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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山寨当土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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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唧哩呱啦地对着他喊话,却并不肯放下手里的枪。果儿这才注意到他们挽着头巾、系着腰带,应该是这里的原居民,看来和他们没法用语言勾通。瘦长个点燃了手里的松枝火把,高高擎着,用枪不停地朝下划拉,果儿猜到可能是叫他下来。果儿别无选择,小心缩回上面的洞口,这时底下的火把伸进了树洞内,果儿比爬上去时更清楚地看清了下滑路线,他有些迟疑,心里忐忑不安,但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地下来了。

  一出洞口,果儿便被野藤绑住了双手,他乖乖地配合,毫无反抗的意图,他想用自己的诚意来告诉对方,他是无害的侵入者,是他们的同类,他甚至试图露出笑容,用绑着的双手指着山下的河面,大致比划着叙说自己的来历。语言不通的人类,只有笑容是相通的,是人的内心的通用表达方式。两人不再离他远远的,慢慢凑近了他,矮胖个隔着衣服握了握他的胳膊,不知是要试试他的力量还是看看他是否藏了什么武器。他只穿了一件运动休闲上装,早被汗水浸湿又不知何时吹干了,山风吹来有些凉浸浸的,矮胖个捏他时,他的衣服贴着胳膊,这才感觉到冰凉,也不知是衣服冰凉还是胳膊冰凉。他猛地悟到,他的知觉恢复了!而在此之前,他对干湿冷热是没有知觉的。

  他们双方试图结合动作来对话,果儿会许多种方言,各种方言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暗中相通,这帮了他的大忙。因为根据这样的原理,两个原居民的话,仔细一听,原来也并非化外鸟语,有许多都是古音古字。比如说到老虎,果儿用手比划成前爪,又发出咆哮的声音,两人听明白了,连连点头:“老虫、老虫!”两人把果儿带走说“行”(hang),矮胖个“行”前面,枪管上挑着两只野鸡;瘦高个“行”后面,枪管上挂着一只野兔,果儿被夹在中间。从他们相互称呼中,果儿猜到瘦高个应该叫嘎龙,矮胖个应该叫嘎虎。当然他们的发音不是与果儿相同的标准音,而是蹩了调的语音。

  果儿猜想他们是带自己回寨子,这符合他的心愿,他现在太需要见到住户和人烟了。山路本来不算做路,只是藤蔓和杂草稀少一些的便道,也许偶尔会有人通过吧。有时荆棘伸进过道里,挂得衣服哗哗作响。果儿双手绑住,走路更加不利索,一路跌跌撞撞,有时上坡,转过山麓,便又下坡,他深一脚浅一脚,机械地跟着他们前行。

  涉过一条小溪时果儿俯身喝了几大口甘冽的溪水,水洗过肠胃,一阵叽叽咕咕的响声,他这时才感觉到饿了,走路的腿有几分颤抖。再爬上山麓,便是长长的下坡,传来一阵鸡鸣狗叫的声音,隐隐约约一些房屋散布在山谷中,果儿猜到寨子应该到了。

  一行人上木板楼的声音惊动了楼底下的牛马,牛栏马栏里一阵响动,传来蹄儿踩踏和唛唛的叫声。穿过几处迴廊,又跨过两间房,两个后生把果儿引进了一间高大的堂屋里,点上松油灯,解下缚着他的野藤,又把他挎在胸前的相机取下了,按着他的头跪了下来,果儿跪中间,两个后生跪两边,对着挂满墙的牛角和摆在长条木台上的兽头磕起头来。磕完起身,嘎龙在一碗水里五指抓了一下,在果儿的额上抹了抹,让他把水喝了。两人做完这一切,便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一会儿只有嘎虎一人回来了,示意果儿跟着他,来到一间房门口,这里站着一位阿婆,旁边两位阿姐陪伴,每人头上都带着银饰。两位阿姐,一个捧坛,一个端碗,先倒一碗酒,递给阿婆,阿婆颤巍巍送到果儿手上,果儿有些迟疑,边喝边拿眼睃看阿婆。喝完一碗,又倒了第二碗,连喝三碗,果儿觉得酒是好酒,清香甘醇,只是空腹喝下,头上很快就晕乎乎起来,他不知道还要喝多少,心里有些担心起来。还好递完三碗她们就停下了,阿婆嘴里念念叨叨,跟着两位阿姐也齐声唱了几句,阿婆在果儿额上抹了一口唾水,便把果儿让进房,一行人便转身走了。果儿进了房,借着窗口里射进来的月光,便打量起这间房子来。紧靠着木板墙边,放着一座厚实的木柜子,柜子有脚,又宽又长,和床差不多高,表面的木板光溜溜的,上面铺着草,草上包着夏布床单,果儿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乡下把它叫歇柜,柜里贮物,柜面木板可以临时放上铺盖,供人歇宿。整个房子里放了许多木桶、竹筛、篾箩,一派农家人过日子的气息。

  果儿腹中只有液体,虽然有些空,但是饥饿感减缓了。酒里有糖和能量,回味到口里甘甜甘甜,他和衣躺在床上,脑子一阵迷糊就睡过去了。
第二回     上歌会初试身手 暗含情黑黛邀约
第二回     上歌会初试身手 暗含情黑黛邀约

  
  第二天早上醒来,果儿听到屋外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混和着牛马的嘶叫,还有几只迟鸣的鸡,拖长着懒洋洋的声调。果儿一骨碌爬起来,站到窗前,大雾正慢慢退去,太阳边驱散水气边把更多金灿灿的光线伸进山寨里来。咦,今天是什么节日?寨子里的人都穿着鲜艳的盛装走动,男的头巾腰带,女的银佩叮噹,三五成群往寨前的坡道上走去。正在这时,嘎龙来到了,把一条青色织带往果儿腰里一捆,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果儿便自动走下木楼跟上人群。

  来到寨前的坡上,原来这里是一块宽阔平整的草坪,穿着蓝格上衣的一群后生叉步晃动着身子,一边吹响芦笙,曲调高昂悠扬,在果儿听来有一种古韵的情调。场边摆上许多只竹蓝,里面装满糯米饭、糍粑、盛着一碗碗腊肉,又高又圆的酒坛子封口被敲开了,里面插上了几支茅草杆。众人随意取食,用棕叶包了饭往嘴里塞,又轮流凑到酒坛前汲酒痛饮。果儿饥肠辘辘,也学着别人的样吃东西。一种金黄的粑粑,闻着焦糊糊的香,吃起来苦中带甘,果儿猜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荞吗?原来是这般的香糯好吃!

  突然草地上一阵颤动,场子两边的人赶紧后退让道,一群水牛混战追赶过来,奔跑在前的突然停下来,转身迎着追赶者应战,牛角的撞击声沉闷轰响,沉重的蹄子踩得地上好像在抖动。只听咔嚓一声,一只牛角被顶断了,断角牛被另一只凶猛的牯牛顶在坡边,动弹不得。牛主人赶紧跑上前来,一梭标扔过去,扎在断角牛的颈上,又奔上来朝里深戳,再猛地拔出,一股殷红的牛血冲出几丈远。牛挣扎着想站起来,血冲得更高,步子歪歪扭扭,一下子猛地摔倒,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这时的牛群乱了阵脚,几条牛被追赶着没命逃窜,斗红了眼的追赶者紧追不放,又是一阵蹄踏泥溅、地动山摇。一阵风似地过去,声音渐渐远去了。人群里有的叹息顿脚,有的眉飞色舞。沉寂了一会儿,一排奔马呼啸而过,马上的后生蓝布衫子、腰系花带,用手里的竹枝不停地抽打马屁股。

  斗牛赛马完后,果儿发现嘎龙嘎虎回来了,他们一起的这队人脸色有些阴沉,果儿猜想他们是不是输了?

  客寨和主寨两个寨子的后生相对站成两排,两个寨子的寨主蒙着眼,分别走到对方寨子的后生队前,到哪个后生胸前一抓,后生就站前一步,双方各抽了十二个人,果儿也被一把拖了出来,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要拿他做什么。

  抽出的后生两两上阵,一寨一个,比试射箭。稻草人竖立在山脚前,嘴是红的,阴是黑的,两只奶就是嵌在稻草人胸前的狗奶子花。射到嘴巴有饭吃,射到荫部子孙发达,射到奶子家里牛马成群、源源不断。嘴、阴是最难射的,奶子是相邻的两个,目标大些,但后生们的箭经常擦胸而过。嘎龙一箭穿在嘴上,引得人群里齐喝彩,一位盛装阿姐赶快过来敬了一碗酒。又一箭偏了,草把都没上,人们又一阵惋惜的叹声。

  果儿仔细观察人们的表情和行为,他知道了自己应该要做的事。他暗暗庆幸,要他做别的不行,可是他刚好练过射箭,是射箭俱乐部的会员。可是当他拿到箭的时候,发觉手上沉甸甸的,比他以前练习的箭重了许多。他试拉了一下,阻力很大,箭弓不知是什么材料,闪着紫铜色的光;弓绳应该是兽皮,异常紧绷。该他瞄准时,他拉开弓、屏住气,让离弓的箭头平稳地朝前飞去,“嚓”地一声,正中嘴巴,人群一阵骚动。他目不旁视,再搭箭,箭头“嗖”地飞去,稳稳地扎在稻草人大腿之间的阴上,这时响起了欢快的芦笙声和急骤的锣鼓声,嘎虎上来重重地在果儿肩上给了一拳。两位带银项圈、银手镯的阿姐每人手里端着一碗酒过来,带着惊奇不解的神情望着他,他一一接过,连饮而尽,递回碗的一瞬间,他似乎瞥见嘎龙眼神里有一丝嫉妒。

  震耳的鼓声响彻云霄,一队围草裙的男子在草地上奔跑跳跃,他们赤脚裸胸,脸上抹了锅灰,张牙舞爪的夸张动作好像人类祖先的生存挣扎。果儿看到这里却有一丝恐怖,他好像又回到了昨天自己被老虎追赶得满地扑腾的情景。鼓声抑扬顿挫,鼓点越急,舞动的脚步越欢;鼓声突停,舞者同时弓步定格成造型姿势,直到鼓声再起,才又渐渐活泛起来,好像气绝的人又慢慢恢复了活力。果儿与老虎周旋时,何尝又不是这般的死去活来?

  一阵呜呜哇哇的牛角号声响起,客寨的一个后生站出来挑战,主寨就有一个出来回应;接着主寨又有后生挑战,客寨的人回应。依次进行直到组合了二十多对,客寨人挑战时,主寨好像没有强壮些的人来应战了,男女老少都把眼光看着果儿,果儿心里一惊,想往后退,这时他一眼瞥见了面无表情的一位老阿婆,她的身边站着两个阿姐,这使他猛然想起她们就是昨晚送拦门酒的人。刚刚给他递酒的也是这两个阿姐,此刻看他的眼光好像有些失望、又似乎还有一些期待。果儿脚步不自觉地朝前移动,看他的人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促使他更彻底地朝前迈进了。

  牛角号声这时变成了急急的冲锋声,一对对后生抱摔在一起。果儿看到那个后生正向自己扑来,本能地躲闪,谁知他奔得更凶更快,更加毫无顾忌。果儿意识到是祸躲不脱,便只好硬顶上去迎击了。一交手果儿就被他绊了一跤,刚起身,又被他提起一只腿向后放倒,果儿踉跄向后,后脑壳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脑袋一震,眼冒金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爬起来。这时呐喊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听不懂,但从他们嘶哑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他们的急切。围着他的人好像有一阵失声的沉寂,他知道这是人们失望了,不得不无奈地放弃。他使劲摇了摇头,紧握拳头看还能不能绷紧肌肉,他热血喷涌,一翻身猛地站了起来。他知道站稳脚跟是第一位的,弓着身,放低重心,紧绷脚趾,对方上来还想故伎重演,又扳他的大腿想掀翻他。果儿躲开腿,叉稳八字,压住对方的后背胳膊处顺势一拖,把对方丢在地上,趴了个狗吃屎。人群大惊,想不到形势逆转如此之快,如此干脆彻底!跌了一脸泥巴草屑的后生两手一撑立起,两人又抱在一起。双方都吃过亏后变得明智谨慎了,也似乎摸到了对方的脾气,扭抱摔打中双方处于僵持状态,谁也不能把对方放倒。果儿喘息加快了,体力渐感不支,更加小心地放低重心,这时对方死死按住他的头和背,想把他活活地压趴。“果儿啊果儿,你的名字不是叫果敢吗?怎么能趴下呢?”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果儿突然朝对方胯下一钻,猛地起身,双手捉住对方的脚往后扔,对方被摔了个底朝天,啪地一声后背重重地跌在地上,四肢朝天挥舞。

  摔跤比赛结束了,不知何时寨主来到了果儿身边,送来一件蓝布花边的衫子和一条红色吊金穗腰带。果儿慢慢连猜带听多少听得懂他们的一些古音古话了,寨主的意思是正式接纳了他,果儿注意到寨里的青年后生身上都是这样的蓝衫上衣和红花带,他急急地喊:“不,我要回去!我是旅游来的……”他生怕寨主听不懂,连比划带争辩,双手指着遥远的山外。

  寨主脸色变得阴沉,老脸上的皱纹像山里的一道道沟坎,又像一条条蚯蚓爬上了这张古铜色的面皮,只见这些长长的蚯蚓虫在蠕动、在撕裂,他突然低沉地咳嗽了一声,双手把衫子、花带朝果儿一抛,背着手走了。

  果儿慌忙接住抛来的衣物,这时嘎龙上来,解下果儿腰里的青腰带,扒下他的运动上衣,给他套上蓝衫子,麻利地系上红腰带,果儿像一尊木偶,愣愣地听任摆布。

  欢快的芦笙再次奏响,突然场地上的男女老少一起舞动起来,他们手拉手,围成圆圈,每走几步便踢一下脚,果儿夹裹在人流里,每一个圈回旋的时候,他便发现手里拉着的阿姐又换了不同的面孔。有人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挠挠,他扭头看过去,原来是敬过酒的阿姐,这位阿姐却像没事的一般。他以为这是人家怕手松脱,调整一下,把手拉得更紧一些。

  夜幕渐渐降临,场地上燃起了篝火,人们边吃喝边玩耍,欢声笑语,对歌应唱,主客两寨的人都尽情欢乐,忘记了刚才场上的激烈争夺。现在两寨的人不是比武功,而是比唱功、比智慧、比歌句儿多和心灵的机巧。果儿发现这样的歌喉天然无矫饰,吐词梆梆有声,就好像人类稚期的简朴和浅露。有时唱到一处,引得人哄场大笑,是不是这样的歌词机智幽默,使对方窘迫,使听众会心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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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越来越深,篝火的火焰越来越低,没有人添柴,果儿这才注意到老人小孩悄悄离场了,坪上成了阿姐后生们的世界。后生阿姐们也不都留在坪上,他们陆陆续续隐伏到附近的小径、树丛中去了。今晚的月亮也像昨晚一样明亮,满天繁星眨巴着神秘的眼睛。在城里的灯光下、在钢筋水泥屋子里,果儿从来没有注意到天上会有这般诗意的夜景,这样的天象,还是果儿童年时在乡下的外婆家留下的深刻印象。同样的星月,不一样的人。童年时,也是这样的星月,陪伴在果儿身边的是外婆;城里被忽略的星月下,他在自己工作城市的那个家里;现在,他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还叫不出地名的寨子里,经历了昨天和今天的生死两重天。命运时时都会捉弄人,像果儿这样爱好旅游和人文考察的人,真的就碰上了这档子事,让他切切实实地成了参与者,难怪俗话说玩刀刀上死,玩枪枪上死,玩水水上死,玩火火上死。果儿小时候认识一个捉蛇的大人,抓蛇无数,最后死于一条银环蛇之口。果儿这次没有死,但也是死里逃生,而且至今还没有能安全返回的影子。一旦不是旁观者,而是真实的角色参与者时,他再也无法只是一味地兴致勃勃了。

  一到天黑,孤身一人就会胆怯多虑,他回头看了看寨子里的灯火,只有飘飘闪闪的几盏,似乎很快就要熄灭了。他此时后悔没有跟着寨子里的老少们一起回去,还傻乎乎地留在这坪子里干什么呢?

  一团东西向他抛来,他本能地身体后仰,伸手去接,朝着来物的方向望去,只见带着银头饰的阿姐笑露白齿,项圈、手镯上的铃铛由于身体的跃动还在叮叮噹噹地响。果儿借着月色看到原来是一个红色的香袋,清爽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不敢行动,只是望着她。她就是敬过酒的阿姐,走来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轻盈优雅,好像月夜下凡的仙子,款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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