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指尖流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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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厂长。”党爱国有些拘谨。
“爱国啊，你来钢铁厂已经有六年了吧。”张厂长手中拿着一个大茶缸子，“是个老员工的啊。”
“嗯，”党爱国坐在沙发的边沿，背挺的笔直。
“你可是老刘一手带起来的徒弟，我听他们都夸你，技术一把手啊。”张厂长走过来拍拍党爱国的肩膀，“小伙子年轻，又有技术，怎么还学我们老骨头窝在这里，应该出去闯一闯了。”
党爱国心里咯噔一下，“厂长，我。。。”党爱国嘴笨，一着急说话都磕巴，“张厂长我不想走，我想在厂里干一辈子。”
“哎。。。爱国，我就跟你说实话吧，现在分厂是没有产量了，年底就会关闭。”张厂长摇摇晃晃回了座位，“我看了你的学历，要是你是个高中毕业，都可以去考个职称，考上的话去总厂，但是你看，你才小学毕业，我也是没有办法。”
“厂长，我除了做模具的手艺，什么都不会，我离不开厂子啊。”党爱国脑子有点发蒙，他年年都是劳动模范，怎么还能轮到他了呢？
“爱国，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你要是下岗，厂里会给你一笔补贴，起码有两万元，就算买断工龄了。”
“厂长，我不想走。。。”
“爱国，就算你不走，钢铁厂只能给你办停薪留职，你什么都拿不到的。”张厂长啪的把茶缸放在了桌子上，“你回去想一下吧。”
党爱国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上，透过生锈的窗棂看外面。他刚来钢铁厂的时候，这个房子还是新建的，外面的墙壁全部贴的白色的小块瓷砖，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后面还有一个圆形的花坛，里面种了好些五颜六色的花，他还带着党云生来这边照相。过了这么多年，这楼已经破败了，墙外的瓷砖掉了许多，墙面少了瓷砖的地方就像难看的疤痕，后面的花坛也被车撞破了，里面好些年没人种花，长的都是一些杂草。
他走出了房子，坐在了花坛边上，才六年的时间，变化竟然是这么的大，他现在还能记起来他钢铁厂的那天，刘师傅把他领进厂子，大家都在厂房里工作，一路走来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暖风和在风中摇曳的鲜花欢迎他。而现在的钢铁厂，已经成了空壳，其他工人不知道的是，一些大型的设备早早就被运走了。
“爱国，你怎么在这坐着，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党云生在宿舍等了很久，最后自己找了过来，到厂长的办公室一看，党爱国早就走了，在走廊上看到党爱国坐在花坛上的背影，让人看着有些没落。
“啥时候回来的，教完课啦？”党爱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悲伤春秋了。”党爱国笑道。
“感慨一下罢了，我刚来的时候这个花坛里面好些花，五颜六色的，你看现在，都是草了。”
“那些花中看不中用，还是狗尾巴草好。”党云生揪了一棵草给党爱国，“别感慨了，今天一个学生家长给了我一代饼干，挺好吃的，回去吃去。”
“云生，这么几年，好些老人都走了，你说我。。。”党爱国想想和党云生商量一下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
“说什么呢？年年的劳动模范，害怕会下岗？你别看那些个体户风光，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厂子里做得了。走走，别想杂七杂八的，吃饼干去。”党云生不等党爱国说话拉着往宿舍走，党爱国苦笑一下，随着党云生回了宿舍。
宿舍只剩下两个上下的床架，显得有些空旷，党爱国和党云生把床架搬到了挨着窗户的地，中间放着的是新来的工人，是个小孩子，刚初中毕业，可能是托关系进来的。党爱国看着傻乎乎乐的开心的孩子叹口气，他们都要下岗了，还花钱往里面挤，糟蹋钱。
党云生把饼干的袋子放在下铺，党爱国知道饼干是那种一块五一斤的，看着党云生吃的乐呵呵的有点心酸，人家有钱的孩子吃的饼干的盒子都是带包装的，他连按斤卖的都舍不得买给党云生。
“吃一块，挺好吃的。”苏青还在的时候党云生从来不缺零嘴，养成了吃零嘴的习惯，可是后来生活越来越紧吧，党云生自己也就不怎么吃零嘴了，偶尔有一次他还是挺开心的。
“我不喜欢吃，你吃吧。”党爱国习惯性的把党云生喜欢的东西留给他，拿了上铺的衣服，“还有么，我拿去洗。”
“有，这天气热死了，不知道B市的天气怎么样，听说那里冬天很冷的，不知道可怎么挨啊。”党云生苦哈哈的说。
“到时候再想办法呗。”党爱国拿了衣服去洗，临近开学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学费的事，倒是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周院长把他们叫了回去。
“云生，院长没什么钱，这些是一些好心人捐的，特意给你上大学用的学费，少是少了一点，也算是我们的心意。”周院长已经老了，福利院的孩子们收养的被收养，病情严重的也被政府送到了其他的福利机构，只剩下十二个孩子，一些是在读小学，不能离开，一些是还在等着被收养的小孩子。
“院长，这钱我不能要。”党云生看着周院长斑白的头发，心里发酸。周院长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满脸遍布的老年斑，干枯的双手中是用蓝布包的三千多块钱。
“院长，这钱我们不能要，云生的学费我来出，院里要钱的地方多着呢。”党爱国把钱推给了周院长，院里还有一些孩子在读小学，生活费也是一笔钱的。“云生上学的钱我早就准备好了，您放心吧。”
“拿着，到了学校，吃喝也是要钱的。别跟我争，院长老了，可争不过你们啦。”周院长把钱放在了党云生的手中，“过来一起吃个饭，等你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我都等不到你回来的那天了。”
“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院长您好人有好报，要长命百岁的。”党云生上前扶了院长走出办公室，小孩子们董事的坐在餐厅，乖乖的等客人过来。
认识党云生的孩子都走了，孩子们看着党云生陌生，党云生在孩子们的心理面是身同级别的，福利院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小小的孩子一脸的仰慕看着党云生，让党云生哭笑不得。
“来，这个就平常和你们说的党云生哥哥，你们都要好好学习，要像你们云生哥哥那样都考大学。”
“嗯。”小小的头颅一点一点的，郑重，党云生憋着笑看着小萝卜头们，感叹一下，对旁边的党爱国说，“等我们有钱了，我们也改一个福利院。”党爱国摸摸党云生的头发，点点头。
党云生走的前一夜，党爱国给他的一个内裤缝了个兜兜，把一万七千元钱放了进去，“云生，这是学费和生活费，不够在和我说。”
党云生趴在党爱国的后背，“好像每次开学你都会这么说，你不腻啊。”党爱国笑一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弟弟啊。”






第15章　15
党爱国把党云生送上了车，看着火车远去，看看自己手中的火车票，急急忙忙的赶回宿舍打了一个铺盖卷，找个蛇皮袋装了盆盆罐罐去了车站，他怀里揣着还剩下的一千块钱，坐上了去G市的列车。钢铁厂只给了他一万八，党爱国留了一千元钱。坐在车上，看着熟悉的景色飞一样的消失在身后，闭上眼睛，在更大的困难面前，他想休息一下。
到G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下了车，党爱国有点不知所措，这是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出远门。陌生的火车站，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拉客人的声音，还混杂着奇异的味道。党云生麻木的味觉有了反应，他饿了。越过人群，找到了一个买面的小摊，老板用油乎乎的抹布擦了他面前的桌子，“来一碗面。”“马上。”老板热情的上了一碗面，党爱国真的饿了，吃个底朝天，在裤子里面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张百元的大钞，老板接了钱，找了他五十元。
“老板，你是不是找错了？”党爱国看着找回的钱发愣，一碗面五十块钱？
“没啊，一碗面五十块钱啊，童叟无欺。”老板是个瘦高个，“不信你可以问别人，我的面都是五十块钱的。”
党爱国看看周围，那么多的小摊，只有这个摊子冷清的只有他一个人，“不可能，一碗面怎么能五十块钱，你骗人。”党爱国再笨也知道自己被骗了。
“哎，你这客人真不讲道理，吃了我的面还想不给钱。”老板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
“你太坑人了，什么面要五十元钱，在我家我都能买五十碗了，给我钱。”党爱国说着上手去抓老板，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怎么，想砸场子。”一会儿，在人群中走出了五六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叼着烟，手里拿着砖头，“哥，有人欺负你？”领头人问店老板。
“给钱，找我四十九块钱，不然我就不松手。“党爱国抓住老板的衣领不放。
“兄弟们，上。”领头的年轻人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了党爱国的头上，党爱国吃痛，松开手，有人又狠狠的打在打他人的肚子上，然后又有其他人拿腿绊党爱国，党爱国倒下了，被踢了几脚。一会儿几个人就缠在一起，党爱国护住自己的脑袋任凭这群年轻人打。
“警察来啦。”不知谁喊的，人群作鸟兽散了，一个铁路警察跑过来扶起了党爱国，打党爱国的人早就散了，那个警察也就是安慰了他一下就走了。从头到尾，党爱国都还发蒙的没反应过来。
“大哥哥，你要住店么？”党爱国还在发呆，感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裤脚，低下头，一个黑瘦的小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抓着他的裤腿晃。
“小朋友，有什么事么？”党爱国在福利院长大，院里小他的孩子都是他照顾的，所以他对小孩子都是格外的好。
“大哥哥，要住店不，我家里有地方，比那些旅馆都便宜。”小孩子边说边把党爱国往火车站一边的小巷子拽，党爱国怕伤了孩子，只能跟着小孩子往小巷子里面走。在巷子的里面，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在房子墙上都写着住宿的字样，没晚十块钱。党爱国觉得不算贵，就跟着小孩子走到了一个房子前面，进了屋，这间房子只有一间房，党爱国奇怪的看着小孩子，“小朋友，你们家是开旅馆的么？”
“哎，来客人啦？”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手中还拿着瓜子，“来来，坐。住店啊？”
“嗯。”党爱国有点不习惯女人的靠近，小孩子紧紧的躲在他的后面。
“十块钱一晚，住几天？”女人吧瓜子皮扔在地上，“就这间，要是不行我再领你去另外一间。”
“这好像是民房吧。”党爱国怀疑的看和女人。
“都是我自己的房子，私下里的买卖，要不然能便宜么。”女人从后腰拿了一串的钥匙，“住不住，住的话一手给钱，一手我给你钥匙。”
“就这间吧。”党爱国浑身还疼，想尽早的安顿下来，后面的裤子一紧，回头，小孩子紧紧的抓着他的裤腿，把头贴在他的大腿上，“这是你儿子么？挺可爱的。”
“小兔崽子，我说找不着你，赔钱的货，我怎么。。。怎么得了你这么个孩子，”说着女人拿了窗子下面的笤帚举起来就要打。
“哎，怎么打孩子啊。”党爱国扔了身上的东西，紧紧的把孩子护住，“有什么话好好说，打孩子算什么事啊。”那孩子也怪，躲在党爱国的怀里不出声，就是浑身吓的瑟瑟发抖，“别打了，给你房钱。”党爱国拿了十块钱给女人。女骂骂咧咧的走了，满嘴的脏话。
“怎么当妈的，别怕啊，乖，一会哥哥去给你买糖吃。”党爱国把孩子拉到身前，这小孩也太脏了，头发乱的像茅草，一身的怪味，低着头不说话，“乖，不怕了，”党爱国把小孩的头发分两边，脸上黑乎乎的，眼睛黑葡萄似的漂亮，“走，哥哥给你买糖吃。”党爱国领了孩子穿过小巷买了几颗糖果，孩子看和党爱国不肯接，“给，给你吃的。”孩子摇头，要挣脱党爱国的手，“吃吧，我有一个弟弟，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糖的。”党爱国扒出一块糖递到孩子的嘴间，小孩子抵不过糖果的诱惑，叼了糖果就跑掉了，“喂，还有剩下的。”那孩子已经跑的不见人影。
党爱国摇摇头，这孩子防备心太重，想他们虽然没有父母，但是院长带他们还是极好的，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们。
晚上党爱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浑身疼的厉害，他想白天要不要去买一瓶红花油，擦擦已经变青的地方。迷糊间，哐当一声，党爱国一个激灵，起身，窗子已经被打开，窗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小点声，是我。”“你是白天那个小孩？”党爱国诧异，这么小的孩子，半夜进他的房间干什么？
小孩子关了窗，摸黑上了党爱国的床，“他们会趁你熟睡来偷你的东西。算是白天糖果的答谢。”小孩子的话刚说完，窗子吱呀被打开，小孩子一下子钻进了党爱国的被窝。一个人跳进来，爬到党爱国行李的地方，轻轻打开行李摸来摸去，小声的骂了什么，而后离开关窗，至始至终党爱国一直眯着眼看着。
等人走了，党爱国一把抓住要离开的小孩子，“你们是一伙的？”
“放开，好心没好报。”小孩子挣扎的要离开，却被党爱国按在了床上。“你要干什么？”小孩子惊恐的声音几近失声，“别怕，别怕，我就是问一下，你还这么小，就被你父母带坏了，偷东西是不对的行为。”
小孩子扭来扭去远离了党爱国，“对，什么是对，我只知道我要吃饭，不想用接客换来的钱吃饭。”
“你才多大？”党爱国看着一脸冷笑的孩子，在他的记忆中，小孩子都是很可爱的小豆丁，而眼前的孩子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说的话让他脸红。
“操。”小孩子骂了一句，下床翻了出去。党云生愣一会儿，手伸进内裤上的小兜，暗自庆幸自己果然聪明。
第二天没和老板娘打招呼，党爱国拿着东西离开了房间，也没见到那个孩子。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他有些迷茫，不知道那里有工作，找什么样的工作。
“嗨，傻子。”党爱国看着前面的小孩子，“我知道哪里有劳务市场，你带上我走呗。”
“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你家大人多着急？”
“呸，我是他们买来的，要让我卖的，我才不卖。我看你还像个好人才跟你走的。再说我也不白跟着你，一看你就是刚来的，我这熟，跟着我总没错。”小孩子拉了党爱国的手就走。
“放开，我叫你父母了啊。”党爱国就觉得这小孩子太皮。
“别，我没骗你，真的。”小孩子看党爱国真的要喊，吓得怕了，“你看，这个事他们用烟头烫的，还有用笤帚抽的，要是知道我这次要逃走，他们会杀了我的。”小孩子撩起衣服，小小的肚皮上满是坑坑洼洼。
“你去报警啊。”党爱国心疼的搂过小孩子，“他们给我办了身份证，在他们的户口上我就是他的孩子。快点走吧，一会儿他们就会找来的。”党爱国被小孩子牵着，走出了火车站的广场。
党爱国没想法到这个小孩子还真厉害，他们去了劳务市场，在那里党爱国找了工地扛水泥的工作，下午他们就去了工地，那里的人都以为小孩儿是他儿子。党爱国信了小孩儿的话，也就没有解释。
他们住的简易工棚，他和小孩儿搂在一起睡，“我说你明天洗个澡吧，这味儿也太大了。”“不洗。”小孩儿背过身。党爱国没说话，他才不管，明天必须给小孩儿洗澡，他俩现在睡一个被窝，他可不想被熏死。
扛水泥比党爱国想象的还要累，到了晚上，他的肩膀起了一层的水泡，加上浑身的青紫，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倒头就睡，根本没心思去管小孩儿洗澡的问题，几天都如此，一个月后，党爱国拿着一千块钱乐的跟什么似的。
“傻子，有啥乐的。”小孩儿看不惯党爱国卖力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