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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倾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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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墨汁从东方连城的笔端落下,糟蹋了半幅刚劲的好字,他皱眉将纸团起来,抬头看着苏软。
“怎样?”苏软略显紧张又十分憧憬的看着他,像个人才市场里投简历的学生。
“你可知侍女都要做些什么?”将笔放在架上,漫不经心的问。
“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提灯引路,洗衣做饭……”不数不知道,原来侍女的工作也很是丰富多彩呢。
“你喜欢做这些?”
“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要做?”
“其实我最初的理想是做奶妈,但是你暂时没有儿子,我暂时没有……”苏软低头看看,“条件……”
又抬头,看着书案对面有些石化的那个人:“所以想来想去,也只能做侍女了。”
东方连城觉得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
“待得好好的,为什么想做下人?”
“下人?谁是下人?”苏软伸出一个手指头,很有范儿的摇了摇,“尊敬的骁远王殿下,您的这个观点是有问题的,我只是想做侍女,付出的是劳动而不是人格,你可以给我分配工作,但不能当我是下人,你做你的王爷,我做我的侍女,我们只是社会分工不同,但人格上是……”
眼见得准老板神情怪异的靠向宽大的雕花座椅,苏软硬生生将后面那“平等的”三个字吞到了肚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求职而不是讲课来的。
“我……能不能重新说?”
“……”
“好的,自从我来到骁远王府这个温暖的大集体,就深深感受到了骁远王爷您非凡的人格魅力,您英明、神武、宽仁、博爱,从山林里救回了饥寒交迫中的我,收留我,给我饭吃,让我洗澡,还找兽医给我的狐狸看病,这一切的一切,都闪烁着人性的光辉,也让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我,苏软,要成为骁远王府的一个小侍女,永远追随着王爷的脚步,学习王爷的美好品德和坚强意志,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与阖府的侍卫、家丁、丫鬟、老妈子们一道,把王府建设得更加美好!”
行云流水,气贯长虹,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书房里一片沉寂。
“王爷?”为什么他的脸色那样苍白呢?
苏软最终如愿以偿的在骁远王府做了侍女,而且是白领的那种,工作地点是东方连城的书房,主要任务包括铺纸、磨墨、端茶、整理、打扇、添香等等,如果这些都暂时用不着,随便找个地方一待,打瞌睡养神就可以了。
东方连城其实是个好伺候的老板,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略微尊重了苏软的“人格平等说”,因此苏软每次见他的时候,便不用自称“奴婢”,也不用跪拜。虽然由于他在王府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房里,而且还喜欢开夜车,从而使得苏软的作息处于无规则状态,但也仅此而已,东方连城一旦投入工作中,是不怎么需要人伺候的,苏软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在旁边花痴的看着他——这男人专心工作的样子非常好看——或者是托腮冥想,有时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老板还在看公文,而自己身上却不知何时盖了件黑色的锦袍。
月薪5两银子,按照实际购买力来算,约合人民币3000元左右,不低了,王朝地方上一个县令的月薪也不过是10两,还得食宿自理,而骁远王府上可是白吃白住的。
总而言之,东方连城是个好老板,跟着他,有肉吃。
日子过得如潺潺流水,舒缓而平淡,当然偶尔也是有些意外的,比如某日,苏软收拾书房的时候雅兴忽发,提笔在纸上写了首诗。
作为中文系的学生,繁体字对她来说是并不难的。
恰巧此时王府的资深幕僚,著名学者,江湖人称“韬略第一,诗书第二,琴棋第三”的楚江秋楚老先生来书房借书,偶然间看见了,通读之后竟面色大变,颤巍巍抓起那张纸,又读一遍,忽然大哭起来,仰天长啸道:“撼我心者,此诗此句也!”
说罢,拿了那纸掩面出门而去,回到房中闭关不出,足足三日之久。
送饭的说,老头子眼睛都哭肿了。
“你对楚先生做了什么?”东方连城问。
苏软无辜的摇摇头,提起笔将那日的诗重新写了一遍。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这是我偶像的诗,忽然想起来,随手写写而已,他看见,就变成那样了……”
东方连城将那页纸轻轻放在书案上,半晌不语。
苏软有些不安起来,毕竟楚老先生是伺候过东方连城爷爷的骨灰级幕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对不起,我错了。”虽然不知错在哪,但态度毕竟是最重要的,“这个,我拿走,以后不写了。”
伸手想把写了诗的纸收起来,手腕上却忽然一紧,整个人竟被东方连城拉入怀中。苏软借了。
第六章 一天明月白如霜()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
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
原来,王朝也是有上元灯节的。
路两侧盈盈悬挂的彩色灯盏映着地上白雪的清光,璀璨一街,向远处绵延开去,便是极目眺望,也好像看不到尽头。人群摩肩接踵,熙攘而来,熙攘而过,每张脸上似乎都带着欣然的神情,欢声笑语,烟花鞭炮,轻歌曼舞,鼓乐丝竹……节日,向来如此。
苏软披了件水红色雪白绒边的斗篷,随着满街的人慢慢向前挪动,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看灯,看烟花,看路边地摊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直到被东方连锦抓着手臂拖向路边,眼神里仍然是一派孩子似的新奇和雀跃。
“该回去了。”东方连锦笑着说,一袭纤尘不染的雪白轻裘在人群之中格外耀眼。
“再逛逛……再逛逛……”苏软央求道,“你看,这条街才逛了一半呢。”
“谁让某人吃了烤羊肉又吃豆腐花,吃了炒鱼杂又吃阳春面,吃了冰糖碗又吃桂花糕,等你把剩下那半条街吃完,我恐怕连明天的早朝都耽误了。”
“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就没事了么?”苏软气愤的看着他,“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慢?你不觉得只要有你在的地方,看你的人就比看耍猴的还多?”
“是么?”东方连锦无辜的挑了挑眉毛。
几个俏丽的女子与他擦身而过,又不约而同的转身,回眸,眼神里满是春水荡漾。
东方连锦冲她们微微一笑,几个小美眉的眸子顿时明亮起来,以袖掩口,轻笑着跑开了。
“那啥,不带这样眉来眼去的。”苏软郁闷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本来长得就影响交通,居然还得瑟上了,嫌这街上不够挤么?
“怎么,小软软吃醋了?”东方连锦一伸手揽着她的肩膀,笑问。
“小……软……软……”苏软抖落满地的鸡皮疙瘩,挣开他的手臂刚想挖苦两句,身后却忽然响起锣鼓叱喝之声,蓦然回首,只见街上的人都纷纷向两边避让,中间空出的道路上,一支锦绣斑斓、光彩照人的队伍正浩浩荡荡从远处而来。
十几个艳丽宫装的侍女,两人一排,手提琉璃灯盏,之后有锦衣侍从若干,或鸣锣,或叱喝,号令路人闪开,最后是大批金甲侍卫簇拥着一辆明黄色的六驾马车,帘幔低垂,看不见乘车的人。倒是一个衣着光鲜的车夫正挥舞着长鞭,春风得意,趾高气扬,仿佛满街的人伏地叩首,跪得都是他一般。
喧嚣的灯市顿时沉寂起来,车驾过处,只有渐次低伏下去的脊背,也正因如此,路边犹自凝立的东方连锦和苏软就显得更加惹人注目。
“我们要不要也拜拜啊?”苏软小声问东方连锦,王朝的礼仪她懂得实在不多,但看那明黄色的宽大马车,却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呢。
东方连锦纹丝未动,只是笑了笑:“他又没死,拜个什么呢?”
“你们两个,见太子的车马竟然不跪,活得不耐烦了么?!”漆黑的鞭影,伴随着一句傲慢得让人厌烦的呵斥迎面抽来,眼看就要落在苏软的肩膀上。
然而下一秒,挥鞭的车夫已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得飞了起来,惨叫着跃过人群,砰然砸向路边卖豆花的摊子。
摊子散了,木桶倒了,豆花撒了,汤锅翻了,人站不起来了。
东方连锦皱皱眉,将鞭稍扔在地上,像是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洁癖的掏出块白绢擦着手指。
金甲侍卫们冲过来,两个人四周瞬间刀枪林立。
苏软傻傻看着,情不自禁的向东方连锦身边平移了一步。
貌似,他刚刚把太子的人给……抡出去了……
……会不会被群殴啊?
“退下。”马车中响起优雅的男声,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车内伸出,缓缓掀起明黄色的车帘。
太子……太子啊……
苏软伸长了脖子,跃过金甲侍卫的长矛看向正从车内走下来的高贵男人,今天过得很有意义,她第一次见到活的太子呢。
很漂亮的年轻人,在随从的拱卫下翩翩而来,举手投足间透着天生贵胄的威严气度,见到东方连锦时,却笑了。
“原来是连锦王叔,怎么微服出来,也不带个仪仗呢?”
王叔?!
苏软瞪大了眼睛看向东方连锦,这厮的辈分,也未免太高了吧?
东方连锦也笑笑:“这街上有太子的车驾,已然够壮观了,哪还容得下他人招摇过市,本王站在这里尚且要挨上贵仆一鞭子,若带了仪仗出来,怕是连王府也回不去了。”
一只手掌伸出来,掌心上鞭痕鲜红,衬着洁白的肌肤,格外刺眼。
“王叔勿怪,这奴才是最近几日才跟了孤的,从未见过王叔,得罪,得罪。”明辉太子握着东方连锦的手细看,满脸痛切怜惜之色,转向豆花摊上那个仍旧倒地不起的车夫时,语声却蓦地森冷起来,“看来孤对你们这些奴才,还是太纵容了,陆子也!”
“在。”侍卫统领陆子也赶紧上前。
“回府之后,剁了他的手脚,再给孤换个长了眼睛的车夫来。”
苏软悚然一惊,一个人的手脚,就这样被砍了么?
转头看看东方连锦,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太子的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唇边仍然是一抹三月春风似的浅笑。
但苏软却第一次感觉,东方连锦的微笑也会如此冰冷。
两个侍卫过去,拖走了豆花摊上面无人色的车夫。明辉太子向着东方连锦笑道:“王叔受了伤,可乘孤的车驾回府休息,孤那里还有些上等的疗伤滋补的药品,回头差人给王叔送去如何?”
“谢谢太子美意,本王步行出来,还是步行回去的好,况且……”东方连锦指了指马车,“本王又怎能让太子妃殿下走路回府呢?”
车中有人“嗤”的轻笑了一声,接着车帘被掀起,一个淡紫色的窈窕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袅娜走出,刹那之间,满街的灯火都似乎黯淡了起来。
美不胜收……
苏软看着那个明艳柔媚得恍若天人的紫衣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一步步走到近前,忽然觉得今天选择随东方连锦出来逛灯,实在是太巴适了。
第一次看见东方连锦动手打架,第一次瞻仰当朝太子的本尊,现在,又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这么漂亮的女子,无本万利,无本万利啊!
“云姗见过王叔。”美人儿在跟东方连锦打招呼了。
“太子妃不必多礼。”东方连锦欠了欠身,“适才多有惊扰,还请太子妃勿怪。”
“仆人无状,还要劳烦王叔出手教训,实在惭愧得很。”云姗说着转向苏软,盈盈一笑,“这位姑娘是……”
;’苏软,见过太子、太子妃。”虽然被美人儿注意到确实很高兴,但苏软也只是微笑着检枉一礼,至于跪拜之类,却是仍然学不来的。幸而太子与太子妃大人有大量,也并不以为意,又同东方连锦寒暄了几句,便互道珍重,乘车而去,仍然是众星捧月一般,但车夫却由侍卫统领陆子也兼职了。
第七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月落,夜色显得更深了。
苏软抱了双膝面向床里枯坐,郁闷的耷拉着脑袋,偶尔长叹,仿佛带着无尽惆怅和心酸,却拒绝多说一个字。
裸男——狐狸仍靠在软榻上,冷眼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终于渐渐失去了耐心。不明白,难道自己作为人的样子不如狐狸好看么?为什么一个多时辰了,她还是那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德性?
“死丫头,你到底谁不睡觉?”咬着牙问。
“不睡,你赔我狐狸!”带着哭腔回应,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接受狐狸变成裸男的事实。虽然裸男是如此震撼人心的漂亮,但,他没有尾巴,他没有柔软的毛,他不是狐狸。而狐狸,是她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伙伴,狐狸,是无可替代的。
裸男终于发飙,挟风而来,嗖的一声便从软榻到了床上。
苏软还未及回头,就被一双修长有力的爪子扑倒,很像动物世界里凶残的野兽按住即将到嘴的小兔兔。
长发从他的肩膀滑下来,丝丝垂落在苏软的脸颊两侧。
“第一,我就是狐狸,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才是我平时的样子,而且今后我也多半是这个样子,你喜不喜欢,我管不着。”
“第二,你救了我的命,我会记住的,但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否则我很有可能先杀了你再想办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第三,我变成人形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如果你说了,后果参照第二条。”
很少和一个人类啰嗦这么久,说得自己都有些厌烦了,看着爪子下由挣扎到无力挣扎,再到撇着嘴泫然欲泣的女人,心情好像又差了些。放开她,从脚边扯过被子,翻身躺倒。
“你……干嘛?!”
“废话,当然是睡觉!”
“这是……这是我的床……”
“那又怎样?”
“你是……公的,我是……我是……”
“母的!”狐狸很不耐烦。
苏软欲哭无泪,她不是驯兽员,不知道该怎么让一只狐狸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你们人那一套无聊的规矩,不要用在我身上。”像猜出她的心思,已经闭上眼睛睡觉的男人忽然冷冷开口,“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我睡在这的。”
确实,从捡到狐狸的第一天起,苏软就贪恋那一身毛茸茸的温暖,喜欢抱着它睡觉,起初狐狸颇不情愿,但由于重伤未愈,身体虚弱,总逃不出苏软的魔掌,后来时间长了,也就认命了。
但那时,他毕竟是一只狐狸啊。
“算了,那你睡床,我到软榻上去睡。”苏软抹着眼泪起身向床外爬,惹不起,总躲得起。
狐狸像座山横亘在床的外侧,苏软犹豫着想要翻山,然而一条腿还未抬起来,山却忽然抽风,迅雷不及掩耳的将苏软给翻了。
苏软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被狐狸揽着腰压在身下,接着,那厮竟然还一边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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