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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by周澈(黑帮情仇 强强 情有独钟 双杀手 直掰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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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叫苏娅。”阿凛目不转睛地盯着姑娘,“你不是去香港了么,怎么会在这出现?”
  苏娅勾动心事,一时泫然欲泣,求助地望向身后的蓝飞。蓝飞揽着她往前一步,迅速关上门,避开阿凛质疑的目光,对姑娘说:“你别介意,他面冷心热,慢慢讲。”
  苏娅委屈道:“岭哥你别多心,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缠着你们,我只是……”
  蓝飞见她直掉眼泪,叹了口气,接过话头,“阿凛,是我先认出她的。”他迅速将原委一说,原来那艘黑船说好直达香港,快到马尼拉却不肯再开,硬逼乘客价钱,否则一律赶下船。苏娅见他们出尔反,怕临近香港又闹一出,宁可下船。不料蛇头看出她假扮男装,见色起意,苏娅情急之下刺了他一镖,拼命跑到岸上向水手求助,才得脱身。
  “我听到他在背后不停喊,说他认住我了,叫我有本事一辈子别踏进港口,否则……”苏娅哽咽道,“所以我只能在这小岛藏着,等着,指望找份工把钱攒够,买张证件坐正经船走。”蛇头中蛇毒死,倒也应景。这话蓝飞自然不会当姑娘的面说,他倒了杯水递给苏娅,又将买来的饭盒摆好,对阿凛道:“她快餐店端盘子,硬被我拉回来的。前两次可以说巧合,毕竟离得不远,这回真是命中注定,咱们帮人帮到底嘛。”他边说边拍拍苏娅,尽力安慰,“你别伤心,这回有我们罩着,谁敢欺负你,我揍得他屁股开花。”
  苏娅面色稍安,遇上阿凛深深的目光,双颊不禁有些发烧,“会不会太拖累你们?”
  “路上不是都说好了嘛,”蓝飞笑道,“你肯帮忙煲正骨汤,我谢还来不及呢。阿凛只是觉得这缘分太奇,不会介意的。”
  苏娅破涕为笑,立刻拎起脚边的塑料袋,“我这就去准备!”
  阿凛瞥了眼厨房里苏娅忙碌的身影,转身走回卧室。蓝飞略一犹豫,后脚便跟了进去。
  “这是唱得哪出戏?”阿凛不咸不淡地开口。“……出大事了。”蓝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怀里掏出一份当地报纸,成功引开阿凛注意。就见醒目位置用英文写着“英资亿生元公司董事长遭遇汽车爆炸,生死未卜;公关经理称公司运作良好,感谢各界关注;警方表示调查仍在继续,不便透露细节……”。
  “为什么是冯叔?”阿凛眉头紧锁,“宋达依这条线一直是小余跟着,要报复他是头一个,宋达依的势力集中在宿务,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追到马尼拉去?”
  蓝飞指着报纸道:“余刚正是公关部经理。”
  阿凛不由愕然,“你是说他以下犯上?”他想到小余稍嫌憨直的模样,生涩热血的性子,一时难以置信,“冯坤不是他亲舅父吗,何况以他的资历辈分,即使冯坤不行了,也该由帮里老人接管大权,那容他篡位?”
  蓝飞摇摇头,“你说过世道变了,又或许公司和帮会并不相同。”
  “那我们呢,怎么了断?”
  蓝飞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要断得彻底,就不能回香港或是去台湾,以前的关系一概不能用。证件还没案底,只要弄到路费,以旅游名义去马尔代夫应该不难。”他见阿凛一脸沉思,不由打趣调剂气氛,“喂,管账的,你不会真把钱换成金条埋在地里了吧?”
  谁料阿凛真个点头,“我那份兑了些金藏在老家,这次走得匆忙,只能以后再取。”
  “你是说前年买回来的深水埗祖屋?”得到肯定的蓝飞瞠目结舌,“怨我退得突然……那能动的有多少?”
  “数目不是问题。”阿凛道,“但必须冒险回一趟马尼拉。”
  马尼拉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站着两个黑衣保镖。室内,昂贵的仪器上小灯滴答闪烁,繁忙而微弱。余刚穿着无菌外套坐在床前,望着一身焦皮的舅舅,轻言细语:“新加坡那边暂时收不到信,你也不想让舅妈和姐姐们担心,对不对?算起来三表姐怀胎整九个月了,这关口可容不得一点闪失。”他贴近冯坤,递上一份文件,“大夫说做植皮一定要本人或至亲同意,你按个手印吧,舅舅。”
  冯坤戴着呼吸罩没法开口,眼睛却始终瞪得溜圆,像带刺的河豚,鼓着一肚子气,最终只是在侄子的注视下吃力地摇了一下头。
  都这步田地了,还是一样狡猾。余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坐回椅子,“舅舅,以前你跟我说,人的路又脏又暗,只有真金白银才能照亮。你看,这满屋的红灯绿灯,亮不亮?可钱是烧了,佛不开口,人怎么如愿呢?”他纸笔在文件上签下以假乱真的“冯坤”二字,在舅舅面前晃了晃,呵呵直笑,“那只好换一尊菩萨了,又有多难?”
  呼吸罩蒙上一层白雾,冯坤吃力地抬起插满针管的焦黑手臂,却又颓然垂下。
  “你说什么?”余刚拔下气罩,侧耳倾听,“为什么?”他两颊微抽,咧出古怪的笑,“我也想知道啊,舅舅,你为什么送亲侄儿去做人质呢?为什么偏叫我蒙在鼓里?你说过混江湖要么做最大最有权的那个,要么快点走开。”余刚面色越发阴沉,恨声道,“我不想走得两手空空,只好叫你先行一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他捂着鼻子再贴近些。
  冯坤原本满月似的脸庞活像个跌进泥里,摔得皮开肉绽的包子,歪了的嘴巴不住震颤,仿佛搁浅的鱼:“蠢,蠢材……”他“嘿嘿”一声,似哭似笑,叫人毛骨悚然。
  余刚甩手就是一个巴掌,失态地大吼:“要没有我爸妈的遗产,你TM的能上位!”
  嘟嘟,嘟……心电图渐渐归为直线,再没半点起伏。余刚一屁股坐下,瞄了眼珠暴突的冯坤,飞快扭头。二十四年了,终于等到无拘无束的一天!他隐瞒阿凛关于富贵山行踪的线报,利用冯坤铲除宋达依的决心调开公司精锐,为的就是今天扬眉吐气,功成身退。他想,怕什么,是冯坤先不仁不义的!我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从此不再淌黑水,爸妈会保佑我的。我可以立刻去夏威夷,去马尔代夫,不,还是加拿大治安好。他抹了抹额头,又想,还是夏威夷吧,我请得起最好的保镖。
  他甩开无菌外套,整了整西服,一脸轻松地冲沉默的保镖打了个响指:“回公司。”
  紧攥的文件却被掌心的汗液濡湿。
  翌日傍晚,落日缓缓沉入马尼拉湾靛蓝的海水,照得天海交接处波光粼粼,如铁水融化的万顷金汁。日落大道两旁的酒吧纷纷搬出塑料桌椅,搭起露天舞台,披上霓虹交织的夜装,展露风情。一辆的士停在附近一家四星级宾馆门口,下车的男人一身黑色衬衣西裤,还戴了副墨镜。他左手悠闲地插在裤袋里,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挽了个美丽女士走进明亮的宾馆大厅。他们背后,制服打扮的男仆如影随形。他头戴帽子,手拎皮箱,身材甚是挺拔,更衬得那对璧人身价不菲。
  前台小生立刻笑容可掬地用乡音浓重的英文问:“小姐,先生好,有什么能帮到你们?”
  男人脸庞轮廓分明,酷似洋人,张口却用半生不熟的土语问一旁的年轻女士,“亲爱的,用你的幸运数字好不好?”
  “你定吧。”女士明眸善睐,笑容灿烂,晃得人挪不开眼。
  男人吻了吻她的脸颊,对小生道:“我要1314号房。”
  “这房有空,但是双人间。”
  男人面露不满:“那也不能让我的甜心失望啊。”
  “呃,好的。那两位住多久?”小生艳羡地望向女士。
  “一夜。”男人挑起唇角,“你知道哪家酒吧最好吗?”
  小生热情地介绍一番,顺便报上住宿费。男人径直接过钥匙,冲身后的仆人一勾手,“你处理吧。”这边亲昵地挽着女士走进电梯。
  宾馆电梯装修得甚是考究,背后的落地镜清晰地照出人影。女士盯着如雪的裙裾,喃喃道:“这裙子真漂亮。”
  男人扶着她微微一带,避开摄像头直拍,附耳笑道:“人好看才是真的。”
  女子脸颊泛红,稍显局促,低声道:“把岭哥自个撂下,他不会生气吧?”
  男人心头一刺,笑容却带了点轻佻意味,“你怕他吃醋?”
  女子一怔,面色酡红,小声嗫喏,“辉哥你,你胡说什么……”
  一身黑衣的蓝飞揽住苏娅,在摄像头中扮作一对情话绵绵的爱侣。拍拍苏娅后背,他低低的语音忽然正经起来:“虽然你和我呆一起的时间最长,可你每次都会先望他一眼,这么一想我还挺受伤的。不过大家既然这么投缘,你可要抓紧了。别被他的冷脸吓到,我当年可是缠了好几天才撬开他的嘴巴。”
  叮——电梯到了13楼,熟悉的楼道,熟悉的房号:赫然是阿凛和蓝飞初到马尼拉时的宿酒之地。床板背面还贴着二人的证件、护照和存折。该怎么形容搭档呢?蓝飞偶尔也读不懂。沉稳警觉是毫无疑问的。阿凛从没信过公司任何人,这才将保命的东西藏匿别处,另寻后路。可他偏偏选了首都最繁华街道上的正经酒店当保险柜,不能说不冒险。万一被住客发现……蓝飞扪心自问,做不到这般大胆。或许这正是阿凛选址的理由。
  一刻钟后,蓝飞和苏娅携手走出酒店,像一对对情侣游客一样投入夜市的怀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去便不会回头。

  28。 如鲠在喉

  高楼间的狭窄通道里,蓝飞摘下墨镜,打乱头发遮住眼睛,一边问:“苏娅,我都说清楚了,你怎么定?”苏娅刚要开口就望见一个男人迎面走来。他穿了套浅灰西装,身材挺拔,叫人想要安心依靠,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冲淡了冷峻的气势,斯文中透着锐利,精明强干的模样。“我决定了。”姑娘认真点头。
  蓝飞松了口气,这才迎上阿凛笑道:“我这边ok,你也一样吧,到底取了什么?”阿凛手里的皮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服饰相配的黑色公文包。见蓝飞问起,他解开西服纽扣,右臂微抬,油亮的枪托一闪即逝。“你究竟藏了多少好货啊!”蓝飞再次叹服。
  阿凛微微一笑,将沉甸甸的公文包塞进蓝飞怀里,瞥了眼不远处冲这边眺望的苏娅,搭着他肩膀走开几步,问:“你非要拉上她,到底为什么?”
  “她可怜啊,几次三番遇人不淑。”
  “没家世又清纯的靓女比她惨的多着呢,没见你个个帮手。”
  蓝飞想了想,痞痞一笑:“我是坏人嘛,拖她下水有什么奇怪。”
  阿凛叹了口气,竟说不出一声“不好”,只能问:“那证件怎么办?”
  “弄个高仿的呗,我们俩是真的,人家就不会怀疑她是假的。”
  阿凛摇头道:“我们毕竟是外来户,地头不熟,买证要格外小心。而且公司出了大变动,我们证上的名字怕也见不得光。”
  “除了义帮本部,这公司没人知道我们的化名啊。”蓝飞纳闷道。
  阿凛紧挨着他,低声道:“我在酒店仓库听人聊起公司,说冯叔可能已经没了。”
  蓝飞一怔,“可靠么?这信不该传出来,照例该锁到接任……”他心咯噔一下,暗骂自己糊涂!从冯坤遇袭登报的那刻执生堂就收到风了,以那位的性子,“钦差”随时可能踏上马尼拉,甚至已经坐在董事长的转椅上了。而自己和阿凛身为堂主亲自派遣的“刀子”,无论任何理由,居然在此时失踪甚至跑路……饶是他血气方刚,想到帮会不死不休的作风也深感棘手。
  身旁阿凛望了望天色,一语双关:“最近阵雨不断,我们找个地方避避再上路吧。”
  蓝飞迅速收拾情绪,笑道:“那就更需要苏娅配合了。看你穿得这么靓仔,不如扮个精英男友。”
  二人不知道就在谈话间,一艘悬着米字旗的小货船正在毗邻的马尼拉港口抛锚卸货。
  货车边,瘦削的男人衣着朴素,他呼吸着湿湿黏黏的异域空气,打开随身携带的玻璃水瓶,呷了口白水润喉。这时,两辆轿车呼啸而来,在附近急急刹住。一身黑色西服,一脸保镖相的壮硕男人带着另外两个打扮类似的黑衣人快步走到货船前。怔了一瞬,领头的男人立刻躬身见礼:“林少一路辛苦了!”
  “客气。”近乎寒碜的年轻人说,“鄙人姓林,名承业,奔丧而来。”
  林承业长脸庞,高颧骨,细眼睛,相貌平庸老气,唯有一对眉生得叫人过目不忘,如老树苍枝,偃卧屈虬。领头的想到这位青年的生父,不觉两腿发战,小心翼翼道:“属下王武,还林少海涵,冯叔的事……”林承业一摆手,“执生叔只叫我捎四个字:但问结果。”
  王武琢磨片刻,眼睛一亮,引着林承业来到第二辆车前,放下漆黑的车玻璃。就见后座上捆了个衣着考究的男人,身材中等,头戴面罩,看不清样子。“他是余刚?”“对。我们和两位兄弟见他举止古怪,竟要清空公司财务远走高飞,立刻……”林承业点头打断:“就照帮规处理干净——劳你送我去公司大楼。”
  “……是!”王武凛然应声,帮林少开了车门,向手下使了眼色,自己发动轿车稳稳驶入日落大道。车尾,义帮的货车如影随形。王武瞥了一眼,明白冯坤经营多年的亿生元公司打今天起就在执生堂的掌控之下了。可笑的是若不是余刚火急火燎地逼死自己舅父,本家可没法收得如此彻底。毕竟冯坤经营得不错。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王武得意起来。他身为执生堂“红棍”,老大钦点埋伏的“暗桩”,蛰伏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清凉的晚风吹散冯坤叔侄暴毙的阴云,连带寒碜寡言的林承业都顺眼多了,他开始兴致勃勃地向新老板介绍窗外景致。
  林承业静静听着,目不斜视,喝了口白开水,忽然问:“上月执生叔派来的两把刀子,蓝飞和阿凛,他们做了哪些事,人在哪里?”
  蓝飞坐在观光船内大口大口喝冰啤,不时隔窗打量甲板上的一对情侣。男人面朝海湾,一表人才,活脱脱坐在公室里吹空调,喝咖啡的精英。身旁的俏丽女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裙裾飞扬,恬静而美好。蓝飞看在眼里,心中感慨:男女搭配,阴阳调和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嘛!像他和阿凛这样,认识时间超过彼此生命的二分之一,日夜相对,会做那样的梦也实在无可厚……他被这荒谬的想法呛到,喷了一桌子酒液。有人及时递来一块白色手帕,蓝飞眯眼一看,是个端盘子的服务生,便道声谢。等他擦完脸要送还时,四下早无人影。他本不在意,随手一叠,却瞥见手帕背面写了一行花体英文:
  晚上九点,菲大图书馆一层。务必独行。
  ——H。C
  菲大坐落在马尼拉湾沿岸的小城奎松,正是游船的目的地。这人竟能洞察他们行踪,实在狡猾到了极点!蓝飞将手帕塞进裤子口袋,把玩着空酒杯,隐在刘海后的瓦蓝色双眼杀气浮动,冷冷扫过每个乘客。这时汽笛声响,游船靠岸。人流一涌,蓝飞顿时无法顾全,只能绕道而行,查看是否有人尾随。而先前衣着体面的一对璧人早已改头换面,头戴草帽,肩披毛巾,背上背着竹篓——分明是向游客兜售土特产的小贩。
  奎松城里靠近首都的东北侧建着海景豪宅,食品、纺织加工厂鳞次栉比。西南侧则是有名的平民窟,三教九流汇集。三人要去的地方虽然在东侧,却是比贫民窟还不如的“船屋营”。
  阿凛看到蓝飞手势,便带苏娅先走一步,七拐八绕才到达一片嘈杂的浅水域,借着对岸大楼的灯光打量,污黑的水面泊满各色船只,挡风的破布呼啦作响,最长的船也不超过十米,最小的……盛着幼童的大澡盆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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