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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之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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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沉默一会儿,来回打量着唐奈,从五官到脚上穿的鞋,然后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道:“是我太好奇了,这是你们的私事,不方便说就算了吧。呵呵。”
  唐奈听着她的笑声顿觉一阵恶寒,那女人却好像没发现,自顾自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洋葱,跟顾小哥是旧识。”
  “呃……幸会。我叫唐奈……”唐奈礼节性地和她点了点头。
  洋葱继续毫不掩饰地上上打量着他,笑得更诡异了,半天才说道:“那你稍微在外面坐一会儿,我这就去里面帮你办证,对了,照片带了吗?”
  “啊……带了。”唐奈从口袋里摸出顾陵交给他的U盘,递给洋葱。
  洋葱接了过来,然后转身进了工作间。
  唐奈闲着无聊,就在外面一张老红木挂灯椅上坐下来,他仔细环顾了一下店内的陈设,发现店主真的很懒,很多东西上都积了灰,她也没有打扫,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很难提起人欣赏的兴趣。不过有个香樟木雕倒是吸引了唐奈的眼球——
  那是个笔法很拙劣的木雕,刻的东西杂糅一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唐奈还是发现在木雕的中间,有一个表达五官正在融化的人物形象,看上去竟然雕的是“旱伯”。
  唐奈蓦地一凛,他不知道这家店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木雕,他对旱伯这东西还是非常阴影,尤其是旱伯变成过姐夫之后,他对它们就更加厌恶。
  记得那个被姐夫拧断脑袋的旱伯死前曾经对姐夫说过——说什么“你跟我一样,也是怪物……不,是连我都不如……”他对此有些疑惑,但一方面他又确定姐夫肯定是个凡人,即使再怎么强悍,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姐姐就是因为嫁给了凡人才被妖界逼迫成这个样子,妖力全失,元气大伤。如果说顾陵不是人,是怪物,那妖界为什么会浑然不觉呢?
  所以唐奈把这件事归咎为旱伯死前的胡言乱语,或是离间他们关系的最后报复手段。
  唐奈想,如果自己不是妖怪,而是一个普通人,很可能会因为旱伯的这句话对顾陵心怀恐惧,慢慢疏远他,和他产生分歧。
  这些死在火海中的人,心里究竟有多少怨恨,只怕是不得而知了。变成了鬼,还要继续为非作歹,别人的血泪就是他们杯中的美酒。
  ……真恶心。
  唐奈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过了好久,洋葱终于拎着一个塑料袋子从里面转了出来,她把袋子递给唐奈,然后道:“证件都在,U盘也给你放在里面,顾小哥派来的人,我这里给优惠,你象征性地给个二十就好了。”
  唐奈付了钱,和她告别的时候,他有些想问她那副木雕的来历,但是又怕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干脆作罢了。
  洋葱送客出门,倚在店门口,将抽了一半的烟夹在指缝里,随意地朝唐奈挥了挥手,道:“Bye~小帅哥,再见啦。”
  “呃……再见。”唐奈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拎着袋子走出了店门。
  洋葱在他身后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她紧了紧冬衣,说道:“……果然是风水轮流转,没有想到昔日的妖界贵族唐家,竟然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呵呵,唐奈啊唐奈,你当真是,可怜极了。”
  唐奈回到家的时候,顾陵正坐在洒满阳光的阳台地板上,一堆棕褐色的牛皮纸散落在他脚边,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地图看,被光线晕染成浅褐色的细碎头发垂在耳廓边,一只手拿着笔涂涂改改。
  “姐夫,我回来了。”唐奈和他打了声招呼,顾陵只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笔又在纸面上交叉着打了个标记。
  “你在看什么?”唐奈凑过去,站在顾陵身后,弯着腰问。
  “狮窟遗址图。”顾陵说,“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在轮台到库车之间的一片干旱死亡区。”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自己即将要乘着大巴开开心心地来个千岛湖三日游似的。
  “去哪里干什么?”唐奈问。
  “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顾陵顿了片刻,然后淡淡道:“和你没关系。”
  唐奈气噎于胸,怎么又是这句话!他就不能来些别的托辞吗?!唐奈自上而下瞪着顾陵的头顶,柔软服帖的头发被强烈的光线反折得很刺眼,那是一种几乎不近人情的黑色。
  顾陵一边继续研究着图纸,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唐奈说:“证件放在桌上,你去休息吧……明天就要走了,收拾收拾东西,早上五点半,我在楼下车库等你。”
  这天晚上,唐奈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就是无法入眠,或许是因为前面的征程迷雾重重,更或许是因为即将要离开这个栖身三个多月的家,总之,他的心里并不是那么好受。
  其实,唐奈这三个月来过得挺愉快的,有姐姐,姐夫,虽然姐夫不太爱说话,但好歹还像是个家,比起在妖界的日子,真的是好了太多。
  在妖界,唐家曾经是名门望族,几百年前的妖界与神界发生了战争,唐家的先辈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战争结束后,他们都被封王封爵,获得千金赏赐和万丈荣光。
  但是有争气的祖先不一定有争气的子孙,唐家并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而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们之中有作奸犯科的混混,放肆到了连乌纱帽都被忍无可忍的新一任妖尊摘去,有花天酒地的流氓,无耻到拿了先祖留下的荣誉金印去换取□的钱两。
  到了唐奈这一代,唐家除了臭名,虚名,已经什么都不再剩下,唐奈的老娘不知道跟谁鬼混生下了唐奈,总之在唐奈很小的时候,她就得了重病去世了,唐奈也从来没见过自己老爷子的面,家里几个叔叔还不忘唐家几百年的辉煌,整天对着长了青苔的旧牌坊洋洋得意,牌坊上潮湿腐烂的霉蠹他们视而不见,唯独对已经连字迹都辨认不清的阴刻内容津津乐道,虚荣得让人从心底里恶心。
  姐姐走了之后,唐奈对唐家最后的羁绊也一并抹煞,他不想像那些叔叔一样,活得行尸走肉,他觉得先祖曾经的光辉不是荣誉,而是一种耻辱,就像蛆虫黏附在腐肉上,发出腥臭的味道。
  于是他从家里搬了出来,用仅有的钱租了路边一家小铺子,同时接受各种有偿任务,日子过得不舒坦,但好歹能混个温饱。
  唐奈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又睁着眼睛出神了一会儿,外面的街灯太明晃,他实在没有睡意,干脆下了床,只穿着睡衣走到空荡荡的客厅,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中国大陆的电视不比国外,半夜里没什么激/情小剧场,干巴巴的就像没了肉馅儿的馒头,唐奈窝在沙发上,来来回回把收到的台翻了好多遍,最后实在没什么想看的,便将就着停在了一档有关于烹饪的台上。
  有着栗色波波头的女主厨在荧屏上笑得虚伪至极,她拿着锅铲,模仿着台湾腔,又模仿得不地道,出现了一种嗲声嗲气的语调:“现在配菜已经切好了哦,让我们来看看砂锅里干烧的狗肉有没有入味。”
  狗肉……
  唐奈嫌恶地皱起了鼻子,瞪着女主厨用湿抹布包着砂锅的盖子头,小心翼翼地揭开,她的动作很夸张,腰一弯就能看见她低胸套衫下隐隐绰绰的沟线,她眯起眼睛妩媚地像是拍A/V似的,感叹道:“哇~好香哦~”
  我草,香你个妹啊。
  唐奈看着自己的同胞在锅里被分尸成一块一块的,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他在人界也算住过了一段时间,对这种东西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敏感,但当他骤然看见这种烹饪节目时,还是会觉得非常别扭。
  他按下了换台键,对着风光片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于是唐奈把拖鞋脱了,蜷进沙发。
  屏幕的荧光洇在茶几的相框玻璃上,他对着姐夫和姐姐的合影发了一会儿迷糊,然后阖起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总觉得处于半睡半醒的胶着状态,时至凌晨,恍惚还做了一个不连贯的梦,梦里自己走在荒无人烟的沙漠,赤着双脚,脚底板踩在干热干热的沙砾上,脚心都痛得厉害。
  他走在姐夫说的那片干旱死亡区,眼睛被金色的沙浪刺得流泪。他的嘴唇干得发裂,他渴得厉害,可是没有水,走了好多路,一直都没有水。
  灼热的阳光逐渐成了膛内火热的锅炉,他好像就是那只被女主厨放在锅里煮的狗,骨肉剥离,血沫子被漂洗掉,他和一堆酱汁八角香料混杂在一起,撒了葱末,慢慢地煨炖,慢慢地煮烂。
  人……是不能和狗平等地相处的吧?
  即使把它们当成宠物,甚至是家庭成员,但还有很多人,对它们的肉垂涎不已,在人的心里,这些“动物”终究是低人一等的。
  他们就是有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毫无根据的优越感。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唐奈就醒了,也许是做了一晚上噩梦,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他撑着手从沙发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头发,却发觉有一件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滑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唐奈的手指没在黑发中,微愣了片刻,俯身拾起那件衣服,是件墨蓝色的冬季警服,银色的肩章灼灼发亮。
  那是顾陵的警服。

  第 10 章

  唐奈把顾陵的警服收了起来,想到姐夫会给睡着的自己盖衣服,心里就觉得很暖。
  此时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了早晨五点,唐奈背着双肩行李包赶到停车库,车库内的几盏灯坏了,管电器的大伯懒惰的要命,拖了好久没修,所以车库内很昏暗。
  唐奈走了一段路,前面隐隐绰绰闪动着一点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细微却扎眼,好像是有人在那里抽烟,他快步上前,听到火光周围传来争执的声音,然后滴的一声响,汽车的车灯亮了。
  唐奈一时间受不了这么刺眼的光线,连忙用手挡住,耳边却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嗓音:“哟,奶糖,你可让姐姐好等啊。”
  唐奈听着声音觉得不对劲,放下手臂,眯缝起眸子迎着强烈的灯光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叼着香烟的高挑女人正坐在车盖上,腿架得老高,她穿着高领浅灰色绒衫和修腿牛仔裤,外面罩了件白绒领的宽大雪地风衣,英军陆战靴毫不顾忌地踩着奥迪车盖,银色骷髅毛衣链在胸前灼灼发亮。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博物斋的主人,以及替人□的小老板——洋葱。
  “Ciao~”洋葱逆着光朝他微笑着招手,橙黄的光晕柔缓地沿着她的轮廓流淌下来,将衣服的绒羽浸渍得更加朦胧,“帅哥,我们又见面了。”
  ……
  操,帅哥,我们又见面了?
  唐奈僵在原地,面部有些抽搐,他很怀疑这个女人的语言系统是不是出现了故障,不应该是“嘿,帅哥,我们又见面了。”或者“嗨,帅哥,我们又见面了。”吗?
  操,帅哥,我们又见面了算什么……
  其实唐奈不懂,洋葱同志说的那是意大利语,这位女同志相当变态,通晓德意俄法英西葡波斯越南等国语言,这还是她使用过的,没使用过的可能更多,保不准还会什么食人族土著语。整个就是一带毛喘气儿的活体翻译器。
  洋葱从车盖上跳下来,两步走到唐奈前面,弹了弹烟灰,伸出一只涂了指甲油的手,说:“从今天开始就多指教了,我们要一起相处三个月,亲爱的小帅哥。”
  光线照在她伸出来的手上,但唐奈并没有去握住,而是傻愣愣地望着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相处三个月?和你?为什么?
  正在这时,车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他径直冲到洋葱后面,一拍她的肩把她掰转过来,怒道:“婆娘,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我们是去找狮印的,又不是去玩的,带他去干什么?还有——”
  他刷地从后面拽出一大包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往洋葱脸上一摔,青筋直爆地吼:“强调了多少遍,装备要少,装备要少,你他妹的耳朵聋了是不是?这一袋都是什么?嗯??!!”
  洋葱回过头去,把塑料袋从脸上扒拉下来,拧着眉,面无表情地说:“卫生巾,怎么,你也有兴趣?”
  男人黑了大半脸:“卫你妹!你超大流量包年是不是?还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秒钟都见红?你当老子傻啊?”
  他说着,把袋子一倒,里面哗啦啦跌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从唐奈的角度看过去,能见到掉在最上面的几个,分别是:一本鲜红封面的□语录。两盒纸牌。两条中华香烟。以及一盒……呃……杜雷斯?
  唐奈不由地汗颜,心说这女人去沙漠还带杜雷斯干什么?准备给沙漠里的蝎子普及一下健康的X知识?
  “……”洋葱低头望着脚下这些东西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朝面前的男人呼了一口烟,表情突然变得很冷淡,“我带的东西,我自己会背,用不着你管。至于唐奈,你也同样没有资格去啰嗦,顾陵带的人,他自己会照顾好。”
  男人凝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脸去,那一瞬间唐奈看清了他的相貌,硬朗的五官,小麦色的皮肤,线条很刚毅,正是之前在老宅子里已经见过面的钱包。
  钱包,洋葱,顾陵,加上自己,好家伙,凑一桌可以打麻将了。
  唐奈微微一怔,心想,嗬,今儿他娘的是什么邪门日子,自己在人界总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现在全给凑齐了。
  钱包显然也是一愣,他打量了唐奈片刻,然后有些狐疑地问洋葱:“你刚才说什么?他是顾陵要带的人?”
  洋葱显然还在记恨钱包摔她东西这件事,压根儿就没理他,把烟屁股一叼,弯下腰胡乱把东西收拾到塑料袋里,然后哼了一声,自己回了车内。
  钱包和唐奈互相瞪了一会儿,然后钱包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说:“没想到竟然是你小子……算了,上车再谈吧。”
  唐奈听着他这种口吻就来气,什么叫“竟然是你小子”,这句话应该留给他说才对吧?他本以为只有自己和姐夫两个人去新疆,没想到还没出发呢,就先来了两个雌雄双煞大灯泡,他能不怨念?能不懊恼?
  跟着钱包上了车,钱包往驾驶座一坐,唐奈侧身进了后面的双人座,车内在放一首听不出是哪国语言的歌曲,他看见姐夫正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怀里抱着上次在老房子里见过的那柄看轮廓像是唐刀的东西,依旧是用绷带缠着。他或许是嫌车内的光线太亮,已经把帽子拉了起来,脸埋在阴影里睡觉。
  洋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好像又因为什么和钱包争执了起来,两个人语速飞快音调极高的哇啦哇啦对骂着,唐奈看他们头疼,干脆视而不见。他怕姐夫这么睡着会着凉,于是从包里翻出了姐夫的警服,想替他盖上。
  可是没想到顾陵睡得很浅,唐奈一碰他,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侧过脸望着他,望了片刻,然后道:“……干什么?”
  “那个……”唐奈觉得自己的脸又烧烫了,他挠了挠头,单手提着衣服,“昨天……这件衣服是你给我的吧?……呃,我把它带下来还给你……谢谢……我……”
  顾陵打断了他支支吾吾的表白,接过衣服淡淡道:“没事。”
  他把连衫帽拽了下来,露出一头蓬松的黑发,他毫不介意地随手揉了揉,然后对驾驶座上的钱包说:“人到齐了,开车,去城站火车站。”
  五点多的时候,马路上人很少,天色还是暗的,只有在天边处泛起一丝病怏怏的鱼肚白,旁边的云层被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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