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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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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商馆自前代馆主穆乘风做了成宣武帝的琴待诏以来,统领乐坛称霸大江南北三十多年,凭着半官方半民间的性质,垄断了市场。凡百户之家有市之邑,便是贩夫走卒之辈,只要是听过小曲的,何人不闻清商馆,何人不听清商乐。清商馆的曲谱被收入宫中,定为阁谱,乐器式样被称为官制,交由各地专门督造。这本也是繁荣梨园扩大民间曲艺市场的好事,只不过艺术一途,众口难调,本就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好,清商馆一家独大,也不知弹压过多少当地的小门小派,更叫一些雅好新声的文人骚客腻味。故此,韩清商早就知会乐师会,明令清商馆众人不得参与此届名器谱。因着清商馆放出话来不参与,这才吸引了不少门派的操縵之士云集于此。
  众人尚在聒噪之时,初晴扭过身子频频往江上注目,似在搜寻什么。沉香奇道:“你在找什么?”初晴道:“那边有乐曲声,沉香姐姐没听到吗?”
  沉香正要凝神细听,裴青却心弦一动,握住初晴的手腕温言道:“你听得见?”
  初晴见裴青眼中流光溢彩,好不热切地看着自己,心中慌乱,一手囫囵指着江面道:“好像是从水面上传过来的。”
  裴青微微颔首:“你能从水面振动中辨别出音声来,这些日子在清商馆没白待。”
  初晴受了称赞也高兴起来。沉香见这一大一小尽说些让人不解的话,一时抓狂,正要发飙,忽然听见有似笛非笛的乐声从身后的江面上渐渐逼近。回首看去,一只小船如箭般劈入视野,白浪滚滚,顷刻间江面上的大小船只纷纷避让,那小舟瞬时便从三人面前一闪而过,直插楼船之下的水域。
  船首站着一人,五短身材,略为臃肿,一身短打,赤着脚,头发乱糟糟一团,手里拿着一把洞箫,至楼船附近曲声方停。
  楼船上的青年问:“来者可是黔中洞箫王?”
  那人磔磔怪笑一声,哑声道:“原来还有人记得老子。”他嗓音暗哑低沉,每冒出一个字便伴随刮嚓刮嚓的怪声,好像刷锅的声音。初晴吓得捂上了耳朵。
  “前辈一手洞箫名传千里,如雷贯耳……”
  “灌什么耳,老子当年去洞庭湖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刮嚓刮嚓的怪声打断道。青年十分尴尬。江上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初晴这才看清楚那人穿着,与中原人不同,黑布衣服上绣着丝线,腰间挂着一串饰物,头上缠着布巾,手里的洞箫有九节之长,箫身如同上了一层黑漆,油光透亮,又似雕有图案,远远看去气势不凡。
  “他是侗乡人,手里拿的是玉屏萧笛,也称平箫玉笛,相传是八仙之中韩湘子用过的名器。”裴青道。
  初晴似懂非懂地点头。
  洞箫王阴恻恻地说:“韩清商要做缩头乌龟,躲在皇宫里给老娘们弹琴……”
  “老娘们招你惹你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众人往声音来处望去,但见一艘香纱画舫飘然而至,绛纱帘幕缓缓升起,幽香四散,舫中一个宫装丽人凭几而坐,怀中抱着一具凤首箜篌。
  “好漂亮。”初晴忍不住欢呼道。
  司乐之人俱都耳目锐利,那丽人隔着几艘船的距离听见了,回首嫣然一笑,周围一干人皆是屏住呼吸。
  初晴脸上微红,小声道:“我是说你的乐器好看。”裴青一瞧,那箜篌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金彩,络以翠藻,金碧辉煌,五彩缤纷,确实比那黑漆漆的光杆洞箫好看。
  便忍不住笑起来:“那是素心阁的阁主姚素心姑娘。他们姚家原是江左的乐坛名门,代代都有人被选为宫中的掌乐。”
  洞箫王嘶哑道:“怎么,说到你相好的了,你便从淦京跑回来了?哼,倒是腿脚快。”
  他说话粗鲁,姚素心并不着恼掩口一笑道:“韩大人高风亮节,素手调琴,治病救人,又怎会与你计较?”
  她说道“治病救人”之时,裴青心中骤然一惊,想到这几日还没有收到淦京来的消息,不知皇宫里是谁又病了。
  他二人正在喋喋不休,旁的人已经起哄道:“嘴上说千遍不如手下练一回,你二人不如一较高下。”
  姚素心爽快道:“便由素心打头阵。”
  洞箫王哼一声,也点点头。
  江上忽然寂静下来。深秋时节,草木摇落,柳枝半残,归雁南翔,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姚素心怀抱箜篌,双手操弦,漫漫歌道:“锦水东北流,波荡双鸳鸯。雄巢汉宫树,雌弄秦草芳。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原来是一曲《白头吟》。
  她嗓音珠圆玉润,吐字清晰,箜篌音色纤细柔美,弹奏起来双手轮番揉、滑、压、颤,一时间广袖凌风,飘飘似仙。
  洞箫王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随即将洞箫抵在唇下,鼓起腮帮吹奏起来。
  “此时阿娇正娇妒,独坐长门愁日暮。但愿君恩顾妾深,岂惜黄金买词赋。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条羞故林。兔丝固无情,随风任倾倒。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
  歌声凄婉,曲声惆怅,传遍大江南北,观者含泪,听者神伤。围观众人都沉浸在乐声之中。曲罢良久,才爆出一连串的喝彩声。这两人一箜篌一洞箫,严丝合缝,搭配无双,竟将这旷世名曲做了另一番演绎。
  
  
 
作者有话要说:哦,正在补充知识~~~~~




第七十八章

  裴青转头问初晴:“你觉得哪个更胜一筹?”
  初晴尚沉浸在曲声之中,口里喃喃念叨着:“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听了裴青问话连忙回过神来,答道:“自然是姚姐姐的好,曲子好听,歌也唱的好。”
  裴青心道毕竟是小孩子,面上含笑不语。
  姚素心抱琴而起,朝洞箫王福了福,仍然十分爽快道:“素心认输,这便告辞了。”
  周围发出一阵唏嘘声。
  初晴十分不解,眨巴眼睛看着裴青。裴青刮她一下鼻子,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姚姑娘箜篌弹得好,歌唱得好,也只是一种声音,一门乐器。洞箫王一把洞箫高音似笛,低音似钟,音域宽广,拟物赋形,入木三分,自然更胜一筹。”
  初晴叹气,道:“可惜了那具箜篌,多么好看啊。”
  姚素心的画舫从楼船前的擂台上退出场来,划过裴青他们的小船。初晴听见有人格格一笑,接着一个东西落在船头,将船身打得晃悠起来,裴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沉香手按长剑挺身而起。
  姚素心在舫中格格笑道:“小姑娘天真可爱,面含贵气,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姚姐姐与你一见如故,送你一个礼物聊作纪念吧。”说话间画舫已经滑出十丈有余。
  裴青这才看清船头上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
  沉香取过盒子就想丢入水中,初晴急得大叫,裴青笑道:“不妨事,拿过来吧。”
  初晴接了盒子打开,眼前一花,原来盒子里装着一具小小的凤首箜篌模型,黄金打造,镶嵌宝石,华丽无比。初晴欢呼一声,正要取出来细看,裴青一手合上了木盒盖子。
  初晴不解,裴青低下头指指四周,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别在这里玩。”
  初晴立时明白了,乖乖把盒子放好。
  洞箫王尚在洋洋自得,忽然岸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好个黔中洞箫王,欺负小姑娘,羞也不羞。”
  众人寻声四下观望,只见不远处岸边柳树下一个织锦凉棚中端坐着一位老人。这时已有奴仆揭去薄纱锦屏,方见老妇人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眼底眉梢间尚存几分俏丽之色,可见年轻时容貌不俗。她身后立着一位十来岁的垂髫小童,怀里抱着一具螺钿紫檀琵琶。
  楼船上的祭司连忙躬身问候道:“原来是临安琵琶娘子到了,请老人家上楼船一聚。”
  老妇人慢条斯理说道:“不了,老身在此地甚好,凉快。那上面风大,仔细说话闪了舌头。”
  洞箫王面黑如锅底,刮嚓刮嚓地笑起来,道:“好久不见了,阮云梦。上一次见你还是三十一年前在幽州城下白细柳的细柳营中。”
  江上飙风乍起,吹乱一江秋水。两岸皆寂寂,唯闻老者一声叹息:“不错。已经三十一年了,逝者如斯夫。”
  洞箫王默了一默,嘶哑着嗓子道:“那时你在城下,我在城上。今日我在江上,你在岸边,便将那日没有比试完的曲子继续比下去,如何?”
  老妇人向身后小童道:“小子取琵琶来。”
  洞箫王抚了抚箫管,竟然将萧转笛,横握在唇边,先行吹奏起来,曲声初时悠远低回,几个音节之后忽然转变。方奏管中曲,变入胡笳声,芦管中已带风沙侵袭之意,乃是一曲《关山月》。
  明明是身在江南迤逦处,小桥流水,南风披襟,遥望层城,丹楼如霞,却倏然见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众人仿佛见高高的关隘上,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时,叹息未应闲。
  
  裴青轻轻一笑,吟道:“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 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 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白发。 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 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 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
  初晴闻听,怪道:“我娘教我的诗,哥哥怎也晓得?”
  裴青柔声道:“是你爹爹年轻时写过的诗。”
  初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白晴川年轻时也曾戍过边,当过兵,带过军队,见识过大漠长河落日,中年后却只能被烈帝圈养在许州的残山剩水、胭脂花粉之间,应该不止一次地遥望过风雨飘摇中的长城故道吧。
  沉香听他吟诗,初时满面欢喜,听到后来,忽然颜色微变,目眶染红。
  裴青瞧见了,正欲开口,听见“铮铮”两声裂帛之音,将耳膜刺痛,连忙取了袖中手巾,撕做两半,塞入初晴耳中。
  原来琵琶语中鼓声起,旌旗百里,戍卒十万,临江观战。
  琵琶娘子十指嶙峋,然异常灵活有力,指尖带着玳瑁甲片,连接不断地长轮指,扣、抹、弹、抹,仿若沙场秋点兵,但见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猖狂。
  琵琶忽然拨高一调,宛如号角声起,马蹄哒哒,冲锋陷阵,只见琵琶娘子不断划、排、弹、排,短兵相接,生死搏杀,声动天地。细察之,金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众多声响汇聚一堂,众人但觉眼冒金星,耳中嗡鸣,头晕目眩起来。
  俄而由快转慢,及至渐渐无声。
  众人大大舒了一口气,方觉战事将尽。琵琶娘子指尖凝滞,眉目间却忽然笼上了一层哀戚绝望之色,琵琶弦上缓缓响起哀怨戚壮的歌声,为生者之痛,死者之殇,闻者始而愤,继而恐。
  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急煞,涕泣声断,噩梦驱散。
  人皆茫茫。
  突然“哗啦啦”水柱升起,江心惊起十数条大鲤鱼,奋力跃向空中,又重重落入水里,击打江面,涟漪扩散,终至潜入水里,无声无息。
  洞箫王一脸木然,半晌道:“原来这些年来你只练这一曲,便已收尽天地之声。枉我自诩拟物复形,竟然不及你半分。是我输了。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
  琵琶娘子放下琵琶,顷刻间好像老了十几岁,初见时的雍容贵气都已不见,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是个白发老妪,幽幽叹道:“
  人言愿延年,延年将焉之。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
  抚剑而雷音,猛气纵横游。”
  原来举案齐眉,筝瑟和谐,比不过仗剑天涯,琴剑合契,任诞游侠。
  曲艺之人最不爱掩盖心声,他二人均是年过五旬,当众问答,也毫不忸怩作态,直教人感怀岁月易逝,红颜弹指老,转眼成枯骨。
  洞箫王黯然神伤,长叹一声,小船如箭离弦,瞬间消逝在众人面前。
  
  初晴奋力取下耳中的布团,她已经忘了刚才耳膜被刺中的痛苦,这时揪住裴青衣袖满眼期待地问道:“是琵琶婆婆赢了吗?”
  “嗯。”
  “怎么赢的?”
  “因为婆婆一生只练一首曲子,所以越练越熟,就赢了。”
  “骗人!谁会一辈子只练一首曲子?”
  “是真的。”裴青无限忧伤地看着她。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有的人终其一生唯一的一曲心声,只为一人奏响,他的心扉也只为这一个人而打开。
  琵琶娘子阮云梦,不,现在可以唤她琵琶婆婆了,慢慢站起身来,脸上并无丝毫胜利的喜悦,朝江边蹒跚了几步,仰头看着楼船,艰声道:“长歌儿,我看着你长大,清商馆如今总管天下消息,我今日只为一句话而来。”
  穆长歌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行至船弦边,躬身道:“阮前辈快请船上说话。”
  阮云梦摇摇头,道:“世人都传长乐侯是细柳公主的儿子,是也不是?”
  穆长歌一愣,万没想到她当众问出,心脏扑扑直跳,只觉满江的活物都竖起了耳朵,半晌方道:“长歌实在不知,前辈见谅。”
  阮云梦脸上显见失望之色,身形摇晃,随侍的小童忙上来搀扶,她抖声道:“也罢。我们归家吧。”
  家仆得了主人的命令,手脚麻利,眨眼功夫拆了织锦凉棚,护送老妇,分开观者,消失在江岸边。
  
  裴青亦是默然。忽听左近之处的江舟上有人笑语道:“果然是江南少许地,年年情不穷。倒是没有白来。”
  他与沉香偏头望去,在左首隔三四个船位的距离,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先前船舱的门户是关着的,这时舱门已开,竹帘半卷,露出里面的情致来。舱中摆着一张小几,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席地而坐,轻裘缓带,羽扇纶巾,满脸闲适。旁边跪着一个奴婢正在打扇。年轻人像是觉出有人在看他,忽然向四下里张望,与裴青眼神相接,便微微点了头,似是在打招呼。
  裴青眼中光芒一闪,遂一手按住正欲起身的沉香,面上不动声色。
  
  
 
作者有话要说:裴青暴怒:作者干嘛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我是谁的儿子重要吗?
作者:重要,因为人就是在不断地认识自己,你原来以为自己是谢玉的儿子,现在慢慢觉得自己是白细柳的儿子啦
裴青怒:你无聊不~~~~~~~~~~




第七十九章

  琵琶娘子走后江上只沉寂了一会,另有人登台奏曲,裴青只觉耳边纷纷扰扰,一时也没精神再去细看。
  初晴与沉香却看得津津有味,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江南,看见什么都稀奇地很。裴青忽听沉香惊呼一声,抬头一瞧,却是楚轩抱琴登台。
  四下里也是一片呼声。
  所谓八音广博,琴德最优。众多乐器之中,自古以琴为首。只是今年乐师会上斗乐到现在,一直没见着琴师,因此众人都以为憾事。想当年洞庭湖上,四把名琴绝世而出,那是何等盛事。三十年已过,却后继无人,不免让爱乐之人嗟叹。是以楚轩登台,两岸都鼓起掌来。
  楚轩行礼过后,焚香调琴,弹得是一曲《凤求凰》。曲式古朴,中规中矩,婉婉成吟,丝丝叶韵,他人又生得儒雅端方,一身白衣飘飘,倒是引来不少尖叫声,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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