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人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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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福连忙转了一点身体，回答道：“回大夫人，老爷说让这小子先待在家里，多学点，熟悉熟悉，以后再外放。”

　　　　大夫人李贤点了点头。

　　　　“还是二嫂懂二弟！刚才我就在问啊，二弟这回大张旗鼓地让这小子各院拜见是不是打算升这小子当个管家来的？二嫂就回我，二弟自有主意。”李贤眼睛看着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妇人说道。

　　　　“大嫂笑话我了，老爷做事一向有分寸。”二夫人李淑说道。

　　　　大嫂李贤笑道：“你们两口子真是夫唱妇随！”

　　　　“夫妻恩爱是件好事，老爷们都在外面打拼，咱们妇道人家就该做好贤内助。”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

　　　　“是！”几个妇人同时答道。

　　　　“奶奶，你还没问他那天是怎么抵挡流民的！”小姑娘摇着老夫人的手撒娇的说道。

　　　　“好好好！清儿最喜欢听故事！”老夫人摸着小姑娘曹清清的手笑道：“小伙计，听说你抵挡流民很是英勇，要不你说说给我们这些内院的妇人听听？”

　　　　“我，我，我”刘勤一时语塞。

　　　　旁边的张福着急地捏着他的手，“快说啊，臭小子！”

　　　　“别紧张，就是说说而已，让我们也开开眼。”二夫人李淑说道。

　　　　刘勤想了想，从和张掌柜一起出东门开始说起。也是奇怪，刚开始刘勤还结结巴巴的，但是说着说着就顺口了，说道流民闯入米铺，曹清清都紧张地叫了起来，几个妇人也遮住嘴角。再说到张掌柜英勇与米仓同生共死的时候，刘勤忍不住就落下眼泪，越说越是动情，不知不觉房间都暗了下来，丫鬟赶紧将灯火点上。

　　　　烛光摇曳，刘勤的眼中泪水闪亮。

　　　　“就是这样，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曹家了，老夫人。”

　　　　上面的几个妇人都表情低沉，曹清清更是倚靠在老夫人的腿上，眼里满是泪水。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张掌柜的是个好样的！”

　　　　刘勤难受地抿着嘴，低下头。

　　　　曹清清推推老夫人的腿脚，“奶奶，我怕！”

　　　　“小丫头，想听故事的时候就吵着要人过来，现在人家讲了又觉得害怕！”老夫人拍了曹清清的手说道，“不怕，现在世道是乱，但咱们不是还有这么忠心护主的伙计嘛，再乱也不怕！”

　　　　曹清清听完把头转向刘勤，眼里带着崇拜。

　　　　“你不错！来赏！”老夫人发话，旁边一个丫鬟拿着一个小袋子出来，放到了刘勤的手里，刘勤赶紧跪下谢恩。

　　　　“当家的这回大张旗鼓地让你去各院拜见，也是看重你的忠心护主，张福你好好带着他，让各院的小厮啊，护卫啊，还有店铺的伙计们都学学，咱曹家不会亏待有功的。”老太太正色说道。

　　　　“是！”张福大声回道。

　　　　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外面天气已经微微暗沉，几丝蓝黑色的流云挂在天空，归家的鸟扑扑地飞过。

　　　　刘勤想到在米铺的日子和现在对比，感觉恍如隔世。

　　　　张福低头不语地在前面走着，刘勤很想问他接下来去哪里，可是开了几次口又把话收回来了，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张大管家！”

　　　　有人叫住了张福和刘勤。

　　　　回头一看，是大夫人李贤。

　　　　张福脸上立刻挂满笑容，“大太太吉祥！”

　　　　“哼！”李贤看了一眼弯着腰的张福，往前走了两步，“张大管家如今可是当家面前的红人，真是难得见到啊。”

　　　　张福连忙说道：“夫人这是折煞奴才了，您老要召见我，一声吩咐我立刻滚到面前，绝不含糊！”

　　　　“看你能说的！”李贤不屑地说道，看了眼一旁的刘勤，继续说道：“哈哈，张大管家，我原本还以为这小子要接你的位置，当管家了！”

　　　　张福嘴角抽了抽，“大夫人打趣小的了，管家是老爷给的，老爷提拔新人，我一定竭尽所能帮扶着，这是我的本分。”

　　　　“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么就好！大爷房里整天缺衣少粮的，你这管家可当得真好！”大夫人盯着张福说道。

　　　　张福的脸色变了变，连忙跪下，“夫人明鉴啊，我虽然现在是管家，但我一直记得我的是大爷当家的时候提拔上来的，现在虽然是二老爷当家，但我绝对不敢做对不起大爷的事情！”

　　　　“不敢就好，做人可不能忘本了！”大夫人张贤说完就甩袖走了。

　　　　张福高呼道：“送大夫人！”

　　　　刘勤站在一旁小心地看着张福，张福看着大夫人走远，才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刘勤，“哼”的一声，从刘勤的旁边走了过去。

第九章：看戏（）　
以前张掌柜也和刘勤说过曹家的事情。

　　　　曹家在通州算是数得上的大商户，主营运输和店铺。这通州的运输主要是运河水路，有漕运和商船。漕运以官府为主，有运载漕粮的漕船，运载宫廷物品的黄船，贡品的快马船等等。而商船运输也很繁盛，各种日常用品都有，以运粮为重。曹家是这众多商船运输之一，它在东门，西门都设有米铺，米铺后都连接着水系，通向运河，方便运粮。这也是张掌柜所知道的，但是对于曹家内部，张掌柜却言之甚少，刘勤更是一团雾水。

　　　　几天以后，在护卫郭老头的解释下，刘勤终于搞清楚曹家内院的一些关系。

　　　　曹家目前有三房，大房曹仁，二房曹古风，四房曹天齐，三房曹克礼早逝，他的夫人带着儿子回去东北老家，多年才回来一次。

　　　　大房曹仁有两个女一子，大女儿曹秀英据说是之前的通房丫头所生，嫁给了李家的一个侄子；二女儿曹妍和大儿子曹阳都是之前的一个爱妾生的，年龄尚小，养在嫡母李贤的房里。

　　　　二房曹古风一儿一女，大女儿曹清清是之前原配夫人的独女，而儿子曹晓是现在填房李淑的儿子，才十岁，很是可爱顽皮。至于四房曹天齐，有几个妻妾，但是还未生养。

　　　　“那，那个小姐是…；…；”刘勤很想问曹清清的事情，可是又不敢说得太明显。

　　　　“三小姐啊，小姐是当家原配的独女，长得讨人喜欢，很得老夫人宠爱，一直是养在老夫人房内，可惜，生母早逝，也是可怜人。”

　　　　“其实啊，咱们曹家本来的当家是大房曹仁，作为长子嫡孙，这也是顺势而为嘛。”护卫郭老头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刘勤也很乐意听，边吃瓜子儿边听。

　　　　曹仁当了当家的没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曹家的生意急转直下，很快曹家由二房曹古风接手。这曹古风雷厉风行，夙兴夜寐，终于力挽狂澜，将曹家发展壮大，形成现在的规模。

　　　　“咱老爷就是厉害！就从娶妻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郭老头把一个瓜子仁扔进嘴里，对着刘勤说道：“现在的二夫人是填房，可你知道吗？二夫人可是李家的嫡长女！没想到也愿意下嫁咱们曹家做填房，可见咱老爷厉害！”

　　　　“二夫人李淑？”刘勤好奇地问道。

　　　　“那是，就是通州西仓的李家，那李家你知道吧，和漕军总兵的关系可是杠杠的，他家好几个儿子都在漕军里当差！”

　　　　“哦，这样啊！”刘勤像是听书一般听着郭护卫说话，顺便把剥好的瓜子仁递给郭护卫。

　　　　这李家也是通州城漕运的一个大户，当家人李不群有三儿三女，三个儿子都在漕军中当差，三个女儿，长女李淑嫁给了曹家的二房曹古风，二女儿李德嫁给了西河王家，幺女李贤嫁给了曹家的大房曹仁。

　　　　之所以会这样滑稽的做法，据说还有一段恩怨情仇。郭护卫偷偷地说，是因为当年大房曹仁想迎娶的是李淑，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三女儿李贤，当时曹家实力还小，到处地仰仗李家，所以对此也只能忍气吞声。后来，曹古风当家后，李家就风风光光地把长女李淑嫁给了曹家二房，也算是一个补偿。

　　　　“说起来也是有趣，李家的长女嫁了咱们曹家的二房，而小女儿反而嫁给了我们的大房，也就是大夫人。”郭护卫一把吃下瓜子仁。

　　　　对于曹家和李家的恩怨情仇，刘勤觉得就像书里一样有趣。但想到那天对着张福说话的大夫人就感觉到不寒而栗，一想到和蔼可亲的曹大爷有一个这么凶的夫人，刘勤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郭护卫，郭护卫！”

　　　　外面的人叫得起劲，郭护卫走了出去，“咋啦？”

　　　　“那些戏班子的人来了，张管家让你带人去看着！”

　　　　“这么快！”郭护卫收拾一下手上的东西，赶紧冲进来拿衣服，对着刘勤说道：“臭小子，你不正好没事，走，跟着去帮忙。”

　　　　一听到戏班子这几个字，刘勤就跃跃欲试，不等郭老头说完就兴奋地站起来跟着跑了出去。

　　　　这戏班子是明天过中元节请来的，刘勤一看人并不是很多，几个箱子，那边拉乐器的，还有两个小孩模样的刘勤影响特别深，个头虽小，但却清秀可人。站在那边不怎么说话，搬东西也是拿一点点，到了戏台那边就自顾自的在舞台上比划，也不怎么理别人。

　　　　刘勤小孩子心性，见到有戏班子比什么都兴奋，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傍晚，就怕不急待地跑去戏台那边帮忙。还好张管家也没给他任何安排，众人就随他去了。

　　　　夜幕降临，戏台上的灯火亮了起来，刘勤拿着一个扫把蹲在一旁。

　　　　戏台正对着的地方摆放着大圆桌，桌上都是各式点心，这是祭祖用的，两边才是椅子和桌子才是看戏用的。好不容易等到曹古风等人拜完祖先后，老夫人带着各院家眷陆陆续续入座后，戏台上才“哐当”一声开唱了。

　　　　先出来的是杂剧《东华仙三度十长生》，几个拉乐器的在一旁，一个画着花脸衣着飘飘的小童开口唱歌，声音嘹亮，音域延绵，下面叫好声一片。

　　　　刘勤站的远，没听清楚这唱词是什么，但是看着热闹的场面也是直乐呵。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拖着一盘点心过来了，旁边扫地的秦矮子哈腰道：“紫燕姑娘，您怎么来了？”

　　　　紫燕看着刘勤他们几个人，说道：“我家小姐看各位辛苦了，特意让我拿了这盘点心给大伙慰劳慰劳。”

　　　　秦矮子接过点心，笑道：“咱小姐人美心善，这时候还记得我们几个下人。”

　　　　刘勤踮起脚向前方女眷处望去，正好看到曹清清回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刘勤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清儿，这个你吃。”曹古风把一个奶酥递了过去，一个丫鬟拿到曹清清的旁边。

　　　　“多谢爹，爹最疼我了！”曹清清笑盈盈地说。

　　　　“接下来，有什么好听的曲目？”曹老夫人问道。

　　　　一个戏班子的人回答道：“有您老喜欢的《宝剑记》、《鸣凤记》还有《浣纱记》！”

　　　　曹老夫人点点头，笑着说：“你们也忒懒，多久才排一出新戏！那些老戏我都看腻了！”旁边的女眷都捂住嘴偷偷笑着。

　　　　戏班子的人尴尬地笑道：“看来我们这戏班忽悠别人还可以，就是忽悠不了您这样的‘老戏骨’！得了，最近刚刚排了一出戏，叫《红线女》，您看看要不要尝尝鲜，先听一听？”

　　　　“你这老小子，不说你一下就是不肯拿出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专门忽悠我这老太婆！”曹老夫人说道。

　　　　“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戏班子的人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戏剧动作，惹得女眷们又笑起来了。

　　　　这边插科打诨刘勤没有听到，不久，戏台上那两个之前见过的童子就一前一后地在台上唱起，这曹家请的戏班子以文戏为主，不像刘勤以前赶集看的大戏，热热闹闹，还会喷火和胸口碎大石。

　　　　刘勤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独自一个人走到树底下，那里没掌灯，和前面比起来暗了很多，刘勤拿出刚才紫燕递过来的点心，这是一个糯米做的水晶糕，糕里包着黑芝麻，软绵绵的，刘勤放到嘴里，尝了尝，是很甜。

第十章：坐船（）　
戏班子撤了，刘勤也忙活了半天，之后张管家就没给他再做任何安排，传话下来是让他把伤养利索了再说，可是对刘勤这闲不住的性子来讲，此时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可憋坏了。

　　　　“刘勤，快起来！当家的来了！”

　　　　郭护卫“嗖”一下蹿了过来，拉起床上的刘勤叫道。

　　　　刘勤刚刚端正坐好，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哎呀，这大白天的，你这小子怎么还在睡觉啊！真是不长进啊！”进来的张管家首先说道。

　　　　刘勤的脸一红，这样天天睡觉的日子确实过得没劲。

　　　　曹古风倒是没仔细听张管家的话，直接走过来，关怀地问道：“怎么样？身体大好了？”

　　　　“好了！我身上的伤早好了！”说着怕曹古风不信，刘勤还用力地拍拍自己胸口。

　　　　曹古风爽朗地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呵呵大笑，刘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动作好笑，就尴尬地摸摸脑袋。

　　　　“既然好了，那就跟我走吧！”曹古风说完就往外走。

　　　　刘勤跳下床赶紧跟上，“当家的，这是要去哪？”

　　　　“去坐船！”

　　　　曹家是靠水运起家，曹古风祖上据说是通州运河上的第一代船工。那时候刚刚挖了通惠河，官府的运输队没那么发达，很多时候还是要靠民间组织的这些船工来运输，曹古风的祖上就在高丽庄上打拼，直到后来运河改道、扩建，曹家十几代人都没有离开运河。

　　　　所以做商船、货船运输一直是曹家的老本行，虽然后世产业扩大，店铺一家接一家的开，但是老本行一直是曹家的主业。今天曹古风特意带着刘勤来开船也是为了让老本行的船工伙计都看看，只要忠心，曹家一定会善待他的。

　　　　跟着曹古风登上了船，这艘船是曹家最大的商船同和号，主要用来运输大米，刘勤摸着船上斑驳的桅杆，感觉到异常兴奋。

　　　　“小伙子，会怕吗？”曹古风笑道。

　　　　“不怕！”刘勤回答地很大声。

　　　　“好！”

　　　　站在船头，刘勤才明显发现这站在甲板上的感觉和站在地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行驶的是在平稳的运河上，但是甲板还是会有点晃悠，尤其开船的瞬间，刘勤就觉得天地都晃了一下。

　　　　好在刘勤很快适应，扶着船头，看着前方开阔的水域，刘勤感觉整个身心的开阔起来。

　　　　“好小子，果然有胆识。”曹古风和刘勤一起站在船头，眼前的景色让人心情舒畅。

　　　　“小子你看，这里是吕运河，从这里往前，那边就是运盐河了，再过去，还有中竖河，咱们整个通州河道四通八达！”曹古风精神抖擞地说道。

　　　　“那这些河道又通往哪里？”刘勤好奇地问道。

　　　　曹古风哈哈大笑，“通往外面的大运河&mdash；&mdash；通惠河！”

　　　　“通惠河？”

　　　　“是啊，通惠河，那可是人工一下下开出来的河道，我曹家祖上就一起开过。”曹古风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刘勤很羡慕这种自信和骄傲，他的祖上干什么的，刘勤不知道，但刘勤也很想自己的后世子孙提到自己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自信和骄傲。

　　　　“你看那边有个祠堂，就是本朝大臣吴仲疏的祠堂，他十几年前疏通河道功劳可不小啊！”曹古风指着岸边一个祠堂说道。

　　　　“老爷，您说着运河又是通到哪里呢？”刘勤问道。

　　　　“哈哈哈，”曹古风的心情很好，“运河通往的世界可大了，这条河往前走，过了二十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