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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倾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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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打了个寒战,直着脖子辩解:“逗几句闷子也算欺负么?我可一个手指都没有碰她!你们两口子闹别扭,何苦告我的黑状……”
天绯无心再听他聒噪,将苏软抱起来,转身走向村内。
这次是非常优雅的横抱,比起刚才那霸王举鼎的造型,要温柔多了。
“下次不会了。”
很轻的一句保证,如果不是苏软耳朵尖,几乎就被夜风吹了去。
“什么?”
“下次,不会再丢下你。”
“……哦。”歪了脑袋靠着他的胸口,眼睛仍然肿着,仰脸望天时,却正见云开雾散,皓月当空。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当我高尚帮是死的么?!”身后,一个自尊心备受摧残的马匪忽然回过神来,扯着脖子大吼。
没人理他。
天亮后的整整一个上午,苏软都站在鹿儿坡上,出神地看着风吹草曳,雁过云飞,不说话也不回头。
天绯在她身后,静静看着风扬起她的头发,袍袖如雪,遮住了修长的手指,还有指间扣着的,那朵半红半白的花。
两相欢,两相欢……虽然已显出些枯萎的迹象,却仍然芬芳馥郁。
也许是该到了让她忘记的时候,反正早晚都是要忘记的,多一天等待,于她,就是多一天的折磨。
其实根本没必要如此纠结,他为她留下的退路足够完美,只要能忘记,她就能幸福。
然而心中那血肉剥离似的隐痛,又为了什么呢?
“狐狸……”小丫头想起什么,忽然转身。
“……嗯?”
“昨晚,你到底去哪了?”昨晚实在太过疲倦,还没有回到村子,就已在他怀里睡着,因此未及细问。
“回家。”
“回家?回雪原?!”湖水似的大眼倏地星光奕奕。
狐狸看了她一眼:“你整日聒噪着催我回去,我想了想,也确实该去见见母后。”
“那……你家里人怎么说?”
“……什么?”
“救你的办法啊,你家里人一个比一个彪悍,总应该有点办法!”
“……没人知道我回去。”
“怎么会?”
“我去看我母后,没打算见其他人。”
“那你母后怎么说?”
“我只是在楼外看看她,什么也没说。”
“……”
“怎么了?”
“……”
“傻子?”
“别叫我傻子!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苏软忽然大吼。
她发飙的样子太突然,也太有气势,连天绯也不由得怔了怔,无语地望着他。
“难道家里人快死了,父母兄弟可以不闻不问的么?!难道遇见了生死攸关的事情,不应该回家求救的么!?我知道你们雪狐王族冷如冰寒如雪孤高绝傲卓尔不群,但西门吹雪就没有需要他爸爸帮助的时候么?!你们一个个的到底在拽什么啊?!”
“谁是……”
“闭嘴!别问我谁是西门吹雪,我才懒得告诉你!如果是因为我搞得你们父子不和,大不了再找块广告牌子把我拍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什么劳什子的异世之心,你爹想要,送给他炒菜好了!我不稀罕!我只求求你们,抽空开个家庭会,讨论一下怎么救你好不好?!你就让你那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爹想办法帮帮你好不好?!你们就略微跟人类学学,父慈子孝相互关爱一下好不好?!?
像一挺上足了子弹的机关枪,连日来凝结于胸的块垒,以几近歇斯底里的方式宣泄而出,她不知道该怎样让他明白自己心中与日俱增的焦虑和绝望,又或许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原本就没有资格去焦虑和绝望,但是经过了昨夜的事情,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够了!
不想再自欺欺人地假装行若无事!
不想再毫无目的的旅游、度假、吃农家饭!然后一天天倒数着那个可怕的日子!
不想再这样消极被动地等着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世间万物,总会有个相生相克,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所谓无路可走,所谓无药可医,也不过就是还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答案。
所以她得救他!就算上天入地,付出任何代价,她也得救他!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再也无法动摇,她没有什么能给他的了,但从现在开始,她会耗尽全部的心力去探寻那个答案,哪怕就此错过了跟他在一起的最后一秒钟,她也要用那一秒钟想办法救他!
“我想去雪狐王宫。”她望着天绯的眼睛,一字字地说。
那里毕竟是他的家,即便没有能救他的东西,也必定会有愿意帮忙的人。天维整了鳌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长号。
第四十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二)()
狼?!
《人与自然》苏软是颇看过几集的;加上苏家庄园一役;她对这种嚎叫就更为熟悉。心头微微一颤,循声远望,但见绵延起伏的丘陵之外,蜿蜒的黄尘道上,一架双辕马车正几近疯狂地飞驰而来,车夫是个月白长衫的男子,不时仓皇回顾;颠簸得发髻都散了;仍然只管拼命扬鞭策马,车后远远尾随着的,正是一群竖耳垂尾、青褐色皮毛的草原狼!
狼群似乎并不急于进攻,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亦步亦趋,渐成跟踪合围之势,相形之下驾车的人就显得过于业余了点,一味只知豕突狼奔,也不观察路况,马车在并不平坦的小道上左摇右摆,飞落起伏,险象环生,看得苏软的心也揪起来。
“怎么办啊。”扯了扯天绯的衣袖,“他这样跑,早晚会摔…………………………死的。”
“摔”字刚出口,那马车就好像故意配合她似的,一侧车轮猛然陷进路边的沟壑,车身陡倾,转眼又教仍在惊骇狂奔的马儿从沟里拽了出去,这一倾一拽,却害惨了驾车的男子,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掀飞,只来得及“啊”了半声,就像戏园子里拧好了的手巾把一般,在空中划了个怪异的月白色弧线,重重抡在路边的草地上。
马车彻底失去了控制,车厢中传出女子的哭喊,上面居然还有一个人!
苏软急了,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就往马车的方向跑,然而刚跑出两步就被人抓着腰带拎了回来,转头,天绯正冷眼看着坡下的一切,若有所思。
“你别抓我啊,车上有人,后面还有狼呢!”苏软跳着脚道。
“那又怎样。”天绯淡淡道,“狼也是要吃饭的。”
“什么?!”苏软垮了小脸看他,见他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才想起这位爷原本就是《人与自然》的主角,猫吃鱼狗吃肉,在他眼里,狼咬人肯定比人咬馒头还正常。
“我不管!你不去我就去!反正也活得辛苦,让马车撞死了,大家干净!”道理说不通便只好撒泼,知道他是不会让自己奋不顾身拦惊马的。
果然,便听见狐狸恶狠狠地在耳边道:“你敢!”
接着腰间的禁锢骤然松开,雪白袍袖从苏软身侧斜逸而出,转眼已在十数丈外。车轮滚滚,势如风雷,激飞一路土石沙砾,马儿早已跑得不顾一切,冷不防前面路上却无声闪出颀长的人影,衣袂狂飞,负手凝立,并没有任何动作,一双眼眸却透着无法言说的冰冷妖魅之色,霎时间凛冽深寒挟裹着摄人心魄的肃杀之意,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再向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森罗地狱。
一声长嘶穿云裂石,刚才还在癫狂奔跑的马儿忽然仰身立起,在距离天绯十步之遥的地方硬生生刹住,前腿落下时,竟已顺势双膝跪倒。与此同时,远处的狼群也好像受到什么严重的惊扰和吓阻,不约而同地止住脚步,向这边观望了片刻,呜咽几声,然后齐齐转身急速离去。
天绯站在路中央,安静又理所当然地面对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未曾伸过一个手指头。
苏软瞠目,不由自主地拍了拍巴掌——用眼神也能拦惊马?狐狸,你不当交警实在是太可惜了!
飞奔下山坡,先跑到马车那里,掀开车帘,里面坐了个象牙色衣衫、温雅娟丽的少妇,虽然此时已经浑身瘫软,满面泪痕,脸色也惨白如纸,但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你怎样啊?”苏软扶着车门问。
少妇惊魂未定,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眼泪却又流了下来,于是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苏软又走向那个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的男子,心里却是有点害怕的,看他刚才那个摔法,多半够呛,而且貌似还是脸先着的地,此刻,不定怎么血肉模糊呢。
男子的“大”字抡得很标准,整个人平铺在地上,比书法班培训出来的还有型有款,头发散乱,脸埋在草丛里,吭也不吭一声。
苏软左右看看,想找个树枝或者小棍什么的捅捅他,但草原上又哪里会有那么方便的树枝,于是咬了咬牙,想要上前将他扳过来,却忽然被人扯住了手臂。
是天绯,拦住马车之后他便一直站在那里袖手旁观,苏软知道他的性子,原也没指望他能帮着照顾伤患,但此刻却好像忽然对地上的男子有了点兴趣,将苏软拉在身后,自己走过去,伸出一只脚勾起了那人的下巴。
这实在不像是救死扶伤的动作,但他能如此,就已经不错了。
奇怪的是地上那人虽然形状狼狈,脸上身上却并不见什么血迹和伤痕,只是双目紧闭,不言不动,也不知是不是摔坏了内脏。
“还活着么?”苏软从天绯背后伸出脑袋,问。
天绯面无表情,银白靴尖挑着那人的脸,左右看看,冷冷道:“断气了,埋了吧。”
“埋什么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断气了?!”担在靴尖上的脑袋忽然睁眼说话,语气甚是愤愤。
苏软吓了一跳,定睛看时,那人已经慢腾腾地爬了起来,转身之际还不忘将额际的一绺头发潇洒地甩向脑后,然后盘膝坐在草地上。
“你还好吧?”试探着问。
“甚好,甚好,多谢姑娘相救。”男子回头看着苏软,忽然展颜一笑,还别说,这人样貌清秀,虽然灰头土脸的,笑起来当真好看得很。
“你……真禁摔。”苏软讷讷道,“不过救你们的不是我,是他。”
说着指了指狐狸。
那人目光移到天绯身上时,和煦的微笑却就变成了刻薄的白眼:“救我的是不是他我不知道,但刚才要埋我的肯定是他。”
苏软吐了吐舌头,心里觉得这人实在不好相处,也有点为狐狸抱屈,天绯却对男子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神色。
“又白,你还好么?”马车上传来少妇虚弱的语声。
“我没事!玉啊,你怎样?!”男子跳起来跑到马车边上,紧紧握住少妇的手,眼神关切。
“我也没事。”少妇的情绪比刚才稳定了很多,看着男子,淡淡一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儿子不肖,丢了就算了,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唉……”男子似乎有很伤心的事情,此刻百感交集,仰天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狐狸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目光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小孩丢了么?”苏软忍不住问。
“小姑娘,不瞒你说,我那缺德儿子从小骄横顽劣,日前因为犯错被我教训,关了他几日,哪成想他竟然破窗而逃,不知去向了,我夫人最是疼他的,这逆子一走,几乎要了他娘半条命,我们只好撇家舍业,到处寻他,一路上的辛酸自不必说,刚才还遇上狼群,要不是你……哦,还有那位喜欢埋人的公子搭救,我们这两条性命恐怕就要葬身狼吻了。”男子胸中似是积郁已久,此刻总算找到倾诉的对象,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就算是在骂街,“养子不教如养驴,养驴如此,原也怪不得别人,可我每每想起那逆子,便心如刀割,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生头猪,若是不听话,逢年过节还能拿来打打牙祭……”
“又白,别这么说儿子,他听见会生气的。”少妇无奈地打断他。
“他哪里会听见?就算听见了,又有什么资格生气?”男子似乎怒意难消,仍然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身为人子不知孝顺父母,反而要父母为他颠沛流离,身陷险境,小姑娘,你说,他凭什么生气!”
苏软不知该如何作答,转头看看狐狸,却见他正出神地望着别处,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这对男女的年纪,最多也就三十左右,那他们的孩子岂不是还未成年?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即便再顽劣,也终究是个孩子。离开父母,独自在外漂泊,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而丢失了孩子的父母,其境遇和心情就更加不堪想象,毒蛇附骨般的忧思悲恐自不必说,单只那一天天茫然无望却又殚精竭虑的寻找,怕是也会让人心力交瘁、华发早生的吧。
所以苏软最痛恨的便是人贩子,世上没有什么罪孽能比拆散一个家庭,害得别人骨肉分离更难以原谅了。
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家人,不觉苦苦一笑,几乎忘记了,自己不也是个走失的孩子?别人的父母寻找儿女,隔着的只是一段路程,而自己的家人要寻找自己,却是隔了不知道几个时空啊……
胸口顿时溢满了酸涩,又见那少妇垂泪,不自觉的眼眶就红了,揉揉鼻子,赶紧顾左右而言他。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不知道,找一处算一处吧。”那男子无精打采地道,“今天遇上这种事,我娘子受了惊吓,我也不想再走了。小姑娘,你可知道这附近哪有落脚的地方?”
“知道啊。”苏软点头,“前面不远就是鹿儿坡村,我们也是在那借宿的,那里的人都可好了,顺便还可以打听打听你孩子的消息。”
“多谢!多谢!”男子似是十分感激,眼泪汪汪地向苏软走过来,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未及走近,眼前却飘过一袭白衣,冷冰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你干嘛?”他莫名其妙地望着天绯,没好气地问。许是还记得刚才要埋他的仇,这人对天绯总是阴阳怪气的。
不过天绯那双连狼看了都想哭的眼睛,他居然不怕,这一点苏软倒是比较佩服。
“离她远点。”天绯说,声音很淡,却字字入耳。
这下气氛就比较尴尬了。那男子怔了怔,忽然怒道:“远点就远点,看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我自己有娘子,难道谁还稀罕抢你的不成?!”
说着,还显摆似的揽住了少妇的肩膀。
少妇和苏软的额头上顿时都多了几条黑线,一时无语,也只能相视而笑。
“你们也是要回村的吧?不妨上车同行如何?”少妇微笑着开口邀请。
“好啊。”苏软道。
“不必。”狐狸道。
于是又有点冷场。
“实在不用客气,两位刚才救了我们的性命,恩同再造,载你们一程又算得了什么呢,公子,我夫君性情有些孤僻,但人还是很好的,请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么?”少妇望着天绯,眼神和语气都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天绯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
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向鹿儿坡,天绯又开始一语不发,男子却好像忽然心情愉悦起来,边驾车边和苏软聊天。
“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叫苏软,苏醒的苏,柔软的软,他是天绯,您二位怎么称呼?”
“拙荆玉娘,在下姓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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