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亦如秋作者:扁舟安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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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再商量一下对策，谁知顾文冬没等到，顾之航却跑来了，大概也是被顾文冬约来的。
　　莫静怡急得直跺脚。闻秋现在极其敏感，刚才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刺激，现在顾之航从天而降，不啻于要了闻秋的命。
　　顾之航看见莫静怡拉着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儿在路边站着，十分好奇：“静怡姐，这是谁？你的朋友？”
　　“小航，你先去旁边待一会儿！”莫静怡小声说道。她恨不得赶他走，可是顾之航偏偏又是个最爱交朋友的性子，哪里听得出莫静怡的话外之意。
　　闻秋听得莫静怡称来人为“小航”，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他：“你就是顾之航？”
　　闻秋的语气颇为不耐，隐隐透出敌意，但顾之航却全不在意，反而温和地笑起来，向闻秋伸出一只手：“我就是顾之航。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认识吗？”
　　闻秋从未见过顾之航，只在夏逸群那里看过他儿时的小照。照片中的顾之航虎头虎脑稚气未脱，而眼前的顾之航已然是个英俊挺拔的小伙，在美国多年的求学经历又令他学识广博、眼界开阔，气质极为出众。
　　两相对比，现下自己正是最落魄潦倒的样子。顾之航一出现，闻秋就觉得自己输得彻头彻尾：动动笔杆子写两篇文学评论，满口讲着环游世界的大话，其实哪儿都没去过，什么见识都没有。
　　夏逸群说得一点都没错，除了眉眼与顾之航有两分相似之外，论品格、论才华、论见地，他哪里比得上顾之航呢？
　　顾之航是天上的月亮，他闻秋连地上的泥土都不如。夏逸群一开始喜欢上的就是顾之航这样的人中龙凤，他的眼里怎么可能还装得下自己呢？
　　见闻秋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怖，莫静怡心慌意乱起来：“闻秋，闻秋！咱们别在这里站着！咱们走吧！”
　　“你叫闻秋？”顾之航听见这个名字，略略思索了一下，“我记起来了！有一次你在我家，正好接到我从美国打给我哥的电话！你还记不记得？”
　　闻秋当然记得，那次刚放下电话，夏逸群就莫名其妙地冲他发了火。
　　顾之航见闻秋的黑眼圈很重，赶忙把手里端着的杯子递过去：“我刚才在门口买的茶，你要是觉得精神不好，就给你喝吧。你放心，是刚买的，我没有喝过……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自作主张，我是只喝茶的。不然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吧？”
　　闻秋又想起来了，他和夏逸群在一起的时候，夏逸群也是只喝茶的，顾之航和他还真般配。不，恐怕是因为顾之航只喝茶，夏逸群才会把自己也变成与他更般配的样子吧？
　　当时夏逸群因恶作剧误喝了咖啡，满脸怒容，闻秋都还历历在目。那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夏逸群绝无仅有的一次发脾气。
　　区区一杯茶就令闻秋大彻大悟：夏逸群何止是不曾喜欢闻秋，他甚至不曾为闻秋生过气。夏逸群的七情六欲，喜爱也好，生气也罢，全部都只为顾之航一人。和夏逸群发生的点点滴滴，度过的分分秒秒，全是假的。他们看上去是在一起了，但事实上夏逸群从来就没有将他闻秋放在眼里过。
　　顾之航拿着杯子的手悬在那里，闻秋却不接，一时间顾之航也尴尬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闻秋一见面就对他是这般态度，只好将杯子收了回去。盯着闻秋看了一会儿，顾之航的眼睛反倒渐渐亮了起来：“闻秋，你以前是不是曾经住在江南市？”
　　顾之航突然将话锋一转，闻秋始料未及，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就觉得眼熟么！我在江南市见过你！”顾之航笑道，“那个时候去参加奥赛选拔，逸群哥中暑晕倒了，第一时间发现他并且照顾他的人就是你，对不对？你一直守着他，我们去了之后你才离开，带队的江老师还夸你处理得很专业呢。”
　　闻秋完全没听进去任何话，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逸群哥”，原来顾之航是这样称呼夏逸群的。这三个字让他想起了与夏逸群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的情景：闻秋在床笫之间叫他“学长”，夏逸群似是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三番五次地制止闻秋这样叫。而当闻秋头一回情难自禁地叫出“逸群哥”时，夏逸群在那一瞬间的表情简直如痴如狂。
　　叫学长的时候，他还是闻秋；叫逸群哥的时候，他才更像顾之航！
　　看到闻秋的拳头攥了起来，剧烈地颤抖着，指甲都掐进肉里，莫静怡心道不好，转向顾之航：“小航，你就少说两句吧！”
　　“可是我们真的见过！我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他，是因为他的发型和那时很不一样。说起来真好笑，那个时候他的头发相当长，比现在长多了，眼睛又大大的，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顾之航是在笑他像个女人一样，心甘情愿地躺在夏逸群身下，当了整整两年的替身却不自知吗？
　　闻秋觉得自己已经够可悲了，过去六年的人生都成了一个笑话。他和夏逸群提了分手，但是这件事情却还没完，老天还要派顾之航来继续折磨自己。见面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被当成替身的往事彻底坐实，简直字字诛心。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没有！”闻秋彻底被激怒了，“你是专门来看我的笑话吗？你和夏逸群要把人作践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呢！”
　　“闻秋！”莫静怡见状，拼死力想把他拉开，可闻秋毕竟是个男人，她哪里拦得住，被闻秋一挣，冷不防就跌坐在地。
　　摆脱了莫静怡，闻秋冲上去，掀翻了顾之航手里的杯子，热水泼了顾之航一头一脸。
　　顾文冬前来接女友和弟弟，赶到约定的地点时，偏巧正看到莫静怡被推倒在地，顾之航又被热水泼了满身。顾文冬冲上来就抱起莫静怡，又挡在顾之航身前，甩手就给了闻秋一记耳光，怒吼道：“你他妈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啪！”
　　顾文冬血气上冲，这一耳光攒足了全身的劲头，力道非常大，打得闻秋的头重重地甩到一边。顾文冬不解气，正欲再打，莫静怡却挡在了闻秋前面：“文冬，冷静点！你别动手！”
　　“你还帮着他说话？”顾文冬把莫静怡拉到旁边，一把扯过闻秋的衣领，“你再敢动小航试试看！”
　　闻秋缓缓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看着手上的血迹沿着掌心的疤痕洇开，突然低低地笑了，声音却和哭毫无二致。
　　“夏逸群、顾学长，还有你，莫学姐。”闻秋环视在场的人，“真是的，你们怎么全都喜欢顾之航呢？个个都护着他……”
　　顾文冬对上闻秋：“你和夏逸群之间的那些破事，我不想管！但是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敢碰我弟弟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命！”
　　闻秋笑着，深深地直视顾文冬的眼睛：“我真羡慕顾之航，有夏逸群爱着他，又有你这么个哥哥不顾一切地护着他。顾学长，如果你是我的哥哥，知道我被人作践到这个地步，你会不会像这样护着……我……”
　　闻秋话音未落，毫无预兆地突然向一旁倒了下去。
　　顾文冬被闻秋的眼神震慑到了，那眼神凄切无比，仿佛大限将至。他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眼神，又见闻秋突然昏厥，莫名地心慌起来。
　　“他真是要被你们两兄弟活活逼死了！”莫静怡冲过去，跪在那里，抱起闻秋的头，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闻秋心里有多苦，今天一见面她就知道，闻秋的眼神分明是在求救。残酷的事实已经令闻秋身心俱损，偏偏又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了顾之航，简直就是在伤口上狠狠地撒盐。
　　闻秋早就撑不住了，顾之航的耳光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地连呼吸都弱了下去。莫静怡慌张地叫救护车，又哽咽着给这两天正在上海的夏逾辉打电话。——他们这群人之中，每次遇到大事，莫静怡首先就会想到夏逸群，可现在夏逸群就是祸端，她能求救的就只有夏逾辉了。
　　夏逾辉接到电话时还在睡回笼觉，一看来电显示是莫静怡，无可奈何地按了接听键，正想抗议她扰人清梦，却听得莫静怡在那头哭。
　　意识到情况不对，夏逾辉赶紧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安慰道：“丫头，别哭。别哭。告诉逾辉哥，出什么事儿了？你现在在哪儿？”
　　夏逾辉夹着电话，找到钱包和房卡，往兜里一揣，一路小跑出了门。
　　“逾……逾辉哥……”莫静怡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闻……闻秋……”
　　一听说是闻秋，夏逾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闻秋？他怎么了？”
　　“喂？是逾辉哥吗？”电话那头换了个声音。
　　“你是？”夏逾辉问道。
　　“逾辉哥，我顾之航。”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哥一时冲动打了闻秋，闻秋突然晕倒了，现在情况不明。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是静怡姐还是想让你来帮帮忙。责任全在我哥，他不该动手的，我们肯定会负责。”
　　顾之航讲得倒是沉着冷静，坐在出租车上的夏逾辉却是听得心神不宁——
　　顾文冬打了闻秋？
　　闻秋突然晕倒，情况不明？
　　闻秋，闻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闻秋，你别害怕。
　　闻秋，你等着我。
　　夏逾辉赶到时，救护车正在现场。医护人员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将闻秋抬上担架。
　　夏逾辉嘱咐了几句，将三人留在原地，自己跟车去了医院。
　　闻秋失去意识前的眼神给顾文冬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令他的心里相当不是滋味。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他才想起来问莫静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静怡其实也并不清楚闻秋和夏逸群之间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告诉顾文冬，闻秋多半和夏逸群起了矛盾，两人闹到了分手的地步，才把闻秋搞成这副样子。
　　顾文冬听完事情的始末，沉吟不语。
　　顾之航摇摇头：“逸群哥的恋人原来是他。我去年还听逸群哥说，他们俩从来不吵架，感情很好。现在这是闹了多大的矛盾，才会搞到这个地步？”
　　顾文冬和莫静怡皆未搭腔，他们都非常清楚，以夏逸群和闻秋二人的性子，连红个脸都很难，根本不太可能吵起架来。
　　他们之间只有一个矛盾，那就是顾之航。
　　半梦半醒之间，闻秋觉得耳边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护士的交谈声，医疗器械的撞击声，走廊外的脚步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吵得他头痛。
　　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刚一看到夏逾辉，闻秋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夏逸群。他激动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甩开那人的手，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走！”
　　夏逾辉慌忙抱住他，紧紧箍住他的手臂，轻轻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在他耳边不停低语：“别紧张，闻秋。是我啊，我是夏逾辉。你不要怕，不要怕。”
　　闻秋被他抱着，呼吸渐渐从粗喘恢复至平稳。
　　夏逾辉见闻秋安定了下来，连忙低头去检查他正在打吊针的手，确定没有碰到针头，才放下心来：“医生说你没休息好，又受了很大的刺激。逸群欺负你了？我去替你教训他。”
　　“你别去。”听见夏逸群的名字，闻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表情又掀起了滔天巨浪。
　　夏逾辉伸手揽住闻秋，试图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一些。
　　“你别去。”闻秋再次央求道。
　　“好，我不去。”夏逾辉习惯性地用指尖去摩挲闻秋脑后的头发，他觉得闻秋的头发又长了。
　　“今天的事……你也别跟他说……”闻秋的表情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我们分手了，我跟他没有关系了。”
　　“好，我什么都不跟他说，咱们都别搭理他。你好好休息一下，别说话了。”夏逾辉意识到闻秋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紧了紧，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闻秋听他这么说，似是得了很大的保证，方才点点头，躺回床上，沉沉地睡去。
　　夏逾辉看着闻秋满脸憔悴的样子，心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夏逸群到达机场时，顾之航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订了同一个航班，一起飞往美国。
　　顾文冬和莫静怡也在，他们是来为顾之航送行的。夏逸群向他们打招呼，莫静怡立刻扭过头去，显然不想理他。
　　“怎么了？只顾着跟小叔子道别，不跟我说一声再见吗？”夏逸群笑道。
　　“那祝你学业有成，宏图大展，在美国的花花世界里享受美好人生，最好再也别回来！”莫静怡显然话里有话。
　　顾文冬刚想开口，就被莫静怡呛了回去，“你不准说话！”
　　顾文冬立刻噤了声。莫静怡昨天接到夏逾辉的电话，得知闻秋只是体力透支，精神不济，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但是挂电话后，她还是把顾文冬狠狠“教训”了一番，责备他做事不计后果。
　　顾文冬已经是全副武装了，但是他的身份现在终究是不便久留于机场。见夏逸群来了，便嘱咐弟弟几句，又用眼神向夏逸群道个别，便带着莫静怡匆匆离开。
　　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顾文冬问莫静怡：“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跟逸群说两句呢？”
　　“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他闻秋被你一巴掌打得昏倒当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莫静怡反问道。
　　顾文冬语塞。知他者莫若莫静怡，他刚才确实想把这件事告诉夏逸群。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莫静怡继续说，“他马上就要飞往美国，你瞧他那副没事人的样子，肯定把闻秋的事情丢在一边了。退一步说，就算他现在哪儿都不去，他们都已经分手了，他肯定也会对闻秋不管不问。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俩现在没分手，夏学长也只是把闻秋当成一个替身而已，顶多也就出于礼貌问上一两句。——他心里就只有你那个宝贝弟弟顾之航！”
　　“是啊，你说得没错。其实……”顾之航低头道，“闻秋挺不容易的。”
　　莫静怡深以为然：“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太苦了。他那么喜欢夏学长，以为夏学长也喜欢他所以才跟他在一块儿。现在真相大白，何其残酷，我真是看不下去！你说，夏学长他真这么狠心？这么多年，闻秋对他的感情，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这个本来对同性恋不甚支持的人都再次相信爱情了，夏学长他真能说分就分，真的对闻秋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倒觉得未必。”顾文冬扭头看着车窗外，“逸群他打小就缺乏家人关心，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受，在感情方面可以说相当迟钝。以我对逸群的了解，他认同一个人，最明显的表达方式就是让那个人关心他，允许那个人亲近他。——你也知道，他很少与人亲近的。”
　　“是啊，夏学长从上学那会儿就是这副样子。他也就和你的关系稍微密切一点，我们这些低年级的都觉得他挺不好接近，两句话之内就能拒人千里。”莫静怡点点头。
　　顾文冬继续说道：“除了逾辉、我弟还有我，逸群竟然能容忍闻秋像那样黏着他，而且这么一黏就是两年多，说老实话，我挺惊讶的。我觉得逸群不是对闻秋一点感情都没有；相反，他在感情上已经非常依赖闻秋，只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那可怎么办？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了。”莫静怡握住顾文冬的手，“搞不好你刚才把闻秋的事情告诉他，没准他会担心呢？或者我去找找闻秋，告诉他别灰心？”
　　“你总说我心急，你急起来也是挺不靠谱的。”顾文冬摇摇头，“我不用告诉逸群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