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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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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
男人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才去书房。
人没瘦,气色也不错,自己不在,过得挺好。他只觉得一阵无力,连日来不眠不休赶路的疲惫,和心里一阵一阵泛上来的绝望都让他濒临极限。
他见到了那个地方,那些人,虽然烧得一乾二净半点不剩,可是能抹煞发生过的一切么?
推开书房的门,他坐到椅上,闭目不语。
久候的时成刚想说话,男人突然喝了声:「退开五十丈,戒备!」他一发令,院外几缕身影飘过,暗卫们纷纷撤远。
「少爷,是时候了,老天开眼啊!你带着十万雄师,直扑京城,反了他的,杀了那个狗皇帝,给老爷、夫人,给我们时家报仇啊报仇!」时成还知道利害,虽然周围无人,声音还是压得极低。
男人看时成扭曲的脸容,只觉得荒唐可笑:「郭孝梅死也有你的份,对吧,你再带了她的孩子,想让小笔劝我谋反登基?」
时成跪在地上「嗵嗵嗵」地叩头:「少爷,少爷,我们不能白死那么多人哪,老爷和夫人为了保住时家的一根血脉才把你送到岭南哪!夫人死得早,老爷最爱夫人,这些个儿女中他最疼的是你!我时成祖上四代都服侍时家,老爷死得太惨,死得太惨了,少爷啊!是你亲自监斩的哪,亲生儿子给老子砍头,他死不瞑目啊!就是为了报仇,报仇!才让你认贼作父,少爷!」
男人默不作声,眼前似乎还是那一束束飙起的血水,喷泉似的,人头一个个滚落,那是时家全族老小三百多口人,一个不少。其实应该也有他,只是他的生身父亲时谦在他幼小时便暗做打算,将他远远遣走,再加上他出生的时间又巧,令得皇帝一直以为他是流落在外的皇种。
为了表明他的忠心,他的已然死去的岳丈向他提议由他亲自监斩时家,跟时家划清界限。以后孩儿们改姓归宗再论也不迟。
时家的覆亡也是顷刻间,他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瞧见,时家困在诏狱中,他为避嫌从未去探看。若一定要说最后,就是刑场上,远远地,什么也瞧不见,白发苍苍的一颗头颅,他朱签掷下,人头落地。
其实谈不上什么亲情,他自小便被孤立在时家之外,与父亲见面极少,除了身上的血脉,跟陌生人几无区别,更何况他八岁后就被送到岭南。
十八岁时,他最终决定入京,也是因为那封逝去母亲的绝笔信。自己是母亲和她一生唯一的爱人时谦的儿子。她在信中言道,叶儿,你是我的儿,时家的儿,是我给你血肉肤发,你要护住时家。
他们似乎都预想到了这日,皇帝把时叶当作他最爱的女子给他诞下的孩儿,才让他能够苟活人世。
时成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老泪纵横:「少爷我晓得你恨我,可是我当日不这么做,你能下狠心与郭家联姻么?郭廷臣答应要在狗皇帝面前给时家做担保,就算他临场反悔,你是他女婿,他为了自家利益也会护住你。这京中人人都是吃人兽类,你若还是当日的时叶,时家就真的完了!」
「我在京郊农庄,我也晓得,少爷你被刺杀了多少回?狗皇帝几次三番地试探你,皇子嫉恨你,姓郭的也不是好东西,我时成也是个混蛋,给他当枪使,我是算计不过他们,可你行啊,少爷你身上流的就是天子龙血,你才是真龙下凡,如今机会来了,你的苦不能白吃啊?」
男人始终闭目不语,他是脱胎换骨,从时叶变成了如今的时承运,时侍郎,在曾经的谋算筹划中,他确实想过登上皇位,登上权力的最巅峰。
因为彼时他是具行尸走肉,他能做的只剩下往上爬,往上爬,别无生趣。
他怆然苦笑:「我是真龙下凡,时成,我是变了,我不是过往的时叶了,哈哈哈哈!」他大笑着,猛地拉开衣襟,用拳头猛击胸膛,「这儿不是颗心,这儿是石头,石头!站这儿的也不是人了,我不是为了什么报仇,时家,时家与我何干?我除了这么干,我能干什么?」
时成被他的狞狠神情一惊,但仍然说道:「如果你不坐上皇位,皇帝能饶得了你,时家、郭家,可都是皇帝手里的子儿,说扔就扔啊!你若保不住,你给奉笔想想,奉笔还指着你呢!」
奉笔?
男人双手紧紧握住拳,这个老混蛋,还敢提小笔么?
他目注时成,声音突地放柔:「成叔,小笔这么叫你的对吧?报仇……我是时家的儿,我是我母亲给我的血肉发肤,我要守护时家。我母亲她至死挂怀的都只是时谦。我爹时谦和你都想着时家……我没亲人,我在岭南,若不是时家危难,父亲能想到我么?他真的不介意我这个时时提醒他头上绿帽的不清不楚的儿子?」
男人想到什么,嘴角突然挂了丝笑:「我只有他,他对我好,他为我想,他不在乎我是谁,他守着我,跟我在一起,他是我的,只有他是我的。你们谁为我想,我只有他!」
再次盯住时成,「成叔,我把我最宝贵的托付给你,我跪下求你,我信你啊,你知道他是小笔,他是我的小笔,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看到过那个地方,你是不是人,他叫你叔叔,他把你当亲爹?我……我……我让他流落在外,我活该,我活该……可我都是个死人了,我还报什么仇?你指望我报仇?哈哈哈!」
男人胸内的绝望悲恸,对自己对眼前这个老人的痛恨,到达极致,他一脚踹出去,将时成踢得老远,一拳一拳揍下去。
小笔痛得尖叫,小笔听到他的声音就吓得发抖,小笔说再也回不到过去,心好像要一片片碎开,痛得他呼吸都觉得困难,胸前似要灼开一般。
时成咳着,血从嘴里溢出,可也没躲闪,眼前突然出现那个跳脱活泼的少年,奉笔是个好孩子……
男人喘着粗气停下手,冷冷地笑了下,自己跟这家伙一样可恶,比他更可恶。
「你走吧,离得远远的,别管这些事了。」

小笔坐在床上,他的房间离书房并不很远,府衙的后院都腾空给他们居住,这会儿静悄悄没什么声响。
男人走后,他心里也闷闷的,布将军说的报仇是什么呢?小叶子瘦得都脱形了,眼睛里全是血丝……看得心里直抽抽……
他觉得自己真不能再待下去了,已经开始心软了,再不走,就又走不了了。
都想得很明白了啊!
他咬咬牙拎起包袱,准备走,却隐隐听到书房那边传来话声,虽然听不清楚,却能辨出是男人和时成发出的。
大概又是为了造反登皇位吧?小笔轻叹了声,悄悄走出门,却正好看到时成正一瘸一瘸走出书房,慢慢离开,那背影说不出的苍老落寞,步履间毫无生气,活不了多久了吧?其实他一直不明白这个老管家活一世是图什么,忠于时家,时家全都死光了,小叶子也不待见他,自己到老连个儿女都没有,算是潦倒吧,却还把别人坑得……
唉,走罢!
他走出去几步,又停下,转身往书房挪去,就再瞧一眼,瞧一眼就走。
书房的门没闭上,还留了条缝,小笔悄悄往里面看,房里有些暗,辨了好半天,才瞧清楚男人背对着门,窝在屋角。
在干啥啊?
肩膀似乎微微耸动,再细看,整个人都在抽搐……拼命往里缩的感觉。
……他在哭?
小叶子在哭?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笔闭上眼,往后退出几步,紧紧抿住唇,他喘着气,走!走!走!不能进去,趁自己没扑过去的时候快走!
他拎着手里的包袱,几乎奔命似的逃出了后院,拿出整锭的纹银,立即就雇了辆好车。车把式惯常走长途的,跟他打招呼又带上两个走单帮的客人,能帮着一起付点车钱,也好凑个热闹。
小笔只知道点头,两个单帮客上来他根本没在意,跟他搭话茬他也什么都听不见。他抱着膝坐在马车一角,连马车行起来都没察觉。
胸前似乎有些痛,是伤口痛吧?
可是越来越痛,蔓延至全身。
小叶子哭了。他从不哭的。
他哭什么,都要做皇帝了,虽然老婆死了,可儿女都还在,到时真做了皇帝,三宫六院,成千个老婆等着他呢。
他很想冲进去问他,为什么难受,为什么会哭。他想叫车夫停下来,转头回去。
可是不行,不行,打定了主意了,接下去得为自个儿活了,不管他了。
可他为什么哭啊,他从不哭的!难道有什么隐情?
是为了自己?
一定又像小时候,偷偷地,一个人躲到放旧书的阁楼上哭。用力捣住嘴,不出一些些声响,不让人晓得。
那时的小叶子九岁,他六岁,阁楼的梯子很陡,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去,就看到刚来家里不久的漂亮少爷躲在角落里偷哭。
他跑过去,拍他,问,你饿了?
那双带着水的眼睛真的好漂亮,盯了他一眼,垂下睫毛,声音嗡嗡的──不饿。
那你哭啥?
他用力抹掉眼泪,说,我没哭。
你跟我一起玩,我带你挖蚯蚓钓很大的鱼好不好?
他又看他,看了好一会儿,问,你叫什么?
可六岁的小笔还没名字,阿猫阿狗随便乱叫,他嘟着嘴反问,你叫什么?
我是时叶。
叶?树叶?你是小叶子哦。
之后,他成了少爷的伴读,取名奉笔。小叶子再也没哭过,是因为自己吧,小笔一直这么觉得。他和小叶子是命定的,谁也离不开谁。他一直这么觉得。
车把式唱着不知名的山歌,车已经驶出了府城,小笔拉开车帘,往后探看,却不知在探看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太阳渐渐落山,车把式向车上的人提议不停车抄小路,大家凑合吃点干粮,熬得两个时辰就能到栗县。
小笔没说什么,眼见着马车离官道越来越远,心想,这回是真的要走了,再见不到他了吧?
不知怎么脑子里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而白天看到的缩在屋角哭泣的小叶子的情状也不断交替出现。
以后再过一年,过两年,过很多年,会不会忘掉小叶子长什么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发火生气的样子,在床上舒爽的得意模样,又或是现如今多出来的阴沉凶狠老谋深算的大官样子,会不会忘记呢?
小笔觉得自己没用,明明想好要重新来过,只为自己活的,过最想过的日子去,可才离开那么点时间,就开始害怕会忘掉心里的小叶子。
他不想忘记的。无论小叶子会不会忘记他,他都不要忘记。
如果有幅小叶子的画就好了……留个念想。
他一个人窝在马车里坐着,也没想着吃东西,浑浑噩噩间就到了栗县,还好车把式有些门道,车子竟然开进了县城,到了他相熟的小客栈才停下。
小笔想着省钱,不过也不愿住通铺,便跟两个单帮客一起住了一间房。
一番洗漱,他枕着包袱躺下,听着房间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却睡不着。像是着了魔似的,越是不想想,越是要去想。
他为什么哭,他还有什么不顺心的?还有人要杀他吗?才七、八年光景,人却变得这么厉害,在京城受欺负了?小笔难得心思清明,琢磨了会儿,却又觉得那家伙这些年过得也不舒坦,当官有什么好……不过这些跟自个儿都没关系了,他反复告诉自己,别想了,睡觉,早早地回乡过日子。
可不成,他翻来覆去,终于腾地坐起,摸着胸前的碧玉蝉,他把脸埋在膝盖里……
就这时,外间突然有了喧闹声,马匹嘶叫声,马蹄声,夹杂着人声。小笔心里一跳。是他么?难道方家兄弟一直跟着,不会啊,自己离开时,他们都给小叶子赶开去了,不会发现。
他正思忖,喧闹声更大,竟有人敲起了响锣!这栗县的县城从东到西不过大半里地,这么一阵锣鼓喧天,怕是全镇的人都被吵醒。房里两个单帮客揉着眼睛骂娘,小笔却清楚地听到──
「小笔,小笔,小笔,小笔──」
并没别的话,只是一声一声地喊着,声音嘶哑之极,难道是从蕲州府城一路喊过来的?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傻?
「小笔,小笔,小笔──」
小笔发怔,不敢去辨认声音里有着什么情绪,焦急、情切、绝望。
客栈里斥骂声纷纷响起:「格老子的,鬼叫啥,叫魂呢?」
「王八盖子的,要不要人睡啦!」
一众骂声里,老板娘低声嚷道:「客官们,忍着些,是大帅的人马,时大帅在找人,可不能乱骂!」
顿时,骂声低下去,房里两个单帮客刚才还骂得起劲,这会儿蔫了似的重新躲回被子里,只在嘴里嘟哝:「这当官的大半夜不去抱美人,脑壳坏掉!」
「小笔──」声音越来越近。
小笔坐在床上,手紧紧捏住,他真的来寻来了。
似乎是得知他就在这家小客栈,声音就在客栈门口停下,接着便听到敲门声,开门声,老板娘的咋呼声。
客栈的小天井里,男人再次大喊:「小笔!」
你真的不出来么?男人举步走向老板娘指点的客房。决不能分开,决不能。
没等他走到,客房的门就已打开,长相普通,单眼皮薄嘴唇的年轻人站在门内,神情怔然,望着男人。
「小笔……」声音极轻,声调软下来,嗓子几乎全哑,身体也快支撑不住,加上快马赶回的三天,他差不多四天四夜没合过眼了。
小笔看着他,心里一疼,抿了抿唇,说了句:「你瞎嚷嚷什么,别人都睡不了了。」
男人说不出话,一头扑过去将他抱住。
他害怕之极,惶恐之极,一生从未如此恐惧,小笔的房间空无一人,包袱也没了,走了。只留他一个人,生不如死,活着等若死去。
他颤抖着,拼命抱住怀里的人,如果再寻不到他,自己都要发疯。
「小笔……你别走!你别走!」他支撑不了疲倦已极的身躯,慢慢跪下。
再想不了什么变通方法,使出什么高明伎俩,他只把头埋到小笔的身前,就好像少时被人欺辱排挤,只有眼前这个人处处帮他疼他顾惜他,他一生人再没别的可留恋,只眼前的最宝贵。
小笔见他两膝着地,便要将他掺起,这客栈里的人可都看着啊!你可是个大官儿,要存体面的!可感觉到紧抱着自己的身躯簌簌发颤,他的小叶子就像小时候,拱着一颗头拼命要钻到自己怀里,一颗心整个揪起来。
这是他最爱的人,最宝贝的小叶子啊!
不是什么大官儿,不是什么皇帝的龙血龙骨,不是郭孝梅的丈夫,不是那对儿女的爹爹,只是他的小叶子!
他伸出手,轻轻抚他的头发,辨不清是什么滋味在心头。
「别走!」男人呜咽着,喃喃地说着,「我不能没有你,小笔你别离开我。」
「你答应过我,这辈子都要和我一起的……」
小笔当然记得月下的誓言,曾经为这个誓言,他付出了多少?
他轻声地微带着丝怅然:「是你先离开的……」先违背了誓言。
时叶,男人抬起头,泪如泉涌。
「一切都是我错,我错,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男人几乎说不出话,他并无立场跪在这里,他连认错的立场都没有,他的错误让他的爱人深陷绝境,生不如死。
说到底是他自私啊,他咬着牙,他不能没有小笔,没有眼前这个人,他想都不敢想那样的日子。
他知道身旁还有许多窥伺的眼睛,从小客栈的每个角落探出来瞧着自己这个名动天下的时侍郎、时大帅,但都无所谓了。
客栈里偷瞧着的人先是被时侍郎的俊美迷了眼,再看这么个高高在上的将军却低三下四给一个年轻小伙子下跪,还哭着求情,都觉得不可思议,更支起耳朵想听他们讲些什么。
小笔想拉男人起来,他最见不得他哭,从小到大,这家伙何曾哭过,这时候却泪流个不停,难道不怕丢丑,这儿可都是外人啊!
他心里一阵酸,推他肩,低骂道:「你哭什么,你有我惨么,你哭什么啊!」
是啊,他的小笔曾过过那样的日子,只这么想,男人就觉得一颗心要活撕开来,是他的错……气喘不过来,他全身蜷起,想不哭,不掉泪,却怎么也办不到,无法挽回,任他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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