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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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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你了。”子辛深深看了程俊一眼。
  “这是我应该做的。”程俊走到徐肃身边,将一言不发的徐肃搂进自己怀里,“他承担不了的,我帮他。”
  徐姚葬礼的前一夜,徐肃做了一个梦。
  梦里赫然还是十三岁的自己,穿著一身剪裁精致的小西装,站在一堆大人中。
  父母就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一样让他觉得安全而幸福,还有小小的徐姚,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被妈妈抱在怀里,时不时地抓著小手朝向他。
  然後画面突然跳到二十岁,冰冷的丧礼上,没有人出席,只有他和妹妹穿著孝服跪在灵堂里,忽然一群怒气冲冲的人走了进来,虽然都是西装革履,但掩饰不住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味来。
  “我还。”他记得自己将瑟瑟发抖的妹妹护在怀里,“所有的债我会分期一点点还,不管是四年五年还是八年十年,我们徐家决不拖欠你们一分钱!”
  最後,是自己第一次出来卖的情景,那闪著暧昧霓虹的房间,扑鼻的潮湿和压在自己身上蠕动的肥大身躯,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开裂,一片片支离破碎,可他只能瞪著双眼看著天花板,数著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
  啪一声,一刀崭新的纸钞盖在了他的脸上,明显比说好的价码多出一倍,随後他听到那个已经记不清相貌的人说:“我加你钱玩SM。”
  “好。”手里捏著钱,心里捏著痛,身体却已经无知无感。许默然已经离他而去,从此後他的眼前只有孤独的深渊,惟独妹妹的那张脸,带著独属於青春的纯真,甜腻腻地叫著他“哥哥”,如同小时候吃过的麦芽糖,一次又一次将他救赎。
  “姚姚!”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午夜的寂静,又在瞬间泯灭在黑暗中。
  徐肃醒了,张著空洞的双眼,只觉得一口血腥气从喉管里溢出。
  “肃肃?你怎麽了?”床头灯被迅速拉明,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坐起来,俯身看著他,满眼焦急,“肃肃,你能发声了?”
  “恩。”徐肃的双眼渐渐有了焦点,将眼前人的五官轮廓一点点描绘清晰,映入脑海,“程俊。”
  “是,是我!”程俊刚松了口气,却见徐肃腾的一下跳起身,身体朝向床边猛烈咳嗽,而他捂著嘴的手指缝间,透出一丝血红,“你怎麽了?”
  “没事。”
  “咳血了还叫没事?”程俊的声音里都带著哭音。
  “真的没事。”徐肃看著手心里的几滴血红,苍白的脸再次转向程俊,“能带我去洗手洗脸吗?我好象有点走不动。”
  “好。”程俊赶紧跳下床,二话不说抄起徐肃,抱著他朝浴室走去。
  “我能自己走。”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还是让我抱著吧。”
  漱了口洗了把脸,徐肃对著镜子看著自己一脸憔悴的面容,一是时无法回神。
  程俊对於他刚才咳血一事耿耿於怀,可又不敢多问,只能一脸担忧地站在他身後。
  “放心,我没事。”徐肃从镜子里看著程俊,挤出一丝笑容来说:“你看电视的时候没听过什麽叫郁结於胸吗?淤血咳出来就说明好了。”
  “你以为你是在演电视剧?我觉得还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都几点了,去医院看急诊吗?”徐肃转过身面对著程俊,“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姚姚的葬礼,如果你还想我有体力参加就该让我好好躺下休息。”
  “恩,那葬礼完去医院检查。”
  在程俊的坚持下,徐肃终於点点头。
  又将徐肃抱回到床上,程俊也躺回他身边,不放心地紧紧拉著他的手。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徐肃侧过身,主动窝进程俊怀里,“我梦见我爸妈和姚姚,我还梦到我第一次作男妓。”
  抱著他的人浑身一震,而後将他搂地更紧了。
  “现在姚姚死了,我什麽都没了。”徐肃声音轻得飘渺,似乎风一吹就会散了。
  “你还有我。”程俊轻轻拍著他的背,故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放心,我比你年轻,一定比你晚死。”
  “真的?”
  “真的。”

  第八章 

  徐姚的葬礼简单而冷清,零星只来了几个她高中时交好的同学,剩下的就是徐肃在事务所里的朋友。
  许默然也来了,一身黑色西装,静静跟在子辛和小非的身後,他的出现引起了几个在场女生的注意,总有些似有似无的眼神朝他飘去,可他却全然没有注意。他的双眼只落在了徐肃的身上:他更瘦了,他的脸色苍白,他眼睛有些红肿,他……
  最终,视线移到了徐肃的身後,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徐肃的背後,原本跳脱无畏的表情变得严肃沈静,像一棵茂密的大树,展开粗壮的枝杆支撑著徐肃的一切。
  许默然知道,自己输地没有余地。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家属谢礼。”
  丧仪主持的声音在安静的灵堂里洪亮地有些空洞,程俊弯下身扶起跪在地上鞠躬的徐肃,又帮他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领。
  萧霄是和锺浩之一起来的,又是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好在人本来就不多,他们两人很快入座,就在靠近徐肃的这一边。
  “听说徐师兄好了?”萧霄悄悄问坐在前方的子辛。
  “恩。程俊早上留言给我的。”子辛点点头,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回答。
  “那就好。”又看了眼徐肃,他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葬礼结束後,子辛和小非留到了最後,萧霄本也想多呆一会儿的,可惜急著赶飞机,不得不先和锺浩之离开,走前他又看了眼程俊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虽然不习惯,却让人意外地觉得可以托付。
  “事务所批了你一个星期的假,好好休息下吧。”子辛拖过徐肃站在一边说著。
  小非则和程俊站在一块儿,有些尴尬地看著对方,许默然先一步离开,什麽都没说,只留给程俊一张纸条。他当著小非的面摊开纸条,看到上面竟密密麻麻罗列著关於徐肃的一些生活习惯和喜好,小非看到也是一愣,目光追著许默然的背影许久,又转回头看著程俊:“默然这是把小肃交给你了。”
  “哼,本来就是我的。”程俊将纸条叠好塞进口袋,打算回去慢慢牢记。
  小非看著他的举动,心里终於欣慰,拍拍他的肩膀说:“子辛昨天还在跟我说,好在有你陪在小肃身边,本来我不信的,你也知道你的脾气,根本就是个有钱人家的毛头小孩,既顽劣又不踏实,我总觉得你比不上默然。”
  “你觉得?关我屁事!”程俊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从鼻息里冷哼。
  “我和子辛这几天很担心小肃,就怕他缓不回来,好在现在他恢复正常了。”看著和子辛交谈著的徐肃,他感慨著叹了口气,“之後的日子还请你好好照顾他,有什麽需要帮忙的,我和子辛一定尽力。”
  “他有我就够了,你们该干吗干吗去!凑什麽热闹。”程俊一张欠扁的脸,看得小非恨地牙痒痒的,可再一想到他方才在葬礼上坚定地守在徐肃身後的画面,又无法真地对他生气。
  “程俊,有时候我是真得觉得你很讨厌,可有时候我又真感谢你的出现。”没头没闹地扔下一句话,小非走前几步赶到子辛身边,伸出手揉了揉徐肃的头发,一手又搂过子辛,“小肃,我和子辛先回去了,你有事联系我们。”
  “恩,谢谢。”徐肃一身的白,配著没有血色的脸,看得人心酸。
  程俊也走了上来,一伸臂将徐肃带进自己怀里,然後很不客气地朝子辛和小非挥了下手:“你们忙你们的,肃肃有我照顾。”
  “你一个星期不回去没关系?”子辛问他。
  “我直接跟老总请假的。”
  “他同意?”
  “他要是不同意我就退社,违约金我可以照合同赔他,我是这麽跟他说的,然後那老头子就批了我的假。”
  “啧啧,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
  “懒得睬你。”程俊白了小非一眼,搂著徐肃转身往停车场走去,“我带肃肃回家休息了,你们别想蹭我的车。”
  “谁稀罕!你以为就你有车啊!”小非话刚出口就被子辛一个爆栗子敲在头顶上。
  “白痴耍够了吗?”子辛含笑问他。
  “够了。”
  “那我们也回去吧。”
  “好。”小非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正了正容,牵起子辛的手朝另一边走去,“希望程俊能给小肃幸福。”
  “恩。”子辛淡淡地回应,可眉目间却担著隐隐的忧愁,因为只有他知道,徐肃本就脆弱的心,又怎是轻易能弥补得了的?
  这场意外就像是冥冥中的一个劫难,而徐肃能不能跨过去,不仅仅是靠程俊一个人就够的。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暗得无边,房间里只开著一盏橙黄色的小灯,静静地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
  徐肃坐在床边,怀里还抱著徐姚的遗像,黑百照片上是徐姚二十岁的青春笑脸,洋溢著满满的快乐,可这一切已经随著一把黄土而入土为安了。
  “累不累?”程俊的手掌覆盖在徐肃的额前,顺著动作他靠上前,用自己肩膀抵著他的身体,似要为他承载所有的悲伤。
  “不累。”徐肃摇著头,却把怀里的遗像抱地更紧了。
  “饿吗?”其实程俊这一天里也没怎麽吃过东西,可他浑然不觉,只一心想著瘦了一大圈的徐肃。
  “不饿。”徐肃还是摇头。
  “那就早点休息。”程俊去拿他怀里的遗像,却怎麽也拽不动,“肃肃,放下吧”,他听到自己的叹息,带著心疼的意味。
  “怎麽放?”徐肃低头,看著怀里黑白照上的妹妹,只觉得喉头一阵紧涩,他吞了吞口水,哑著声音说:“原本以为再熬上半年多就到头了,可老天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是,我不用再去卖了,债务去年就还清了,妹妹的学费也不用再付,甚至我还会拿到一笔保险费。你说是不是天降横财?我家那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居然已经买了两年的保险,这下我的钱是多了,可我要那些钱干吗?我只想要我的妹妹,为什麽老天就不放过我呢?他就算再让我做十年八年的男妓也没关系,只要妹妹好好活著,我熬地起!”
  “别再想了。”程俊手上一用力,终於抽走了徐姚的遗照,“我说过,你还有我!”
  “程俊,你让我静静好吗?”徐肃的眼始终紧锁在那张遗照上,“把姚姚还我。”
  “我帮你放到画室去。你乖乖地先躺一会,我去给你买吃的。”程俊没有妥协,眼看就要离开房间,徐肃突然扑上去,想要抢回那副遗照。
  “肃肃!”程俊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徐肃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身子一歪正想避开,可无力的脚踝偏偏踏了个空,砰得一下就摔到了地上,好在镜框被他护在怀里,到没有摔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肃傻了眼,他呆站在一边,看著程俊咬著牙扶著墙站起来,疑惑的眼神一点点变清明:“你脚怎麽了?”
  “你脚怎麽了?”
  “没事。”程俊企图用一贯的笑容来掩盖一切。
  “程俊,你脚到底怎麽了?”徐肃意外地冷静下来,他走前两步来到程俊跟前,蹲下身翻卷起他脚边的西装裤,先是右边的脚,无恙,於是换到左边,果然看到他左脚脚踝正贴著伤筋膏,“这是什麽时候弄的?”
  “没事,就扭了一下。”
  “什麽时候?”徐肃站直身体,微微半抬头看著程俊:“告诉我,什麽时候伤到的?”
  程俊空出一只手挠著头发,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在澳洲的时候。”
  徐肃脑海里的记忆飞快地翻腾,他想到了在酒店等待消息的那一晚,为了阻拦自己冲出门的程俊被推倒在地上後迟迟未能站起,当时他并没注意到异样,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有些古怪。因为按照程俊的习惯,就算被他推开也会立刻上来抱住他的,可他就这麽双手撑著地面坐在地上很久,果然就是那次吧!
  “我推的?”“是我自己没站稳。”
  “都十多天了,你怎麽不说?”
  “没大问题,医生拍过片说没伤到骨头,就是软组织损伤而已,养个十几二十天就能好。”
  “伤筋动骨都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好,刚才我看你脚踝还是肿的!要是十几天能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真没事!”程俊见徐肃一副自责的表情,更是急了,连声说:“就是扭伤而已,真的再过几天就好!”
  “从澳洲回来你天天忙著姚姚的後事,就连今天你也一直站在我身後,可我压根就没注意过你脚扭伤了,这段时间反而还让你来照顾我,我……”徐肃突然伸手抓著程俊胸前的衣服,低垂著脸哽咽著声音,慢慢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了对方的胸口,“你还要出门给我买吃的,你尽会照顾我,怎麽就不知道照顾你自己!”
  “你知道原因的!”
  程俊一手拿著徐姚的遗像,一手搂紧徐肃,低而轻柔的声音顺著两人紧贴的肌肤,传进了徐肃的心里。
  徐肃闭上眼,却无法抑制泪水从双眸里一点点渗出,直至汹涌。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他还是哭了出来,带著丧妹的撕心裂肺,带著失去双亲的孤苦无依,带著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带著压抑著感情的痛楚,更带著被一个人爱著的幸福。“程俊,你怎麽可以这麽傻!你怎麽可以这麽傻!你怎麽可以……”
  “哭吧,哭出来就都好了。”程俊哄小孩似地拍著他的背,一下两下三下,然後喃喃低语,在他耳畔一声声的:“你还有我啊~”
  对徐肃而言,也许世界上最美的甜言蜜语就是“你还有我”了。
  从和程俊纠缠上开始,大半年一转眼就过去,可他从没有听过他说一句“我爱你”,甚至连“我喜欢你”都没有,程俊还像是刚认识那样,嘲笑著他的年龄和那张平凡的脸,偶尔再贬低贬低他在床上的反应。
  但就是这样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会在一边嘲讽他的时候,一边体贴小心地照顾著他。甚至於,他会公开告诉别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他会为他一夜夜等在“月色”门口,他会放下工作机会陪著他去澳洲面对一切,他更会在他崩溃的时候替他撑起一整片天空。
  程俊的一声“你还有我”包含了多少,徐肃心里知道。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不敢回应,因为他怕,他怕有一天这个人也是会离开的,他已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感情这个东西,一旦沾上,便永世不得超生。
  他徐肃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了,他经不起第二个“许默然”。
  可是,这一晚,就在他抱著程俊大哭的这一晚,他心里紧崩的那根神经忽然断了,他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的男生,无论表面多抗拒多冷淡,可已经舍不得再去将他推开。
  既然如此,就爱吧,爱到不能爱的那一天就好。
  徐肃静静躺在程俊的怀里,两人手缠著手,脚勾著脚,像两根蔓藤彼此紧紧相连,一时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是徐肃先开了口:“冰箱里的东西都该过期了,明天我去买点菜。”
  “还是叫外卖吧。”
  “那明天陪你去复诊好不好?”
  “没事的,少走动多喷喷药修养几天就好,不用麻烦。到是你,上次咳血还没去看呢!”
  “我也没事,你看我不都好好的嘛。”
  “真的?”程俊扬高了音调。
  “真的!”徐肃的手臂蹭了蹭程俊的胸口,咬了咬下唇,又说:“不如你明天陪我去趟‘月色’吧。”
  “你……”
  程俊话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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