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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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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啦依里剋!〃一声大喝,仿佛炸响一个暴雷,只见人影飞动,刀光闪闪,“嗖〃的一声响,两支长枪枪尖连着红缨突然一起落地。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骁骑兵大惊,一勒缰绳,战马扬蹄嘶鸣。一位壮实得象铁塔似的老满人站在他们和那小蛮子之间,用快刀削掉了他们的枪尖。更令人惊异的是,这老满人尽管衣袍敝旧,却佩着皇族的标志……红带子。这些骁骑兵们显然是汉军旗的,立时傻了眼。 
  老满人挥刀大骂:“阿济格居色波哀特拉拉波阿衣巴图鲁色木比!〃他说的满语,骁骑兵们可能全都没听懂,但都吓得跪倒了,静听着甩过来的一串臭骂。只有最后一句他们听得明白:“多霍罗!〃他们立刻照办,恭恭敬敬地叩了头,乖乖地拉马走开了。 
  老满人愤愤地将腰刀入鞘,对谁也不理睬,倒背着双手,大步回村去了。 
  “同春哥!〃红袄小姑娘直扑过来,面无人色,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怜惜。她一把托住少年的左臂,结结巴巴地说:“你伤,伤着啦!……”一语未了,眼泪倒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少年脸一红,勉强笑道:“擦破点皮,不碍的……”村民们终于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两个文士走近村民,想要弄清来龙去脉。谁知村民们对他俩一打量,立刻变了神色,眼睛里透出一股冷冰冰的敌意,象避瘟疫似的纷纷躲开了。 
  穿紫红披风的那位打了个哈哈,说:“你我的装束把他们吓跑了。〃确实,他俩的便袍、便帽、披风,都是满洲式样的。村民们虽然都已薙发留辫,但衣裳大都是前明通行的交领衫、直领袄,妇女还是短襦、长裙、发髻,全套汉家服饰。留须的一位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一边筒着手看热闹。仔细端详,他竟是个身着袍褂马靴、头戴皮暖帽的满洲娃娃。留须的文士招呼他:“哈哈珠子!哈哈珠子!〃那孩子高兴得一蹦,跑了过来,用流利的汉话快活地说:“哎呀,你会说我们家的话!““告诉我,哈哈珠子,这是怎么回事?”“圈地呗!那个粮户小头目,拿地投充了安郡王,又去投佟皇亲,连带着把跟他有仇的人家的地都投充了去,冒说是他自个儿的!……”孩子指手画脚,热心地介绍着。 
  “哦?安王爷……”留须的文士一惊,定定神,又问:“那位红带子是什么人?〃孩子自豪地一挺胸脯:“是我的玛法呀!”“你们是哪个旗的?怎么住在这儿?“孩子脸一沉,喊道:“我不告诉你!〃说着扭头就跑了。两位文士瞠目相视:这古怪的地方,有这许多古怪的事,古怪的人! 
  沉默许久,穿紫红披风文士黯然道:“我只说南边冤狱伤天害理,今日才知,北边圈地也……唉!〃留须的一位看看同伴清秀白皙的面容,触到他眸子深处的冷光,沉吟道:“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去见安王爷。〃穿紫红披风的眼睛不看同伴,低声说:“那么,我在京师候你?”“一言为定!〃马兰村口,二人拱手作别。 
——  二  ——
  惊蛰方过,一场春雪又不歇气地下了一天一夜。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屋顶、楼台、道路,遮掩了一向的纷乱和肮脏。熙熙攘攘的京师南城,一时变了模样。街上行人稀少,小黑驴载着主人,不紧不慢地穿街走巷,撒下一路清脆的串铃响。驴蹄在雪地上翻出一个个银杯似的印痕,随即就被紧跟驴尾巴的淘气孩子踏碎了。 
  转进莲子胡同,小黑驴竟自踏上一处朱红大门的石阶,蹄声得得,串铃丁当,吓得门丁一把拦住,大声叱道:“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怎么骑驴往人家里闯?……“驴背上的人推开风帽,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门丁喜得一跳:“啊呀,是吕爷!“他转身对门里高喊道:“吕爷来啦!〃里面一递一声地重复着向内通报。 
  “笑翁!你到底来了!等得我好苦!〃有人一路喊着,转过影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双手扳住来客的肩膀,笑道:“雪天故人来,大吉大利!〃二人相携进门,过影壁,入游廊。数月前他俩在永平马兰村分手,至今才得重见,自然很是愉快。迎客者显得格外潇洒豪爽,笑着说:“园中红杏将开,不料飞雪又来。春寒料峭,不亚于寒冬哩!〃来人略一沉吟,低声说:“文康所托,极是不巧。安王爷还未来得及过问,便拜宣威大将军,统兵戍防归化城去了。有负老友,惭愧得很!“迎客者眼里掠过一道失望的阴影,旋即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又何必挂怀?我原本未抱多少期望……”这是两位江南名士。来客姓吕名之悦,字笑天,家在钱塘,人称笑翁。他四十三四岁年纪,长髯及胸,神态蔼然,眼睛里常含笑意,令人可亲。迎客者陆健,字文康,籍贯仁和,世家子弟。他面白无须,眉黑发青,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仍然显得年轻,不失一翩翩佳公子。只有特别留意,才能发现在豁达、从容风度的掩盖下,他眼睛深处的冷漠和无情。钱塘和仁和同属杭州府,两人早年就诗酒唱和,十分相投。国变之初,吕之悦因文名受聘为一位满洲将军家的塾师。陆健却因人诬告谋反,陷入了江南十世家狱。这件牵连江南最大的十家士族的案子,延续数年,时紧时松,始终不得了结。陆健仗着万贯家财,上下打点,也仅买了个不入狱受辱的处境。 
  这次他北上进京设法解脱,正巧与老友重逢。原来吕之悦随东家进京后,被满洲亲贵中的〃南派〃安郡王慕名延为宾客,便自告奋勇要为陆健向安郡王说项。安郡王出猎永平,在王庄驻跸,于是才有二人同往永平之举。可惜终未成功。 
  说话间他们已到花厅门首。陆健道:“你来得正巧,今天,在京的南边故交旧友为我设一日酒戏饯行,尽都是些愤世嫉俗、不得志的他乡之客,你听。〃花厅传出一阵阵哄笑,有人鼓掌,有人喊叫。〃来吧,我给你一一引见。好多朋友都对你仰慕已久了。”“不必不必!〃吕之悦连连摆手,〃你还不知我?最爱独坐独酌,听诸人言,观诸人行,细细品味,乐无穷也!……你方才说什么饯行,你要南归了吗?〃陆健略一迟疑,哈哈一笑,并不作答,迳直领老友进了花厅。在这宽敞华丽的厅堂里,充溢着酒香和薰炉飘出的檀香气息。十多个人或坐或立,围着正中一张镶大理石的紫檀雕花圆桌,大说大笑。花厅东西两侧,用四套相同的紫檀雕花短榻、台儿和太师椅,隔出四个小间,面向正厅,若断若连。各小间布置不同:或以山石盆景取胜;或悬琴剑、列古鼎;或陈书画以悦情;或供鲜花以迎客,最宜于清谈品茗。吕之悦舒服地向短榻上一靠,顿觉梅香扑鼻。数盆古梅怒放,为这精致的小间平添了一派江南风韵。吕之悦推陆健出去,愉快地说:“你既卖关子,就请去应酬别人吧!让我在红梅花下享享清福!〃陆健笑着走回正厅。两个书僮正扶一位醉者离席。此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扬眉挺胸,口齿不清地吟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他摇摇晃晃,〃咕咚〃一声躺倒地上,招得众人鼓掌大笑。 
  陆健端起桌上那只光华灿灿、镂刻着凤凰牡丹花色的双耳银觚,眼睛遥遥呼应着吕之悦,笑着大声说:“我再讲一遍:这只银觚容酒三斗,能胜饮不醉者,银觚奉送,陆健陪饮,以谢诸君厚意。自辰时起,已醉倒十八人。难道此觚终将无主吗?……”院中一声〃客来!〃一个年轻人打中门阔步而入,喧闹声戛然而止,靠门边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但见他月白风帽,月白长衫,一领湖色披风飘在身后,细眉长目,隆鼻朱唇,皎如玉树临风,有飘飘欲仙之概。他登上台阶,直入正厅,扫视一下一双双流露出惊诧和赞美的眼睛,傲然一笑,大声道:“来!银觚注酒!〃书僮赶忙奉上斟满美酒的银觚,他接过来,对酒面轻轻一吹,然后如长鲸吸川,几大口就吸去了觚中酒的一小半。他仿佛来了兴致,一甩头挥去风帽,一伸手撩开披风,〃咕嘟咕嘟〃不歇地开怀畅饮,直喝到头仰身倾,银觚倒扣。他高声赞美道:“好酒!好酒!〃一手倒拿银觚向众人示意,又十分洒脱地深深一揖,清湛的目光望定陆健:“在下徐元文,特来为陆健兄饯行!〃陆健立刻接过银觚,示意侍童注酒,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来人,心里很激动。 
  众人惊叹不已:原来是江南世家昆山旧族徐府的公子徐元文!人们望着这两位一见相许的风华人物,小声地传说着这位徐公子的才名轶事:“……人都说他年方髫龄,已具公辅之量。一日自书馆回家,过门槛时偶然扑倒地上,他的父亲扶他起来,戏曰:'跌倒小书生。'他应声而对曰:'扶起大学士!'……”“知道吗?他的亲舅父就是一代大儒顾亭林先生啊!”“所以嘛,云游两京,浪迹天涯,至今不肯入仕……”银觚酒满,陆健举觚朝徐元文、又向众人一揖,高声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吟罢,俯身就觚饮酒,渐渐直腰、抬头、仰面,一饮而尽,不漏不滴,无声无息,仿佛细流汇入深潭,自然而又冷静。他把空觚掷给徐元文身后同来的小童仆,又向众人举手高高一拱,道:“多谢!〃众人喝采鼓掌,满堂喧笑。唯有远远坐在短榻上的吕之悦,望着陆健,紧皱双眉,拈须沉吟。 
  宴桌摆在大厅,东道主们来请众人入席。陆健是主宾,被首先让进。酒过三巡,鼓乐齐鸣,粉墨登台,一齣《南渡记》开场了。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的笑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第一出是李自成进北京,明朝进士、户科和兵科给事中陈名夏、龚鼎孳投降,被授为直指挥使,巡查北城。两人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第二出,清军入关,李自成败走,陈名夏、龚鼎孳吓得逃往江南。他们抖着水袖,丧魂失魄。第三出,二人逃至杭州,追兵蹑踪而至,一时情急,躲到岳坟前铁铸秦桧老婆王氏胯下。正逢王氏月事,当追兵过后二人出来时,头上尽是血污……事实上,龚鼎孳降清后曾升任左都御史,不久又被罢免;陈名夏才高品劣,虽然现任内秘书院大学士,却是人人唾骂,满、汉都瞧他不起。《南渡记》以他们为靶子,既少忌讳,又很出气。所以,当两人走出王氏胯下,满头满面污血淋漓时,举座狂呼叫好,喧闹声险些掀了屋顶。 
  “啪!〃一声山响,一位清瘦、严肃的文士拍案而起,大喝道:“岂有此理!不成体统!〃他虽气得满面通红,却在强自抑制,好不容易换了冷静一点的声调:“污秽如此,焉可入目?快取清水来!〃人们瞠目相视,认出他是湖广文士熊赐履,以文章道德闻名于时。这是怎么了?难道要作法事?童仆连忙捧上一盂清水。熊赐履背对戏台,面朝大众,从容取水清洗双目,然后闭眼肃立片刻,大步走出客厅。众人先是愕然,随后哄然大笑,一时〃假正经”“假道学〃的喊声响遍厅堂。 
  笑骂声渐渐停息,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格外清晰:“诸君何需嘲笑熊公子!此人严正耿直,道学深湛,来日方长,不可限量。〃说话的是笑容可掬的吕之悦。 
  陆健笑道:“笑翁应许他什么?” 
  吕之悦捋着须髯,说:“一代宗师,道学大家。诸公子孙将争列门墙。”“那么徐元文徐公子呢?〃吕之悦象吟诗般颇有滋味地说:“其淡如菊,其温如玉,其静如止水,其虚下如谷。有经世之才,具宰辅之量,大器也。〃许多人都不相信地笑着交换眼色。徐元文给众人的印象并非如此。唯有徐元文本人不自觉地抓紧自己的手腕,眼睛里闪过一道惊愕的光芒。 
  一位相貌异常俊美的年轻文士坐不住了,挨上前深深一揖:“学生张汉,祖籍嘉兴府,二十四岁,请笑翁赐教。〃吕之悦眯眼看看他,笑道:“且赋诗言志。〃张汉挺胸凹腹,神采飞扬地吟道:“十年勤苦事鸡窗,有志青云白玉堂。会待春风杨柳陌,红楼争看绿衣郎。〃《南渡记》的作者许巨源已届中年,却十分粗豪,此时也赶来赋诗言志:“飞雪初停酒未消,溪山深处踏琼瑶。不嫌寒侵人骨,贪看梅花过野桥。〃吕之悦点头笑道:“张子十年勤苦,仅博红楼一看,当为风流进士。许子嘛……”他望望浓眉大眼的许巨源,停了片刻,才说:“许子虽寒,必当大用。〃张汉又高兴又懊丧,脸儿红扑扑的;许巨源哈哈一笑,并不介意,各回席上。 
  陆健悄声问,〃笑翁,你看许巨源,似有难言之隐?〃吕之悦低声答道:“英华太露,诚恐不寿。”“那么,你看我呢?请直说。”“你?半世坎坷,晚来得福。“陆健大笑:“我的事你都清楚,自然说得好听!〃吕之悦看得明白,陆健的一双眼睛毫无笑意,倒是掩藏着难以名状的、深深的忧虑。就象这整个聚会的情调一样,高呼大叫,狂饮大笑,乃至那不成体统的《南渡记》,这一切玩世不恭、故作旷达的名士派头,都是为着掩饰和发泄:掩饰内心的悲酸,发泄不得志的愤懑。吕之悦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信不过老友么?”陆健笑容倏失,对吕之悦默默注视片刻,然后探手入怀,掏出一封信,默默递过去。吕之悦抽出信函展开,寥寥数十字,个个都写得很大,很潦草:“江南十家谋反案风声日紧,诬告者辈出,君将被陷拿问。 
  近期切切不可返杭,事急事危矣!千万千万。〃吕之悦倒抽一口凉气,紧皱眉头,低声道:“若是这样,则京师也非善地,不可久留,万一通缉文书呈送到京……“陆健叹道:“今日不已饯行了吗?”“出京后,你意欲何往?”“如今我是有家难归,有友难投,只好云游天下了。〃吕之悦沉吟片刻,说:“文康不妨时时通个音信。待安王爷回京,我设法为你求一道赦书……”陆健一摆手:“不必了!陆健一人何足道,十家十族,几百户,数千口啊!……”他说着,眼里突然涌出泪水。吕之悦望着他,也说不出话了。 
  陆健用手指缓缓抹去泪水,平静地说:“尚有一两件琐事要办,日内就将离京,不再聚了,后会有期!〃这天正逢初八,是石镫菴的放生日。 
  菴堂前的石阶上,摆着一笼鸟雀;石阶下的双轮推车上,放了一盆鱼虾、一筐螺蚌。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了,水中鱼游虾跳,螺蚌不时探头出壳。陆健赶到这里,已是最后一名,赶忙把一尾二斤多重的红鲤放进水盆,便退入四周的放生善主行列中。 
  石镫菴的几位僧人低眉合掌,对着放生物诵经祝福毕,开笼放鸟。鸟儿获得自由,争先恐后地冲出樊笼,展翅高飞,在天空快乐地鸣叫。也有的呆头呆脑,留在笼中;或虽飞了出笼,却停落在屋角房顶。据说这鸟雀的放主便是孽缘未了,还须修善。至于鱼虾螺蚌,则由僧人用车送进皇城,投入金水河中。因为禁城之内,少有网罗钓饵之灾也。 


  得生的鸟雀的喜悦,使陆健十分感慨。放生车出菴往皇城去,他也不由自主地跟在车后,直走上西长安大街。 
  陆健并不崇佛信道,但他是个有名的孝子,必须替母亲完愿。 
  许多年以前,陆健不过七八岁,父亲为内阁学士,举家居京,母亲每月初八都要往石镫菴放生。这次陆健进京,母亲再三嘱咐此事,但陆健忙于奔走请托,几乎忘却。眼下就要离京,非办不可了。如今果真亲手放生,陆健却又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说不清是替母亲完愿还是为自身屁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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