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小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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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立冬这天，沈唯亲眼看着表情严肃的几个人来到他家，很客气地“请”走了他的父亲，沈唯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仗势，可也明白，这叫做……隔离审查。
　　
　　离开的时候，沈泓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在经过沈唯身边的时候，他才微微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听话。”
　　
　　这个笑容里，掺杂了太多的情绪，但是因为持续的时间太短，没有人能从中琢磨出那一刻，沈泓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沈唯愣愣地看着父亲消失在门后，脑子一片空白。
　　
　　他一直赖以生存的世界，在短短的几分钟坍塌，这个世界造就了沈唯，造就了他的骄傲和虚荣，自负和张扬，不管是好是坏，终究是他无法分割的一部分，而他眼睁睁地看着它瓦解，却无能为力。
　　
　　许宁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算算日子，他已经至少一个星期没看见沈唯了。
　　
　　沈唯本来就不爱上课，现在干脆是完全不在学校出现，手机也是一直关机，许宁试着拨过去，每次都转到留言功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挂断。
　　
　　这个时候许宁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沈唯平时除了来自己家里，还能去别的什么地方，他也没有沈唯的地址，更没有他其他朋友的电话，如果他故意失踪，那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
　　
　　是……终于腻了么？许宁闭上眼睛，心里滑过一丝苦涩。
　　
　　如果想分开，直接跟自己说不就好了吗，何必大费周章消失呢？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难缠到要躲到天涯海角才能摆脱的人？
　　
　　沈唯，这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了。许宁自嘲地笑了笑，想起前不久两个人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勉强还算是温情的日子，恍然间觉得很不真实。
　　
　　原本还以为这天到来的时候可以坦然面对，可是……
　　
　　许宁想，也许对沈唯的依恋，已经远远超出他自己的预期了。
　　
　　“许宁，这是干嘛呢，冬眠啊？你当心教练过来涮你。”骆佳桐在池子边给许宁计时，看着秒表上的数字，十分无语。
　　
　　四百米游了五分半，简直就是找抽了，这还是那个摔了个跟头还能拿名次的游泳黑马么？就算是冬天来了，也不至于退步这么大吧？
　　
　　许宁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调了个头继续游，平时矫健敏捷的泳姿在此时好像带上了一点拖沓和沉重，骆佳桐脑子转了转，难道是旧伤复发了？
　　
　　“哎，小宁宁，你要不要上来休息一下啊？”等到许宁再一次靠岸，骆佳桐好心地建议，没想到那家伙看都没看他一眼，居然又游走了，骆佳桐急得大叫：“哎！你跟谁较劲呢！”
　　
　　许宁不能停下来。
　　
　　许宁，我知道我很差劲，给我点儿时间，我会学着好好爱你的。
　　
　　那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明明那么真诚，那么投入。
　　
　　为什么一转眼，他就彻底从自己生活里抽离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许宁就差点被自己呛到，他猛地回魂，用最快的速度游到岸边，上岸。
　　
　　骆佳桐被吓了一跳，看着湿淋淋的许宁，说：“你今天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许宁无视了他的揶揄，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地问：“小骆，你认识经济学院的人吗？经济学院金融系，我们这一级的。”
　　
　　“……呃，我想想。”骆佳桐歪着脑袋寻思片刻，说：“好像认识，不过不熟，在学生会认识的。”
　　
　　“谁？能不能给我电话？”
　　
　　“哦好，哎我说你到底干嘛？”
　　
　　“你先别问了！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那你等我去拿手机，哎！你别跑这么急，还想摔个四仰八叉是不是？”
　　
　　骆佳桐从更衣室的储物柜里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出一个名字：“就是这个，杨鸥。”
　　
　　许宁在自己手机里按下了那个号码，深呼吸一口，按了拨出。
　　
　　“你好？”那边传出来一个好听的男中音，许宁咬咬嘴唇，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是金融的杨鸥吗？”
　　
　　“嗯，我是。”
　　
　　“我，我是……呃，其实，我想找的是你们系的凌少丞，可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可不可以麻烦你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哦，这样啊，少丞就在我隔壁宿舍，如果你现在急着和他说话，我把手机拿过去给他，可以吗？”
　　
　　“太谢谢了。”
　　
　　片刻的安静，话筒里换了另一个声音：“我是凌少丞。”
　　
　　“少丞，我是许宁。”
　　
　　“许宁是你啊，我还纳闷儿谁找我呢，你没有我号码吗？”
　　
　　“没有……”
　　
　　“那我给你拨过去，等啊。”
　　
　　杨鸥的手机被挂断，不一会儿另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少丞。”
　　
　　“许宁，这是我号码。”
　　
　　“嗯。”
　　
　　“怎么啦？有急事儿？”
　　
　　“是……也，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只是想问问……你，最近和沈唯有联系么？”许宁心里无比的忐忑，他特别怕听见凌少丞说有，可是又担心听见他说没有……
　　
　　矛盾。
　　
　　“你也找不到他吗？那小子手机也不开，人也不见，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啊？”
　　
　　“……”
　　
　　“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和你……”那边凌少丞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说：“这样吧，我去他家看看好了。”
　　
　　“你能告诉我地址吗？”
　　
　　“哦，成。”凌少丞说了个地方，又问：“你要去吗？”
　　
　　“嗯。”
　　
　　“现在？”
　　
　　“对。”许宁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至少现在他知道，沈唯不是躲着他，就连凌少丞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他下落，如果他不是故意在跟大家玩失踪，就是……
　　
　　沈唯在巷子里被围殴的画面从许宁脑子里闪过，让他手脚不住地发抖。
　　
　　“……那也行吧，如果找到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好放心。”
　　
　　“好，那我先挂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特别想往死里虐沈唯，最好把他虐到死去活来，血肉模糊，脑浆四射……【喂你这是要干嘛！吓唬未成年人啊！】
更文鸭梨山大，老天快赐予我充满灵感的头脑吧！




55

55、Act　55　绝境　。。。　
　
　
　　许宁找到沈唯住的地方，远处太阳正悠闲地滑落天际，这是个很别致的别墅区，周围很安静，透过铁栅门，里面那个小小的院子一览无遗。
　　
　　四面的围墙上，爬山虎细细的枯枝倔强地攀着墙壁，许宁能想象在盛夏时分，这里被繁盛的绿意覆盖的可爱景象，然而这个季节，整个院子在夕阳瑰丽的色彩之下，显得格外寥落。
　　
　　许宁想也没想就按下了门铃，就像赌徒押上了手里所有的筹码以后，等待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手心紧张到出汗，表面上却还在强装镇定。
　　
　　很快里面的门被打开，许宁屏住呼吸，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许宁？”沈唯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许宁不说话，在铁栅门后静静地等着，沈唯穿过院子，开了锁。
　　
　　然后……
　　
　　“我靠！你干嘛！”沈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挨了许宁结实的一个拳头，毫无准备的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鼻梁上火辣辣地疼。
　　
　　“如果你要分手，麻烦也请告知我一声可以吗？”看到沈唯安然无恙，许宁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一种复杂的情绪随之涌上心头，让他不知道该愤怒还是委屈：“我这人是有多可怕，让你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你个疯子，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吗？”沈唯捂着鼻子，觉得手心被温热的液体黏湿了，放到眼前一看，果然，殷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
　　
　　沈唯想说话，却不小心被血呛到，狠狠地咳了几声，他才一把拽过许宁：“越来越来劲了你。”
　　
　　许宁没有理会被血迹弄脏的衣袖，直视着他：“这是提醒你，不要忽视别人的感受。”
　　
　　静默片刻，沈唯松开许宁的手，越过他重重地把铁栅门关上，发出砰地一声。
　　
　　“我爸被带走了。”沈唯回到许宁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一个星期以前，涉嫌受贿，正在调查。”
　　
　　许宁愣住，这才注意到沈唯的确是憔悴多了，两边的脸颊好像比以前凹了不少，脸色差得吓人。
　　
　　“你……”
　　
　　“许宁，自个儿玩儿去吧，别再跟我纠缠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唯烦躁地从口袋摸出烟点上：“你不是要我一句话吗？分手，行了吧？”
　　
　　许宁盯着沈唯，半晌，冷笑一声：“好，再见。”
　　
　　“再见。”
　　
　　两个人各自道别，可是谁都没有挪动一步，在烟雾中无声地对峙。
　　
　　“我都他妈这样了你还找过来干什么！”沈唯把燃了一半的烟扔开，受不了地大叫：“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我爸走了，我什么都没了，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垃圾，你还来干什么！”
　　
　　“沈唯，你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出了事就要逃走的人吗？”
　　
　　“不是！就是因为你不是，所以我才更加不想你跟我继续搅和在一起！”
　　
　　“你不是我，所以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我愿意跟你搅和，除非是你自己腻了，否则，我就不会离开。”
　　
　　沈唯默了默，说：“进屋吧。”
　　
　　偌大的客厅，空旷得吓人。
　　
　　沈唯靠在门上，一脸消沉地看着许宁：“我骗你了，许宁，我不喜欢你，至少，不是你喜欢我的那种喜欢。”
　　
　　“……”
　　
　　“我就是太孤单了，想找个人陪我，而已。”
　　
　　许宁默默地看着沈唯，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那你现在，不寂寞了吗？不需要我了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也许吧，我爸走了以后，突然要面对太多事情，我没空再跟你玩儿下去了，所以，许宁，我们就这样吧。”
　　
　　许宁勾了勾嘴角：“你要我进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仿佛心脏被划了一刀，尖锐的刺痛以后，剩下带着麻痹感的痛苦，凌迟一般地蔓延。眼前开始浮起淡淡的雾气，许宁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在沈唯面前丢脸。
　　
　　“嗯，就这些。”
　　
　　“那行，我现在就走，以后也再不会来烦你了，你想好了，不要反悔。”许宁走过去：“让开。”
　　
　　沈唯没动，就在许宁要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突然疯了一样把许宁抱在了怀里。
　　
　　他抱他，那么用力。
　　
　　许宁闭上眼睛，眼角终于还是湿了，哽咽里带着示弱和受伤：“沈唯，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这几天压在心里的沉重轰然崩塌，在爱人面前，任何人都是脆弱的，沈唯放任自己哭了出来：“我他妈就是太爱你，才没脸去找你，我一开始骗了你，什么都没能给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再跟你在一起！”
　　
　　“沈唯……”
　　
　　“我一直告诉自己，维持现状就好，可是根本控制不了，我就是爱上你了，爱到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爸出了这种事，我也想过让你以后能幸福，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你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我身边？”
　　
　　“沈唯，你知道我从来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沈唯伸手扣着许宁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撕咬一样激烈的唇舌交缠里，许宁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开始后悔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沈唯，现在，这一拳落到了他自己的心里，而且，加倍地疼。
　　
　　“喂？凌少丞吗？……我找到沈唯了，他在家……嗯，没什么事……好，你放心吧，先挂了。”
　　
　　许宁跟凌少丞通话的时候，沈唯正躺在床上，用毛巾敷自己的鼻梁，要不怎么说不要小看体育生，这么来上一下子，还真够他受的。
　　
　　“他没起疑心吧？”
　　
　　“没有，说你没事儿不要吓人，下次再玩失踪他就跟你绝交。”许宁坐到床边：“鼻子没事儿吧？”
　　
　　“嗯，好多了。”
　　
　　“对不起。”
　　
　　“别这么说。”沈唯握住许宁的手，痞痞地笑了笑：“把怨气发泄出来比较好，否则不知道你要记恨我到哪年。”
　　
　　“哎，我现在才知道你一开始原来在涮我玩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沈唯不自在地动了动：“我现在没骗你不就行了。”
　　
　　“好吧，原谅你一次。”许宁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沈唯勾住了他的脖子，硬是把他拉到了床上，让他在自己身上趴着。
　　
　　“你不嫌重啊？”
　　
　　“不嫌，就想抱着你。”
　　
　　“现在知道卖乖了，早干嘛去了，求你抱你还不屑于抱呢。”
　　
　　“哎，别抓着把柄就不放了啊，我难得低头一次。”
　　
　　“我稀罕似的。”
　　
　　许宁把耳朵贴上沈唯的胸膛，听着里面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沈唯的手轻轻地环着他，一切都美好到仿佛时间静止。
　　
　　可是他知道，这只是因为沈唯在刻意回避那个沉重的话题，努力不让家里的阴影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气氛。
　　
　　“沈唯，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我，出了事儿就不该瞒着我。”许宁说：“你该不会把我说要踢你出门的话当真了吧？”
　　
　　“你敢！”沈唯收紧了手臂，却没有真的生气。
　　
　　许宁笑了笑：“我现在才发现死要面子是个很要命的坏毛病。”
　　
　　“我……不是死要面子。”沈唯落寞地说：“我爸走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被判刑了，我周围围了很多人，都是认识的，他们在看着我笑，我很生气，冲过去不准他们笑，然后他们就开始打我，后来，你出现了，就像那天在巷子里一样，想帮我，想护着我，我让你走你也不走，傻乎乎的……”
　　
　　“后来呢？”
　　
　　“后来，你受伤了，满脸都是血，我就醒了。”
　　
　　许宁感觉到沈唯搭在他后背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真的，挺怕这个梦会变成现实的。所以我想，不如现在就疏远你，以后你就不会被我连累。”
　　
　　“你这人是有点儿……”许宁找不到词儿形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幸好他找来了，否则沈唯自己在这儿还不知道得自虐到什么时候。
　　
　　沈唯疲倦地闭上眼睛，低声说：“很久没看你游泳了。”
　　
　　“啊？”这话题转移得够快的。
　　
　　“没什么，就是有点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