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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靡它夜韶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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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彩蝶再次合上眼,有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风起,吹起两个人的发和衣角,枯叶穿过脚尖。
  言未然和夙彩蝶之间,一站一坐,隔着一步的距离。
  言未然凝视着夙彩蝶,忽然觉得,从来没有一刻,他们两个人距离是如此遥远。
  “言未然,我恨你。”
  “我知道。”言未然点头,赞同。当初隐瞒夙彩蝶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预见终有一天,夙彩蝶会恨自己。
  这一天来得不算早,他该庆幸。
  “言未然,我恨你。”夙彩蝶重复,睁开的眼微微眯起,润湿的眼睛赤红,带着精光,透出恨意,如同毒蛇桎梏言未然。
  言未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他低着头,垂着眼睫,面无表情。
  夙彩蝶站起来,与言未然齐高,目光锁定他的眉目。
  暮色四合,天色逐渐沉入黑暗,残阳似血。
  平地一声枪响。
  惊起林中飞鸟四散,嘶鸣。
  地上拉得长长的两个人的影子,黏在一起。
  血染红了言未然的胸腔,滴落在泥土里。
  夙彩蝶举着枪,沾着泪水明亮的眼瞳好像要燃烧起来,一瞬不移地盯着言未然的脸。
  言未然颤抖的手抓住夙彩蝶握着枪抵住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扯,把夙彩蝶扯近自己眼前,言未然幽幽地盯着对方的脸。
  半晌,言未然忽然轻笑,一丝血沿着嘴角滑下,“疼吗?彩,你心疼吗?”
  夙彩蝶娟丽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仰着头打量言未然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被对方握着的手指还抓着送了言未然一颗子弹的手枪,手指感受到来自言未然皮肤的温度而轻轻颤抖着。
  言未然抱住夙彩蝶,将头抵住他的肩膀。
  有温热的液体在肩膀晕开,夙彩蝶拼命地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沾着晶亮的泪水。
  “我恨你,言未然。”夙彩蝶环住言未然的肩膀,重申。他咬住下唇,心脏揪成一团,面色发白。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用世界上最温暖的姿势。
  言未然慢慢地闭上眼睛,边说话边吐血,“彩,我很疼,很疼。”
  夙彩蝶手里的枪沿着两个人的胸腔滑落,落在脚边。
  夙彩蝶伸出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夙彩蝶吻上言未然的薄唇,品尝恋人带着铁锈的血液,和着自己的眼泪。
  来回碾动,言未然的舌头带着柔软温热在口腔四处肆意,翻转,纠缠。
  夙彩蝶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红色的血液在言未然的胸口如同花朵一样盛开。
  “我爱你。”言未然移开嘴唇,轻轻地吻住他的额头。
  夙彩蝶深不见底的黑眸覆上一层薄雾,紧紧地抓住了言未然胸前的衣襟。
  夜色,降临。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夙彩蝶一直不是很喜欢《夜莺与玫瑰》这个故事。夜莺为了真爱而死去,用血灌沃的玫瑰最后却被丢弃到下水道里。夜莺这样做多么傻。
  夙彩蝶不相信的其实是,有人为了爱会死去。
  但是,总有人会。三十会,言未然会。
  那一枪,凭言未然的身手其实是可以躲过的。甚至,在他出手之前,言未然就应该猜到他会出手。
  可是,言未然并没有躲开。
  为什么?言未然觉得对他爸爸内疚吗?不,言未然是不会愧疚的。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愧疚。
  夙彩蝶很迷惑。
  冠玉收到言未然加急急救的消息,悠闲地来到言家私人小型的医院。
  冠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夙彩蝶一脸苦恼地坐在加急诊外的长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夙彩蝶看见冠玉走近,没有做什么大动作,冷冷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把视线移开。
  “呐呐,你还真的敢动手啊。”冠玉似乎并没有因为言未然中枪而悲伤,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夙彩蝶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语气肯定,“你是故意的。”
  冠玉吹吹自己的指甲,笑嘻嘻,“是你自己要见家人的,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地址,再说,夙少爷这一条毒蛇,可是言自己捂在怀里养大的。”
  夙彩蝶不可置否。
  冠玉在夙彩蝶身边坐下,拖着精致的下巴,轻叩,绿色的眸子黯然,“我呢,也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只是,这样我似乎也不是很高兴。”
  夙彩蝶没有应答,盯着自己的手掌。
  冠玉狡黠一笑,“言这次真是爱惨你了,你知道言对外怎么宣称吗?”见夙彩蝶对自己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自说自话,“仇家暗杀,夙少爷护主有功。”
  仇家暗杀!好个仇家暗杀。夙彩蝶心下一震。
  这一句话,分明已经将他脱离了麻烦的深渊。
  “可是,母亲大人那个脑袋精得和妖怪一样,恐怕现在已经在脑袋里分析出个七七八八了,母亲大人最疼言,你觉得,你能逃过一死?”冠玉笑意盈盈,绿色眼睛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
  夙彩蝶终于侧脸窥视冠玉倾城玉首,不解,“你想说什么?”
  “言无法处理言家事务,言家现在群龙无首,夙少爷在言家已经有了一定的威信,此时出手,言家犹如囊中之物。”冠玉笑着回答。
  “你自己也说,言夫人精明得和妖怪一样,你觉得我可以斗得过她?”夙彩蝶现在很冷静,大脑迅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境况。“再说,言家老辈根基深厚,怎么也不会把言家交给外人。”
  “母亲大人是很聪明,但是却有一个致命伤,”冠玉薄唇微启,笑得如同恶魔下凡,“残暴,母亲大人现在的地位是靠无数的人命建造的,言家人敢怒不敢言,言家那些老一辈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外强中干,要拿下,只要暗地动些手脚。”
  夙彩蝶思索了一会,看住冠玉,“说得这样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夙彩蝶,我没你聪明,而且,言家宁愿把言家给外人,也不会给我。”冠玉尖俏的下巴一样,委屈地撅起嘴巴,“谁叫我只是一个私生子。”
  夙彩蝶不说话。
  过了一会,才又问道,“你想要什么?”
  冠玉知道自己成功了,笑得更加邪恶,“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应如是,我只要应如是。”
  
  



相立 最新更新:2011…04…18 21:15:56


  雪白的床单,安静躺在床上的男人,紧阖着星眸。
  夙彩蝶站在床边,用手抚摸着对方的额头,眼神寂寥又无奈。
  言未然啊言未然,我夙彩蝶何以值得你相付,竟值得用命去换。
  脸上滴落几滴咸湿的泪水,躺着的人睁开一双极深邃的眼,声音干哑,“我以为再见不到你。”
  夙彩蝶弯下腰,覆住他的唇。厮磨半晌,感觉到对方混乱的气息,才放开他。
  言未然把手掌扶住他纤细的脖颈,眼底光亮如星闪动,笑道,“是嘉奖吗?”
  “那一枪打在肺部,几乎折断肋骨,稍有不慎,一击毙命,你没有躲开,我几乎以为你疯了。”夙彩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垂着眸子,声音柔软。
  “是你疯了,那一枪,你原本打算打在心脏。”言未然不以为然地耸动肩膀,扯起伤口,疼得咧了一下嘴。
  “新手上路,失手难免。”夙彩蝶冷敛着眉目,不着痕迹地打着太极。
  言未然闭上眼,勾着一个胜利的笑,“你舍不得我。”
  夙彩蝶没有辩解,张了张口,视线很快又模糊了。
  言未然在这里倾吐爱意的时候,他正在预谋着吞并他的家业。这样的他,算不算可恶?
  言未然睁开眼,言辞着着,“你舍不得我。”
  夙彩蝶抓住言未然的手,流着泪,无措地哭了起来。
  言未然反握住他的手。
  夙彩蝶放肆地流着眼泪。
  我舍不得你,但是,我恨你。
  我恨你,但我爱你。
  言未然言未然,我们的故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两个人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一哭一笑。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这一刻,铭刻。
  这个冬天,对于言未然来说,极冷。
  言未然出院的时候,言家近一半的产业归属夙彩蝶。
  言未然手中只剩下一些在国外的私业。
  言家主要事业都在Y市,夙彩蝶占地为王。
  Y市,再无言未然落脚之处。
  夙彩蝶永远都记得言未然找到他那一天。
  带着怒气的脸,显得狂野不羁,那双深黑的眸子沉淀恨意。
  夙彩蝶在新落成的言家,不,现在是夙家,的房子里。正在花园里散步。
  言未然不顾门卫反对冲进来,黑如曜石的眼,直直锁在他身上。
  夙彩蝶心脏急剧收缩了一下,抬手制止警卫的举动,“住手!”
  自此,再无阻碍,言未然直直走到他面前,站住,愤怒,仇恨。
  夙彩蝶唇色尽褪,表情凝固在脸上。
  相视无言。
  夙彩蝶心里很难受,宁愿言未然骂痛骂自己一顿。可是,他没有。
  “夙少爷,言某来还东西。”言未然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从衣服内领拿出一张纸。
  夙彩蝶接过那张纸,摊开,在看到那张纸的内容的那一瞬间,血液都冰冷了,一双猫瞳色彩变幻,痛不欲生。
  那是在巴黎的时候,言未然叫他画给他的那副画。只是不知道言未然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的也接进了画里,背景是婚礼殿堂,两个人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整个画面浑然一体,毫无斧凿之痕。接画是一个很难的技术活,世界上能够做到这样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能做出一张,已然天价。
  画面是礼堂,可见当时言未然下了怎样的决心。
  夙彩蝶从画里抬起头,鼻子被冷风冻得发红,讲话已经带着鼻音,“你想过和我结婚对吗?”
  言未然不露痕迹地笑笑,“想过。”
  夙彩蝶觉得胸口有什么在断裂,抓着画纸的手指一根根都开始发白。
  言未然继续笃定,“夙彩蝶,你和冠玉很早以前就开始合谋计算我,你早就从冠玉那里得到你父亲的消息了,为了复仇,你对我付出多少的虚情假意?”
  水面结了很厚的一层冰。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忽然想到言未然和自己说的这句话,心脏又开始抽痛。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夙彩蝶低下头,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再抬起眼,夙彩蝶眼眶已经发红。
  “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可是你居然选择相信冠玉。”言未然喃喃着,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
  没有回答。
  夙彩蝶一句话也无法辩驳。
  天寒地冻,世界一片萧条的场景。
  言未然的声音暗藏刀锋。
  “夙彩蝶,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恨我,没想到,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遥遥相望。
  再无交集。
  言未然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一步,两步,退出他的视线。
  夙彩蝶独立广袤无边的雪地,张嘴想挽留他,还未说出一句话,两行泪先划过眼角。
  他低下头,手里的画纸,攥出皱折。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怎么也呼吸不了,只感觉有什么要在胸□炸。
  他疼得蹲下身子,抓紧了胸口的衣服,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入雪地里,迅速地消失在一片白色中。
  天上开始飘落雪花。
  “我爱你,彩。”
  不,言未然已经不爱他了。
  此时,夙彩蝶是言未然最恨的人。
  从此,如何再和这个人有交集?
  他们两个半生纠缠,自此,只有对立。
  甚至,他还来不及和他认真地说一次,我爱你。
  原来有的时候,缘分轻如鸿毛。
  言家自言未然遭仇家枪杀病重后,夙彩蝶担任了言家的大部分业务。言未然出院后,两个人因为不明的原因撕破脸。终于,言家,这个黑白通吃的家族彻底分成了两派。
  以夙彩蝶为代表的夙家,在Y市有广泛的势力,正式接受了原本言家在Y市的各种业务。而以言未然为代表的言家,以美国为主要势力,开始了新的征程。
  从此,彼此对立,井水不犯河水。
  夙少爷原本就沉默寡言,如今,变得更加阴郁,情绪不露。
  言未然依旧行事凌厉,只是,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
  言未然有时候会想起夙彩蝶,但是很快,就被手头忙乱的生活掩盖。
  闲暇的时候,三十会来看他,陪他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
  那个时候,三十已经有了新的人生。
  在美国街角开了一家花店,派送花棒,有个男朋友,工作恋爱,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有次实在喝得太多,言未然不禁也开始话多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到了夙彩蝶。
  已经太多年没有提起夙彩蝶,第一次提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名字无比陌生。
  言未然熏红着脸,直直望着洒满月光的地板,喃喃,“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他不会爱我,只是,我不知道他有那么狠的心。”
  他,这个字,嚼在舌尖,已然品出苦涩。
  三十清醒的眸子盯着沙发上抱着酒瓶露出苦涩笑意的男人,云淡风轻,一语中的,“你太过自信,喜欢,讨厌,都太多笃定,从未有什么在你手中失控,这次,你也笃定,他属于你,只会爱你,所以,你摔得极惨。”
  言未然忽然惊醒,不再沉迷于酒精。
  忽然想起夙彩蝶一双猫眼,漂亮得惊人,还有那人身上清秀儒雅的气质。
  言未然仰头长笑,胸腔都在震动。
  原来原来,一切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
  夙彩蝶从未入戏。
  三十认定他神智不清。
  否则,如何映着月光,见到言未然这个嚣张一世的人,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未必是深爱,也有可能那个时候年纪都小。
  糊里糊涂,就爱上了。
  但是自己要的承诺
  他不给。
  那个男人,原本就眉眼如画,艳丽江山
  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不要也罢。
  可是、可是。
  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抱着侥幸的想法,言未然等待着。
  终于有一天,有人一语道破。
  为何你不曾想,万一,他未曾放你入心,那时,你又该怎么办?
  不,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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