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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沙河-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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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些“刁民”,你衣食何来?
过了几天,财政所送来人均税负,每人一百四十元,这么多!这让秋智目瞪口呆,愣了十几分钟,几乎瘫坐在椅子上。晚上下班也没回家,把李奇找到饭店问起了这件事。
李奇说:“你真是一个学生兵,你以为镇政府的人都是饭桶呢!大家实在是没办法,见到收税活都不敢接,找借口,绕着走,有的甚至泡病号。因为有的村民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来。”
秋智说,“大哥,我也培训过了,也查了资料,咋算也没有这么多啊。”
这时菜上来了。李奇说:“咱俩先不吃饭,我给你算明白再喝酒,要不然醉醺醺的说不明白也听不明白。”说着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接着说,“我说,你记,最后一起算。”
秋智拿过纸和笔,李奇开始报数,一是农业四税:农业税、农业特产税、耕地占用税、契税,这是产量的百分之七加上地方附加百分之六点五;二是统筹提留公益金、公益金和管理费用若干;三是费用,公共事业费(包括办学、计划生育、优抚费、民兵训练费、路桥修建费等等不一而足)。
秋智平时不怕算这些琐碎账,今天头都大了。只觉得这些数字晃得他头晕目眩。看李奇还没说完,打断了他:“大哥,别说了,这活我干不了,这农民有这么多收益吗?”
李奇没有直接回答,说:“大智,你是学生,不是农民。我是一个纯粹的农民,现在农民虽然解决了温饱,可还是苦啊。三农问题始终是个大问题。”其实也算是回答了。
秋智说:“大哥,我在家里从来没关心过这些事,家里供我上学不容易啊。我大爷的地,每年都是他的两位弟弟种,今年谁也不种了,撂荒了一年,这样下去可不行,一是农民的收入保证不了,第二这基层干部也没法工作啊。”
李奇说:“咱们这儿还算好的,毕竟有几个大企业,关键时候他们能为镇里出把力,咱们镇的农民税负就轻多了,加起来总税费也就百分之二十到三十。有的县加到了百分之四十左右。咱们镇里都知道农业税问题不大,主要是这些地方性收费。我们常说,头税(农业税)轻,二税(提留统筹)重,三税(地方性收费)是个无底洞。哎,没办法,只能等上面出台政策了。”
秋智看菜都上来了,说:“大哥,喝点吧,咱们也左右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李奇说:“就是,来,咱俩喝一瓶吧,我怕你喝醉了。”秋智不置可否地拧开北河老白干,拿起一个大茶缸,倒满开水,把两杯酒放进去热一下,边倒酒边问,“大哥,这村民都说是当官的贪了,这事总是有的吧?”
李奇递给大智一双筷子,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说,“大智,这话我差不多天天都听到,那都是没影的事。别的钱有没有贪的,我不敢说,这钱谁也不敢,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秋智不说话了,他在算自己家的税费,今年种了一亩芝麻、近两亩葫芦、半亩旱烟,这都算农业特产,家里又养了两口猪。又想到自己负责的大王庄,想起了三小,想起了在树荫下乘凉的男男女女,心里有几分焦躁。
李奇看他神情恍惚,说:“大智,今儿个不谈国事,喝酒!”秋智笑了。两人喝掉一瓶酒,意兴阑珊。李奇回家了。
秋智回到家里,只觉得头昏脑胀,也没洗漱,躺在床上就睡了。梦中全是数字,甚至被这一串串数字惊醒。觉得五脏六腑都难受,刚想往外跑,已经来不及了,翻江倒海般地吐了出来,一泻千里,吐在了脸盆里。吐出来,清醒了不少。坐回床上发愣,又吐了几次,折腾到天亮。
秋智去了几次大王庄,都是听村民们诉苦。镇政府这两年允许农业税粮钱兼收,其他只收现金。这村民去卖粮食也出现许多麻烦,扣杂质、扣水,等等不一。村民们告诉李奇和秋智,去交粮食,还得当孙子,收粮食人那个三棱尖刀就是圣旨,说你是几等,你就是几等。秋智听完后,问李奇,李奇笑而不答,秋智明白了。
第二天,他没去大王庄,直接去了粮管所。那里的工作人员不认识他,他到的时候,才七点半,太阳还冒着红光。他走进大院一看,好家伙,马车、牛车、驴车、手推车排了四排,一直排到大门口。秋智走过去攀谈。一个人说他昨天来过了,没交上,今儿一早就来排,还不错,今天大门开得早,昨个就在院外排着。还有一个人说,昨天来了,给了六等,回家又把高粱重新弄了一遍。又有一人说,他前些天一收粮食时就来了,说杂质太多,也给六等,当时没交,也是回家用水全部淘了一遍,晒了几天,干透了才来,这次等级应该上来了。旁边那个人说,“千万晒干了,要是扣掉几个水也吃不消啊。”
秋智看出了村民的忐忑,改了主意,想等交了几份再走。往前走了一段,看着大王庄的王三小两口子在排队,走了过去。三小很热情的打着招呼。
第131章 拿芝麻开路()
秋智说:“我和你们一起交粮,就说是一家的。”三小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各个单位都是八点上班,足足过了十多分钟,工作人员才不慌不忙的走进来。很容易分辨工作人员和农民,穿着打扮就不一样。这里上班的都穿的比较正规,走起路来挺胸腆肚的,农民们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也都是脏兮兮的,脸上都露出巴结的笑。即使三小这不上道的人,在这也是满脸堆笑,对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大智心里奇怪,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三小吗?
库房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了,四个大磅推了出来。几位工作人员拿着三棱刀走了过来。就这把三棱刀,让农民们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时排在前面的已经定了等级,去过磅了。
三小说,“秦秘书,开始他们都排在后面,开库门时就挪到了前面,我敢保证,都是一等,没水(不扣水分)、没杂(不扣杂质)。刚才来的几个人,就是说情的。我们都看见了,就是谁也不敢说。”秋智想验证一下,看那几个人走过来,脸上笑眯眯的,不用去问了,肯定是非常满意。
三小媳妇嘟囔一句,“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咱们不眼红。”
秋智问:“那你们咋办?”三小指了一下自己粮食上面的两个小口袋。
秋智问,“啥东西?”
三小说,“芝麻,两袋,每袋十斤,检等的、过磅的都有。”说着话就轮到了三小。
走过来一个带着套袖的女工作人员,脸上冷冰冰的,这让秋智想起了小时候供销社的某个售货员。这位“套袖女”不慌不忙的,拿着三棱刀就要扎向粮袋子。
三小一脸巴结的笑,说:“同志,这个。”边说边把装芝麻的小袋子往前推了推。这人熟练地捅了一刀,一看是芝麻,又不动声色的送了回去。用三棱刀又在下面的几个袋子扎了几下,看了几眼。然后拿出一个小本放在粮食袋子上,又掏出钢笔,慢慢的拧开笔帽。秋智看到三小紧张的有些变形的脸,随着这个“套袖女”每一个慢条斯理的动作都抽动一下,秋智的心也快跳到了嗓子眼。只见“套袖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三小,还是面无表情的示意他推进去,多加了一句“那边有人收着,”拍了一下芝麻袋子。
三小似乎都没听见,看见盖着鲜红大章的纸上写着一个“二”字,兴奋的满脸通红。给秋智看了一下,秋智明白这是二等,不错了。到里面过磅再公正些,这就要省下一百多斤粮食。不知道为什么,秋智也觉得轻松了,是因为三小吗?看上次计划生育那次,这还是同一个王三小吗?
秋智没有跟进去,走到另一队,拿出烟来,刚要点上,一个人过来呵斥到,“这儿不准抽烟,你不认字吗?”用手指了一下墙上的大字“禁止烟火”。秋智真没注意这几个字,看到工作人员在抽烟,自己下意识的想抽一支,心里感到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看他这态度,不高兴了,说:“还真让你说对了,本人文盲,不识字。”那人看他把烟放回烟盒,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也不像这些庄稼人,也没计较,拿着三棱刀走向队伍,向排队的“阶级弟兄”们说,“这人真有病。”秋智听到了,心里感到好笑。
谁知这些农民弟兄们刹那间同仇敌忾起来,七嘴八舌的说,“是呢,精神病。”“看他人模狗样的,这么没素质!”更有甚者,问道,“同志,我们打他一顿行吗?”这个人用三棱刀摆了几下。秦秋智并没感到好笑,心中升起一阵悲凉,平时连上级、县、镇政府的领导都不怕,在这个“三棱检验刀”面前没有了一点尊严。秋智觉得索然无味,转身就想走了。
这时听到靠里面的那一排吵了起来,他看没有人围过去,估计是没人敢围过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嚷,那个检验员是个女的,围着一个纱巾,看都不看老头一眼,继续着她的工作。这个老头急眼了,从双轮推车中狠狠的把一袋粮食,使劲一抖,全部撒在地上,金灿灿的黄苞米。
老头大喊道:“让你们当官的来看看,我这棒子粒六等?有杂质?我们老两口用手搓的,搓完用大洗衣盆淘的,淘完的水都是清的,你们给检成六等,你们丧尽天良!”也没有人接言。老头自顾自地骂着。
秋智发现一个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到门口站了几秒,迅速又回去了。秋智认识他,他是种子站站长,这次是收粮的主任,叫卜守七,大伙都叫他“不愁吃,”他们彼此都认识,怕碰面不好解释。看了一眼老头,心想,谁让你不准备芝麻来?那芝麻开路,不就解决了!只感觉到鼻子酸酸的,没了意思,回到了办公室。
秋智惦记着家里,当天下午没等上班就骑自行车回大秦庄了。到家一看,院门、屋门都敞着。屋里没人。秋智听到东院又吵闹声,以为又是跳大神呢。仔细一听,有妈妈说话声。秋智不假思索,马上跑过去。一进院,就听到屋里传来哭声。他赶紧跑进去,屋里站着的、坐着的,有十几个人。炕上躺着的是秋富,确切地说,是趴着呢,脸朝着炕沿,一脸的痛苦。秋仁也在,看秋智进来,他走了出来,拉着秋智来到院里,把经过告诉了一遍。
提留,又是收提留。德明家地多,劳力也不少,自己的地种了,又租了三亩水田。德明平时闲着没事几处荒地,东一块,西一块,也有三亩多。其中有一块是在老何家的坟地边上,何家人都找过秋荣了,秋荣还一直没敢劝他爸呢。今年的雨水不错,德明舍得用化肥,收成不错。交了公粮,又卖余粮。公粮是农业税,余粮可是自己支配。卖粮食时特意让秋仁跟着,他是村会计,镇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定了个二等,没去水,没去杂,很顺利地交上了。粮食收购站给打了一个条,过几天去拿现金。家里人欢天喜地的。
第132章 我就土匪了()
今天早晨,镇里来人了,把卖完余粮的人召集在一起开会。秋仁也去了。但是没等开会,又让人给找走了。王副镇长去了村上,让秋仁快去。秋仁走后,大家开会。是郑峰带人开的,把卖粮款直接转成税费,多退少补。大家听完,炸了锅了,都说不同意。
郑峰看商量不成,干脆拉下脸来说,“这不是商量,是镇委会上决定的,你们的卖粮款已经划到账户上,现在我把数目对一下,需要找回的、补交的自己都记住钱款数,签字、盖章。”
今天到场的一共有十几家,大家面面相觑,这也太损了,都把眼光转向了秦秋富,他家是大户。当然这不是镇党委会决定的,还不是脑袋瓜子灵活的人想到捷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这些税费迟早要交的,这样更两便。秋富心里明白,他们家去年还欠一多半呢。因为没有孩子上学,镇政府奈何不了他。化肥有秋荣、秋昌多买些就够了。
今年又是秋富的多,他心里发虚,没敢拉硬,说:“郑主任,我家里等这笔钱急用,到年底我保证把提留款全交上。”虽然他欠提留款,但郑峰还真不认识他。上次大会战时,两人发生了口角,郑峰才认识。这秋富有几分弯腰,大龅牙,说话唾液横飞。
郑峰看着他就不舒服,不客气地说:“那是你们的事,让你父亲来开会。你父亲是户主,让他来签字。去年还欠着提留款呢,你不提这个茬我都忘了。去年不是王副镇长拦着,我把你家的檩子都拆走了。”他显然不知道秦德明去世了。
大伙听他说得难听,都想一会儿和他单独谈。大伙儿都了解他,三包点心、两盒香烟的就能笼络住他,没有人说话了。秋富看大伙儿都不出声了,知道没戏了,看他一口一个你父亲,火不知不觉地窜上来了,冷笑一声,说:“我叫你一声郑主任,你还是我们政府的主任吗,扒房子、拆檩子,那不是土匪就是国、民党。”
郑峰一听,也急眼了,“你少在那胡搅蛮缠,我就土匪了,我就国、民、党了,你咋着吧?你们没看过电影、电视吗?要真是他们来了,你们敢不交税吗?打精米骂白面,不打不骂老干饭,他们就是把你们媳妇都祸害了,你们敢吱声吗?哼!”大家都愣了,这他妈什么政府干部,怎么满嘴胡话?也都知道戳到了秋富的痛处。当然郑峰不知道,又加了一句“就这么定了,签字吧,没带手戳的回去拿。”不知道秋富瞪着血红的眼睛已经朝他扑来了。
郑峰带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联防队员,看见了,喊了一声“郑主任!”就去拦着秋富,秋富就想把他推开,用的劲太大,那个联防队员一闪身,秋富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上。他恼羞成怒,站起身来四处看,正好那边有一个人拿着大板斧劈木头。秋富跑过去,一把抢过板斧,冲进屋来,大吼一声,朝郑峰劈去。但是他在劈的一瞬间改变了方向,用斧背劈过去。他一转换的时候,早有人把郑峰推开了,村民组的破桌子被秋富砸得粉碎。由于用力过猛,秋富一下子摔在地上。
郑峰二十七八岁年龄,刚才几乎被吓傻了,但一看粉碎的桌子,那要是砸向自己,还能有命!不觉火气上撞。看秋富趴在地上正要起来,冲上去,用穿着军勾皮鞋的脚狠命地往他后背上踏。这时大伙才反应过来,拉开郑峰,才算罢手。秋富趴在那儿,已经动不了了。
郑峰收拾东西,气恨恨地说,“我告诉你,这还不算完,明天让派出所来拘你,你等着。”又转过头对大伙儿说,“明天再签字吧。”说完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秋富弄回家。
秋智听完后,问了一句,“二哥和我四哥呢?”
秋仁说“不知道。”秋智什么也没说,也没再进屋,回家了。
第二天上班,秋智找到李奇,把昨天秋富的事和李奇说了一遍。
李奇吃了一惊,说,“这郑峰敢这么说话,这不是抹黑咱们吗?这家伙,看着文质彬彬的,心这么狠!秋智,你想干啥?不能动粗啊。”
秋智说,“大哥,实话对你说吧,昨天他要在我跟前儿,我都可能把他打出屎来。今天我就想去问问他,你还是不是我们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
李奇沉思了一会儿,掏出烟来,递给秋智一支,也没点,说,“这事呢,还得经过镇政府解决。这样吧,一会儿和王副镇长汇报一下,还有这拿白条抵税的,也征求一下,这个法不错。”秋智无奈地看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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