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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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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凰嗤笑道:“想让我偿命,就凭你?”她不屑地甩了赵锦一眼,正色看向刘正清:“正清,你放开他,我看他到底有什麽能耐,能替他娘报仇。”
  刘正清连连摇头,把赵锦往身後带:“师姐,他的脾气你知道,别和他认真,今天的战事要紧。”
  “你说什麽?!她害死我娘,为什麽还理直气壮?!”赵锦扬头大骂,突然警觉,“师姐?”他把视线在二人脸上来回巡视:“你们是什麽关系?”
  曲妃走到近前,故意在刘正清脸上摸了一把,得意地睨著赵锦:“义军首领陈昭、我还有正清,师出同门,情同手足。”




南宫 第六十五章

  曲妃其实是来送饭,挑衅完被刘正清劝走了,赵锦气得火冒三丈,在刘正清臂弯里来回折腾。
  刘正清夹著他走了两步,将人按在椅子上,赵锦窜起来,被对方大力一摁又坐了回去。
  “锦,你听我说。”刘正清握著他的双腕,半跪在赵锦面前。
  “原来你早就勾结了贼寇,还有什麽好说的?”赵锦腾腾直冒火,“北阳朝廷待你不薄,你处心积虑地将朝廷推翻,你良心何在?!”
  “朝廷待天下人如何?”刘正清认真问道。
  赵锦瞪著眼,他其实心虚,在以前他不知道,天天当悠闲王爷,可是这一行才发现,百姓生活困苦,根本就是难以生存。他偏过头减了气势:“我在说你,你提百姓做什麽。”
  刘正清见他火小了,一字字解释道:“北阳气数已尽,即使赵桓实施变革,也撑不了多久,还不如一场大风暴,推翻了从新来过。在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我惜命,自然要为以後打算。”
  “你既然勾结了贼寇,为什麽不做到底让陈昭当皇帝,而去选择野蛮的单景人?”赵锦指责。
  “我没有勾结义军,一直与他们持有距离,”刘正清看著他的眼睛,把自己的诚挚传达给对方,“天下逐鹿单景最有胜算,帮助单景,等到大统时我才能有安定的生活。”
  赵锦失笑,面上挂著嘲讽:“你想的真够长远,贪生怕死,苟且偷生。”
  刘正清自嘲道:“是,只要活著便是好的。为了自己活命,为了自己的信念,难免伤害到别人,师姐急於逃出皇城为义军报信,才害死了惠妃。”
  “我娘是无辜的!”赵锦哽咽,他的亲人都没了,很多自己认识的人也一个个离去,那场做了二十年的浮华梦,早在炮火轰鸣中就谢幕了,如今他还固执地坚持著什麽?
  物是人非,他沦为千万普通百姓中的一个,两手空空,什麽都没有,他有什麽资本再去任性抱怨,再去肆意辱骂别人?他甚至连一个女人都赢不了,都能对他叫板。
  “锦,别再生气了。”刘正清揽过满目悲凉的赵锦,对方屈服在他的怀中,不再吵闹。
  到了午後,刘正清打算随箭手出发,赵锦要亲眼看著巴吉曼人头落地,执意跟著刘正清。
  路上刘正清见赵锦步子小,没走多远就出了满头的汗,他弯下身子要把对方背起来,赵锦固执地甩开他,鼓著劲向上奔了几步才停下来,就是不让他帮忙,两人被箭手远远地落在了後头。
  刘正清另辟了一条路,斜插入山顶,埋伏在单景军队的後方。
  临近傍晚,赵锦挨在刘正清身边,两人以巨石当掩护,耐心等待。
  “刘正清,巴吉曼真会从这逃吗?”
  “恩,这是唯一的退路。”
  赵锦心里却在烦乱,他真的要杀巴吉曼?今天刘正清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他依稀记得刘正清曾说过,杀了巴吉曼会延缓大统的时间。
  是啊,如果巴吉曼死了,义军就向前推进了一步,单景的大统可不就遇到阻碍了麽。
  赵锦攥著刘正清的衣角,越绞越紧,刘正清以为他紧张,就触了触冻得通红的面颊,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失手。”
  赵锦想不明白,为什麽有的人明明很坏,还必须得活著,有的人没有错,却一定要死。
  就在他被这个想法烦恼的时候,刘正清开始行动,他向天空中发起一枚响箭,刺耳的啸声炸响在平静的夜空,随著这声信号,其它山头上,一道道火光接连不断地划落,带著火种的箭矢飞射入山谷,落地之处“噌”冒起火苗,迅速地向四周扩散。
  此时风突然大了,寒风呼啸著席卷山谷,狂呼中卷起枯叶树枝,在半空中疯狂盘旋。
  火势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冲天的大火将整个山谷包围,里面发出惊慌地呼喊声,马匹嘶叫著四下逃窜,一支火箭被风吹偏,歪打正著地扎进大帐,把军营点燃了。全是火,毫无防备的单景军队乱成一团,奔逃中有的被马踩死,有的被火烧死,士兵们失了阵脚。
  喊杀声震天,陈昭一马当先,带领义军杀进山谷,与溃不成军的单景人展开厮杀。
  火光和血腥充斥著战场,赵锦亲眼目睹无情的杀戮,刀剑碰撞声和嘶号惨叫声不绝於耳,他骇地全身打颤,一双睁大的眼睛几乎要突出眼眶。
  大掌掩在面前,遮挡了滚滚硝烟中厮杀的一幕,刘正清贴在他背上,在他耳边轻轻道:“这就是战争,被欲望驱使而犯下的滔天大罪。”
  大滴大滴的眼泪溢出指缝,赵锦握紧拳头拼命地捶打地面,咬著牙发出绝望的悲泣,他身为北阳的先贵,非但没有高兴,居然对敌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真是残酷的世间,冰冷的现实令他感到无比黑暗。
  刘正清凝神注视著战场,眼睛紧追骑在骏马上指挥的人,当巴吉曼无望扭转战局,回身仓惶撤退的时候,刘正清在赵锦头顶吻了一记,四肢施力,准备跃入山谷。
  赵锦埋著头,再也不想见到这种场面,在刘正清离开的刹那,赵锦突然抓住他,两眼直直注视对方,张著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正清狠狠索住他的唇,给对方一个激烈灼热的吻,然後猛然分开,身体如猎豹般窜了出去。
  杀戮,杀人!生命实在太脆弱,活生生的人命,很容易就没了。
  危险!别去!
  赵锦茫然伸著手,在空气中抓寻著,原来自己是想拦住他。
  晚了,或许是刘正清动作太快,已经迅速融进了战场。
  当刘正清在烽烟中将巴吉曼的头颅高高举起,昭示四野的时候,赵锦放声大哭。
  他为二哥报仇了!但刘正清全身挂满的猩红血污,又是谁犯下的罪?
  刘正清远远地冲这边微笑,他为赵锦达成了愿望。
  “啊!!”赵锦尖叫,痛苦地捂住了头。
  就在刘正清一分神的工夫,赵锦看见一支利箭,在浓重硝烟的包藏下,毫无凝滞地穿透刘正清的胸膛。那人还对他展著笑容,下一刻就栽落马背,被纷乱的马蹄吞噬。




南宫 第六十六章

  山谷一役义军大胜,得胜的众人高呼庆祝,欢叫声一直持续到天明。
  激战过後留下毁灭性的苍凉,未熄的烟火中横七竖八地躺著死去的敌人,他们面色狰狞,肢体残缺,把性命终止在偏僻的深谷。
  大家都撤了,变为废墟的战场上,有个人在仍旧在徘徊,拨著残破的尸体挨个辨认,她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牵挂的人。
  “正清,正清!”声音劈开了,凤凰哭喊起来,她不想放弃希望。
  身後默默走过来一个人,浑身的腥杀未消,沈声道:“师妹,回去吧。”
  凤凰一回身,“!啷”将手中的利剑抽出来,直指向来人。
  “师妹!”剑尖对准咽喉,陈昭大惊,“你这是干什麽?”
  “卑鄙小人!”凤凰厉声大骂,“为什麽非要将正清置於死地?!”
  “你在说什麽?进了杀场就要拼命,死伤是无法避免的,他不幸被击中,我知道你难过──”
  “陈昭!”话语被凤凰喝止,“你别妄图狡辩,作战的时候我就在你不远处,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你好狠毒!”拼杀中凤凰看到陈昭带著狠劲张开弓,满弓令飞出去的箭迅速穿过乱军,在刘正清冲山间示意的当,凝满蛮力的冷箭牢牢地射进背心。
  “不愧是师兄的箭,又快又准!”
  陈昭冷著脸不说话,既然被识破了,还有什麽好说的,他脖颈上渗出一串血珠,凤凰执剑的手气得直哆嗦,她气这个人,不能放开心胸与师弟和解。
  “陈昭,你知道正清为什麽选择帮助单景,而不选义军麽?因为他不看好你,你心胸狭窄,容不下比自己强的人,被这样一个领袖带领著,我真无法想象义军以後还怎麽发展强大下去!”
  “师妹!”凤凰的话没给陈昭留一丝颜面,陈昭阴鸷地盯著她:“你还是认为我不行,不管我怎麽做都及不上他,不光是你,连师父也是,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大徒弟放在心上,你们眼里只有他,只偏向他!”
  要是在以前,陈昭不满时凤凰会安慰对方,陈昭身为师父的大弟子,为师门打理了不少事,却最容易被忽略,於是凤凰会时不时地关心他,让他心态平和。到了现在,陈昭对刘正清的妒意非但没减轻,竟然到了取他性命的地步,这让凤凰很寒心。
  山谷对面有手下来寻他们,远远地隔著烟火没看清二人对峙的场面,招著手大声喊:“首领!”是唤陈昭为他们主持大局,安排接下来的步骤。
  凤凰将剑收了起来,平静地迈开步,她真要杀陈昭吗?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要是杀了他,义军们怎麽办?她扬起头迫使自己冷静,不管师弟是死是活,自己既然踏上起义这条路,就要一直走到底。
  “师妹。”陈昭追上她,想拉住对方的手,却因凤凰脸上的悲肃而收回五指,与支并排走回义军驻地。
  
  一辆简陋的马车沿著大路自北向南行进。
  没有车厢,车轮上只凑合架了块木板子,轮子滚动起来很是颠簸。
  板子上铺了层稻草,上面或坐或卧著落魄的人,其中一个虽然衣衫脏旧,却还端著架子保持体面,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
  赶车的是他同窗,手无缚鸡之力,马自然也不听他的,东弯西拐行得很不顺畅,急得他只得拿出了吃奶的劲教训那畜生,马车陡然向前冲去。
  “哎呀!”车上读书人手中的药瓶因这突然的动作一歪,洒了半瓶药末子出来,他气得冲那始作俑者喊:“你会不会赶车啊?什麽事都做不了。”
  “这畜生不听话,怨不得我。”同窗来不及回头,边对付奔马边解释。
  执药的人小声嘟囔两句也就不和他计较,而是把注意力转回正在救助的伤者。
  “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方,我爹小时候不读书,爷爷三天两头教训他,教训完了奶奶就用这个给他敷上,效果很好,保准过不了三天伤口就能痊愈。”他怕伤者疼痛难忍,嘴里一个劲吹嘘著将药末洒在伤口上,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受伤的可是个铮铮铁汉,敷药的手没稳住,戳进翻著的血肉,溅出一大股血,对方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人伤得著实厉害,跟从阎罗殿里逃出来似的,所有伤药全用上了还远远不够,读书人没了办法,盼著早点遇到户人家,才能让他得到救治。
  当胸的一箭最是致命,把人整个刺穿了,亏得他血性健壮,又懂得封住穴道,要是放了别人,立马一命呜呼了。
  挖出来的半支断箭扔在旁边,早被血浸透了,那箭倒是很别致,箭翎上抹著红漆,像是哪路军队的标志。
  “我太大意了。”刘正清受了重伤,只能歪著半个身子吃力地靠在一边,一张嘴就呕出口鲜血。
  “你已经很强了,伤成这样硬能带著个人拦截马车。”赶车的同窗心有余悸,半路上冒出个浑身淌血的人,他以为是索命鬼那。
  读书人担忧地看了眼车板正中昏迷的人,嘟囔著:“没见他有伤,还不醒……”
  刘正清移动都困难,他抵抗住一阵一阵的眩晕感,栽下身子靠著赵锦,虚弱地笑了:“他是被骇晕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读书人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看来是吓得不轻,这麽颠簸的路居然没把他摇醒。
  赵锦非但没醒,摇晃的车板还将他带入了混杂的梦境,让他万分痛苦。
  “北阳……报仇……”
  刘正清就挨著他,依稀听见赵锦念叨著梦话,血污的手指艰难地搭上对方眉间,在紧颦的眉头舒展著,他将头与对方的靠在一起,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行至半途,马车被横在前方的宽广江面拦住去路,江上水流湍急,并没有结冰,读书人沿著岸边寻找,没有发现舟船,与同窗为改道去上游还是下游争论不休。
  汹涌的江水声在耳边持续,唤醒了赵锦。
  “醒啦?”开启眼眸的赵锦让二人停止了争论,他闭著眼睛就十分标志,这一睁眼简直锦上添花,堪比绝色。读书人和同窗难得意见一致,都认为跟旁边的大块头凑在一块,真是英雄美人,无比登对。
  赵锦茫然四顾,显然一时理不清头绪,猛然意识到刘正清就躺在旁边,他往後一缩,像被吓到了。
  满身血污的刘正清紧闭著双眼,并没有转醒,早就晕过去了。




南宫 第六十七章 第二卷完

  刘正清居然没有死,赵锦目不转睛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人,脑袋里嗡嗡直响。
  读书人与同伴继续之乎者也了一番,终於辩出了上下,决定逆著水流往上游走,他们刚打算再次启程,赵锦从呆愣中醒过神来,拽著刘正清要下车。
  “喂,你干什麽?我们要出发了。”读书人好奇。
  赵锦打定了主意非要下去,昏迷的刘正清很重,挪起来相当费劲,读书人一把扯住刘正清的腿,跟赵锦僵持上了。
  “你要去哪?”
  “不用你管,放手!”赵锦倔强地瞪了他一眼,纤细的胳膊一圈,把刘正清拦腰围箍著往下拖。
  止血不久的伤口被赵锦这麽一折腾,又汩汩地渗出鲜血,但刘正清伤得太重,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没看他都这样了吗?你不想让他活了?”读书人一急,直冲他嚷。
  赵锦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就得照著自己的想法做,他见读书人阻拦,也急了:“他的死活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真是不可理喻!”读书人大吼,这人虽长得标致,却完全不通情理。
  读书人的同窗赶紧过来劝:“算啦算啦,管闲事落闲事,我们已经载了他俩一路,算是行善积德了,以後能不能活要靠他的造化。”四野皆是荒野枯岭,找谁去救他?万一这人要是死在车上他可真要做噩梦了。
  读书人哼了一声放开手,赵锦反应不及,抱著刘正清跌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背脊被地面咯得生疼。
  “保重吧,我们可走咯──”同伴说著拍了拍读书人,让他坐稳了,转到前面扬起鞭子,这次他熟练许多,马匹也听话地前奔,渐行渐远,直到在赵锦视野里消失。
  赵锦从地上爬起来,拖拽著刘正清费力地拉下河岸。
  河水不停拍打两岸,寒气在水面上侵袭弥漫,赵锦放开刘正清扑通一声坐了下来,大口喘著气,他忽然拨撩著河水打在自己脸上,头发湿漉漉地粘在了一起,冰冷的水珠顺著脸颊滴落,让他的目光更明亮,仿佛被冷水击清醒了。
  刘正清依旧昏迷著一动不动,赵锦摸了摸他胸口,还是温的,说明对方并没有死。
  他不自觉打量著刘正清,浸红的衣衫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身上本来就爬满伤口,又皮开肉绽一次,他的身体想必十分丑陋。赵锦爬到对方面前,衣袖上蘸了水,滴在糊满血渍的脸上。
  手指在面颊上划过,将脏污的血迹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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