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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妆-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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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个成我霸业之人,是你啊……”
柳断笛瞧他眉目间的苦涩及痛心,竟觉着比之前羞辱詈责更加难耐。
苏偃寒心了。已经彻头彻尾地,不再抱有任何期翼。
是他——终于将往昔那个万般疼溺自己的苏偃,在皇帝面前讨要一次“信任”的苏偃,无时不担扰自己可否痛了病了的苏偃,久别之后仅道一声“我真想你”的苏偃……生生地推开了。
不过,也好。——是不是我替你做尽了孽恶之事,你便不用再受。
柳断笛苦笑着,并未道出心中之言。
——愿我承受世间一切苦难,降大福大富于众仁生。
——亦愿,替代苏偃犯尽弑恶之罪,换其与世共长。
这等罪孽,本也不该是苏偃你来担的。
“启禀殿下,已在隔间备齐了。”
李瑞成在外行了礼,只等苏偃应答。
苏偃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冷意。
“那便请柳大人动身罢。不知柳大人是自己前往,还是需得本宫遣人押你?”
柳断笛听闻,竟也随他一笑:“自己讨来的罪过,又怎好再劳费殿下。”
说罢,缓缓撑了力,一步一步地踱过苏偃身旁。
李瑞成恍觉这人如此孱弱,定是动弹不得的。面庞之上惨白的犹如素衫一般,分不出两样来。柳断笛喜洁,哪怕在这牢狱中备受拘禁,衣物仍是净洁的纯粹。碎发贴着额角袒下,唇边牵着温和的笑意,一件素衣衬得身形消瘦,衣袂底下裸露的腕骨更是纤细不堪。李瑞成不禁起疑,这人若是褪去一身遮盖,怕只空余一副骨架了罢。
柳断笛并未令他失望。
步履算不上蹒跚,但终是不需旁人搀扶,只身来至隔间。
他走的极慢,苏偃却不急,随在他身后。
刑室中比及寻日呆惯了的牢房来更加寒冽几分。
柳断笛忆起睿和,相较风餮,这已算是天大的宽宥。
他脑中混沌,很快却被骨缝之间剧烈的疼痛唤回神智。他从未如此祈望自己能够昏死过去——平日疼惯了,再难捱也不足够令他动色,而当下这般痛,简直要活生生地将他吞噬了去!
柳断笛侧着头,只痛吟了一声便住了口,死死地咬定牙关,不肯再哼一声。
鲜红溅布全身,在白衫上肆虐点缀,无比妖艳,宛如浓媚的漫珠纱华,一朵一株地绽放在衣襟上。
——不……这般肮脏的血液,怎能媲美那等华贵,又岂容自己再行玷污?
柳断笛分不清楚究竟是何处在痛,眼睁睁瞧着利钩自双侧锁骨下方穿过。他甚至不及再想,便只觉神智之中惟存痛意了。……若就此死去,是否便可不再感知……?
他头一次因痛生了死念。
“柳大人,这胛骨之刑,可还好受?”
苏偃问他,话音中尽是奚讽。
柳断笛使了浑身力气,竭力笑道:“……多谢殿下……责罚……”
仍旧是那句话。
苏偃听罢,胸中烦闷。除却气恼之外,竟还隐含着一些不明的情愫。
“既是这般,柳大人该将解药拿出来了罢。”
柳断笛闷声咳嗽,稍一震身,痛楚便加倍袭来,只能费力忍下。
“……罪臣不知……”
苏偃端觉怒气横生:“本宫之前倒是从未发现,柳大人竟是这般软硬不吃!”
他微一停顿,遂又冷笑道:“本宫实在想不出,除过柳大人之外,还有谁对陛下起了歹心。亦如,本宫当初也万万没能想到,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你。”
柳断笛意识恍惚间,险些要将一句“不是”脱口而出。
他忍了下,终还是忍了下来。
——为了苏偃,为了苏偃的天下,他怎能?
他不能。
好半晌,柳断笛试着屏气,试图缓和那令人丧失神智的锐利疼痛,却只能一声一声地呛咳。
“柳大人何苦装模作样?若是将解药拿出来,本宫便唤人撤刑,你也好不再受这痛楚。”
柳断笛闭了眼,喉头的甜腥早已抑不住,极力想要咽下,却终是呕了出来。
苏偃一瞬愣神,瞧见柳断笛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竟也慌了。
他僵持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是多久不曾瞧见他呕血?如今却……如同要将心肺尽数吐出一般……
苏偃放弃逼问,还是狱丞赶来向他通禀,才打破这般局状。
“殿下,皇上醒了……”
苏偃深深打量柳断笛,目色中含着些许挣扎。
良久,他终是道:“去将宁大夫找来罢……”
柳断笛气息已然微弱,却迟迟未能如愿以偿地晕厥过去。耳旁回潆着苏偃离去的脚步声,又好似他并未离去,仍在质问自己为何负他。
李瑞成送过苏偃,忙回至刑室中查看柳断笛的伤势。
他原本是不愿管顾的,就似柳断笛口中所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本该盼着愿着柳断笛早些死去才是——但管了便是管了,鬼使神差地做了同曾前大相径庭之事。
“柳大人还醒着么?”
李瑞成稍碰了他的身子,便听柳断笛微弱地轻吟了一声,略颔首。
眼瞧着鲜血重新浸透衣物,李瑞成惊得不敢再触,连忙将手撤回。心下不由失措,此时竟连稍作持扶都能重新撕裂伤口,那这刺穿两侧的利钩,又该如何取下?……这人唇角处还挂着血丝,着实再也禁不起任何新创了。
他皱眉,口中却低声安慰道:“大夫就来了。你能醒着自是最好,倘若没有力气同我讲话,那便听我讲罢。”
李瑞成伴在他身侧,脑中思索一番,将那不该说的统统弃开,只拣了使人开心的道出:“有一年啊,我的家乡来了一名钦差,为人端正极了,又没甚么官宦架子,谁都愿意跟他来往。许是上头并不看重,遣给他的随侍少之又少,钦差无法,尽想着早些理完事,回朝去参禀陛下。……可哪曾想,我那家乡的故人们实在喜爱他,纠缠着不准他离开。……后来盛情难却,他竟辞官,回北州洛山做起买卖来。你说他……究竟是傻,还是比任何人都聪敏?……”
“哦……还有,我家之前是靠殖兔为生的,本就不怎么富裕。哪想有一天,唯一一只雌兔竟然随着野雄兔跑进山林里,之后再没了踪迹,我家从此便彻底潦倒了……”
“不怕柳大人笑话……我曾也是极为粗暴的性子,来京后才逐渐收敛一些……”
李瑞成或许自己都没能察觉。
他双手颤抖,声音也在抖——甚至连眼眶都红了。
他不理解为何自己竟然无端觉得悲戚,纵使自己是个局外之人,也替柳断笛深感不值。
柳断笛听出有异,强使自己稍作精神,虚弱地轻笑一声。
“呵……李大人这般弯着腰……时间久了,不觉着累么……?”
李瑞成并不回答,忙抬袖在面颊上抹了几把,生怕在他面前失态。
“你可感觉好些了?”
柳断笛侧过头去咳了几声,才哑着嗓音道:“好多了。”
李瑞成自然不会信他——倘若有人在你面前,每咳一声儿,便有殷红顺着唇角淌下;每喘一下儿,便有鲜血从伤处溢出,而这人却仍然向你轻道自己好多了,你可会相信?
他并不理会,眉头只愈皱愈紧:“伤成这样,就莫要再逞强了。”
柳断笛不及搭话,便听刑室之外传来极其冰冷的声音——
“他伤得再重,不也是拜你们所赐?”
李瑞成回身望他,心中估摸着大抵这便是宁大夫,倒也不治他逾越之罪,忙起身道:“快些医他!”
宁楀同他直视,冷笑道:“这自不必你说。只是,我不喜欢看诊时有人在旁,大人还请出罢。”
“你……!”李瑞成语塞,担扰地瞧了柳断笛,知他不得耽搁,终是甩袖离去。
“宁大夫……”柳断笛轻声唤道。
宁楀闻声忙来至他身前,瞧清伤情后,竟不知该恼还是该痛。
柳断笛失血太多,仅凭面色便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宁楀不知他为何还醒着,不,应该说——宁楀不知他为何还能够活着!
“每一回我见你,你都要在身上重新添一处伤口。初遇是这般,如今还是这般……”
宁楀扣紧掌心,胸中苦涩。
“你究竟还知不知道痛?”
柳断笛撑着气息,不答只问:“为何……周太医没来?”
宁楀施针封了他的穴道,口中道:“等你好起来,想知道甚么我都告诉你。”见血止了,他一手扶稳刑架,只说:“撑着些,我现下要将这鬼东西取出来。”
柳断笛茫声道:“你现在便告诉我……”
宁楀不言,手掌鼓力,却见柳断笛仿佛觉察不到痛意一般。
“周太医他……”
宁楀故作不闻,用劲儿一伸,利钩便稍稍退出了些。
“是不是……”
宁楀端稳了他的身子,额角却渗出汗珠来。
“再也回不来了……?”
宁楀猛力将弯钩拽出,顿时给那伤处涌出的鲜血溅满全身。
“对,他死了。”
宁楀道。
柳断笛听后竟是狠狠一顿,静声不语。
他垂首,宁楀瞧不清他的神色,只敏促地替他止血。使了金疮药,涓涓淌出的艳红却重新将药末儿冲散,宁楀换行施针,正从袋囊中抽取出针具,却见柳断笛抬起头来,目中尽是苍凉之色。
“宁大夫,停手罢。”
宁楀闻言略一怔愣,又见柳断笛便费力地嗤笑几声,面容之上死寂一片。
“是我杀了他……”
话毕,柳断笛只觉自己陷入沉冷,不及再言便偏头失去了意识。
“柳大人!”
宁楀心中一阵惊惶,忙大声唤他,一边搭腕探脉,哪想这回却是连一丝脉息也摸不到了!
“柳大人醒醒!——”
宁楀慌神,心脏如同给人捏紧了似的。数月前也是这般,可那回远远不及当下!……如今柳断笛淌了那么多血!又呕了那么多血!怕是早该流干了……
柳断笛合眼之前,神情中显露的决绝是宁楀平生从未见过的。
或者——柳断笛苦苦撑到此刻,仅是为了向自己坦言是他杀了周太医?
不。
不是他。
师兄可是在自己面前自缢的——宁楀当日瞧得清清楚楚。
一定,一定另有隐情还未道出……
宁楀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柳断笛转至榻上。
他一边行针,一边颤声儿吼道:“柳断笛!你不准死!”
“……他死前说过,如是做了迫害天下之事便需偿命……”
“……倘若我医不好你,就算是不起天下了!”
“……你死在我手中,是想要我也偿命吗!……”
他赌。
赌柳断笛能够听见,也赌柳断笛一定不舍。
这世上,无人能比柳断笛更加诚善。
……
四月中旬,太子妃霍氏诞下长皇孙,遍城吉庆。苏偃得子,召宴庆贺,文武百官均在其列。
长亭后园中开满芍药,春息浓重,只惜大理寺那等阴僻的地境儿,是丝毫也瞧不见这般景致的。
“主子。”
青衣俯在柳断笛身侧,替他绾发,轻声道。
柳断笛费力地睁眼,笑语之间挡掩不住地虚弱。
“太子殿下得子乃是喜事,你苦着脸做甚么?”
青衣闻言心中苦涩,却又不愿忤逆他的意思,只故作顺从地颔首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倘若主子能够早些好起来,那便更算喜事一桩了。”
说罢,从碗中舀了些许汤汁送入他口中。
柳断笛咽下后微微摇首,示意他不必再喂。
青衣搁了碗,明白他这是有话要讲。
“吩咐你带来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是。”青衣应道。
柳断笛勾唇轻笑,勉力坐起身来。哪料手臂稍一用力便触及伤口,疼痛接踵而至,他不禁轻哼一声,额上浮出冷汗来。
青衣见了不由大惊,心中亦是隐隐作痛,忙在旁扶稳了他,口中嗔怪道:“怎么不小心些……!”
“无碍的。”
柳断笛缓了缓,待到伤口那处不再痛的尖锐,才凝声道:“青衣,替我描眉上妆。”
青衣只感双目酸涩不堪,忍了半晌才答道:“好。”
“……千万不要令人看出来。”
青衣手中一停,遂又答:“好。”
“难为太子殿下,新嗣初诞,却要遵命前来押审。”
青衣仔细地勾描,并不搭话,唯恐开口便是止不住地哽咽。
……他的主子往日最爱素洁,如今却为了能够使太子殿下稍稍心安一些,用这胭脂涂抹在面容上,想要将那一副惨白的脸色盖了去……
青衣替他哀郁,紧咬唇齿,不愿哭出声来惹他难过。
“青衣……”
“我在。”
柳断笛闭了眼,轻道:“跟随我入柳府,委屈你了。”
青衣听罢,端身稍滞,半晌才重新伏回,道:“怎么说是委屈?我……从未如此觉得。”
柳断笛牵起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柳府样似清贫,不能助你握挥千金。柳府少侍,劳你这多数年来费心打点,里外大多由你一人操持。柳府或得败落,涉罪及众,我自当先,后便是你了。如此这般……”
青衣心中痛叹一声,安嘱地说:“少思多福,指的正是你。成日忧挂这些事,不如多想一想怎样调养身子。反正……在这牢中甚么也做不得……”
柳断笛欲睁眼,却听青衣连声遏止:“莫动,当心伤了眼。”
他只得软绵绵地倚回坯墙之上,更瞧不见青衣已然泛红的双目。
“青衣,倘若一人屡次三番地负你至深,你可还会谅他?”
青衣好容易才褪去眼中泪意,闻声不解,返问道:“……此言何意?”
“人之将死,总该忧心身后之事。……倘若暮回首,却发觉那负你之人已不在世上,无法再任你责詈惩罚,亦无法重解心头之恨……”柳断笛稍一停歇,又颇似喃喃自语地道:“如是能够赦谅,他该不会有所困苦了罢。”
“主子!”青衣急忙唤道,方才止下的心痛逐言而攀。
不知何时起,柳断笛心中除却天下众生,便惟有苏偃。——苏偃押审,他不愿苏偃见自己气色濒亡毫无生气而心存愧歉,这便上了胭脂遮盖面容。如今这等境遇,竟还存着不愿苏偃忧忡难过的心思!
他吞咽下喉头徘转的苦涩,只说:“好端端的……怎又言死了呢?陛下不是不通事理之人,他断不会再伤你!而太子殿下那处……也会念您伤重……网开一面。”
柳断笛闻言微愣,问青衣道:“……他还能够瞧出我的脸色?”
“瞧不出了。”
“那便好……”柳断笛安下心来。
即使如青衣所料,陛下不降罪,太子徇私情,自己也大抵是时日无多了。
柳断笛心下看的透彻,他不同人讲,自己却明白。
那日浴血之相,他早已记不全,然却始终记得临至终了,将肺中最后一丝气息送出时,那般酣畅如归。
宁楀终是救回了他,他亦愈发察觉自己精神不济,双肩无法使力,甚至无法蜷缩身体,抵住痛楚。
一日复一日无不艰辛,不过全凭熬着。
等哪一天熬到头儿了,便可再也不用忍受这疼痛与疲惫。
“青衣……”
柳断笛启声。
青衣却急忙执碗打断道:“主子再喝一口罢,我煮了许久,一人在膳房,好不心惊……”
曾前有星辰伴着,倒不觉可怖。如今星辰没了,青衣既自责没能守住它,又怕提及此事,引柳断笛伤神,只略了去。
“不急,先听我说。”
柳断笛侧头皱眉,如今嗅到这股子汤药味儿,便抑不住地胸闷欲呕。
“我喂你……”
青衣舀起些许,送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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