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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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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云点亮了灯,看着床上睡眼惺忪的阿柳。小孩子已掀了被子,坐在床上,只着中衣,挣扎欲起。连忙过去,拿被子裹住他,喝道:“别乱动,小心着凉,等着我来给你更衣。”
阿柳甚为乖觉,由着她摆弄,却发现她的手在不停颤抖,连衣带的结也打得不成形。阿柳心中惶恐,张口问她,已带了哭腔:“停云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停云抬眼看他,眼中鲜红欲滴,咬牙道:“王府中来了人,唤你过去,王爷想见你呢。”
阿柳衣服也穿好大半,本来站在床头,听了这话却身子发软,一下坐倒在床上。晋王的病已拖了一年多,入冬以来突然加重,有好几次陷入了昏迷,府中人人日夜警醒,噤若寒蝉。这会儿深更半夜来叫人多半是有了什么不好的兆头。阿柳前年刚经过了丧母之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捏住停云的衣角,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凄苦无助:“停云姐姐,我不想到王府去。”
停云将他抱在身上,一边给他穿鞋一边说:“阿柳乖,到了王府要听王妃和总管的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阿柳不再言语,小小的身子抖得如风中的柳枝,竟是摇摇欲坠。停云看了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玉脂一般的脸上立时浮现了五个指印。阿柳呆呆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她会打自己。停云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下:“你儍了吗?这关头上犯糊涂,这一山庄人的命都握在你手里呢。”
晋王若是去了,王府中掌权的便是王妃母子。晋王妃早视阿柳为眼中钉肉中刺,手段狠辣世人皆知,没了晋王袒护,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如今便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就是有一线的生机也不能错过了。
阿柳也渐渐淌下眼泪,泪水将脸上的指印冲刷得更为明显。
乖乖和府中接人的老妈妈一起去了,临走时看着停云,细声说:“停云姐姐,是人生本就痛苦,还是只幼年时如此?”
停云一口气憋在胸口,眼前一黑,扶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如今再也听不见他喊苦喊痛,已经是甘之如饴了吗?
停云拿了药碗出来,迎面见来了一队侍卫,为首的一个面目俊朗,身材健壮,一身银甲月光下闪闪发光。停云忙福了福,道:“曹将军,巡夜吗?”正是裴煦调给弟弟的贴身护卫,也是简郡王府里“八俊”之一,曹邕的族弟,曹冲。
曹冲连忙也还了一礼:“停云姑娘,二爷已经睡下了?”
二人简单寒暄后,曹冲目送停云离去,心里不由细细思量。此次上京,裴青身边除了停云逝川,尽皆王府中人。停云已二十二岁,作为侍婢,这个年龄不是早派出了府,就是配了府里人调到外间伺候。她却既没有婚嫁也没有离开裴青左右,仍是贴身侍候。裴青生活起居,外人竟插不上手。逝川虽然只有17岁,但持重老沉,做事利落,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曹冲是裴煦的亲随,感情上总是向着裴煦和已故的晋王妃,一向对王府外的裴青母子不甚上心。此次入京,裴煦派了他保护弟弟的安全,他还为不能跟在裴煦身边鞍前马后效力而遗憾,对这护卫之职实在有些看不上眼。这时看到只停云逝川二人就将裴青护得密不透风,小小回柳山庄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由收了小觑之心,认真思索起自己的这趟神京之行来。
船顺晋水东入大江后折转,逆水而上,路过的第一个大邑就是许州。纵贯南北的大运河与江水在这里交汇,许州自古就是水陆交通枢纽,南北漕运的咽喉。兼之山温水暖,文章锦绣,风物繁华,富商豪门云集,号称东南第一大都会。
裴青到许州正是八月十五傍晚。出了舱门,站在甲板上,秋风中已觉几分凉意。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一轮红日倒映在江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玉盘一样的月亮低挂在空中,被浮云遮蔽,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江面上却看不见半艘船只,裴青只觉纳闷,转头问停云:“不是说许州是江南第一大通衢吗?”停云抿嘴笑,纤手往岸上远处一指,道:“这个问题,公子问他们好了。”
裴青这才发现岸上不知何时来了一队人马,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前头的几个穿着官服,看见裴青朝这边望,慌忙整衣行礼,礼乐更是响彻云天,惊起阵阵水鸟。
裴青皱眉,心里有几分了然,就恭敬地对身边的曹冲说:“曹将军,烦请您去岸边看一看。”
曹冲一拱手,二话没说带了几个手下跳上了小舟,直往岸边划去。裴青瞧他与岸上的人略作交谈,就引了为首的一个人上了小舟,往大船驶来。
那官员簇新的官袍勒出一身的肥肉,风尘仆仆,满脸大汗,想是赶得急了,看见裴青忙不迭地打揖作稽。“小人许州知州吴有德见过裴公子。”
裴青上前行礼,寒暄几句,温言道:“吴知州还请舱内坐坐。”
那吴有德却连连摆手,脸上的汗更是如瀑布般:“今日是中秋佳节,侯爷在城中宴请四方贵客,听闻裴公子路过,特地吩咐小人来请公子赴宴。”
裴青眼中诧异,瞅见停云张口,无声地吐出“锦衣”二字,立时明了。这许州为江南豪门世家汇集之地,最最有名的,便是那锦衣侯白晴川。听闻这位最是喜欢宴饮取乐,衣锦夜行,烈帝亲封“锦衣侯”。其父白雁声正是前朝武帝白雁行的远亲。大成朝灭,白氏一族死的死,囚的囚,流放的流放,只有白雁声这一支完好无损,令人颇费思量。白晴川幼年和少年时代在神京度过,经历了改朝换代,毫发无伤。其父白雁声死后,烈帝立时封了白晴川“锦衣侯”,在这东南膏腴之地赐了府邸和田地。又闻白晴川人物俊秀,世传“大谢端庄,小白风流”,后者指的就是他。
毋庸置疑,白晴川正是当今圣上面前排第一位的大红人。
裴青便请吴有德留下带路的人先行一步,回舱更衣准备。停云取了一件紫衣与他穿,又忙着选配饰,几下闹腾下来,见裴青脸上已有不耐烦的神色,便笑道:“公子这就不耐烦了,往北去,这样的场面还多着呢。”
裴青无语,只好任她摆弄。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段苦情戏
我受够了~~~~~~~~~~
第十章
天下暂时太平,江南富庶之地,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裴青在晋阳生活了十三年,晋王府里宴会偶尔也露个面,大场面也是见过,待到了锦衣侯府仍是暗暗吃惊于这样的千里逢迎,高朋满座。
宴会在侯府的湖边露天进行。石桥的栏杆上缠着织锦缎子,柱子上贴满了金箔,桥面铺着吴绫蜀锦。桥上的水阁里和桥边的柳树下都设有宴席,尽皆座无虚席。岸边又有大戏台,丝竹管弦不曾间断,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可比天上仙池。
水阁里已立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锦衣侯白晴川。裴青见了便要屈膝行跪礼,锦衣侯忙扶住他。裴青只听见一个浑厚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小公子快别多礼,我与你大哥是多年的好友,不必见外。”裴青便起身,见白晴川一身白衣,头戴玉冠,体态修长,剑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宝光流转,当真玉人一个。只细看处眼角已有淡淡的纹路,算来白晴川也是三十有二的人了,眸子却如水里漂过、火里淬过似得,精光内敛,波澜不惊。裴青被他打量了几眼便觉得浑身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白晴川似是有所觉察,眼角一抹笑意涌上,稍稍转移了视线,哈哈大笑地执了裴青的手腕,大声命人添酒回灯,重奏管乐,歌舞助兴,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边说还边要将裴青往身边的椅子上带,状极亲密。这人,裴青无语,莫非刚才的是错觉吗?
入了座,便将同席的人细细介绍一番,都是许州的世家子弟,当中也有知州吴有德,此刻正盯着裴青目不转睛地看。裴青一身紫衣湛湛,在阁中琉璃盏的映射下,周身泛着荧光,面如琼玉,眉目如画。白晴川执着他的一段手腕在月光下妍白如玉,衬着衣袖上的紫纱,几近透明。众人见他与头顶那一轮圆月相比竟毫不逊色,只觉此人,非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不可与之比拟。又见他年龄虽小,表情简淡,宛然方树,穆若清风,一派大家风度,不由交口称赞。
一人笑道:“世间竟有这样标志的人物,某今日可算开了眼界。”又有一人道:“裴小公子一来,当真蓬荜生辉。某斗胆一言,侯爷昔日风流的名头今晚可要借给裴小公子一用啦。”众人皆看出白晴川待裴青热络,便也不遗余力地锦上添花。
只吴有德不说话。他刚刚在船上匆忙间没有看清裴青面容,这时再看,便再也移不开眼。看着看着,又觉得无比眼熟,忽然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已湫然变色。旁有一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又面色苍白,奇道:“吴知州可是身体不舒服。”
众人目光都从裴青身上转了过来,吴有德心里暗叫倒霉,抬头就见白晴川刀子一样的眼风淡淡扫过,瞬间满身冷汗。忙道:“不好意思,吴某要小解,失陪一会。”众人哄笑声中,吴有德抹了一把汗,急急忙忙离了席。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许州。谢玄的一句诗已写尽许州的月色,裴青心想。想起去年的中秋,还和裴煦、赵琰在回柳山庄中斗酒分茶,吟诗赏月,一年之后已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一切恍然如梦般。
正想着,耳边响起一阵清商乐,不远处的戏台上,两个乐姬抱着一琴一阮走上台来,就在台前,琴阮合奏起来。奏得正是名曲《春江花月夜》。裴青着神听着,不时抬头看戏台两眼。白晴川看了,笑道:“阿柳看什么,这么好看?”他问了裴青裴煦如何称呼他,便也跟着叫起来,只听得裴青鸡皮疙瘩掉一地。
众人朝戏台看去,也笑了。原来那两个乐姬姿色研美,衣着暴露,动作之间可见肌肤之丽。众人听了白晴川的问话,就以为裴青小孩子眼浅受不得这个,不由会心笑起来。
裴青初时不懂众人何意,再看一眼也明白了,脸上立时浮现两朵红云。连忙解释说:“这俩位姐姐方才弹错了几个音,我听见了便看了她们两眼而已。”
白晴川啧啧称奇,一把玉骨扇在桌上敲了敲,道:“不得了,不得了。竟是‘曲有误,裴郎顾’啊。”
众人都跟着起哄,裴青已知白晴川是有心戏弄他,又羞又气,就借口离席,在府里散步。
见府里每隔十馀步就设有婢女侍列,皆丽服藻饰,手托玉盘,盘中或置清水涤手,又置布巾、薄荷、青盐、甲煎粉、沉香汁之类的洗漱用品,无不毕备。裴青看了只是皱眉,不自觉间走到了一扇月牙门前,一人拦住了他:“贵客请止步,前面是下人的住处了。”裴青应了一声,转身刚想走,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叫,便是女子凄厉的哭泣求饶声。
裴青脚步顿了一顿,又快步向前,只想离开这里。那声音似乎是知道裴青心中所想,陡然高了起来,一声痛过一声,裴青只觉心里“砰砰”乱跳,那声音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立马转身,又回了月牙小门,问道:“里面何事,听得我心惊。”
门人瞧他相貌俊美,衣物豪奢,一身贵气,心知今日侯爷宴请的皆是四方有权有势有头脸的,越发恭敬道:“里面正在惩罚犯错的下人,打扰了贵客的雅兴,是奴才们不对,这就进去让他们小声点。”
裴青看他转身往里面去了,便也跟着他。屋里灯火通明,一个大汉正拿鞭子抽打一个吊在屋顶的女子,赤身裸体,鲜血淋漓,另一个女子正缩在墙角,衣衫破裂,满面泪痕,簌簌发抖。裴青站在门口看了只觉浑身发冷。那门人正要和大汉说话,却发现裴青也跟了进来,忙挡住,道:“您怎么也进来了?平白污了您的眼。”
裴青手指轻颤,问:“她们犯了什么错?”
门人陪笑道:“在酒宴上弹错了曲子,自然要受罚。”
裴青推开他,再细看,果然就是一刻前在台上弹琴和阮的两个姑娘,下了台现在已是面目全非。不由皱眉道:“中秋佳节,没得坏了兴致,就饶过她们这一回吧。”
门人和那汉子面露为难之色。
裴青脸上已然作色:“你们也不用这样,只等着,我去讨侯爷一句话。”
那两人大惊失色,都知自家主子最好面子,又逢佳节,宴会上提这档子事,不是平白触他霉头吗,忙道:“不敢劳烦贵客。贵客见不惯,这就去禀明总管,想她二人也吃够了苦,下次不敢再犯了。”
门人就去府中找总管,裴青扫了一眼大汉:“你还不把人放下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通身气派,一双眼睛寒若冰水,不怒自威。仆人不敢违抗,就将人缓缓放倒。女子倒在地上痛吟了一声,神智似是清醒。
裴青将身上的纱衣脱下付与她身上,又掏出手巾把她脸上的血迹抹去,见她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裴青愣了愣,柔声道:“我不过多看了你几眼,就替你惹来这场祸事,实是对你不住。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他们为难与你。”他起身欲走,又对那女子说:“君弦太高,恐不能持久。且听我一言,琴者,散也,欲琴先散怀抱,任情姿性,然后拂之,若迫于事,虽绕梁绿绮,不能佳也。”他早已听出那女子琴声有异,当是有所图谋,也不点破。那女子眼中却蹦出火花,又迅速被水光淹没。
经过了此事,裴青再无心宴席,便回席与白晴川道别。白晴川十分惊诧,要留裴青在府中过夜,裴青借口日常用药丢在船上,非回去不可。白晴川只好将他送到府门口,亲眼看了他的马车远去。
“像,太像了。”吴有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低声说。
白晴川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他身上,“你知道个屁。”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皓月当头,心里却道:要变天了。
裴青回了船,便命停云取了琴来,置于窗下琴桌上。停云见他面色不豫,眼眶微红,心下忐忑,便出去问逝川侯爷府中发生了什么事。逝川只道不知,停云少不得骂得他狗血淋头。那边厢已听裴青弹了起来。停云听了几段,脸色大变,裴青奏得正是大周朝的禁曲《聂政刺韩王曲》。其声最不平和,有臣凌君之意,停云听他手指频繁“拨剌”,琴音愤怒燥急,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便知大大不妙。忙让逝川去找曹冲。
裴青胸中一口气憋着,这会再无人能挡,汪洋恣肆,由心及指,再顾不得什么。
曹冲赶来,纵然不通乐理,听声也觉凶险,便要上前制止,停云又恐裴青生气,拦住他不放。众人正乱做一团之时,忽闻夜空中梵音袅袅,随风而来,时隐时灭,清净空灵。裴青的琴音受了干扰,更加急促起来,意欲压倒来者,急恨凄感,可裂金石。曹冲心急又要入舱,却被停云拉住,道:“此为《普庵咒》,有高人在此,不忙。”见她脸上鼻尖尽皆是汗,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说话却音调不变,捏着曹冲的手腕,暗暗用力,自己却浑然不觉。
梵音越加响亮,庄严肃穆,闻之清心静气,裴青琴音不能持久,渐渐被他引导了去,开始放慢了节奏,又似强弩之末,音声破碎,难以成调。
只听那梵音滚滚:南无佛驮耶南无达摩耶南无僧伽耶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普庵祖师菩萨南无百万火首金刚王菩萨迦迦迦研界遮遮遮神惹。吒吒吒怛那 多多多檀那波波波梵摩那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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