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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北 -- aba-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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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倒手几辆进口车的价钱。” 


                    陈透在椅子上抖了一下,黄老先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如你所说,我并不缺这份泥腿子钱,为什么要找你们?雇短帮也一样,好聚好散,还不添麻烦。”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短帮一散,你一样两手空空,那十好几辆大卡照旧当废品搁着,心里还憋气。跑运输的大卡5年折旧期就满了,3年后你不算亏。”我插嘴道,突然想起那天老李说的话。 


                    姐姐看看我,微微的笑了笑。 
                    黄老先生哼了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谁知道是不是花拳绣腿的。” 
                    
            姐姐翘起腿,“是不是花拳绣腿可以问问令嫒和你家姑爷。”她看了看黄老先生问询的目光又接着说,“令嫒和姑爷今天下午到我们家里拜访来着,顺势还翻了翻我父亲的遗像,虽说来之前没打个招呼,我倒也不算太介意。只是希望黄老板以后派人来看我们的时候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收拾收拾。” 


                    
            她言毕站了起来,“您有得是时间考虑。我们拼命您出钱,做得好还有的捞,做得不好也不会比现在更折本。您想清楚了可以来找我。令嫒就并不必了。” 


                    出门的时候我听见陈透低声说,“行,你够狠。” 
                    车上我问姐姐,“陈透跟你泄的底儿吧?” 
                    姐姐笑了笑。 
                    我想也是,老李到底是外人,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原来打算一起扯单帮,再走运输这条路。杨洋,这是吃苦受累的活儿,我们也干不长久,别说是那软脚蟹了。” 
                    “他打你主意?” 
                    姐姐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看了看那个戴棒球帽的家伙,终究是没有开口。 
                    下车的时候她若有所指的说,“不管怎么样,陈透到底是护着他老婆,也算是半个好男人。” 
                    我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又想了什么别的法子,甚至怀疑穆梓沁在背后做了什么顺水人情。不管怎样,这桩生意竟然做成了。 
                    
            第一次上路,我们出了7辆车,老李和我打头阵。后面跟着的是他认识的经常跑长途的几个穷哥们,副驾驶位子上都是姐姐和张叔找来的人。许是撑着一口气,张叔的身子骨儿竟硬朗了起来,经常也出来到处走走。帮着姐姐和我张罗了不少事儿。 


                    临出门头天晚上,姐姐来屋里找我,抱着小广。 
                    
            小广很乖,不大哭闹,刚生下来像个小耗子似的,稍大了些就喜欢看着新奇的东西嘻嘻的笑,口水一直流到下巴上。我伸手替他把口水擦掉,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嘲笑我睡觉流口水的人,挠挠他下巴颌儿,小东西乐不可支,笑得咯咯咯的,笑完了又吸着手指歪着脑袋看我,然后又咯咯的笑出来。 


                    我轻轻捏捏他脸蛋,“臭小子,一天到晚傻乐傻乐的,也不知道像谁呢。” 
                    姐姐瞟了我一眼,抱着小广坐了下来。 
                    
            “杨洋,你听姐说,咱们没有太多的机会。道北人不能一辈子只会喝酒打架,不能一辈子固步不前,打一出生就烙着监狱坯子的印儿。父亲一直活在过去的荣耀里面。”她抿了抿嘴唇,不再说下去,自那天过后她便绝口不再提舒炜的名字。 


                    我想起父亲,蓦然胸中一片疼痛,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姐姐拍着我肩膀,“我打听过,那边都是些闲散户,这两年也大不如前了。若是能平平安安过去自然最好,实在不行拼得过就拼,拼不过咱们再回来另作他想。姐安排好了,只要有了第一桶金,熬过这三两年,也就好过了。” 


                    我低头嘻嘻的笑了出来,“姐,我觉得你越来越像大姐大了。” 
                    
            她狠狠地在我背上拍了一把,施施然抱着小广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对我说,“你记得,姐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路上一定要小心,看着老李,不准他喝酒找小姐。” 


                    我笑笑,“狗改不了吃屎。” 
                    她也笑了,“你回来我替你接风。” 

                    凌晨4点出发的时候姐姐没有再叮嘱我。 
                    我们一行人先从潼关出发,经风陵渡转运城,然后再走大运高速。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上高速,也不外是为省点儿阿堵物。 
                    
            全程走下来不出意外的话4个小时左右。到风陵渡前有一小段路况极差,卡车又颠簸,我觉得自己的天灵盖简直爱上了车顶,时不时地就要亲吻一下,刚开始的时候还用手揉揉,后来干脆把帽子戴上,又把帽衫的帽子拉上去,以厚度抵制暴力。老李看了我直笑,“你还真是准备充分。”我笑笑,“老兄,我这趟出来是挨打的,你还不清楚?难道你让我真皮上阵?” 


                    老李咧咧嘴,“我那帮穷哥们都指望着你们呢。杨洋,我知道你们家的人讲义气,我们信得过。你放心,有需要我帮忙的绝不含糊。” 
                    我拍拍他肩膀,“不到万不得已别插手,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司机可是我姐姐的金主。” 
                    “是金猪吧。” 
                    我哈哈哈笑起来,抬头看看天,黑漆漆的天空中,零星的星辰格外明亮。我默默地祈祷,希望此行一切平安。 
                    早上不到八点我们就到兴县了。老李带大家去他熟识的一个叫石头湾的小煤窑,已经排满了人。 
                    
            安全抵达,大家都很高兴,纷纷跳下车来活动活动筋骨。老李他们在车上排着队。张叔的远房侄子叫大全的拍拍我,“挺顺的啊,杨姐想多了吧。” 
                    我冲他一乐,“没装货的时候当然好走,难道人家还守在潼关?关键是看你怎么出去。傻小子。” 
                    张大全瞪大了眼睛,“难道还出不了村了?没那么狠吧,有钱大家赚,我们掏的钱和他们一样多啊。” 
                    摇摇头,我让他附耳过来,低低的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跟你那些哥们儿说清楚。” 
                    
            排队的时候老李已经联系上了一个姓张的老相识,个子不高,国字脸,看起来很结实。他看见我,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便溜到后面去了。 
                    我上了车,老李朝我努努嘴,“车托。” 
                    我吹了一声口哨,“关系硬不硬?” 
                    
            “没有金钢钻,哪儿敢揽那瓷器活?”老李掰着手指头算给我听,“煤管站,交警,路政,我们要过三层马槽,剩下的才是自己的,不多装根本赚不了钱,这一路上晒得跟煤球似的,不敢吃不敢拉踩点儿来,不就是为了多拿些么,超载了要想少罚钱不卸货,只能找‘车托’。” 


                    “抽多少?” 
                    老李往外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给我比了一个数字。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好赚?” 
                    他嘲笑我,“怎么了?想再投一次胎吧。” 
                    我没吭气,慢慢的摇了摇头。 
                    再投胎也许就不一定能碰到舒炜了。不管怎么样,这一辈子我们总算是在一起过。 
                    
            窝在副驾驶位子上,看着前面排起的拉煤车长龙,感觉黑色的粉尘在周围飘来荡去,不禁有种命运诡谲的感觉,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就好像一辈子那么长。不,也许这辈子还有很多路要走,只不过我要用一生去忘记就是了。 


                    我突如其来的情感过剩并没有引起老李的注意,他只是时不时地朝前看看,生怕到我们的时候当天的煤已经卖完了。 
                    由于买煤的车非常多,即便我们来得不算晚,到我们的时候也只剩一小半了,太阳也已经落了山。 
                    
            六辆车全部装好的时候我朝张大全他们点了点头,把车座底下那截棍子靠着车门放好,将帽衫的帽子撸下来,从棒球帽下面看着灰黄的夕阳,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上车坐好,我朝老李使了个眼色,车队起步往村头开去。 
                    
            石头湾在刘家庄的西南面,我们往北边开,不多会就到了刘家庄煤管检查站。几辆车依次过了地秤,罚款单也就出来了,不多,140元,老李和他们说不要收据,只交了不到50块就通过了。 


                    
            夜色更黑了,我们驱车继续前行,还没到马福郎,原本畅通的公路忽然塞起了车,我探出头去,一名身穿红黄条纹荧光背心的交警站在路中间拦车。老李带着车队将车开到他身旁,麻利地将500元递到窗外,手一挥,车连停都没停就过去了。 


                    
            老李跟我说:“现在交警白天怕上面追查,收费给开票。晚上就不开票了,少给点钱就放行。这不,大家为了多拉煤、少交罚款,都在夜里跑。” 
                    我把手抄在胸前的口袋里,心里盘算着从马福郎到巡检司还有多少路要跑,还有多少关卡要过。 
                    
            从马福郎到小善村还有段路程,我从包里掏出早上预备的烧饼榨菜,就着水壶里的水呼噜噜一起灌下去,紧张的像是千军万马在胸中奔腾一般。后视镜里老李疑惑的看着我,我深吸两口气,费力地朝他笑了笑。 


                    
            快到小善村的时候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远远的我就看到前方有一个用石桩和木栏围起来的简陋的路障,路障前站着十来个人,手里都拿着半米多高的棍子。为首的那个挥动一面破破烂烂的小旗,示意我们靠边停车。 


                    老李看看我,我点点头,咽口吐沫,“记得我说的”,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那条不到半米长的棍子就插在我后腰上。 




     

                    向后瞥了一眼,我看见张大全他们也陆续下了车。 
                    我们慢慢的朝前面走去,离路障不到5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为首的那个人说:“停车检查。” 
                    我看着他,“你证件呢?什么时候警察和官厅混到这么落寞连个路障都买不起了?” 
                    那人眦牙笑了笑,“你们超载。”还装摸作样的数了数,“一共7辆车,一辆一万,交公路费。” 
                    “超载是检查站管,养路费是公路局管,你们还真能干,身兼数职呢。” 
                    他眯缝着眼看着我,“你还挺能说的。废话少来,要么交钱,要么卸煤。” 
                    “要是又不交钱又不卸煤呢?” 
                    他嘿嘿一乐,“留一只胳膊也行。” 
                    张大全往前一步,我伸手拦住了他。 
                    “兄弟,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赚辛苦钱,都是穷哈哈,留人后路,自得三分。” 
                    他摇摇头,“我们是粗人,只知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那些文绉绉的话我们不懂。” 
                    后面一个人叫起来,“大哥,别跟这小娘炮废话。” 
                    我觉得自己左脸颊上的筋抽了抽。 
                    我往前走了一步。 
                    “那好。我告诉你。钱,我不会给,煤,我们也不卸,至于我的胳膊么,”我咧咧嘴,“有本事你就来取好了。” 
                    
            他身后那小子沉不住气,一声大叫就抡起棍子直奔我而来,我侧过身,揪住他的手腕,从背后抽出棍子就狠狠地朝他肘关节打去。棍子是张叔他们特制的,外面一层是木头,里面包着铁块。他一声惨叫。活该!我恨恨的想,打小最恨被人叫小娘炮。 


                    一场混仗。 
                    
            趁乱,我冲上前去,挥舞着棍子,路障前站的几个人被我冲的东倒西歪,张大全他们在我身后也扑了上来。我用棍子使劲儿把木栏拨拉开,用力的将最近的几个石块推开,连踢带踹,身后的几个家伙醒悟过来,奔上来,一股大力撞在我背上,打得我一个趔趄跪了下去,我就势抡起棍子给他腿上来了一下子,这家伙杀猪也似的叫着趴下了。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刚才吃的呼啦啦全部吐了出来,离我最近的那个男人慌忙的躲了开,我有些好笑,却惊讶的发现昏暗的路灯下这个人的长相似曾相识。 


                    
            路障已经被我踹开了。老李一脚油门,带头闯了过去,后面5辆运煤车跟了上来。我大喊,“煤运走了!”张大全扔了棍子,和另外一个人拼命的向前跑去,趁这些人混乱的时候我们抡着棍子就往回跑,最后一辆车缓缓地开了过来,我们几个飞快地爬了上去。司机给了脚油,冲了过去,张大全和那小子已经跑出百来米了,卡车放慢了速度,我们搭手把他们俩拽了上来。后面的人哇哇大叫,我掏出手机留了个影以作纪念。 


                    上车的时候太急,我的手火辣辣的痛。 
                    
            我们七个横七竖八仰面躺在卡车车厢里,雨丝像细线一般洒落在面颊上,看着头顶柔和的星空,我突然有种出离现实的感觉,压抑不住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牵动了伤处,前胸和后背一块儿疼,最后更是抑制不住的狂咳起来。 


                    张大全喘息着坐了起来,“哥,哥,你没事吧?” 
                    
            我又咳嗽了一阵,摇了摇头,忍不住还是想笑,“你小子跑得真快,不愧是体校毕业的。我估计就是不拽你们上来,他们也追不上你们。” 
                    他睁大了眼睛,“那哪儿成?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车上大家喘着气笑成一片。 
                    开出小善村40分钟左右我看到我们那6辆运煤车停在路边。 
                    老李从驾驶室跳了下来,“杨洋你们没事吧。” 
                    我跳下了车,一个趔趄被他扶住,真是老了,腿竟然有些软。 
                    “我可答应过你姐照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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