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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烬-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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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先生非但不听,还应声收紧了手指。
南方一看这个情形,拥着眼神朦胧有点没睡醒的路程赶紧走人,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回头跟罗祈衡告辞:“你就不用出来送了,真不用。顾修齐交给你了,我带路程回去补觉……”
大门合拢了,一切归于宁静。
南方为人最是体贴,虽然大部分给了路程,总还有小部分能匀出来照拂他们这些不叫人省心的朋友。临走前,他把客房的房门掩上了让路程多睡一会儿,自己去附近的超市按着罗祈衡开的单子买了不少东西。
事实上,清晨那番短暂的交谈耗尽了顾修齐积攒整夜的力气,勉强吃了几个罗祈衡带过来的小包子,他就再次入眠了。后来是因为南方进了主卧,轻声说他和路程准备走了,顾修齐才一下子惊醒过来,然后就只知道死抓着罗祈衡不松手。
“修齐,你看看这个。”罗祈衡把南方还给他的单子拿过来,交到顾修齐手里,尽量把每句话都说得稳妥平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吃这些,就按照你以前的习惯,让南方帮我们买了点东西回来。”
顾修齐胡乱挥挥手,拒绝阅读:“我不想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万一南方买错了东西呢?”
顾修齐自己的妈妈是个远近闻名的厨艺女王,顾修齐本人没学会那种人人垂涎的手艺,却养出了一副娇生惯养的脾胃,稍不顺心就会食欲不振。外人很难把握他对于蔬菜品种、奶酪口味之类的细微偏好,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罗祈衡一直都会尽可能地亲自安排他的饮食,或者索性带着他在北京城跑来跑去,想吃什么不管多远都要去。
这是至亲挚爱才有的默契,不到半日,已经寻回。
“因为我好几年没有回来了,我怎么知道你这儿附近哪里有超市呢。”
这是他们共同的故乡,罗祈衡也有亲朋好友在此,其实也不至于好几年都不回来。真正的原因是,顾修齐睡觉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他每每想出门都会被他给叫回来,怎么都脱不了身——况且,他也实在不忍心。
顾修齐含了笑意看他颇有些无奈的温柔,渐渐地就生出了喜不自胜的意思,抬起手去抚摸他利落如昨的肩线:“……有没有墨鱼卷?”
“有,我记得你爱吃墨鱼卷炒西芹。”
“有没有精肉馅?”
“有,我看了家里有面粉,一会儿给你做馅饼吃。”
一听到有馅饼,顾修齐更是笑逐颜开:“那我要冬笋丁,切碎了一起做馅。”
那么满足的笑容,远比他在任何一部电影里的表现都来得生动。罗祈衡怔住了,随即倾身用力地拥抱他,想要把他摁进胸膛里去。
顾修齐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的祈衡哥哥还愿意亲手给他做馅饼,还愿意把他拥进怀里。这区区几个小时的快乐都像是偷来的,如镜花水月一般美好,并且令人害怕。
拥有了,就代表着有可能失去。
顾修齐吸了吸鼻子,有点胆怯地贴着罗祈衡的耳朵说话:“我还没有查清楚你为什么离开我……都是我太笨了,找不到当年知情的人。我知道你还是不想告诉我,没关系的,你再等等我,我一定……”
罗祈衡失笑:“你一定什么,一定查清楚然后还我一个清白?”
“祈衡,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想听实话。”顾修齐不敢看他,仍旧保持着亲密相拥的姿势不动。
罗祈衡当然说好。
“我们当初分手是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还是喜欢我的,是吗?”
罗祈衡叹了口气,轻轻拍抚着他的背:“是,我一直只喜欢你,现在也是。”
顾修齐居然没有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变得开怀,相反的,他害怕地连脖子都缩起来了:“那你还走吗?”
眼眶猝不及防地一热,罗祈衡赶紧用手抹了一把,还好不至于太失态。这个时候,似乎解释一下动机会显得比较可信:“我这几年都没来找你,主要是怕影响你。想掩饰行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演了不少都市言情剧,要是让人知道你跟男人交往……”
顾修齐突然一口咬在他肩上,就像什么都没听懂一样,只会重复自己刚才的问题。
“你还走吗?”
罗祈衡疼得只有苦笑,连连抬手擦了好几下才抑制住了湿意的蔓延,最后也唯有顺了自家小孔雀的心意:“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在拥抱与亲吻的间隙,罗祈衡说了许多话来安慰顾修齐,其中包括“是我懦弱”、“是我自私”,还有“你原谅我”。
最后的最后,他只好一遍遍地告诉顾修齐“我是你的”。后者微微发白的嘴唇过了很久才恢复血色,有些犹豫却郑重无比地点了头。
2
最初相见的激动过去之后,久别重逢的欣喜就一点一点地泛了上来。顾修齐吃完了新鲜出炉的几个鲜肉冬笋馅的小馅饼,又就着罗祈衡的手喝了半杯红茶,然后就开始拉着罗祈衡展示他这几年来的收藏了。
他行走不便,那自然是罗祈衡接受他的指示,在整个公寓里来来回回地穿行,不断地从各种抽屉和柜子的角落里找出大大小小的盒子来,最后全部放在顾修齐面前。顾修齐乖乖地盘腿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笑着坐下来,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这个是黑珍珠……这个是黑曜石……”顾修齐两眼发亮地说了半天,终于珍而重之地打开了最大的一只匣子,介绍起里面一色纯黑的零零碎碎。
匣子是实木的,雕花古朴精致,可能还真是顾修齐托人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古物。罗祈衡一边听一边打量顾修齐的表情,由此判断出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批“宝物”。在匣子的最底部,顾修齐拿出一套黑水晶打磨的纽扣,笑眯眯地放在罗祈衡手心里:“过几天我给你买件新的风衣好不好?然后把纽扣都换成这个……”
罗祈衡觉得很奇怪:“怎么是给我买?”
“当然是给你啊——”顾修齐笑容不减,用手拢起大匣子里所有的东西,掩了盖子一并推给罗祈衡:“这些都是给你的……都给你。”
罗祈衡觉得好笑,心里却沉甸甸的,怎么也笑不出来。顾修齐满眼的天真期待,活像一只向伴侣炫耀尾羽的可爱孔雀,只是那一抹惊恐始终压在眼底,看着自己的神情总想看着一个马上就要消逝的幻想。
——都给你,什么都给你。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罗祈衡沉默良久,一脸严肃地把右手放在盖子上,抬头缓缓地问他:“如果……我没回来呢?”
顾修齐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这话一出口,罗祈衡几乎是立刻后悔了。既然决定要尽弃前嫌,要把彼此分离的时光都补偿给他,那么何必还要说这样伤感情的话,还去试探他昭若天日的爱意。
再转念一想,他又回忆起南方小心翼翼交待他的话。不管他回来了顾修齐有多么高兴,毕竟前一天夜里他还在梦游,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心理境遇反而更容易让他无法承受。可能真的分别了太久,顾修齐在工作中中又见识过无数出色的男女,罗祈衡即使想不在意,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事实上,顾修齐并没能黯然多久。罗祈衡心疼地揽住他的肩,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怀里,吻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歉:“修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顾修齐闷头埋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然后叹着气放松了身体:“不准说错话,我讨厌你说错话。”
罗祈衡悬着的心这时候才放下来,于是低下头去,在他脸上落了几个包含疼惜的亲吻:“好,我再也不说了。”
一碗椰汁西米露喂下去之后,险些被舞台剧榨成人干的顾修齐终究还是精神短了,很快就偎在罗祈衡肩头昏昏欲睡,只是手里还百般依恋地缠紧了人家的手指。
“修齐?修齐……”罗祈衡把他拽起来,护着他往卧室里走,谁知顾修齐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竟然压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肢体交叠,呼吸相错,罗祈衡胸腔里的心脏突然暖了起来:“你……”
顾修齐这下也不困了,低垂着眼轻声问:“你想吗?”
怎么不想,夜夜都想。从青春鼎盛的时候直到如今,见过了顾修齐的罗祈衡再也容忍不了任何人,哪怕仅仅是身体。或许醉酒的夜晚也曾荒唐过,但那与心理上的认同有本质的区别……归根结底,世人只知道顾修齐区区一张面孔的美好,而从领口往下,一切都只是罗祈衡的。
细细的爱抚里,顾修齐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羽毛般的轻吻。他一定不是只喜欢我的脸,这就是罗祈衡当年在恋爱中慢慢灌输给顾修齐的概念。而眼下这个念头伴随着甜腻的温存再次出现,仍然能让顾修齐觉得心动。
说来也真是讽刺得很,必将终生致力于炫耀外在的顾修齐,背地里最希望的居然是有人不那么看重自己的脸。
“你想吗?”过了一会儿,罗祈衡微微地笑着,从他身上抬起头来,眼里是仿佛要滴水的温柔:“你想就你来吧。”
顾修齐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是罗祈衡的小男朋友,荷尔蒙曾促使他拼命想要占有罗祈衡。可那时候,罗祈衡自己也是最心高气傲的年龄,放出“你想上我还不如我们一拍两散”之类的狠话之后,顾修齐就真的再也没有提过。
“我……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愿意的,不用勉强。”顾修齐翻过身来抚摸仰卧的罗祈衡,话说得极体贴,语气也很顺从。
对方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替他一粒一粒的解开睡衣的纽扣:“来,这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现在给你。”
顾修齐十八岁那天,罗祈衡咬着牙让他做了半天前戏,在扩张前一刻还是无法忍受,卷着被子生了气。这件小事不值一提,反正只要快乐,顾修齐心里并不计较。可罗祈衡却在分离的时光中一一细数过自己没能满足顾修齐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他对卧室里这点事情的小小愿望,并且深以为憾。
事到如今,除了爱和愧疚,罗祈衡觉得自己早已一无所有。如果顾修齐还想从他这里索要什么,那么他什么都愿意给,什么都舍得。
这只漂亮的孔雀先生愣了很长时间,回过神来便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慢慢抬起手抚摸着罗祈衡亮给他的侧脸,然后回想着罗祈衡亲吻自己时的温柔,有样学样地低下了头。
他根本没有经验,每一步都纯粹是模仿着回忆中的罗祈衡,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僵硬,中规中矩。所幸他真的很谨慎。罗祈衡尽量放松身体,自己把腿缠在了顾修齐前后移动的腰身上,算是给他一点小小的鼓励。
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罗祈衡还是得不到多少快乐。顾修齐太小心了,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浸透着难以言表的忧伤,而他施加给罗祈衡的酸麻和疼痛也远远超过了前面所带来的快意……渐渐地,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相互拥抱着,一言不发。
“修齐。”
孔雀在罗祈衡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嗯,我在。”
“我对不起你,还没胆量回来面对你,你为什么不恨我呢……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哪里还值得你这样。”
顾修齐一寸一寸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愈发抱紧他,哑着嗓子道:“可是我真的喜欢你……不想让你难受。”
罗祈衡心里疼得都发苦了,多少句话都卡在喉咙里,可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且……”顾修齐苦笑了一下,手指深深地插在罗祈衡的鬓发里,声音怎么听都在发抖:“我真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又不要我,不知道明天早上你还在不在。这种可能没有下一次的事情,我怎么敢让你……”
夜沉如水,一室寂然,顾修齐安静了一会儿,不由心灰意冷,自己翻身下了床。可就在他的脚碰到地板的一刹那,罗祈衡猛地拽住他,用上极大的力道拖回了床上。
顾修齐觉得委屈,默不作声在那里拼命挣扎,手臂的关节都在剧烈的动作中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可他还是不肯服从。
“……上次也是这样!你前一天晚上还说爱我,第二天就不见了!”
罗祈衡被突然炸响的这一嗓子震住了,一时不备,立刻被愤怒的顾修齐压倒在床上,被迫迎视他闪着泪光的眼睛。
不错,罗祈衡自己也记得:数年前他带着顾修齐一起去了东北的林区,最后也就在那里,他不辞而别。
“那天早上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又去散步了,我还兴冲冲跑出去找你!林子那么大,到处都是雪,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一滴滚烫的泪重重砸在罗祈衡脸上,其余的都被顾修齐胡乱抹去,只倔强地盯着他不动。
罗祈衡无言以对,只好一声不吭地摸上他的后颈,然后开始施力。顾修齐梗着脖子跟他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低了头,也放软了身子,整个人都覆到了罗祈衡身上。
他难以自控的急促呼吸,随着挂钟滴滴答答的节奏,总算一点一点地平息了。罗祈衡也不说话,把手探下去握住他尚未偃旗息鼓的东西,由慢到快地帮他重新兴奋起来。
毕竟这是罗祈衡的手,顾修齐没有任何违背他的能力,没过多久就遂了他的心意。耳边,始终萦绕的是罗祈衡悠长平稳的气息。
他说,来,我教你。
那些苦不堪言的陈年旧事,也许只能让天长地久的相守来慢慢弥补。顾修齐闭上眼,放任自己去追逐罗祈衡身上的暖意,突然什么解释都不想听了。
其实原谅真的很简单。他默默地与自己约定,只要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在罗祈衡身边醒来,他就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
血也好,泪也罢,他都愿意独自下咽。他想要的,也只是罗祈衡今生所剩下的的,所有的“明天”。
3
自从南方有意识地增加陪着路程的时间之后,沈洛的大部分工作内容就成了整理文件。中文并不是路程唯一的写作语言,让他这个助理面对各种中英交杂的稿子,一张张录入到电脑里等待路程有空再看,也确实是为难他了。
所以路程突然打电话叫他送份资料去剧场的时候,沈洛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张被路程涂得乱七八糟的纸,上面一行明明划掉了,下一行在内容上居然还是连下去的,让人不知怎么收拾才好。
一路乘车都很顺畅,上午九点钟的城市正处于高峰过后的慵懒之中,街上连鸣笛的车子都非常少。沈洛站在剧院看上去与寻常民居没什么不同的大门前,文件夹拿在手里都被汗弄得湿滑了,他才仿佛惊醒般抬眼看了看斜挂的日头,快步走了进去。
他总是这样的,对路程的敬畏从未消失,也根本削弱不了。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自己存的倒是算是个什么心思。
偌大一个剧场里,唯一一束光正打在舞台上。沈洛掀了布帘子进去,眼睛不能接受猛然倾覆的黑暗,猝不及防被光线里的顾修齐占据了全部的视线,就像被强光捕获,那一瞬间视网膜几乎难以承受那样的冲击。
顾修齐脚上有伤,这个他有所耳闻,因而看见他坐在台上也并不意外。可前些日子令人心惊的沉溺已经从那个人身上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驾驭感。如同一个骑手终于驯服了烈马,于如画风景中按辔徐行,再没有一丝一毫挥汗挣扎的痕迹,仿佛之前的种种都从未发生。
那是主角李淳的情人前来道歉,李淳不想与他多说哪怕一句话,挥手催他自行离开的戏。排练接近尾声,与顾修齐配戏的年轻演员也不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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