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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倾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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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软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被狐狸揽着腰压在身下,接着,那厮竟然还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隔空挥出一掌,熄灭了桌上的灯烛。
房间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狐狸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那样的警觉和凌厉,却是苏软从未见过的。
苏软没有反抗,看见狐狸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虽然,现在两个人的造型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想法。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苏软浅浅的呼吸,而狐狸,却好像连呼吸都不发出半点声音。
他在等什么呢?
苏软很想知道,怎奈嘴被捂住了,索性就那样乖乖躺着。
狐狸身上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即使在这样深沉的夜里,也有种晴朗温暖的太阳味道,让苏软觉得亲切而安心,就好像数月来陪伴着自己的那只漂亮的小狐狸又回来了。
黑暗的好处在于能让人们抛开眼睛所看见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皮相,用心去体会事物最真实的感觉。
或许,苏软到这一刻才彻底相信,裸男,真的就是狐狸。
时间在两个人的静默之中一点一点过去,直到苏软枕着狐狸的手臂有些恹恹欲睡,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很轻,很慢,仿佛有谁从外面进来,一步步走过青石小径,走上台阶,来到苏软的卧房门口。
然后,是一声女子发出来的,肝肠寸断,百转千回的幽幽轻叹。
苏软的睡意,也随着这声叹息,跑得无影无踪了。
在骁远王府生活了几个月,她还没听说王府上下有谁喜欢半夜三更跑到别人门外长吁短叹的。就算有人有这种癖好,进入小院的时候,也会有个开门的声音。
可她却只听到了脚步声,莫非外面那位身体好不屑走门,而是直接从墙头飘到了院里?
更令她惆怅的是,脚步声明明就停在门口,为什么从门棂看出去,却不见有来客的影子呢?
凉飕飕的感觉爬上脊背,下意识的,向狐狸的怀中缩了缩。
“怕了?”狐狸在苏软耳边上问,声音里带了些促狭的笑意,轻柔得几不可闻,“男女有别呢……”
缺德!
苏软的脸在黑暗中唰的红了,恐惧被渐渐升起的暴力倾向冲淡,却感觉狐狸揽着她的手臂像是安慰性的收紧了些。
……肯定是幻觉,这妖孽的词典里有“安慰”二字才怪。
门外渐渐有了些光亮;绿色的;比东方连锦还绿;苏软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那些诡异的绿色液体从门缝流淌进来,幽光明灭,潺缓成溪。
虽然近几个月的悲惨遭遇特别是那只变态狐狸的出现已经很大程度的锻炼了苏软的心理素质;但此刻;她仍然华丽丽的呆若木鸡;就算不被狐狸捂住嘴;恐怕也未见得能发表什么评论了。
恐怖的液体蜿蜒一地,又开始慢慢聚拢,由下向上,渐次汇成一双惨绿的绣鞋,一条惨绿的百褶罗裙,一件惨绿的窄袖短襦,一个惨绿的双鬟高耸的女子的头。
惨绿惨绿的可人儿,身材窈窕,五官精致,在黑暗中通体发散着幽光,衣衫无风自动。
还挺漂亮的,就是……太绿了……
要不然,当个落地灯用,多酷,又节能,又有格调……
这个,算不算行为艺术啊?
苏软胡思乱想着,无非是想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但,真的很害怕。
狐狸冷笑一声,松开了钳制着苏软的手。
而那个绿色的姐姐,在向窗前的软榻上扫了一眼之后,竟转过身,看向了他们这里。
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苏软再管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正准备起身的狐狸的腰。
第八章 谁家今夜扁舟子()
睡得几近昏迷的一觉,直到阳光充盈了整个屋子,苏软的眼睛才略略睁开,上下眼皮缠绵了片刻,懒洋洋坐起,脑子里忽然跳过昨夜的种种,不由悚然一惊。
“天绯……”转身看看旁边,并没有那个妖魅男人的影子。
再环顾四周,一切如常。
门吱呀开了个缝,狐狸从外面进来,仍旧是通体雪白,四条腿行走的那只狐狸,仍旧是平素里寡情薄幸的样子,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走到床边,一跃而上。
“狐狸?”试探着叫它。
狐狸没理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踞起来,看样子是想睡个回笼觉。
难道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夜,都只是做梦?
但这梦做得,也未免太真了些。
痴坐片刻,苏软摇摇头笑了,看来自己的想象力最近有所提高,做个梦居然也能梦到那么妖艳的男人,而且有名有姓有剧情。
手指抚上嘴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唇上凉凉的温度,心却是有些烦乱的,但又找不到烦乱的理由。
狐狸不是裸男而仍旧是狐狸,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的么?
这样想着便又高兴起来,将狐狸抱在腿上,也不管它愿不愿意,狠狠的亲了一口:“真好,儿子还是儿子呢……”
狐狸很安静的看着她。
“宝贝儿,我昨天做了个特奇怪的梦,居然梦见你变成一个怪里怪气的男人,而且不穿衣服,还给我喝他的血,可变态了。”抓着狐狸的两只前爪,跳舞似的左摇右摆着玩,“……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好看,而且有危险的时候,还知道护着我,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要吃醋啊,他再好看也没有你可爱,咱宝贝儿子可是一打帅哥都不换的,梦里我有多伤心,你知道么?还以为你真的就是他呢,你说,我傻不傻?”
“傻。”狐狸淡淡说。
苏软的手一抖,怔怔看着那双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黑色眼眸。
“天……天绯?”
“能不能告诉我,谁是怪里怪气的男人,还有,什么叫做变态?”凉凉的语声,优雅魅惑,字正腔圆。
苏软不答,将手里握着的他的两只前爪——也许应该叫手——轻轻放下来,然后毕恭毕敬的捧起那团毛茸茸的雪白,像摆圣旨似的,放在离自己尽可能远的地方。
“天绯公子,你肚子饿不饿?”笑盈盈的关心。
狐狸看了她一眼:“太假。”
苏软脸上的微笑迅速凋零,有些无力的靠着墙壁,一根手指在被子上落寞划着圈:“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我的伤还没有痊愈,昨天是满月,所以才能暂时恢复人形。”
“哦,那痊愈还要多久?”
“我怎么知道,多则六七月,少则三五月。”狐狸浅浅一笑,“你是希望长些,还是短些呢?”
“自然是越短越好,祝你早日康复,早日笑傲江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苏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今天才知道原来看一只狐狸浅浅一笑,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狐狸眼神怪怪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跳下床,向门外走去。
“天绯。”还是忍不住问。
“干什么?”
“为什么你变成了狐狸,也能说话呢?”
“哪有为什么,就是能说。”
“……你一直都会说话么?”
“当然。”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狐狸住了脚步,回头,眼神里的鄙夷之色清清楚楚:“跟一个连狐狸和狗都分不清的傻子,有什么可说的?”
苏软被噎得半晌无语,片刻之后才弱弱的问:“你……吃早饭了么?我昨天逛街的时候买了盐焗鸡……”
“吃了,有点咸。”懒洋洋的语声,门扉半掩处皎洁的白色身影一闪而出,走入外面的明朗阳光里。
过了上元节,春天的迹象就一天比一天明显了,积雪消融,风开始变得温暖柔和起来,空气里渐渐有了清新湿润的泥土味道,那草长莺飞、繁花似锦的季节,已经指日可期。
天绯并没有给苏软带来太多困挠,无非是月圆之夜变个身,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说几句话,久了也就习以为常。
当然一些生活习惯上的矛盾纠纷也是有的,比如变身时的着装问题,那流氓显然不觉得光着pp在女孩子面前晃来晃去是件可耻的事情,而苏软对此却实在难以接受,买来衣裳给他穿,他却嫌布料粗糙,试都不试直接放把火烧了。
这厮放火的业务实在很熟练,弹指便着,连火折子都不用。
几番软磨硬泡央求哄骗之下,他终于怒冲冲的裸奔着出门,鸡鸣时才回来,身上已多了袭如冰似月,轻柔飘逸的白色长袍,倒是让苏软看的花痴了很久。
本来就长得异常妖孽,这样一倒饬,越发的祸国殃民了。
“这是……哪来的?”苏软问,伸手抓住那长长的衣袖,水一样的触感,在指尖流淌而过,好精致的料子。
“买的。”
“买的?”苏软十分怀疑,一个光着的人拿什么买。
狐狸起初懒得回答,被苏软缠得头痛,才不耐烦地解释说,南方山里有冰蚕化身的女子,叫做霓裳,以风露为食,可吐丝,善织纺,能做出精美绝伦的各色衣衫。但身体柔软无骨,既不能四处行走,也不能像寻常蚕类那样破茧而出变成飞蛾;空山寂寞;因此如果想找她织锦裁衣,只要给她带些山外的新奇物件,或者,带着她到天上飞翔片刻,看看山川树木,人间灯火,就算是报酬了。
“所以,你带着她飞上天了?”苏软以手托腮,遥想山中月下,一个绝美的男子带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御风飞翔的情景,却是,美丽得有些心酸呢。
风化问题解决,两个人便暂时相安无事,日子也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某个早上苏软起床洗漱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墙角已经有了几片嫩嫩绿绿的草芽。
“天绯,春天到了!”开心的撩起一片水花,欢呼着抛洒开来。
狐狸伏在门前的石阶上,莫名奇妙的看着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冬天过了自然就是春天,有什么可高兴的?
但,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还不错,只因为看见她笑得灿烂。
莫非和傻子待久了,便会多少染上些傻气?
“等过些日子花开了,我们去郊游怎样?”苏软提议。
狐狸却没有回应。
“不想去么?整天在院子里待着,太闷了。”苏软耐心的引诱,“外面山清水秀的多好,还可以采蘑菇、摘果子、看花、蹚河、野炊,出去散散心啦。”
“非要只狐狸跟着,你才能出去散心?”身后有人说。
苏软转身,东方连城负手立在院门处,正带了些琢磨不透的神情看着她。
“王……王爷……”脸上泛起一个憨憨的微笑,“也不是,我只是想让它多运动,这样身体能好得快些。”
“……你对它,还真的很上心。”清冷的眸子掠过那只神态自若的狐狸,又转向苏软,“吃了晚饭,随我出个门。”
“哦。”苏软有些纳闷的答应着,以前他出门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随侍过,但这种事差个人来通知一声不就好了,何苦这位爷亲自跑一趟呢?
“不想问问出去做什么?”东方连城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轻轻擦掉她刘海上挂着的一滴水珠。
苏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随你出门是我的工作,但出去做什么,就是你的事了啊。”
“你倒撇得干净。”东方连城轻笑,“这次,却也有你的事呢。”
“我?”
”晚上我们要到江边接一个重要的人,而且,他早就听说了你,特意要见见你吃了晚饭就来吧……江边风冷,你穿的厚些。〃苏软还想问什么,他却笑笑,转身出门了。
第17章 天绯山上雪()
我出生的时候,额上便有绯红色的印记,于是老东西说,就叫天绯吧。
老东西是雪狐族的王,按人类的习惯,我该叫他父亲。
雪狐族的领地在这世界的极北之处,站在峭拔入云的冰山上看风景,除了头顶浩瀚无边的蓝,就是脚下苍茫万里的白,以至于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世间所谓风景,也无非就是这两种颜色。
天紫笑我,说我傻得像井里的青蛙。
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青蛙,我非常生气。
天紫喜欢穿色彩鲜艳的衣裳,柔媚的红,娇嫩的黄,华丽的紫……她告诉我,那些是遥远的白色雪原之外,属于人间的颜色。
我对人间并不感兴趣,但我喜欢那些颜色,因为在雪狐族白衣来去的族人里,那些颜色总能让我第一眼就找到天紫的影子。
在我看来,这便是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存在的唯一意义。
天紫并非王族血统,她是若干年以前老东西和我母亲外出游历的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狐族遗孤。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当初在王宫大殿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清瘦苍白的一张小脸,却长了双那么大的眼睛,左手攥着老东西的长袖,右手牵了母亲的裙裾,半是羞怯半是好奇的看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笑起来,笑颜如鲜花盛放,让我产生瞬间的错觉,仿佛王宫周围皑皑千年的雪,也开始有了消解成溪的迹象。
我怔了怔,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是我第一次向什么人伸出手,片刻之后,一只冰凉的小手便贴进了我的掌心。
“真凉。”我说。
“真暖啊。”她说。
天紫生性畏寒,即使是在最温暖的宫殿里,最明朗的阳光下,她也仍然是冰凉的,我不喜欢那种冰凉,总想焐热她,她却就此赖上了我,心安理得的偎在我怀里,读书、睡觉、唱歌、弹琴、刺绣、看雪,一年年长大,由细瘦柔弱的孩子,渐渐变得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有时她会忽然停下正做着的事,勾着我的脖子发呆,许久才浅浅一笑:“还是天绯最暖了,要是以后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
我不清楚,她究竟把我当成什么物件,一床锦被,一个暖炉,还是一件袍子。
但,都是无所谓的吧。
“没有我,为什么?”我漫不经心的反问,认为这种假设毫无可能性。
她却靠了我的肩膀,再不肯说一句话。
天紫还有个喜好,就是站在很高的地方看风景,常央我带她飞到雪山绝顶去,那里经年寒风凛冽,鸟兽无踪,我只能用些焰术护住她,否则凭她那样的体质,恐怕待不了片刻就会被冻成冰雕,但她乐此不疲,因为站在这里,据说可以看见雪原的边界。
据说而已,即使是最晴朗的天气,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而她,却每次都雀跃着说看见了。
很久以后我渐渐明白,那条边界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视野里,而是在她的心里,就算不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也一样能看见。
天紫说,过了那边界,就有暖风青草和漫山绚烂的花,再远些,就可以走进人类的城池了。天紫说人是喜欢建造城池的动物,他们用美轮美奂的楼宇彰显尊贵,用熙来攘往的街市承载繁华,有无边的锦绣和无尽的欢乐充斥其中,当然也伴随着争逐和杀戮,但只要胜利了,就会得到想要的所有东西。
“而胜利对于天绯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天紫的眼眸熠熠生辉。
我看不懂她眼神里闪烁着的期盼,只当成是她一贯孩子气的胡思乱想。
“那很无聊,紫儿,雪狐王族不需要那样的胜利。”捏捏她的脸,看着她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却又是有些好笑的。
那时的我还不曾意识到,在我们之间,在她心里,有些东西已经滋长蔓延开来,渐渐超出了我的掌控。
一天早晨我找遍了整个王宫,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询问守门的卫士,却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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