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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间流沙-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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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这是来工作的吗?”肖迩扯一下自己的衣服,“来看我哥的,他在这里上班。呐,他过来了!”
  肖迩笑一下,朝往那边过来的人喊了一声哥。
  流弋几乎忘记肖迩还有一个哥哥。那个人和肖迩并不相像,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沉静温和,五官斯文清俊,不是肖迩那种锋芒外露的俊美。
  不管气质还是外表,都不像兄弟。流弋只得出这个结论。
  “这是流弋,高中时你可能也见过。”肖迩蹭到肖卓身边,偏过一点头介绍。他这个动作很小,但是脸和肖卓的靠近了,眉眼也终于有点重叠起来。
  两个人客气地握了一下手。肖卓笑的很温和,但是手心很凉,传递出的温度让人觉得整个人其实是与外表不相符的冷淡。
  “一起去吃饭吗?”肖迩问他。正值中午下班,许多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他们三个人站在电梯门口,有点引人注目。
  “不了,我还有点事。”和肖迩一起吃饭,设想一下都觉得难受。
  回去的路上给叶阡程打电话,第一句话没说面试的情况,就说遇见肖迩还有他哥哥了。
  叶阡程那边有些嘈杂,没听清他说什么,问他吃饭了没有。
  正午的太阳很大,流弋扯掉领带,“那晚上和你说,你忙着,我挂了。”
  回到家里已经两点多,脱掉西装换了一身宽松的T恤才去厨房找吃的。冰柜里有叶阡程留的两个菜,放微波炉里热了一下,随便吃了一碗饭就趴床上去不午觉了。
  中间模糊的醒了几次,但真正睁开眼来是被叶阡程弄醒的。
  “累了?”叶阡程俯下身来,用手指拨弄他额前的头发。
  流弋抬手勾着叶阡程的脖子翻身坐起来,赤着脚跳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算醒了。叶阡程跟在后面看他梦游一样,有点不想叫他了。
  “哦,回来了?”流弋归魂地问。
  “嗯,回来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去吃饭?我订了位子,肖迩他们也会去。”
  流弋无语,感觉自己中午那通电话打的有点傻。
  楼下停了一辆捷豹的跑车,流弋看叶阡程打开车门,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好一会儿才问,“你今天去买车了?”
  “是我爸妈买的,说是毕业礼物,一直催我去开。”叶阡程绕到驾驶位那边,“上来吧,我不是第一次开车,没事的。”
  叶阡程完全理解错了流弋错愕的内容。
  那一秒钟流弋只是觉得生活在他在另一个方向驶上了高速路,前一秒他们还在公寓和学校之间穿梭,而下一秒,已经是工作,车子,房子的世俗生活。那些浑浑噩噩的时光,印迹一样逝去了很远,庸碌的气味还是不可阻挡地弥漫而来,至于幸运的那些,他会永远感恩。
  流弋没想到叶阡程说的“他们”里会有林锐。
  看见林锐的第一眼,步子就顿了一下。时隔五年,有些感觉还是清晰如故,刀子捅进身体的决绝,并不比对方的疼痛来的绝望。林锐是他混沌少年时代的一个毒瘤,不必实质的伤害,已经够让人刻骨铭记。
  林锐看见他似乎也很意外,视线在他和叶阡程之间转了好几下,嘴角牵起的微笑也很僵。
  流弋愣怔着停住脚步,最后还是跟着叶阡程走了过去。
  一切都过去了,回忆已经不能作数。

  ……季离

  除了刚进门,流弋就没再看过林锐一眼,就连余光都只是在面前的桌布上流连,手指漫无目的地在腿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他厌烦和这个人离这么近。
  肖迩还是很喜欢逗他说话,本来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开起玩笑来隐晦邪恶,但是分寸又拿捏的很好,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流弋也学聪明了,每次只是笑笑,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脸红。肖迩自己玩够,觉得无聊,才转移了话题问起林锐这几年在国外的生活,眉飞色舞,表情生动,不管面对的是否朋友,表现都是无可挑剔的热络。
  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肖迩这样的性格和叶阡程会成为朋友,因为他们都善于伪装,都有自己固定示人的面具。
  叶阡程还是话不多,提到和他相关的内容时会接几句,这和他淡漠的性格有关,林锐和肖迩显然也习惯了他如此,两个人聊的开心,也不管叶阡程是不是注意力在他们的话题上。
  “你有什么打算呢,不在北京发展,回来了也不急工作?”肖迩偏过头来问叶阡程。
  “想开一个自己的公司,但是资金和前期运作都是问题,也没有物色到适合的合作对象,打算在准备一段时间,和我爸妈那边也需要再沟通,他们都很固执,一时间也说服不了。”
  “资金问题?你爷爷去世不是留了很大一笔遗产给你?”这句话是林锐说的,他们两家不但是世交,上辈甚至有些血缘关系,叶家那些复杂的道道,林锐多少有些了解。
  叶阡程看林锐一眼,眼神淡淡,但是藏了锐利,“那笔钱数目太大,我上面还有好几个叔伯长辈,遗嘱刚立下来大家就闹的很僵,媒体也掺和进来大肆渲染,弄的有些难看。何况叶家现在的地位也不是我爸爸一个人就可以撑起,我现在动那笔钱,只会是火上浇油。”
  流弋是第一次从叶阡程说起叶家,隐约了解到的冰山一角,也在他的生活之外,像是报刊杂志上另类的传奇故事一样,虚假华丽,与他的生活毫无关系。
  “你们家也锦衣夜行到一定的境界了吧?”肖迩双手交叉垫着下巴,故作感叹地嘲笑。
  流弋一直在他们的话题之外,看似专心地吃饭,一个人先吃饱了,百无聊赖,坐的不是很舒服,去洗手间洗了一下手,出来站在靠窗的地方抽了一根烟。
  “这顿饭就吃的你如此食不下咽么?”林锐的痞气的声音忽然近距离地响起。
  流弋的手抖了一下,烟灰就落在了衬衫上。
  他转过头不带情绪地看林锐一眼,“好像不关你什么事。”
  林锐盯着他,忽然一笑,“你似乎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
  “是不一样,现在再扎你一刀的话绝对不会扎偏了。”流弋不想和他多说,侧过身就要走,脚步刚一动就被扯住摔在了墙上。
  这是他们曾经常有的戏码,逃脱和钳制,逃无可逃和肆意戏弄。流弋却完全没了以前的恐惧,揉着撞疼的手肘抬起眼,淡漠地瞥着压迫自己的人。
  “你居然还真和叶阡程在一起了?”林锐捏紧流弋的手臂,用力到骨节发白。他力气很大,轻易挣扎不开。
  “如你所见。”
  “你觉得他真的爱上你了吗?别天真了,流弋,”林锐忽然松开他,拉开距离同情似的看着他,“你和我的那些事,叶阡程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捅我刀子那天就是他送我去的医院,他要真爱你,也不用等到现在。”
  “真好笑,我和你有什么事?”流弋搞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凭什么同情自己,而且还把话说的这样漂亮,“你最好看清楚了,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是我,而不是你。”
  “是吗,你确定自己真的了解叶阡程?他爱你的时候会把你当宝贝,等到不爱了,绝对连一眼都不会多看。”
  “你这样真难看,林锐。”
  他是不够完全了解叶阡程,但是他们有所有余下的时光慢慢了解。
  流弋回到座位上时已经结了帐,肖迩又点了几样菜,说要带回家给他哥哥,让服务生一样一样地打好包。
  “弄的这么麻烦,和你一起来不就好了。”叶阡程玩味地扬一下唇,调侃戏谑。
  “不麻烦,你顺便把账结了就行。”
  他们之间的玩笑向来点到而止,在某些方面两个人的底线其实都很浅,比如肖卓之于肖迩,流弋之于叶阡程。
  回去的路上流弋有些走神,还击林锐的那些话听着犀利漂亮,但只有自己知道听见林锐那些话时是什么心情。他没办法不在意,没法不去揣测和臆想,甚至把高二那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了一遍,他忽然很想知道叶阡程那个时候是怎么看自己的。
  似乎又陷入那种画地为牢的怪圈了。
  微凉的手指抚上脸颊流弋才回神,叶阡程摸摸他的唇,“在心里腹诽我呢?一路都盯着我皱眉。”
  流弋含着唇边的手指舔一下,挑起细长的眉,“在想这个。”
  叶阡程用另一只手把人拉进怀里,亲吻着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笑,“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会调情?”
  旁边有车子停下来,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衬着叶阡程刻意缠绵性感声调,无意的三言两语应景一般煽情味十足。
  流弋也笑,嗓音柔软地纠正,“不是调情,是情调。”
  面试结果是一个星期后才下来的,本来以为没有结果的事情忽然有了转折,颇让人有点否极泰来的感觉。下午去超市买了里脊、排骨、鱼和各种各样的调料,心情好就准备做一些好菜,只是刚炖上排骨,叶阡程就打电话说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于是把控温键调低更多,定了时,准备炖了明早再吃,自己洗了手回自己房间继续写这个月的稿子。
  叶阡程挂了电话,红灯已经变成绿灯,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继续专心地开车。他是以叶家的名义去参加一个商贸酒会,叶家争夺遗产的新闻在南阳闹的沸沸扬扬,有心人想要拉拢叶家,都会以刚出校门涉世未深的叶阡程为切入点,各种各样的请柬自然多如牛毛。
  叶阡程自己也需要这样的机会为自己的人脉做铺垫,只是比起和情人坐在家里吃饭,这种应酬就显得十分让人厌烦。
  酒会上大部分都是生面孔,有许多是新晋的年轻富豪,报刊杂志也很喜欢登这几张脸,侃侃而谈的神情有舍我其谁的自信,是酒会上最活跃的一个人群。
  叶阡程在靠角落的人群里瞥见一张最近常在媒体上见到的脸,年轻俊美,冰冷奢华,嘴角扬起时有点惑人的邪气。这人是近来媒体和商家都津津乐道的季家三少,季离。
  季家历代经商,涉及的领域很广,但是都不算顶尖,加上行事做人低调,再有钱,也显得中庸。真正如日中天起来近几年的事,季家三兄弟性格各异,但无意类外的外表都很迷人。他以前和季离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个有些桀骜的冷酷少年,说话都带着冷气。
  他们年纪相仿,冷淡的气质也有些相似,被惯例一样的引荐认识几乎是肯定的事。
  握手时两个人都礼貌地笑一下,不用真心实意,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旁边引荐的人很热络地拍他们的肩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工地挑混凝土呢……”一如既往的忆苦思甜,激动又豪迈。
  叶阡程和季离下意识地对望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不管这个男人说话是否动听,其实都无关紧要,他们只是各取所需,为自己的目的站在这个地方的两个陌生人而已。
  虽然是商务酒会,但参加的人里也有市委里比较有分量的人,是许多人争相结交的对象。主办方也投其所好地在包厢里设了麻将桌,场面很有些热闹。叶阡程的下家是季离,两个人差不多一直都在输,但偶尔会做出皱眉的样子,假装自己在用心打。
  “姜还是老的辣啊,陈局的牌运真是好!”旁边有人拍马屁地夸赞,其他人马上也附和。
  这些人打牌从来就不是小赌怡情,而是变相的敛财,没有准备的,很少敢真的坐下去玩,叶阡程和季离现在就像两个阔少冤大头,玩得起也输得起,其他人在旁边做足嘴上功夫地吹捧吹捧。
  等牌局彻底散了,叶阡程才活动了一下肩膀靠在椅背上,旁边的季离递给他一根烟,“抽吗?”
  “谢了!”叶阡程接过来点上,两个人沉默地吞云吐雾了一阵,没了开口的必要,两个人都显得很沉默。
  两个人在牌桌上配合的默契在这个时候散尽,变回刚相识的陌生状态。
  临走时季离留了一张名片给他,露出本来面目的冷峻笑容,“或许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嗯,会有吧。”
  叶阡程看一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电话打过去那边还是很快接了起来,流弋温柔的嗓音传过来,“有没有喝醉?我有做夜宵。”
  “没醉,你先去睡,等一会儿就回去了。”

  叶阡程的母亲

  第一个月上班,无波无澜,流弋为人做事都很谨慎,很少犯错,同事又多是比他年纪大一些的女人,没事挺喜欢逗他说话,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周末他去了墓园,闷热的午后云层很厚,是要下雨的征兆。这是流苏死后他第一次去那里,流苏一直是他么变法真正忘掉的过去,每次都刻意回避,可是一闭上眼,她跳楼的那一幕还是鲜活地浮在眼前,蓝天白云,刺眼阳光,只有当初的感觉淡到完全无法复制。
  要有多绝望,她那样的人才会选择死,流弋在心底自问。他不敢去看她,只是怕回忆,不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延续了她的悲哀。
  他想要好好地活着,不为证明幸福。
  墓碑上的丝印照片保存的很好,黑白的线条清晰如故,年轻的脸,眼角一抹斜飞,还是恣意妖冶的美丽。流弋蹲在墓前,擦掉照片上薄薄的一层灰,让那种脸变得更清晰,心里有种沉静温柔的感觉。
  他想,自己或许该早一点来看看她,那些自私的恨意和任性,在这种时候渺小得可怜。所谓的残忍,也不过是亲人的天人相隔。
  流弋把买来的花放在墓碑前,旁边是一束刚风干不久的菊|花,花梗还有一点残存的绿色,似乎几天前刚有人来过。还有谁回来看她呢,大概不是那个叫秦柯的神秘男人就是廖冬。
  他在石阶上坐下,抱着腿,对着流苏的照片说起话来,从前他们从未坐在一起认真说过话,相看两厌,看见与自己相似的脸就都觉厌烦,换到现在,没了嘈杂,空旷的墓园加倍放大了这种寂静。
  “……嗯,我一定不会像你那样,我会用自己的全部爱一个人,会过的很好,至少比你过的好,”流弋眯起眼睛和照片上的人对视,表情并不如语气那样柔和,“真可惜,妈妈,你没活着看我认真地生活。”
  有雨点落了下来,砸在光滑的石头上,冒起微弱的一点热气。然后就是越来越多的雨点,密集地落在脸上。
  这场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以滂沱的气势坠落下来,砸的人有点生疼的感觉。
  南阳很少下这样的暴雨,避无可无避,不用几分钟就湿透了衣服。
  流弋在白茫茫的幕布一样的雨里顺着上山的路往回走,雨水灌进眼里,挡住了视线,于是步子变得很慢。
  雨水贴着皮肤很快地卷起一层凉意,很像他现在的心境。
  对着流苏的照片说话时他想起叶阡程来,那些无从寻觅的感情脉络也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不管他们最初走在一起是不是爱情,现在都没了追根溯源的必要。是他从一开始就把感情的寄托在对叶阡程的那一点喜欢上,然后不断填补进各种各样的期望,最后变成非爱不可。而叶阡程能够回应,不管多还是少,他都已经心满意足。
  感情的时间已经残缺了一半,没有谁值得他再花七年或者八年从头爱上一个人。或者说,这样浮华的世界,还有谁要一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禁忌爱情。
  就像谭旭说的,真心有什么用,别人不要的话,你掏出来送他都要被嫌恶心。
  回去时已经有些晚了,流弋踩着一脚的水迹上楼,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等人的样子。
  “阿姨,你找谁?”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暗,流弋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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