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雪痕 by 玉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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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人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们下跪？”陈云松没好气地道。其余的人还是忙着争抢苏天鸿留下的那块破布，根本不理会叶梦痕的话。　
叶梦痕又向前走了几步，见仍无人理会，冷冷一笑，按下木匣上的机关。她手里拿的不是别的正是江湖第一暗器怒蜂针。　
众人没有防备又是因为距离很近，纷纷中针。陈云松看出那暗器的来历，知道命不久矣，把心一横，喝道：“好狠的丫头，用怒蜂针来暗算我们，老子死了也要拉你来垫背。”说完手中长剑已经刺到叶梦痕身上。　

叶梦痕武功低微，手里没有别的武器，又与陈云松距离很近，根本招架不住他全力一击。一剑刺中，陈云松举手一撩，叶梦痕的身子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梦痕！”戚清影惊叫，飞身接住叶梦痕。　
“┅┅清影，梦痕恐怕不能再伺候┅┅”叶梦痕话没说完就已气绝。　
正在此时，轿子中传出温柔的女声：“各位英雄莫要惊慌，你们虽然中了怒蜂针，但是针上的毒并非无药可解，只要你们乖乖地听我的话，每年我都会派人给你们送解药的。”　
原本还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空远大师毕竟是佛门中人，于生死早已参透，仍然保持镇定道：“女施主，老纳如果没有听错，你就是天龙教教主遗孀水夫人吧。既然我们都中了你的圈套，有话不妨直说。”　

“空远大师果然见识广博。”水夫人笑道，“那妾身也就不兜圈子了。我要天下英雄奉我天龙教为武林圣教，尊我儿戚清影为黑白两道盟主。”　
“让我们听一个废人发号施令你简直是痴人说梦！”陈云松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戚清影将叶梦痕的尸首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冷冷扫视群雄，一抖手腕那副精钢打造的手铐竟然像薄冰一样碎成数块。他左手抓起一团雪，默运内功那团雪便在掌中凝成一股冰柱，飞身直刺陈云松眉心。这一系列动作快得惊人，等众人看清楚时，戚清影已经回到原地，陈云松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仰面倒在地上，眉心一个冰洞，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死不瞑目。　

“戚清影用的就是‘天龙密笈’上面的武功，你们还有哪个不服，便到阎王那里应卯去吧。”水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撩起轿帘，却对时局一清二楚，“各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金钱美女权势地位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享受，你们可要仔细想清楚。再说论才智，从还剑山庄怒蜂针失窃开始，戚清影布下这一连串的局，不费吹灰之力让慕容庄主和苏天鸿身败名裂，引得诸位皆落入圈套而不自知；论武功你们也是亲眼所见，弹指之间便可取人性命，相信除了已经死去的慕容庄主，天下没人能与其抗衡。能有如此年少有为之人做你们的盟主，是中原武林的福气。”　

“阿弥陀佛，老纳输得心服口服。”空远大师明白当初要不是为了铲除天龙教这个共同的敌人，中原武林也不会团结起来，现在论才智武功声名威望能够率领群雄的慕容覆水已死，刚刚众人还为一本‘天龙密笈’大打出手，现在又都身中奇毒，性命攥在旁人手中，一盘散沙各有打算，败局已定。再者水夫人讲得有理，戚清影聪明绝顶，是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若非出身魔教，行事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玩弄人性弱点，杀人不见血，他日成就定然在慕容覆水之上。可惜可惜，看来中原武林难逃此劫。不如先暂时屈服，保存实力，他日再筹良策斩妖除魔。果然空远大师一服输，群雄虽也有不服者，但碍于身上中的毒，和戚清影匪夷所思的武功，也纷纷弃械投降，俯身跪拜向新盟主叩头。　

“空远大师到是看得开，果然是得道高僧。”水夫人略带讽刺的称赞道，接着轻挑轿帘，柔声唤道，“影儿，到娘的轿子里来。”　
戚清影便不再理会众人，听话地走入轿中。　
“娘，我们终于赢了。”戚清影靠在水娘身上轻轻地咳着，面上却带着令人迷醉的笑容。　
水娘替清影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慈爱地道：“这是第几次运功了？不要勉强自己的身体。从今往后中原武林就是你的了，你想杀谁就杀谁，你想要什么恐怕没人敢说个不字。”　
“娘，我要娶雪依瑶为妻。”戚清影很认真地道，他想唯有这样才能把她留在身旁，才能保全她性命，才能报答她对他付出的感情吧。　
“雪依瑶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太过善良。你想照顾她一辈子为娘不反对，但是她能接受你么？”　
“因为她的善良，她一定会接受。婚礼的时间地点就有娘来定吧。”　
水夫人笑了，朗声宣布道：“戚盟主刚才已经决定，一个月后在还剑山庄与雪依瑶成亲，到时欢迎众位英雄赏光。”说完水夫人一行带着叶梦痕和慕容覆水的尸首，以及雪依瑶大摇大摆地离开松鹤堡。　

一个月后，婚礼在还剑山庄顺利举行，各路英雄为毒药所迫也身不由己地纷纷来祝贺，场面到也热闹。大家似乎已经接受了戚清影成为武林盟主的事实。戚清影一夜成名，天龙教也卷土重来，日渐壮大，一切似乎都在水夫人的计划之中。但是谁也没有料到，盟主夫人雪依瑶在婚后第一个早上就不辞而别失去芳踪。　

洞房花烛，春宵一度，大梦醒来戚清影在枕边却只发现雪依瑶留下的一封书信。　
信不长，却字字珠玑。　
“清影：其实那晚在松鹤堡你说陈家兄弟是一招毙命时，我就应该猜到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因为在还剑山庄你没有见过尸体。我师父和师兄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一个自尽谢罪，一个亡命天涯，师仇家恨按道理我不应该答应这婚事。但是你说你练的‘天龙密笈’，是绝八脉，走奇经，逆阴阳，转五行至阴至寒的功法，自功成之日起，每动用一次内力，必伤心肺，咳血不止，使用不出二十次就会心肺俱损吐血而亡。所以你求我留在身边陪你，我不忍拒绝，因为我爱你。后来我无意间知道了一个秘密，宁崇宇是从你娘那里知道还剑山庄一行的路线，她出卖了这个消息，换到了‘乱性’。她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很快就会察觉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我的性命堪忧。我不想看到你与娘亲为了我发生矛盾，所以我选择离开。我不会让你找到，你找得到我你母亲也可以，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因为爱你，所以我不想死去，因为死了我就不能继续爱你。昨天晚上你在梦中呼唤的那个人，应该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吧。你如果想得到幸福，就应该离开你的母亲，不要再当她的傀儡，我想那个人一定正在远方等你。”　

看着信纸在手中化成粉末，戚清影感觉一滴清泪滑落唇边。　
“娘，孩儿给您请安。”戚清影毕恭毕敬地跪在水娘榻前道。　
水娘慵懒地支起腰身，微笑着看着清影：“阿瑶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阿瑶她身子不适，孩儿让她多睡一会儿。”　
“别惯坏了她。对了，前两天我让你灭掉海鲨帮，事情办妥了么？”　
“我命铁叉会和飞鱼帮去办这件事，虽然他们死伤了一些人，但是海鲨帮上下一百一十六口没有一个生还。”　
“好，死得好。”水娘冷笑，“谁叫他们帮主当初多看我一眼！”　
“娘，我想问您两件事情。”　
“什么事？”　
“当年天龙教为什么要杀掉苏天鸿全家？”　
“当时与你爹失散，娘手无缚鸡之力带着还不懂事的你流落街头，难免受人欺负。苏府的管家收留了咱们母子，娘本以为遇到了好人，谁知那管家竟是个衣冠禽兽，不但轻薄了娘，还想打你的注意。后来跟你爹取得了联系，娘当然不会放过他们。”水娘的眼中现出一种刻骨的怨毒，“别以为我不会武功就好欺负，我要让天下英雄都臣服在我的脚下供我差遣。到时所有得罪过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戚清影觉得母亲的想法很可怕，但是却找不出反驳她的理由。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娘，你为什么要在慕容覆水身上下‘乱性’？”　
水娘一愣，她没有料到清影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心中惊慌面上仍然镇定地道：“娘怕你狠不下心陷害慕容覆水。你跟在他身边久了，会被他的所谓侠义心肠迷惑，娘要你看清楚其实脱下衣服他也不过是一头禽兽。如果妇人之仁留下他性命，就会破坏咱们的计划。再说他当年为了报师仇负娘而去，他这一去带走了娘一生的幸福，就算是让他身败名裂自刎谢罪也丝毫不能减轻娘心中的痛苦。”　

“娘，您不用说了。”戚清影不愿再回忆那晚的遭遇，现在他已明白一切。这是娘一个人的江湖，所有的人都是她报复的对象和工具，当初她选择嫁给天龙教教主，便只是为了利用天龙教在北方的实力吧。看来还是阿瑶说的对，他是时候离开了。“娘，您可知道慕容覆水那一晚一直叫着您的名字？”　

水娘冷冷地笑了，喃喃道：“他怎么会？”　
戚清影知道母亲脸上虽然没流泪，但是心中却泪如雨下。　
尾声　
戚清影如果想失踪，就连她母亲也不会找到。水娘或许是明白了孩子的心意，并没有再花力气找他。她一方面对外封锁戚清影和雪依瑶失踪的消息，随便找了个替身坐在盟主的宝座上听她发号施令，反正是傀儡，谁都一样；另一方面加紧培植党羽亲信，巩固自己的势力。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实现她的梦想，天下英雄都会臣服在她的脚下，整个江湖将变成她手上的玩物。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晃已是来年的暮春时节。　
塞北边陲小镇，远离中原武林的刀光剑影，没有打打杀杀的江湖纷争，又因为地处交通要道，过往商旅众多，到也繁华。　
“臭要饭的，竟敢当本大爷的道，还弄脏了大爷的衣裳，来人给我打。”市集上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原来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可能是因为太过疲劳饥饿，走路不稳撞到了一个富家公子哥。几个家丁恶奴上前来一顿拳打脚踢，那少年毫无还手的能力，三两下就被打昏在地上，鲜血吐了一地。那公子哥怕出人命，便叫着手下仓惶离去。　

众人见是个乞丐，赤着脚来鞋都没有，破烂的衣服遮不住满身的伤疤，刚才又吐了那么多血，恐怕命不久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时间竟没有人将他扶起。幸亏有一对猎户装扮的兄妹心肠好，将那少年扶回家中。　

戚清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与苏天鸿在一起的日子。　
“风筝哥哥，风筝哥哥，你今天带我去放风筝吧。”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跟在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身后吵嚷着。　
“小泥人，怎么是你。你不是跟你娘回家去了么？”大男孩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漂亮得像小女孩一样的小男孩，“小泥人，你把脸上的泥洗干净了原来这么好看。”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那粉白的小脸，“我好喜欢你，你不要走了，你走了我会不开心的。”　

“我也喜欢和风筝哥哥在一起，听娘说结成夫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风筝哥哥愿不愿意和小泥人永远在一起？”　
“愿意。你如果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　
“风筝哥哥，你看那边好像着火了，好大的烟。”　
“糟了，那是我家的方向，我要赶紧回家看看。小泥人，你拿着风筝在这里等我。”　
“嗯，风筝哥哥，我等你回来。”小男孩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太阳下山，娘来寻他，他还是舍不得走。但是他的风筝哥哥再也没有回来。　
戚清影的意识渐渐清醒，伤痛一阵阵从身上传来，但是他不在乎。他凭直觉感到他躺着的这个炕底下埋着一样东西，散发着他熟悉的冰冷的气息，是冰雪泣，一定是。他笑了，淡淡的却是那样愉快的笑容。他终于找到了。　

“哥，这位小兄弟醒过来了。”妹妹高兴地道，急忙端过一碗水来，“别害怕，俺们是这山里的猎户，你晕倒在街上，俺们就把你带了回来。”　
这时又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跟他妹妹一样长得纯朴憨厚，他坐到炕边，傻傻地笑着：“俺们大哥懂得医术，人又长得俊俏聪明，等他打猎回来，让他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你们几个是一直住在这里么？”戚清影询问道。　
“俺和俺妹子是从小在这山里长大的，俺大哥是几个月前才来到这里的。当时他从狼群中将俺们救出来，就像神仙一样提着俺们飞了好远，俺们佩服得很，后来就认了他做大哥。他现在和俺们住在一起，常常上山打猎，他本领可大了，什么猛兽都能打到┅┅”　

戚清影津津有味地听着兄妹俩讲着他们那位大哥的事迹，心想苏天鸿啊苏天鸿，没想到你一身的功夫竟然甘心留在这里当个猎户。忽然他看到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那人好像也隔着窗子看到了他，身影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屋中。　

“哥，你回来了。”妹妹跑上前接过大哥手里的猎物，“哥，俺们今天在市集上救了个人回来。”　
虽然穿着粗布衣衫，皮肤也晒黑了不少，但是戚清影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苏天鸿。　
苏天鸿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年，还是那样清瘦，那样苍白，浑身的伤疤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认得。他温柔的笑了：“小泥人，你还在等你的风筝哥哥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