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清风的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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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禾隐约听见他的铃声在附近响着，走到卧室一看——龙凌云的手机落在家里了。不过尹禾突然想到，就算他接了，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他干坐着等了一会儿，起身找来纸和笔。
　　多少年没拿笔这样郑重地写字了呢……
　　尹禾想了很久，终于幡然醒悟般下了笔。
　　
　　凌云：
　　对不起，不管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一心只想着怎么利用你报复金超林。
　　对不起，现在才明白，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现在才明白，我真正的心意。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爱你。
　　
　　写完了，尹禾的脸居然越来越烧，他想着这样会不会太直白，就把“我爱你”三个字涂掉了。可是看着看着，他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又把那三个字写上。连写两遍。
　　
　　墙上的时钟从am走到pm，三点、四点……五点。
　　眼看下午又要过去，怎么等，龙凌云都不回来。尹禾想他一定还在气头上，于是传短信给阿豪，问他知不知道龙凌云在哪。
　　阿豪正坐在车里，和几个心腹走在去废仓库群验军火的路上，看见他的短信，犹豫了许久，本来想不去理会。可是最后他还是回了，因为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他觉得尹禾不是那么不够义气的人。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在我家。”
　　“啊，谢谢。”尹禾回。揣着纸条出了门。
　　赶到阿豪家楼下，尹禾深呼吸，站在门前忽然不敢敲门。所以房门在他面前开启的时候，他有点吓着了。
　　是小吉。
　　“你怎么在这？”
　　“……”尹禾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龙哥不会想见你的。”
　　尹禾指指自己的嘴，又拍着胸口说了句无声的“我爱他”。
　　小吉脸色不悦，咬了咬嘴唇，说：“如果你爱他，就应该大声说出来，就不应该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还是说你根本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像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呆在龙哥身边！”
　　尹禾顿时愣在原地。
　　“龙哥有我在。”小吉眼神坚定，“他需要的是别人全心的付出，而不是欺骗。既然你做不到，就让我来。”
　　龙凌云这时走了过来：“小吉，谁来了？”
　　“啊，没谁。”小吉说着，迅速关上了门。
　　尹禾扑上去抬手要敲，却不由得止住了动作。
　　“不是说去叫外卖？”龙凌云问他。
　　小吉拉着龙凌云往屋内走：“那个……突然想起来表哥家有外卖的电话，打电话就好了。”
　　尹禾最终没有敲响那扇门，反而将手心里的纸张揉皱了。
　　手揣进口袋的时候碰到了那张新存折，尹禾想了想，往紫海走去了。
　　
　　Ethan不肯收。
　　“拿着吧，早点回老家，远离这个毒巢。”尹禾说不出话，只好用写的，写完后又硬是把钱一并塞到他手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Dylan……”Ethan看着他，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尹禾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写道：“叫我小禾吧，像咱们刚认识时那样。”
　　Ethan微微笑了：“小禾。”
　　尹禾用力点头，继续写：“真好，晓晓离开了，你也可以离开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虽然他并不赞成Ethan回老家结婚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可他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无奈。是啊，谁能比他更明白。
　　“我们都能好好的，最好。”Ethan摸摸他的脸，“尤其你不错啊，跟着大哥过甜蜜小日子。”
　　尹禾抿抿嘴，不自然地笑着。
　　跟Ethan告别，回了家。他想，龙凌云会回来的。
　　夜越来越深，尹禾固执地等着，想起小吉说过的话，忍不住瞎猜起来，龙凌云和小吉两个人……不会现在在一起……吧，万一小吉勾引龙凌云，而龙凌云又没抵抗住诱惑……
　　不要不要！尹禾猛摇头，担忧地望着门口。
　　
　　事实上，龙凌云和小吉确实是在一起了，不过是在医院的手术室外。另外还有几个和阿豪一起逃出来的兄弟也在。
　　而阿豪他，正在接受抢救。
　　验军火时警察闻风赶来，双方发生了火并，阿豪中了四枪，其中一枪差点打中心脏。
　　对于一向谨慎的他们来说，确实是出乎意料，所以更措手不及。一些兄弟当场被捕，他们几个连阿豪在内也都是拼死逃脱的。
　　龙凌云握紧拳泄愤似的砸向墙面，小吉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整个医院是死一般的寂静。
　　“啊！难道是他？”
　　“什么？”龙凌云看向小吉。另几人也注意到了这边。
　　小吉于是把在门口看见尹禾的事告诉了他。因为就在他开门之前，他和龙凌云一直在讨论着这批军火的事……
　　龙凌云咬着牙，眉心都拧成了一团，他不安地来回走，像是浑身着了火一样。弟兄们也开始躁动起来。
　　“还有这个……尹禾给表哥发过短信。”小吉把阿豪的手机递过去，“问你在哪……”
　　“龙哥，你一定要替豪哥出口气啊！”弟兄中的一个人说道，剩下几个也应和着。
　　“就算你们不说……”龙凌云用力捏着阿豪的手机，沉声道，“这次我也不会轻饶他。”
　　
　　半夜开始下雨，尹禾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感冒了。第二天起来时感觉嗓子疼得更难发声，他咳嗽着，头也晕晕的，好像有点烧。
　　尹禾不想龙凌云回来看见他一副病相。他出门上医院，正好可以再看看嗓子。
　　下过雨的清晨，很舒适。空气不是T市晴时的污浊感，透着清新，仿佛能净化一个人的灵魂。
　　尹禾不舒服，走得慢，刚出院子就看见龙凌云的车开了过来。龙凌云下车朝他走过来，脸色很差。
　　“果然是纵欲过度。”尹禾生气地想。
　　他站在原地，捏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给。
　　可是龙凌云在他几米外的地方站住了。另一辆车靠近，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冲过来满脸凶狠地看着尹禾。尹禾睁大眼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通风报信？”龙凌云冷冷地说。
　　尹禾讶异地张开嘴。
　　龙凌云看他不说话，问：“你这又是默认吗？”
　　讽刺的是，尹禾的手机这时突然响了起来。周围人都望向龙凌云。
　　龙凌云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从他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韩啸……”龙凌云念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信息，尹禾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他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小禾？你现在情况很危险，我马上去找你。”韩啸在那边说着，通过机器传递过来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尹禾觉得天色顿时黑了，这完全不合理的场面，他甚至不能辩解一言……
　　龙凌云仰头深吸气，难过地看着尹禾：“是他？”
　　尹禾连忙摇头。
　　龙凌云不说话，一用力，就把手机掰成两半，转身坐进了车里。众人扭着尹禾的胳膊，把他推到地上，膝盖顶住他的背。
　　“臭小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一个人吼道。
　　“别杀他。”小吉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一旁，“还有事情要问他。”
　　


13

13、第十二节　。。。　
　
　
　　夜晚朦胧的月色，静谧的气氛，容易让人觉得天地将融合在一起。
　　然而尹禾却觉得自己要和地狱融在一起了。他被手铐锁在地下室唯一张铁丝床边，四天。身上四处青青紫紫，嗓子疼，头疼……他怎么会这么狼狈。
　　地下室有一个井盖大小的铁窗，夜晚从那儿淌进来。
　　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尹禾想起了那些不堪的童年，在车站、公园甚至大街上，浑身脏兮兮地缠着路人乞讨。讨不着，晚上回来还会遭大人们的毒打，总是遍体鳞伤的他们中，很多人都已经对疼痛不再敏感。但他不一样，他总是特别怕疼，每次被打他都哭，每次。
　　
　　龙凌云的手下会时不时进来拷问他，帮里还有没有谁是内鬼。他没办法回答，嗓子的状况根本没有要好转的迹象，但就算他能说话，他也不会把谁供出去。而那些黑帮小弟个个凶神恶煞，他越不开口，他们就越折磨得厉害。
　　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了。他只是担心着韩啸，不知龙凌云会怎么对他……那个傻子，明明说了让他不要联系自己的。
　　尹禾不只一次地埋怨龙凌云无情，可是埋怨一过，记着的还是龙凌云的好。
　　然而龙凌云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很刺耳，割破了地下室里完整的夜。尹禾期待地望向门口，结果又失望地低下了头。
　　“想通没？还是快点招了吧，省的弟兄们折腾。”一个纹身男走过来，不屑地说。
　　“再打一顿就行了，就不信他有多能撑。”纹身男身后是一个光头，他走到尹禾面前，揪住衣领揍了一拳。
　　纹身男嬉笑着说：“这回可满了你的意了，凭空多出个人肉沙包来。”
　　光头的拳打脚踢毫不含糊，很多时候都差点把尹禾打晕。最后他停下来，喘着粗气。
　　“这么打也打不出结果，看来得换个方式。”纹身男说。
　　光头询问地看着他。
　　“上过男的吗？”纹身男朝尹禾努努嘴，坏笑道，“那滋味绝对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是……这小子不是老大的……”
　　“你傻啊，老大还容得下他吗？要不是想从他这问出点东西来，早就一枪毙了他了。”
　　“说的也是。”光头思索着。
　　“再说了，小吉盯着老大的眼神，你没看见？我看啊，他们早晚得一起了。”
　　“小吉也和这小子似的，细皮嫩肉。”
　　尹禾原本模糊的神智忽然清醒了，他瞪着纹身男，充血的嗓子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他张嘴：“我要见龙凌云。”
　　“哟，你说什么呢，爷我听不见。”纹身男夸张地把手放到耳朵后。
　　“别废话了，我们上。”光头说道，一把撕开了尹禾的衣服。
　　
　　小吉端上一杯咖啡，放在龙凌云面前。
　　“他说了吗？”
　　小吉摇摇头：“怎么都不开口。”
　　“韩啸呢，找到了吗？”
　　“……还没。”小吉不安地捏着手，“我会尽快找到他的。”
　　龙凌云嗯了一声，闭上眼靠在了沙发上。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最近黑阳帮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腹背受敌，偏偏阿豪手术后还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找不出幕后掀起风浪的人。想从尹禾这下手，尹禾却只字不言。
　　小吉轻轻凑到龙凌云身旁，为他疲惫的样子而心疼。他抑制不住内心狂奔的悸动，吻上了龙凌云的嘴唇。
　　龙凌云睁开眼，轻轻推开他，一脸严肃。
　　“怎么、我不行吗？”
　　“你是阿豪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
　　“那又有什么关系？”小吉抱住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比任何人都忠于你！”
　　龙凌云没有动：“我只把你当弟弟，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如果你再这样，我们目前的关系只会破裂。”
　　小吉听了他的话，浑身颤抖着松开手，泪水已经沾湿了整张脸庞。
　　龙凌云拍拍他的肩膀，他流泪的样子，让龙凌云想起了尹禾。
　　“你先去医院看看阿豪。”
　　小吉走了，龙凌云坐在原地想了很久。那个爱哭鬼，不知道一个人被关在地下室里会哭成什么样呢。他对尹禾又恨又爱，放不起脸面去看他，却又总不舍得真正伤到他。所以干脆什么也不管，让手下去决定。
　　最后龙凌云还是站起来，正要拉开房门出去时，走廊上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出来卖的不是都很会叫吗，难道男的不同？”
　　“才不是。那小子大概爽哑了吧，哈哈。”纹身男猥琐地笑着。
　　“不过，真不愧是老大看上的货色，身子比女的还好摸。”光头也忍不住回味起来，他随意地一转头，脸上的表情却顿时僵住，“老、老大……”
　　纹身男也害怕得结巴起来：“我、我们……”
　　龙凌云顿时血气涌上头顶，拔出枪指着纹身男：“你们干了什么？！”
　　“老大、老大……饶命啊……我们是想逼那小子快点招……”光头连忙解释，他在一分钟以前还觉得大哥应该夸奖他们才对。
　　“那结果呢？”龙凌云努力抑制着怒火。
　　纹身男觉得好像有点转机，连忙说：“那小子嘴太硬了，不过，不过以后多几次他一定就……”
　　毫不迟疑的两声枪响，龙凌云垂下手的时候，光头和纹身两人也倒下了。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收起枪，往地下室跑去。
　　然而地下室里，除了床上猩红的血迹和坏掉的手铐外，什么也没有了。铁窗被人从外面破坏，用的是警方的专业器具。
　　龙凌云发狂似的奔出去，一辆车正好从院子外开走了。
　　
　　阿旅开着车，韩啸在后座抱着已经昏迷的尹禾，满脸气愤。从铁窗进去时看见的一幕，是尹禾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还往外不住流着血。他脱下外套抱起尹禾，才看见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
　　“龙凌云那个混蛋！”韩啸懊恼不已，如果他能再早点接到消息，如果他的电话能提早哪怕一分钟……
　　“没想到会把他伤成这样。”阿旅从后视镜里看他，“说到底我也脱不了责任。没想到阿豪这么信任我，带我去验货……我应该事先跟你说一声的。”
　　“……你只是尽自己本职罢了。”韩啸擦着尹禾脸上的血污，“这次缴获那批军火，大大挫了黑阳帮的锐气。”
　　“嗯。上面说抓获龙凌云之后调我回原职。”阿旅叹了口气，“就可以堂堂正正穿上警服了。”
　　“那很好……不过现在你怎么回去？”
　　“他们还以为我蹲在警局里，不过这次当场捕获性质比较严重，龙凌云暂时不会出面保释。我想过了，先回局子里和其他被捕的一起呆着，等风声过了，他们会派人来保我们出去的。”
　　韩啸点点头。
　　“你什么打算？”
　　“上面让我避一避，可能过段时间会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吧。”
　　“啸，说实话，你不应该冒险把他带出来的。”阿旅说。
　　“我怕他出事……他已经出事了。”
　　“他只是行动的其中一步而已。”
　　“对我来说，他是朋友，我应该保护他。”
　　“朋友……吗？”阿旅看着车灯打亮的路途，模糊又微弱……好像、随时会被黑夜吞没。
　　
　　之后阿旅悄悄潜回了警局，韩啸带着尹禾，在T市人口最为集聚的地带躲了起来。
　　小吉对帮里宣称，光头和纹身两个擅自放了尹禾，已经被处治，并继续派人找韩啸。阿豪也醒过来，伤势逐渐恢复。
　　警方最终只是送几个无名小卒进了监狱，没能真正扳倒黑阳帮。有人出面保释被捕的几人，阿旅回到帮里，成为警方放长线钓大鱼的举动。
　　这么一晃，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从便利店走出来，他的头发比较长，脸也长得很好看，乍一看像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只是身上很多地方包着纱布，好像受过很重的伤。
　　几个不良少年正聚在便利店外，痞气地吸着烟，冲他吹口哨。
　　“妹妹，哥哥带你兜风去，怎么样？”其中一个人拍拍自己的摩托车，轻浮地说。
　　他站住，望着他们的方向不说话。
　　“过来呀。”
　　“美女，他到处把妹，还是我比较专一哦，不如跟我一起出去玩玩？”另一个人说着，其余人都开始起哄。
　　“小禾！”韩啸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