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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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红夺目的阿波罗，手中撑着闪电枪。在机甲舱门的地方，金发的年轻人顺着绳子攀爬而下。和饕餮不同，这是一台可以被收入空间匙的超机甲。在目前仅存的五台超机甲中，这也是唯一还长期暴『露』在人们视线当中的明星机体。跟同样属于欧罗巴联盟的超机甲雅典娜不同，这台机甲从驾驶者到机体本身都被视为欧罗巴联盟明星中的明星。

　　　　“怎么样？我的阿波罗美丽吧。”

　　　　非常美丽。

　　　　跟没有经过战斗的雅典娜不同，虽然经过历次修整，然而在第四次光能战中与莫洛罗龙兽搏斗而留下的伤痕依然清晰。

　　　　超机甲的维修是非常困难的，和其他繁杂的工序相比，高能合金的使用和配比是最大的问题。就像青龙跟朱雀使用着不同星球上的特殊金属来延展本身特『性』一样，阿波罗机体采用的特殊金属是产自水星的黑岩。经过太阳数亿年的熏烤，在水星深处孕育出的金属通体鲜红，就像是古代诗人所形容的母星上古老时代初升的朝阳一样颜『色』，甚至因为红『色』太过浓重，在最初开采出来的时候被误认为是黑『色』的矿石。

　　　　由于历次的维修中所采用黑岩颜『色』深浅的天然差异，造成在阿波罗表面如此明显的修补痕迹。

　　　　就像是勋章一样，斑斓而至惨烈。

　　　　在奥托鲁炫耀着自己的机甲的时候，橙『色』的雨滴降落，我们躲进了阿波罗的盾牌下面。

　　　　伸出手去，这是我第一次真的接触到超机甲级别的机体。

　　　　“要使用宙斯吗？”奥托鲁很是兴奋地问，“求参观。”

　　　　自光能战结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使用过的宙斯系统已经沉睡了太久。多次的维修只是机体的维护，造成机体和系统微妙的不协调。

　　　　简单来说，新修复的机体在系统中得不到完美应用，超机甲本身判定其机体本身的受伤程度超过了实际，用人类来比喻的话，就是截肢患者还意识着腿存在。

　　　　意识跟不上肢体，系统跟不上机体。

　　　　“为什么不使用它？”

　　　　“宙斯？”奥托鲁苦笑，“骄傲的王子不服从父亲的管教啊。”

　　　　“有个人说，超机甲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吉利亚。

　　　　“巨大的身躯，鬼怪似前行，若是激怒他们，他们必将报复于你。”

　　　　你若敬畏，将得宽恕

　　　　你若恐惧，将得怜悯

　　　　你若信任，将得庇佑

　　　　你若怀疑，将得离弃

　　　　吉利亚说，碧沉，你是为了他们出生的。

　　　　她说，你为了他们而生，因此他们也为你而战。这是非常好的关系，这表明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有意义。同样的，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你也有了更重要的使命。

　　　　这些话语太过深奥，我不愿意去理解。我的脑海中有那么一块地方，存放着太多太多填鸭式教学成果，而我不能领会。

　　　　巨大的机甲向后退了两步，大地因此战栗。启动了机甲的奥托鲁阳光明媚地在通讯频道里面传达着信息，让我们准备上来。周围的气体因为这怪兽的动作卷起漩涡，将我们吹得摇晃。

　　　　“要一起上去吗？”

　　　　塞尔维亚向后退了一步，隔着头盔，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庞，可是我想起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的女人。

　　　　那个不喜欢机甲，讨厌战争的人，她说他们被抓进来都是罪有应得。

　　　　“因为我们都走错了路。”

　　　　“为什么这么说？”

　　　　吉利亚笑着，在我的眼前死去。

　　　　“碧沉，不要离开你的心。”

　　　　我努力地，努力地再气流中保持站立的样子，像是礼仪课程老师教导的那样。

　　　　保持优雅，保持镇定，碧沉。

　　　　吉利亚说，不要让任何人看透你的惊慌。

　　　　鲜红的阿波罗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在我面前摊开。塞尔维亚回望着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个是你的。”

　　　　是的，那个是我的。

　　　　我站到他的手心里。机械钢臂回转，平端到自己胸口，机舱门打开，我看见奥托鲁。

　　　　“进来吧。”

　　　　舱门关闭。

　　　　瞬间的黑暗。

　　　　这是奇异的黑『色』。像是布幔突然遮住了窗户，只有昏黄的光从野外透进来。

　　　　“来，打个招呼吧，阿波罗。”

　　　　王子样貌的明星机甲士撑着下巴望着眼前的『操』作台，巨大的屏幕上，视野范围内是小小的塞尔维亚。之后，塞尔维亚消失了，变成空白一片的屏幕有金桂马车驶过，像是要将人的眼睛刺瞎样光芒万丈。

　　　　所以我闭上眼睛了。

　　　　“是你呀。”

　　　　他的语气就像是好多年前就曾经见过我那样，所以自然而然，但又莫名其妙地，我回答说，是我呀。

　　　　“是我。”

　　　　只是这样的相逢。

　　　　只是这样的相逢。

　　　　不算拥挤的驾驶舱里面，忽然从舱壁上放下一张凳子。屏幕上幻化出阿波罗的模样，他奇怪地坐在一家咖啡店里在喝咖啡，虚拟的场景很快地变掉，变成航空港。奥托鲁结束了发傻的表情，转过身看着屏幕。

　　　　“喂，伙计，你没告诉过我还有这种功能。”他指着我坐着的凳子表示抗议。

　　　　“你也没有招待过客人啊。”阿波罗理所当然地说着，然后，机械臂伸到我的眼前，送上咖啡。

　　　　“要加糖吗？”

　　　　“不，谢谢。”

　　　　我将杯子接过来，抬起头，看见奥托鲁带有意味的笑容。

　　　　“白河那小子没说错。”

　　　　“嗯？”

　　　　他端起咖啡杯耸耸肩膀：“没什么，只是说你不会因为阿波罗而惊讶。”

　　　　“一般人如果见到阿波罗，首先会感叹ai之高，不过也只是觉得ai高。”

　　　　沉默了一会，装作好奇扯开话题：“阿波罗的生活『操』作系统是布尼特区开发的？”

　　　　“……bingo。怎么猜到的？”

　　　　“按系统时间算，现在是下午三点。”

　　　　“……好观察力。”

　　　　将咖啡杯交还到机械臂上：“能让我看看吗？”

　　　　“你想看什么？”

　　　　“阿波罗战斗的时候你能看到的世界。”我解释着，要看到那个才能判断是哪里的问题。

　　　　奥托鲁微笑着说，你要直接向他请求啊。

　　　　摇头。

　　　　“机甲士在的情况下，整备师不应该越过机甲士直接提出请求。”这是命令第一原则。

　　　　“很少人还记得这个规则了，你真是让人惊讶的小姐。”他这样称呼我，转过身去看着屏幕里以微缩机甲形象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店里，奇妙地喝着咖啡的阿波罗。

　　　　“伙计，你怎么说？”

　　　　“一位绅士不会拒绝一位淑女的要求。”

　　　　他放下咖啡杯，打了个响指。

　　　　主屏幕变换，咖啡店不见，阿波罗隐去。各处各样的屏幕亮起，像是从时空的裂缝里闪出的星光，照亮驾驶舱内部。永动的力量即使包藏在心脏里，也感受到像是血『液』流淌的脉动。阿波罗的声音消失，出现更加机械化的广播女声，这是超机甲的特殊设置，环境分析等通报由辅助ai完成，其辅助ai系统等同于一代机甲主ai。

　　　　橙『色』的星球在我面前现出狰狞的原貌，气流肆虐。在这黑『色』的海岸上，鲜红的机甲站立不动。

　　　　“生物反应：十二点钟方向，发现人类生物，女『性』，印巴区后裔……”

　　　　“环境反应：地表气温，摄氏零下八十九度，发现地热资源……”

　　　　他的思维已经无法完全指挥得上年轻的身体，他甚至不能够很好地让自己的手臂放平，以至于我上来的时候，要牢牢地、牢牢地抓住他的拇指才行。

　　　　他的手横在胸膛之前，如同战士在宣告着忠诚。

　　　　他的右臂满是伤痕，这是同虫类战斗的功勋。

　　　　他的内心昏黄沉默，他骄傲而孤独地、当他所有的同伴都沉睡之后，仍然用自己的双脚站立在星球上，用自己的身躯守卫着冥王星入口。

　　　　我于是流下泪来。

　　　　奥托鲁的眼神有一些惊讶。

　　　　“你哭啦。”

　　　　是呀，我哭了。

　　　　这是一台衰老的超机甲。

　　　　已经老去的太阳神仍然在燃烧着最后的力量，在维持着人类联盟的骄傲。

　　　　沉默的太阳神殿下忽然地，让我们四周明亮了。

　　　　“是你呀。”

　　　　是我。

　　　　是我呐，阿波罗。

　　　　这才是相逢。

　　　　红『色』的警报亮起。

　　　　“敌情通报！敌情通报！发现空间裂缝！发现空间裂缝！发现异种生物！发现异种生物！”

　　　　伴随着刺耳的警告声，雷达探测上出现十数个红点。

　　　　“喂，喂，喂，伙计，这下可糟糕了呀，阿波罗……”

第36章　五（）　
“塞尔维亚美人，麻烦躲好哦。”

　　　　奥托鲁带着笑说完，左右活动了下脖子，捏了捏手指。

　　　　美丽的花朵骤然绽开，随之而落的还有莫洛罗龙兽巨大的身躯，那是光磁炮击的成果。

　　　　一击命中。

　　　　这是屠杀的艺术。

　　　　每一招一式，都像是一位真正的武者在行动。

　　　　他伸手扼住了龙兽的喉咙。

　　　　他将它的头拧断。

　　　　喷薄的血水弥漫天际——我这才真正知道，原来龙兽的血『液』也真的是红『色』的。

　　　　充当先锋的莫洛罗龙兽哀叫一声，落下橙海。剩余几只立刻改变阵型停止飞冲，在他们身后追击的联防军趁机形成包围圈，将十只龙兽团团围住。

　　　　通讯频道收到通讯请求，画面张开，身着欧联上校军服的机甲士向奥托鲁敬礼。

　　　　“少将，您怎么会在这里？”

　　　　“私人业务……”忽然之间就从太阳王子的笑容转化为极地寒冰的奥托鲁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先打狗再叙旧，不要放走一只。”

　　　　“是。”

　　　　“ready——go！”

　　　　忽然漂亮地起飞，一瞬间收回了光刺炮，加速到极点的同时，闪电剑全开，挥舞着冲向龙兽群。五脏六腑像被碾过，偶然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是什么样的身体才能承受得起这样巨大的冲撞力。奥托鲁扔给我的钻石项链带有保护力场，不过，根据阿波罗的说法，之前根本没有别人进入过驾驶舱。也就是说，多年前完成的保护装置今天是第一次实战中使用。没有经过机甲士训练就搭乘超机甲，如果没有这种保护程序，会立刻死于非命——那是连精英机甲士都没办法应付自如的冲击力。

　　　　龙兽惊恐地整体后退，口中喷出发出光焰波。以不规则躲避闪开，在左右横向之字前移中，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已经到达人类极限——理论上的人类极限。

　　　　这是阿波罗战斗的面貌。

　　　　每一次我以为他不可能避开的时候，他轻松地一个侧身，避过了危险。

　　　　龙□□织起火力网，它们根本不把周围其他的机甲放在眼里。以莫洛罗最强大的兽战队的战力来讲，这一群二代机甲确实无法构筑起威胁。

　　　　但是这一台机甲不同，这是超机甲阿波罗。即使智慧不够高超，生物本能也让它们觉察到危险的存在。

　　　　这台衰老的机甲用跟生活状态完全不同的力量昭示着强大，他以彪悍的行动力在网眼当中穿梭，以不可理解的行动将龙兽的阵型瓦解。

　　　　凡你所想，皆能实现。

　　　　不顾人体极限、不考虑肌肉和精神力承受能力，凡你指令，我皆达成，超机甲的行动从来如此。只要驾驶者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按照机甲士的意志，一直死攻到底。超出人类能力的各种规避、连环技巧，在超机甲本身来讲，并不存在极限一说。

　　　　和饕餮更加不同的是，饕餮的主ai一直在沉睡。

　　　　“先干掉那头！”

　　　　说完，阿波罗一个俯冲，躲开龙兽的喷炎，欺近其中体型偏小的一头。警觉的龙兽有序后退，目标物喷出龙炎，企图避开致命的攻击。闪电剑在它的身体上轻轻划过，留下浅浅的白痕。

　　　　奥托鲁微笑着说。

　　　　一秒之后，从那条白痕存在的地方，像是被焦灼一样，开始大片大片血肉脱落。

　　　　龙兽哀嚎不止地，疯了一样在空中扭转，它强壮的四肢神经质地抽搐着，我甚至能够从阿波罗返回的画面上，它的表情里面看见它的痛苦。

　　　　让我死吧。

　　　　让我死吧。

　　　　不断地，不断的雨雪纷飞地，最终再也没有力量的龙兽如同之前的同伴一样坠入橙海。

　　　　兽群惊叫连连，发出恐吓与惊惧交杂的声音。

　　　　“痛恨吗？”

　　　　我努力地将自己固定住，努力地在阿波罗剧烈的翻转中问出这样的话。甚至，我努力地让这样一句话听起来，像在问“有仇吗”这么玩笑一般。但是我知道，这不会是玩笑，这只是让他不要如此微笑。

　　　　他的笑容应该像太阳样温暖，而不是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碧沉小姐看着那样的死法，开始同情它们了吗？”

　　　　微微地摇头。

　　　　“我的教育里面，不存在对敌人心存仁慈这一条。”

　　　　“对嘛，这才对。”他十分满意似的，平静地『操』纵着阿波罗向剩余的龙兽迫近，“碧沉小姐可不像是无知的女童。”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不管是战场上，还是种族之间，必须有一方倒下，才能完结这场斗争。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更多的人类被莫洛罗人捕获，他们的尸体成为子宫，贵族们将虫卵产在人体内部，孵化而出的虫子像是偷取了人类皮囊的恶鬼。

　　　　巨大的凶兽落在幼小儿童的面前。

　　　　他仰起头看着鬼怪的脸。

　　　　我闭上眼。

　　　　你看到吗，阿波罗。

　　　　那个透过时光凝望着你，将你视为信仰的少年。

　　　　我的psp里面有这样的一幕哟阿波罗。

　　　　当你像初生的太阳那样耀眼的时候，你用这样的方式降落在他身前的时候，你将他从恶魔的口中拯救出来，免得他同他的父母那样一起死在冥王星基地的时候，是不是说，你已经相信这个孩子就是你未来的伙伴。

　　　　那么，你们是用什么样的标准在选择机甲士呢？

　　　　猛烈地咳嗽，肺部像是被碾压过一样疼痛。

　　　　我甚至无法保持好呼吸。

　　　　就是这样，静默的一击。

　　　　嘭。

　　　　血肉分离的声音。

　　　　你痛恨吗？

　　　　你的疼痛永远不会消失吧。

第37章　六（）　
伪装成psp的全息高智能学习器分为六层，目前我只能打开第一层的培训内容，丽兹说，第一层的知识是最为浩瀚广阔的，因为我们不在你身边，这些东西只能靠你自己来领悟。我以为我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学完这些知识，结果大概到十一岁的时候，所有可见的可以靠“学习”、“理解”、“熟练”就掌握的内容，都已经不成为问题。

　　　　可是我仍然不能通过系统的测试，打开下一层学习界面。

　　　　它总在问我，你能够做到什么？

　　　　这个浩瀚无边的宇宙，这个荒凉无人的星球，这冰冷的机甲这莫测的人心，你能够做到什么。

　　　　它残酷而冷静地否定掉我所有的答案。

　　　　它说你什么都做不到。

　　　　你什么都做不到。

　　　　你只是一只没有脚的蛇，永远不能穿好鞋子出门。

　　　　上一代的阿波罗驾驶者没有死在战场上，他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领军科研界的林氏夫『妇』没有死在莫洛罗人手里，他们死于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