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一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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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明看见在围栏边的陈骐。
　　月光流动，天空没有一丝星光。
　　陈骐和曹致的女人一起工作，有一天女人和他抱怨说曹致根本不爱自己，她真想知道曹致那种人会喜欢的是哪种人。
　　陈骐笑了，说，男人啊。
　　他说，你想知道他爱谁吗？
　　于是他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几个男人往苏明身上踢，他听到自己心里爽快的声音，女人的咒骂像是点燃他心里最黑暗的火焰，黑色的烟熊熊升起，熏黑他的心。
　　他的恨就这样蓬勃生长出来。
　　
　　在那个晚上，陈骐问苏明，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曹致了？
　　其实自己想要问的是，苏明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喝得太醉，终于又睡去，醒来时发现苏明依旧在自己的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他背叛了自己也好，唯有苏明还在陪着自己。
　　可是，他抢走了曹致。
　　
　　陈骐抓住苏明的领子，将他拉起来，他甚至都离开了，那么就都没有回来过，他只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让一切都过去，可是，恨意早就扎根。爱太容易让人迷失自己。
　　他心里只想着苏明的背叛。
　　他忘不了，都这么久了，还是忘不了。
　　陈骐死死地抓住苏明的衣服，他将他抵在栏杆上，他慢慢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一点点收紧自己手的力量，他不可自制地想要苏明死。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浑身都在发抖。
　　下面是城市的夜色，沉寂的，天边的云厚重。
　　我们从来都只知道自己的痛苦，我们为自己而感到怜悯，我们本来就是无法体会他人痛楚的动物。
　　可是，只要你说，我便会听。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便会知晓。
　　为什么你却选择什么都不对我说呢。
　　我也不想你死啊，苏明……
　　我不想要亲手送走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恨你？
　　
　　“苏明，曹致他爱你吗？”
　　“是的，他爱我。”
　　“可是，他曾经也爱我，后来……他不爱了。”
　　陈骐放了手，他摸着苏明脖子上的红印，诡异的红色，他们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该如何沉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再次拥抱。
　　夜晚更加漫长了，像极了这漫长的绝望。
　　
　　他们一起下楼去，相靠着窝在沙发里。
　　陈骐从口袋中掏出烟点起来，他看见苏明微微的皱眉，一口烟便往苏明脸上喷。苏明摇了摇头，拉扯到身上的伤，倒吸了一口气。陈骐啧了一声，“还是一样没用。”
　　他拿起苏明的画来看，一张一张去抚摸画的质地，上面有自己，有齐，甚至还隐约看见有个背影很像曹致，唯独少了苏明他自己。
　　苏明从后背抱着他，陈骐却一把抓过苏明，搂住他的脖子。
　　已经快要清晨，世界慢慢睁开眼睛。烟在空气中散尽，干净的屋子却像只剩是狼藉与喧嚣过后的荒凉。
　　陈骐拿出相机，他说茄子，咔嚓一张。
　　闪光很刺眼，相片中的自己有一张茫然地脸，而陈骐是笑着的，灿烂如初。
　　似乎所有的花朵都是在夜间绽放的，趁着第一束光快要照到自己的时候，展现出最美好的姿态来。那么有没有花朵实在清晨枯萎的呢？
　　因为时光太漫长，让它无法感受自己的存在。
　　因为过往仿佛一种毒药，一点点吞噬它的天真。
　　陈骐将最后一口烟渡进苏明的嘴里，苏明咳嗽着，视线里是眼泪的模糊，又像是烟雾再次弥漫，什么都看不清。
　　
　　小的时候，曹致说：“就叫你阿明吧！你的眼睛亮亮的！”
　　后来，陈骐说：“陈骐和苏明是好朋友！”
　　再后来的后来，原本的快乐与救赎都变成了循环的痛苦与折磨。
　　苏明和曹致分分合合，和齐也是不断纠缠，到后来，齐也死了，而曹致对他的爱反反复复，耗费尽剩的温暖。只有他和陈骐从来没有彼此真正分离过，哪怕时有分开，最终还是会回来。
　　苏明从来都想对自己爱的人好，他只不过想要守护自己爱的人，仅此而已。
　　他的感情如此卑微和私人。当一切戳破之后他才敢袒露出来，他找不到方式，只能勉强自信回答喜欢或不喜欢，爱或不爱。
　　他并非想要伤害陈骐，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或许，他也曾渴望伤害他，在和曹致拥抱的时候，他也曾有某一秒的胜利感，因为爱情的排他性，可是他更怕的是孤独。
　　只有陈骐带着他走出孤独，也唯有陈骐是他不愿意放开的。
　　他无法不靠近曹致，亦无法离开陈骐。
　　哪怕陈骐快要恨死他了，他想要他死。
　　
　　那个晚上，苏明摸着陈骐的头发，他抱着他，很疲倦却不肯放松，他莫名地不想放手，找不到理由，像是执念纠缠，隐隐中的直觉。醒来后只留下掌心的发丝。
　　陈骐很想说一句告别。
　　清晨的阳光，温和的，楼顶的风像是迎面呼啸而来。
　　苏明，我在拥抱风，你感觉到了吗？
　　苏明，能活着很好，能活着相爱，多么好……
　　
　　陈骐闭上了眼睛。
　　
　　死亡，会是一种解脱吗？
　　
　　07。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
　　苏明梦见那家旅馆，他一顺着路走，苹果一颗颗硕大地挂满枝头，而树下站着三个人。
　　一个都不少。
　　曹致，齐，陈骐。
　　逆光中他只能看见他们耀眼的身影，却让他再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他觉得温暖将他包围起来。
　　
　　苏明没有想到，这或许是他这一生感觉最长的一次平静而快乐的时光。
　　
　　08。
　　
　　清晨的时候，苏明因为屋外的吵闹声而醒来。
　　鸣笛声不断，一圈一圈的人围着，苏明推开人群，看见陈骐身上蒙着白布，没有一丝生气，周围的喧嚣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就好像被遗弃在这路上，孤独的，离家出走的孩子，执拗得躺在这块地方。苏明隔着布抚摸他，他的脸，下巴，肩膀，手，被扭曲的骨头和残缺的肌肤。可他依旧还记得他的样子，他的每一寸皮肤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温度变得很低，陈骐变得这样冷。
　　工作人员过来要抬走陈骐。苏明挣扎着紧紧抱住他，他将自己的脸贴在陈骐的胸口上，可怀里的人只有寒气，他微微一愣，陈骐已经被人强硬地带走了。
　　苏明觉得自己也被带走了一样。
　　他发现这个世界越来越亮，天空都在阳光中愈发蔚蓝，他看见这个城市变成了一个蓝色的鱼缸，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水，也不会有鱼。
　　
　　苏明和陈骐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一起到海边去看海。
　　傍晚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看夕阳，一直待到天空都是星星也没有离开。他们并排就躺在沙滩上，波光照亮他们的脸，陈骐抚摸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从发梢到脚趾，安静地，似乎不留一点痕迹。
　　陈骐说，“来，苏明，你也来摸摸我。”他拉着苏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苏明就顺着他的轮廓划过他的肌肤，他知道他肌肤的温度，他喜欢这样的温度。他甚至渴望他们现在可以有一个拥抱。
　　这不是绝望也不是欲望。在那个时候，他们享受这样隔世的自由。
　　陈骐说，“苏明，你要记住我的样子，你不可以把我忘掉。如果你忘记了我，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了。”
　　苏明闻见那晚开得栀子花的味道，黑暗中的洁白，就好像陈骐这样。
　　陈骐的爱盲目却真实。
　　
　　苏明闭上眼睛，终于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09。
　　
　　苏明的眼泪停不下来，眼圈一直都是红的。
　　心脏不住地抽痛着，他回到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让他悲伤的原因。
　　他打开手机，盯着手机屏幕里曹致的号码，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着自己的心脏。
　　电话那边依旧是男人冷淡地声音：“怎么了？”
　　苏明的眼泪一下子又往外涌。
　　“陈骐死了。”
　　曹致却是冷冷地哦了一声。
　　苏明哽咽着，听见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这次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苏明全身瞬间变得冰凉。
　　
　　10。
　　
　　“我亲爱的心理有阴影的宝贝，做错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包括你，包括我。”
　　
　　11。
　　
　　或许事情真的就是这样。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一天，齐要苏明不离开自己。他要一种束缚来捆绑住永远的陪伴。然后苏明就杀了他。　
　　然后又有一天，陈骐和他发生了争执，就在那个顶楼上，他们相杀，后来，苏明就将陈骐推了下去。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就是苏明，这就是苏明会去做的事情。
　　他自己没有办法接受所以忘记了。
　　只是或许。
　　
　　苏明手脚冰冷地站在原地，快要发不出声音：“我没有。”
　　曹致冷冷笑起来，“是吗。他昨天不是还打你了吗，他都想要把你推下去。”
　　“但是，我没有杀他。我……”
　　“你是没有杀他。你只是恨不得所有的人都去死。”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曹致，你在哪儿，让我过去和你说。”
　　“不用了。”
　　“我……”
　　对方挂了电话，像是所有的声音被吞没了，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全部消失了。
　　和陈骐一起，所有的所有，都消失了。
　　苏明只记得曹致电话的背景中的音乐声，那个他曾经去过的酒吧那天就是在播这个音乐。
　　过去的路上，他只感觉到自己眼眶里的疼痛。他走进酒吧，曹致就坐在最大的沙发里，附近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苏明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往曹致身边去，却被一个男人大力地推开，他一下子倒在地上。
　　曹致看他的眼神冷冷地，“你怎么来了。”
　　苏明愣住了，他伸手去碰曹致，曹致厌恶地瞪他，“被碰我！”
　　随即被人拉开，他撞到一边的桌子，上面的酒杯都打碎，他整个人都倒在碎片中。苏明看见自己的衣袖有好几条口子，都冒着血。
　　曹致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苏明低着头沉默着，很久才说了一句：“为什么……”
　　女人冷哼一声：“因为你是贱人咯。j□j。”
　　苏明没有理会，他只一双眼睛盯着曹致。
　　“你处理吧。”曹致对女人说完就走了。
　　全场的人都盯着他，像看着一个猎物。
　　苏明来不及反应，身上的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皮肉像是要被撕裂一般，血液无法流动都凝固在血管里像是随时都可以迸溅出来，满世界都是红色的。
　　眼前像是闪电而过。
　　耳朵里嗡嗡作响，耳膜大概也破了。
　　苏明根本那里都捂不住，全身上下都遭到重击。
　　意识模糊，身体不由自己地抽动着，因为力而发生着变化。
　　他闭上眼睛，视野里一片刺眼的白。
　　隐约还能断断续续听见那个女人喊着：“曹哥都说话了，你们还不往死里打！”
　　“用力点！”
　　“给我打死他！”
　　
　　乌云滚过天空，一层一层盖上来。
　　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眼睛肿的看不清东西。身体早就失去了感觉。
　　破碎的街角和破碎的身体。自己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在这里。
　　那个女人说，“真是j□j，肩膀上还有一排男人的牙印。”
　　苏明无意识地一下一下眨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光线涌进来，只剩下混沌。
　　什么颜色都消失了，只有黑的，白的，灰的。
　　其实本来都哪有什么色彩，不会是一种幻觉，自己做的一个梦。
　　都该断了，这所有的一切，都该断了。
　　何必挣扎，何苦执着。
　　黑暗中苏明只呆呆地看着天空，下巴也合不拢，舌头上咸咸的。
　　雨越下越大。
　　朦胧中似乎有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看上去那么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