  安静得,定格成永久的画面。真实,以及真实的背后。
  后院,重重叠叠的假山与树丛背后。
  旒彮穿着陆少游之前换下的官服,雨水顺着他垂落到额前的头发滑下,滴落在鼻尖上。
  他贴着假山的山石,紧闭上眼睛,胸腔因为剧烈的呼吸而起伏,他手上拿着一个包袱,里面塞着棉花,外面用快不料简单地捆着。
  听到附近逐渐清晰过来的脚步声,旒彮抓着那包袱的手便越发紧了,关节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变成了月白色。
  柳世圭的声音道:“应该就在这附近,给我搜!”
  接着,便是伴随着雨声,稀稀疏疏地搜索声。
  一瞬间,旒彮的呼吸都变成了停止的。
  他不是没做过这样紧张并带有极度危险的事,然而那次以后他就失去了最珍贵的人。
  想到这儿,旒彮便释怀一般。所幸还好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当搜索声渐渐逼近的时候,旒彮便从假山后面窜出,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不远处被深深浅浅的干草树枝遮掩的围墙……
  突然窜出来的人影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树影丛边搜着人的护卫都朝他追了过去。
  旒彮一颗心全悬在喉咙口,他拨开挡在眼前的干草树枝,一道已经看来有不少发霉痕迹的木门出现在视线里。
  “嘘!轻点……”前面,青衣男子蹑手蹑脚地推开那扇一打开便吱呀作响的门。
  旒彮跟在他身后,看他一副做贼的模样,不爽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走后门就算了,少爷我忍了!进自己家门还偷偷摸摸,你做贼啊!”
  青衣男子被旒彮这一拍直打了个激灵,立即回过头来封住他的嘴!严厉但压低声音:“小声点!会被人发现的!”
  旒彮更不爽了,直接一口咬下去。疼得那人龇牙咧嘴了才放手。
  旒彮得意,背着手大摇大摆进去:“唉,我说,你在这里干吗的呀?看你这模样,顶高了撑死也就一护卫吧?”
  青衣男子在旒彮身后偷偷掩嘴笑笑:“嗯,差不多。”又特粘人地靠上来,“不过……我就护你这一枝花。”
  那时的阳光真灿烂,旒彮对着那刺人的光照眯着睁不开眼,竟有流泪的欲望。
  旒彮做人向来随意,喜欢了人,自己喜欢着,人家愿意跟自己过日子那是最好的。
  那个护卫在他行医的时候帮他背箱;在他无聊的时候任他甩赖撒泼;在他蹲屋顶吹夜风的时候端两瓶酒上来,就坐在旁边不说话……
  旒彮对他的称呼也从没有变过“喂”,“你啊”,“我说”,一直是这么叫的。
  虽然旒彮打心底知道,哪有一个护卫可以每天都有够的数不过来的时候给他的?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信了。
  很多事情心里知道就够了。
  心照不宣。够了。
  那时的阳光,现下的雨势……真讽刺。
  但旒彮无力去想这个,他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逃出那扇门去。
  漫天的雨打下来,旒彮都没有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狼狈,终于,他拉开了那扇门——
  柳世圭站在原地,虽然丝毫未动,但他面上的表情以及紧捏着的拳头已经冲分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围上去的护卫正要跟着他追出去,柳世圭喉道:“都给我让开!”
  此时,那个身穿官服,手抱婴儿的人已经出了那门,往左侧逃去!
  柳世圭当即抽过旁边护卫手中的刀,对着那人逃出去的门板那一掷!
  锋利的刀锋瞬间穿透早已腐朽不堪的门板,只剩把刀柄还留在外面!
  从旒彮逃门出去到柳世圭那刀穿透了门,这一切都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果然,围过去的护卫都将那门板围了上去,接着,便有一个护卫跑过来,手里抱着那个包袱,交道柳世圭手中。
  柳世圭接过,却发现那里面的居然都是棉花!
  他的愤怒此时都可以将手上的棉花包袱给捏碎了!他一把将它砸在地上,大步往门板的那面走去!
  果然,柳世圭那一刀没有白扔,将那个穿着陆少游官服的人用那一刀直接钉在了门上!
  现在,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被那刀子捅开的口子源源不绝地流出来!
  旒彮大口喘着气,但痛觉丝毫没有好转,反而随着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多的深红血液在勃勃而出!
  柳世圭一见到他的脸,同样也是一惊:“旒彮?!”
  旒彮自知是有命难保,他一开始便做好了这最坏的打算,他勉强扯着嘴角:“哟,这不是……不是柳大人么。”说完便是止不住地咳嗽。
  柳世圭看一眼捅穿他胸口的刀,不屑道:“到这时候了还大言不惭,快说,陆少游人在哪!我孙子人哪?!”
  “你孙子?”旒彮笑笑,一条血液便从他嘴角流下,一直到下颚,滴滴落下在已经全部湿透了的官服上,使它原本就因为雨水便成深色的衣服更接近于墨色。“龟孙子……”
  “你!”柳世圭原本便已是气急,这下直接抓住旒彮的头发,使力往后撞去!
  旒彮当即一阵晕眩,脑后被撞破了,后颈处便有血从上面流下来,他身后的门板直接被撞出个破洞来!
  柳世圭咬牙切齿:“我当初放你一命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旒彮哼了哼,身体被钉着不能动,便晃晃脑袋让头脑清醒一些,他的手早已因为这疼痛而僵硬了骨节,又因为不断的雨水冲刷而格外的苍白。他抓住柳世圭的衣襟,像地狱里逃亡而出的恶灵急需血肉的饱腹:“要不是因为你,他会死!要不是你苦苦相逼,我们会生死相隔!”
  柳世圭皱着眉,奋力拉掉旒彮的手:“既然你如此想念他怎么还苟活于此!为何当初不为他殉情,也证明了你的忠贞!”
  “你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你当初害我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又帮着陆少游抢我的孙子,我今天就让你下到黄泉与誉儿做对鬼夫妻,也算大发慈悲,成全了你们!”说着,便又从围着的那一圈的护卫里抽出一把刀来,在旒彮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从他的胸腔一贯而入!
  旒彮一瞬间因为疼痛而仰起脖颈,嘴唇微微张开呜咽着几个声节。
  他看到漫天的雨水纷纷下落的模样,一根根像银针,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刺进眼里。既然如此,就闭上吧,把眼睛闭上吧……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呼喊他。
  “旒儿,旒儿,你说,我该叫你旒儿好还是彮儿好哪?”
  “都不好,少给我提这两字,难听!”旒彮不爽,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就是一顿打。
  青衣男子一边叫饶,一边逃,当然偶尔也得“不小心”被打到那么几下。
  “对了,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两个字啊?”
  旒彮与那青衣男子并躺在草垛上,头顶是撒了星沙的漆夜,偶有风拂过,将两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
  旒彮轻叹口气,转个身:“难听。”简洁明了。
  “难听?”
  “是啊,‘旒’还好,‘彮’就难听了。”
  青衣男子偷偷在那一头掩着嘴笑笑,憋着:“还有这样的道理?”
  “当然有。”旒彮一屁股坐起来,手一扬,一下拍,就是一声痛呼响起,“以后少叫我名字,听到没有?”
  青衣男子揉揉被打疼的胸口,委屈道:“知道了,那就叫‘旒儿’吧。”
  “不准!”
  “嘿嘿。”
  旒彮终是留在了那里,柳世圭走了,他给陆少游争取的时间也应该够了。这样,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漫天雨势还在纷纷而下,它将这个世界覆盖,冲刷着所有的污浊,洗涤人的内心。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澄澈,透明,一如最开始的美好。
  旒儿,旒儿……
  这个声音一直环绕在他身旁。
  原来,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旒彮欣慰地笑了,浅浅地勾起嘴角,淡淡地,闭上眼睛……
  听,是哪阵风带来了生命的气息,将万物拂绿;听,是哪阵雨送走了尘世的污浊,将灵魂洗涤。
  小径幽斜,竹林翠绿。
  落雨已歇。
  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笔直地站立在竹屋前,瀑布般乌黑的头发高高竖起,他没有左臂,左袖口空荡荡地垂落,虽然脸上有一道由右眉梢长及左下腭的疤痕却还是遮不住他的英气。他仰着头,用接近是敬仰的姿态看着眼前的小屋。
  ——我还准备建个竹楼小屋,就在城外的那片竹林里,我们以后就搬到那儿去。
  ——问都没问过我,怎么就知道我答应啊?!
  ——别这样嘛,我地契都买到手了,还写了你的名那!
  ——唉,既然如此,那好吧。
  “旒儿,旒儿……”青衣男子接近颤抖地发出这两个字。
  他就这样站着,笔直地站着……

  第 47 章

  “少游!少游!”尽处是陆忆文的呼喊。陆少游抱着他,不顾陆忆文的阻拦,一个劲地往前跑。
  而陆忆文却也不停歇。
  终于,陆忆文道:“少游,旒彮留在那里会出事的!我们要回去帮他!”
  陆少游一边回他,脚下的步子却也没有丝毫放松:“不行!他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才留在那里的,我们不能浪费他的一片心意!”
  “那也不可以!我们不能……”
  “忆文!”陆少游还是第一次这样喊他,他终于停下脚步,陆忆文也收回靠在他肩膀上的头,与他对视,陆少游道:“你清醒点,他如果没把人拦住,现在估计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大批的追兵!你想让他的努力白费?”
  陆忆文铮了铮,陆少游说得对,但他如何说得过去呢?
  从一开始到现在,可以说旒彮一直在帮着他们,不然他们如何有机会复合?现在……哪来的天赐?
  “忆文……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一样。”陆少游安慰道,“但这时候你不能感情用事,知道吗?”
  陆忆文低头,看不到他表情,点头,靠回陆少游肩膀上。
  陆少游轻拍了拍他的背:“还好吗?”
  “嗯……”
  陆少游的神色也暗淡了不少,但他还是提起劲,带着陆忆文往前去。
  毕竟陆忆文身上有伤,陆少游也不敢快走,更别说跑了。
  因而,他走了没多久,便被人堵了去路。
  陆少游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他提防地后退几步,看他们也步步逼近,便偷偷用手掌撑着陆忆文的后腰,防止他因为接下来的动作而裂开伤口,接着,便是猛地转身逃!
  但随即,他便刹住了车,因为他身后,也是同样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包抄了他们!
  那些黑衣人个个站得笔挺,手中无刀,看来还是有些素养,依他的了解,应该不是柳世圭的人,陆少游便放下些心来,但陆忆文虽然没说话,从他环着陆少游的脖子变紧的力道可以知道他此时紧张的心情。
  陆少游暗自珉唇,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让开一条路,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同样也是黑衣蒙面,他上来以后很恭敬地给陆少游作揖,道:“陆大人,得罪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少游不由蹙眉,这声音是……“有之?”
  那黑衣的带头人合了合眼,算是默认了。
  “我不是派你去景德镇堤防柳世圭了吗?”陆少游语气里有些愤慨。
  赵有之黑衣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里面是止不住地痛苦:“我也说过,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她。”
  陆少游这才霎时想起来,赵有之对柳雯凤以及他们的孩子……
  但他们的孩子早已胎死腹中,天赐是他与忆文的阿!
  “有之,你听我说,这里面有误会!”
  谁知,赵有之手往身后一抽,一柄剑便横在他的面前。
  陆少游急了,陆忆文也回过头来对他道:“你真的误会了,天赐是我和少游的孩子,你和雯凤的已经……”
  “闭嘴!”赵有之已经不见了从前的严谨,取而代之的便是当下这一刻的愤怒:“你是男人啊,陆忆文。”他的剑举在陆忆文面前晃阿晃,极不稳地一甩就会刮到人,“一个男人,呵呵,一个男人啊!”他不断地提升语气的重量。
  “一个男人能生孩子?哼,谁信!”陆忆文不由垂下头去。接着,他的剑便又指向了陆少游,“陆大人,你让我去景德镇,真是个好计谋,来来去去,刚好雯凤生产了你就把孩子抱给陆忆文!”
  陆少游的眉头已经十分扭曲了,他不敢看陆忆文,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在偷看着陆忆文的表情。
  赵有之接着道:“你想要个孩子养,去领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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