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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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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心思手上便渐渐懈怠,一片树叶越空而来打在她手臂的大穴之上,不由惊叫一声从树上掉下来。正想着要摔个鼻青脸肿了,却被人提着衣领落在了地上。
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下手轻点,为什么躲在那里偷听呢?”
前半句对拎着她衣领的人说,那人听了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后半句却是对她说的。
苏樱脸涨得通红,半晌道:“我想舅舅啦。”
才怪!
那人接口道:“舅舅?阮洵刚才去煎药啦。你是苏大的女儿?你眼睛看不见吗?”
苏樱点点头。
那人道:“你过来,我给你瞧瞧。”
苏樱寻声走到他面前,那人一把拉住她手,一手捏着她的脉门,一手在她眼上摩挲,那手指纤细滑腻,比寻常人体温要低些,摸在脸上却并不难受,凉熨熨地舒服。苏樱被扣着脉门,并不害怕,只觉得对方并无加害之意。
那人摸索了一阵,忽地停下手遗憾道:“果然是天生的,我竟忘了你舅舅就是当世神医。”
旁边人便冷哼一声,道:“正是报应不爽。”
苏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人转头道:“我口渴了,你去泡杯川贝茶来。”待旁边人走出去,又对苏樱道:“别理他。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了,你还在你娘亲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
苏樱扑哧笑出声来,这算什么见面。想了想说道:“你声音好听得很,只是肺中有破音,心疾已久,沉疴难治,我舅舅说得对,你不该长途跋涉,如此操劳。”
那人讶然道:“你耳力如此好。”复又笑道:“那为什么昨日不好好弹琴,尽是弹错音?”
苏樱不想昨日琴课上练习之声随风飘至此处,想来先生的呵斥之声也被这人听见了,脸上火烧火燎般,好半天才道:“琴乃除忧来乐之物,我不爱那些悲秋怨悼之词,抚之转增惆怅。”
那人好笑道:“你昨个弹《乌夜啼》时在想什么?”
“国仇家恨。”
那人扬声大笑,声震林木,响遏行云。苏樱一时手足无措。
半晌才停下来,道:“声韵皆有所主,不错的。你生在太平之年,所见所闻皆是盛世繁华,虽然身有残疾,父母双亡,但你叔叔教导有方,师兄弟相亲相爱,你脱略行迹,虽为女子却有侠士之风,也难怪不能理解那些个离愁别绪。”
苏樱不过第一次见他,那人却已将她的脾气秉性摸了个十成十,心中大骇,便要挣扎开去。
那人放开她手,毫不在意地问道:“你可知此曲由何而来?”
苏樱答道:“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 机中织锦秦川女, 碧纱如烟隔窗语。 停梭怅然忆远人, 独宿孤房泪如雨。李白作诗《乌夜啼》,后人谱曲,相传从此诗中来。”
“不错,琴书上都这么说。不过,你随我过来。”
苏樱跟着那人脚步走进内室,停在一处,那人伸手似是推开窗户,一阵杨柳清风迎面扑来。
苏樱知道窗户外面便是山崖上一块平整的草地,绿草如茵,中间有一棵大树,树上有许多鸟巢。乳燕新孵,只敢在草地上低低地贴着地面滑行,树梢之上老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练习飞翔。草长莺飞,说得便是这个情景。
“你仔细听听。”
苏樱支耳凝神细听,春风呢喃,绿水淙淙,闲花落地,虫声新透,好鸟相鸣,嘤嘤成趣,端的是春光无限好,江山处处新。
“我在北燕雪山之上已是住了十年有余。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魂牵梦萦,夜夜入梦。最高兴的时候,便是每年早春柳枝抽芽,都有朋友千里折柳相赠。《折柳》一曲已是弹过千遍万遍,每一次都与前次不同,自制新声,以为趣事。其实对于古曲并不一定要拘泥于传统的解题方式。我昨天听你弹《乌夜啼》,虽然总是弹错,却别有一番情调,今日可有荣幸请苏姑娘为我弹奏一曲。”
苏樱心知遇上了高人,便点点头。那人牵着她手引她到琴桌边,将她的手放在琴弦之上,道:“你用这具琴弹弹看。”
苏樱知道这屋里有张琴桌,却从来没有摆放过古琴,暗道这琴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她双手细细抚摸琴身,琴为仲尼式,玉徽玉轸,岳虽高而弦低;弦低而不拍面;按若指下无弦;吟振之则有余韵。音极清实,然非桐非梓,苏樱一时辨别不了是什么古材斫制而成。
她随手调了调音,便自顾自弹了起来。刚才听了那人一番话,竟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她弹琴素来没有章法,兴之所至,随手成调,是以常被先生责骂,遇到这人倒是生出知己的感觉,自是专心致志,拿出十二分的本领,不肯让人小瞧了去。
她弹奏中减少了古谱中的长琐指法,却增加了打圆的指法,又改变了急促的基调,其音细小而和,感慨而透,嘤转而圆,果然和古曲不同,既表现了生机勃勃的雏乌形象,又突出了温和慈祥的母乌性格。
一曲终了,听那人点头称许:“古曲罕得,世俗所传杳无明调,至律有不协,声韵烦乱,自当删除,岂可蔽于一曲哉?”
复又叹道:“我知你为何不愿去清商馆了。”
苏樱正待开口,却听见室外有人急道:“怎的又弹琴了,阮神医说……”
人进了门,话音骤断,想来是看见了苏樱。
那人拍手道:“怎么样,这小姑娘弹琴的手法是不是妙极了,连你也听错了。”
“比你当年有过之而无不极。”进来的人将茶盘放在桌上,倒是中肯。
“我想收她为徒,可惜她必不肯和我回雪山去。不能对指传声,此生深以为恨。”那人哀叹道。他也不问苏樱便自说自话,自作主张,苏樱听了心里却并无半点的不舒服,忙道:“多谢前辈赐教,我自是不愿离开御剑山庄。但是前辈点拨,今后必然受用无穷……”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沧海万顷唯系一江潮。苏樱后来回想,这一生唯一的一次见面,竟然就是她全部生命的转折点。从昭仁十五年的那个清明过后,她的人生便似从高崖之上奔流而下的泉水,一路激荡,再也不曾有过片刻的停留。
那人走后三四天的光景,春光正好,啼莺舞燕,流水飞红。庄主命人来请苏樱,只道远方来了客人,要她携琴过来相见。
苏樱便抱了怀里新得的琴,出了房门。半路上却听见有剑声迎面而来,她一时心惊,不知是谁敢在御剑山庄撒野,身形晃动,堪堪避过。那人一击未中,也不再上前。苏樱只听见丝丝的抽泣声,和一声娇叱:“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神仙师傅的琴?”
苏樱张口要答,耳边又有暗器之声传来,只得避过。暗器没有落在地上,却是被另一物打中,远远飞出墙去。
便听见一个中年妇女沉声道:“裴好好,对一个眼瞎之人用峨嵋刺,你羞也不羞,回去告诉你师傅,看他怎么治你。”
苏樱恶寒,这小女孩当真恶毒,那峨嵋刺打在身上,真要凭空多出一个窟窿来了。
“她偷了神仙师傅的青柳琴。”
“那是你师傅传给她的。”
“胡说,神仙师傅为什么不把青柳琴传给好儿?”
“你顽劣不堪,别说是你师傅,谁见你都要头疼。”
“哇,长歌师傅你欺负我……”
……
完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个HE的结局······
第五十章
那几人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大声起来。
“言默你小子住嘴。周举子被崔家人殴打至死你也在场,生生瞧见世家高门仗势行凶,你小子现在还说这话,良心何在?”
那人便冷声道:“不单我在场,当时诸位也在场,那几人是如何起冲突的,想必诸位也清楚。如今那崔九已被淦阳府捉拿在案,是非公道,自有官府去断。诸位还是闭嘴的好。”
那些人想是理亏,终于换了个话题。
裴青微微颔首,命身后立着的沉香去请那名唤言默的举子。
半盏茶的功夫,但听一阵咚咚的脚步声,门帘掀起,裴青回头去看,这一看把他吓得心都慢跳了半拍。怎么说呢,来人五短身材,面目黝黑,五官扭曲,初一看竟有飞天夜叉之丑,再一看三角眼里精光内敛,眉心处沟壑分明,便知深藏不露,不由感叹果然是天赋异相。
那人打量了裴青一眼,便拱手作揖,道:“中州举子言默,字慎行,见过这位公子。但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声音朗朗,如黄钟大吕,裴青暗叹这把嗓子配这样的相貌,倒真是糟蹋了。又听他自报家门,心道“少言慎行”,他老子还真会起名字,端的是通晓处世之道明哲保身之理。
笑道:“我姓裴,名字嘛不便告知。排行第七,你唤我小七就好。”
那言默见是遇到了皇亲国戚,倒也不拘束,一口一个七公子便称呼起来,真是奇人一个。
裴青与他闲谈几句,问道:“刚才言公子说什么‘骎骎宋元之弊’,但不知出自何典故?”
言默正端茶在喝,闻言喷了一地茶水剧咳起来。抹干了腮帮,支吾道:“这‘宋元’嘛,咳咳……”
裴青不欲使他为难,转言道:“言公子亦是进京赴试,不知成绩如何?”
言默苦笑道:“名落孙山。”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沓手稿递与裴青。裴青接过,粗粗翻看,心惊不已,抬头看了言默几眼,见他面上坦然,心里愈奇,细细将那些奇谈怪论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顿饭功夫裴青已将那手稿看完,握在手里摩挲,眼神古怪,垂头不语。
言默似是见怪不怪,只默默地喝着茶,嘴角边却含着一丝苦笑。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裴青将手稿递到他手中,表情已与方才大大不同,春风一笑,道:“你榜上无名倒也不委屈,若是能中,才是考官瞎了眼。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金榜题名了。”
那言默听了这般恶毒之语,不但不恼,居然两眼放光,好似苍蝇飞进了茅坑,臭味相投一样,不住点头道:“是是,七公子说得对,科考之路自是走不通。”
裴青忍笑半天,问道:“我见你是个明白人,为何要来淌淦京这趟浑水?若是留在中州,凭你的本事,也不失为一个富家翁。”
言默便道:“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我言默最爱看的就是那金玉满堂,盛世繁华。方今天下匍定,今上又有革故鼎新之意,说得体面些,那便是好男儿当效圣人之三不朽,立此不世之功。说得难听些,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裴青细细思量他这番话,半响道:“既如此,我便给你指条明路。你看窗外东街上来的那顶轿子,里面坐的是当朝刑部尚书张烟。你明日将手稿递到他府上,他府邸在西祠胡同。他若对你这番论调感兴趣,愿意为你引荐,那便是成功一大半。他若不感兴趣,我劝你也不必在淦京干耗时日,趁早打铺盖回家吧。”
言默点头如捣蒜,正要开口说话,裴青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何不为你引荐,那是因为我身份尴尬,为了避嫌,也为你仕途顺畅着想。张大人乃是上面那人的心腹之人,若能得到他的信任,倒不啻为一条终南捷径,只是莫要提我的名字。”
言默自是无有不应,连声称谢。
转眼便到了五月,入了黄梅天,日日阴雨。这日天方大晴,却是端午节,家家衫裁艾虎,角黍包金,草蒲泛玉,一派过节的喜气。
裴青受不了那毒日头,便不再出门,只是卧在廊下榻上看书。午后正昏昏欲睡,忽听沉香禀报太常寺少卿王敞求见。
裴青打起精神,往前厅走去。但见王敞一身素衣坐在厅中,身上不见了那些个金鱼袋,玉拂尘,香囊玉佩,干干净净,好似一朵莲花开在清水里,不似俗世中人。
裴青一时晃眼,心里却生出了些不详之感。赶紧走过去与他道好,刚刚坐定,便听王敞道:“与侯爷相识一场,又做了几日同僚,今日有一事告知侯爷。我已辞了廷职,又与王家断了关系,现下只是白丁一个。”
裴青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心中大震,脑中电光火石闪了几下,愕然道:“你是为了崔缇?”
王敞一脸轻松地点点头,低笑道:“果然瞒不过侯爷。小九的案子,前几日刑部部议定了绞刑,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裴青见他身形清减,双颊消瘦,唯独一双眼睛如水洗过一样,倒映着青天白云,眉心处好似盛开着一朵莲花,脱尽世家子弟的浮华绮丽之味,倒显出几分看透世事的轻松纯真。
裴青忙道:“部议准不准还要看官家的意思,我瞧皇上不会不顾世家的体面,你且放宽心。”
王敞眉眼一弯,含笑道:“天子风霆之断,令人莫测。不管准不准,我已打定了主意,小九去哪我必然也跟着去,断不会让他孤单一人。”
裴青见他笑容说不出的酸楚诡异,肋下疼痛又发作起来,眼中渐渐水雾弥漫。他拿不出什么言辞去安慰王敞,只是陪他坐了一会,见他宽衣大袍仙风道骨地绝尘而去。
裴青叹了一口气,终于整衣往张烟府上去了。
张烟住在西祠胡同,高门大院,门口排着好几辆奢华的马车。裴青到的时候,刑部尚书的大门正好打开,管家点头哈腰送着几位穿着华丽的人走出来,人人脸上俱是春风满面。裴青心道世人所骂张烟美色媚上,巧术笼人倒是不虚。
裴青在前厅等了许久,久到桌上的热茶变得冰凉,张烟才从屏风之后施施然走了出来,与他作揖行礼道歉。
裴青道:“张大人府上好生热闹,真是客似云来,难怪要等这么久才能见上张大人一面。”
张烟在椅子上坐定,拂拂衣摆,只淡淡道:“臣门如市,臣心如水,皇上自然清楚。”
裴青被他一噎,却是说不出话来。张烟抬头看他道:“我与侯爷素无交情,如今用人之际,侯爷倒是替我寻了言默这个好帮手,张烟可有为侯爷效劳的地方?”
裴青一愣,心念一转,便知张烟精于刑名,言默到底扛不住,还是招出了他。言默当日口口声声应允,转身就卖了恩人,换了张烟的信任,利落爽快,倒也是个人才。
他转头见张烟美眸淬血,眉心微蹙,像是一把利刃杀人杀久了那刀口也疲累地微微卷起,不由轻轻叹息。
此人对裴煦倒真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裴青讥讽道:“张大人何至于此。听说自张大人上任以来,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暴涨了三倍还不止。大人欲以法绳天下,须知政严则苛,法密则扰。断刑太滥,杀人如麻,大人不怕报应吗?”
张烟冷笑一声,道:“侯爷说笑了。杀人是为了救人,斩业非斩人。使吾为刽子手,吾亦不离法场而证菩提。”
裴青倒抽口冷气,这人执念竟是如此之深。不再多说,只单单将崔缇的事情提了出来。
他话音未落,张烟便抬眼看他,一脸古怪的神色,道:“侯爷不是要崔缇死,竟是要救崔缇的吗?”
裴青忍不住道:“我何时要崔缇死?”
“‘崔缇冒犯了长乐侯爷,长乐侯爷要崔缇死’,难道不是吗?”
裴青倏地站起,浑身好似一下子浸在冰水里,手指着张烟,良久说不出话来。
张烟嘴角边一抹艳丽的微笑,漫声道:“我以为如此,皇上亦以为如此,但不知世人以为如何?”
裴青想到午后王敞来见他,脸上那样哀痛凄绝的神色,连心脏都抽搐起来,手指痉挛,只颤声道:“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此人为了帮助裴煦达到目的,竟然连帝王心思都能算计在内。
张烟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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