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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沙河-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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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智点着烟，吸了一口，说：“你说的倒是对，毕竟你二哥算是他的杀父仇人啊，这人心难测啊。”原来如此啊，这回秋智算是听明白了，怕小宝趁机使坏，下镇物或地基不方等等。这就是手艺人，“强人难逃匠人手”；“任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这都是经常听到的。秋智默然了。
秋仁又加了一句：“人心隔肚皮啊，谁也没钻到谁心里看看去。”
秋智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淡然了，说：“哥，就用耿小宝了，我相信他的为人；再说了，我是秦德福的正宗传人，一些小把戏在我这也施展不出去。”秋仁也知道他在仗着胆子开玩笑。哥俩一切都定好了，这就张罗人拆偏厦子，一起出去。把西厢房墙角刨露了天，算是拆了。
第二天早晨还不到七点，砖厂就送来了红砖，两个手扶拖拉机运来的。德明家知道了，头没梳脸没洗的，带着秋荣媳妇过来了，看秋智在指挥卸车，喊了几声。秋智跑过去打招呼。
德明家的说：“翻盖房子啊，这么大动静我咋不知道啊？”
秋智说：“老婶，我都告诉几个哥哥了，白天都过来帮工，我二嫂过来做饭。不翻盖主房，是厢房。”
秋荣媳妇扭着大屁股走了过来，扯着大嗓门：“九兄弟，盖东厢还是西厢，东厢房我们那都盖着呢，你再盖那滴水檐咋办？”
秋智想：“你再有一年都从这个院搬出去了，还有这个闲精神管！”不愿意和他多说话，“二嫂，是西厢房，”
婆媳松了一口气，往回走了，快到门口，老婶又回来了，说：“大智，可不能比我们的高啊！你们在西，我们在东，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白虎探虎头。盖高了老婶可不依你的。”
这时秋荣跑了出来，骂了媳妇几句，说：“妈，那是西厢房，不是一条屋脊上的，没有那说道。”秋荣问秋智：“用帮忙吗？”
秋智说：“现在不用，一会来吧，帮着拆房子，你们先把家里活安排好吧。”秋仁过来了，和两个司机商量拉沙子。秋智上班了，家里在忙着拆房子，运土。
星期六上午，秋智妈在忙活着，准备了六个大钱，怕房梁上原有的找不着了，准备红布，准备一张大红纸。秋智写了八个大字：“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中午把小宝等一些人都请来了，吃饭，不能喝酒。吃完后，小宝拿个水平仪，有两个人给打下手，然后放线，砸橛子，四角定个木板子，到了五点多完活，已经能看出房子的方位。
小宝也没吃饭，秋智妈包好二十元钱，小宝就是不要，秋仁就说：“这是规矩”。小宝让包了一块钱，走了。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秋智从兜里掏出一个卷尺，在四个角上量了起来。秋仁站在门口看呢。
看他量完，秋仁走过来，说：“你是肉眼，他是机器，你还能检查了？”
第128章 动工有仪式（）
秋智说：“哥，这东西不用太精准，我量一下就知道方不方了，秋信，你告诉大哥。”秋信开始没明白，看着秋智，秋智笑着说：“勾三、股四、弦五。”
秋信恍然大悟，说：“明白了，大哥，我告诉你，拿尺子在两个直角边各量出三公分和四公分，做上记号，然后再量这两个记号的距离，要是五公分就对了，这个房子就是方的。”
秋智夸赞道：“行，老拉，书没白念。”
秋仁说：“这匠人也不是谁都能糊弄的。”几个人都笑了。
吃完饭以后，秋仁去请帮工的，都告诉一遍，早晨六点破土。秋仁媳妇和婆婆在蒸年糕。动工这天和封顶那天都吃年糕，图个吉利，寓意是盖的房子不漏雨。
第二天早晨，派出所有事，秋信急匆匆地走了。东西两院的男人们都在房基地那里等着，女人们都回避了，等立架后才能露面。基地中间立着两个大柱子，上面挂着一串铜钱，上面绑着一个用麻线做的小扫帚。柱子最上面贴着德禄画的符字，符字旁边是写着“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大红纸。还有一副对联：上梁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薇星，横批：元亨利贞。有几个人拿着铁锹、镐头站在四角。其实这房子不用立架，只破土就行了。立军守在鞭炮旁边，用那鞭炮炸掉三个手指的手拿着已经点着的香。
秋仁大喊一声“上架了！”大伙儿都跟着喊：“上架了！动土了！”
秋仁又喊：“太公在此、诸神退位！”大伙儿也跟着喊了一嗓子。立军马上点着鞭炮，随着惊天动地的一阵炸响，几个等在四角的人迅速地挖了几个坑，仪式结束了，也就算是破土动工了。秋荣家的端出洗脸盆，大伙儿一边洗脸，一边说着话，无非是这仪式简单多了，不像原来那么繁琐了。洗漱完进屋吃早饭。
这时左邻右舍的都来了，大多数是妇女，拿着各种各样东西，都贴着自己家爷们的名字，放在立柱旁边就走了。秋昌媳妇在那应对着，说着一些感谢的话。东西都是很普通的，有的是几斤挂面，有的是十几个鸡蛋，几棵大白菜，等等不一而足。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淳朴的乡情民风，其实只是应个景，意思是大伙儿都帮你盖房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东西并不实用。秋智妈人缘好，等人们吃完饭出来干活时，东西已经堆得小山似的，妇女们都出来把这些东西收拾走，人们正式开工。
由于是红砖墙，进度就非常快，已经封檐了，门窗口才来，只好又挤进口里，一周过去了，已经封顶，灌上了水泥，主体已经结束，秋智妈听着来往邻居说着话，都在夸这厢房不错，又说看别人家盖房子也容易，一眨眼就起来了等等，秋智妈听着心里舒坦，也有一件事让她不高兴，就是秋礼两口子，找人捎去了两回信，愣是没露面。不管咋说，房子盖起来了，过段时间再装修，因为大规模的收秋开始了。
这天秋智上班，早晨王副镇长开了一个会，散会后刚刚坐下，李奇进来了，对秋智说：“大智，你们大秦庄出事了。”
秋智吓了一跳，嗖的站了起来，紧张地问：“谁家？出啥事了？”
李奇说：“看你这一惊一乍的，和你家没关系。我说出来你都得乐抽过去，耿志家出事了。”
秋智也没坐，接着问道：“他们家能出啥事啊？”
李奇说：“他大儿子死了，跳了满井死的。”秋智听完，在大脑中搜索这个人的印象，知道这个人，叫啥不知道，村里人都叫他耿老大。
耿老大当过兵，当兵时娶的媳妇。那时候耿志家里是贫下中农，耿志又是贫农代表，别人家争着把姑娘往这家送，他的两个儿子都娶了个漂亮媳妇，这两个媳妇还有一个共同点，性子烈，脾气暴躁。她们嫁到耿志家，再泼再烈也没有施展的空间。老耿志打遍街骂遍巷的，她们一个女流之辈还能怎么样？用耿志的话说：“嫁到我家来，是龙得伏着，是虎得卧着。”
可他没想一下，儿子不能和老子过一辈子，而且随着形势的变化，贫农或贫农代表已经成为历史，两个儿媳妇也不再怕他了，有时也敢拿话怼他了。耿志非常生气，他生气后果也很严重，就是打自己的老伴，庄上人说，以前三天打一遍，现在一天打三遍。这是纯粹的家庭暴力，谁知道这也有接班人，但是这接班人不是他儿子，而是他两个儿媳妇，媳妇打爷们，这也算是奇闻。
耿老大自己盖了房子，有了两个孩子，一个丫头，已经出嫁了，一个儿子还小，在上学。耿老大非常知足，他也很能干，就是傻干，有使不完的蛮力气，平时也不爱说话，凡事惟老婆马首是瞻。他还有一个特点，遗传了他的老子，死要面子，在外面就怕别人知道他怕老婆，在家经常挨打也不敢和别人告诉。有几个人听说老爷们挨媳妇打？别人知道了吐沫星子也得淹死他。他自以为别人不知道，在乡下，一家过着、百家瞧着，没有秘密，这事全庄人都知道，也传到了他老子的耳朵里。耿志也曾经问过他，他矢口否认，耿志又问了孙女孙子，都说没有的事，耿志满心疑惑，也在慢慢地观察。耿老大媳妇会做人，很会挡外面，在外面很少给他爷们难堪。
耿老大两口子除了农活外，还搞点副业，孵小鸡卖，不论季节，一年孵几次，两人都很辛苦。尤其这是个细致活，而这婆娘又是一个粗心人，只有靠耿老大，每天晚上得起来好几次，每茬都孵的不错，也卖了一些钱。这忙完了秋，又孵了一茬。耿老大对媳妇说过，入冬了，小鸡不好孵，也不好卖。让媳妇骂了一顿，说他是懒的，在找借口，老大无奈，更得加倍小心。眼看着到出壳的时候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一点也不能大意，每时每刻都得有人在场。
第129章 也光着走了（）
这天这婆娘让耿老大去地里刨茬子，她自己在家守着，孩子上学了。老大嘱咐她一定要小心，让这婆娘骂了一顿。
这天也合该有事，耿福家买了一个新电视，在安装天线调试。两家离得近，春兰来找耿老大帮忙立杆子。这婆娘去了，她的心够大，试完后，看节目不错，看上了，看入迷了，一直到结束，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到家一看，孵的小鸡有二十几个憋住了。她自己明白，这事怪不到爷们儿身上，两口子都挺心疼，老大就劝了媳妇几句，谁也没责备，老大虽然心里忐忑，看媳妇这样，放心了。
晚上吃饭时，出了问题，媳妇先端上来三个蒸熟的毛蛋，就是已经成型了、憋死在蛋壳里的小鸡。媳妇说：“你气管不好，这个治气管病最管用。我听说东北那边，拿这个可当宝贝，想吃都淘换不着，你一顿吃三个，吃几天，气管就好了。”
老大看媳妇一脸平和，笑着说：“我啥时候气管不好了？不吃，这东西看着就吓人，谁能吃下去啊！快扔了吧。”
这婆娘翻脸比翻书都快，霎时间柳眉倒竖，吼道：“别磨叽，快吃了。”耿老大看媳妇发了脾气，不敢顶嘴，勉强吃了一个，感觉到恶心，赶快下炕跑到院里吐了出来。
他回到屋里时，媳妇已经把鞋攥在手里了，大喊一声“跪下”，耿老大腿就软了，马上跪了下去。孩子看着也不敢吱声，也是见惯了这场面。
媳妇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好东西我和孩子都舍不得吃。”拿起来一只毛蛋就往爷们嘴里塞，老大不敢上手，就摇着头躲闪着，这婆娘就拿着鞋底子往爷们脸上招呼。
说来也巧，这时正赶上后院的秦立维进来，赶忙拉住，说：“大婶，这是干啥？”耿老大是个要面子的人，满面羞惭，慢慢地站了起来，媳妇把那谎话又对立维说了一遍。
立维看得真切，也不说破，点点头，说了正题：“大叔，我家浴池后面想垒一道墙，看你能不能拆兑出时间，给我帮一天工。”这很正常，一个庄住着，都互相帮衬着，两口子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收工，大伙儿就在浴池那里吃饭，这时候耿老大媳妇去隔壁小卖店买东西。这是她常用的伎俩，她不放心爷们儿，怕他乱说话，来偷偷地听话来了。大家在屋里喝了几盅酒，话就多了，有人和耿老大开玩笑：“还没喝酒呢，你这脸就这么红了，是打的吧？看样子还肿着呢，谁干的？”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开玩笑。老大知道都没有恶意，讪笑着，也不辩解，又接着喝下去几盅酒。
他平时不大喝酒，这就有些多了，他突然把酒盅往桌上重重的一摔，说了一句：“这日子没劲，真他妈地活够了。”声音挺大，大家伙儿一下子愣住了。就在这时，他媳妇冲了进来，使劲地把他拖下炕，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这回谁的面子也不给了。开始大家都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蒙了，这时缓过神来，包括东家，都不干了，立维媳妇进来质问她。
这婆娘说：“对不起大家伙儿了，你们不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喝酒啊，身体不好，喝坏了咋办啊？他舍得了自己，我舍不得我的老头子啊，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揪着爷们的耳朵走了。不知是谁发了一声：“我呸，嘴甜心苦的东西！”
两人回到家里，老大自动跪在那里，孩子在做作业，也不敢出声。
媳妇骂道：“你不是活够了吗？死去吧，上吊有绳子，服毒有敌敌畏，想跳井更容易，走几步就是满井。省得给我们娘三个丢人现眼。”耿老大一声不吭，听她足足骂了半个小时。
晚上睡觉了，耿老大满脑子都是满井，看看婆娘睡熟了，自己也没穿衣服，悄悄地走出去，来到满井旁，哆哆嗦嗦地往井里看，满井早已经不满了，也没有人吃这里的水了，里面长满了水草，在水草的空隙处，一勾残月映在水面上，不时地被一些细小的东西击碎了，那月亮就像是在水里摇晃。这时他大脑似乎清明又似乎混沌，他仿佛看见了李三家的，赤条条地从水面上升起来，微笑着向他招手。他朝李三家的走过去，李三家的似乎要拽他一把，他紧走几步。李三家的突然变得狰狞可怖。耿老大大声喊：“李三家的，我不是故意的。”连喊了多少遍，声如鬼魅，早已经惊醒了熟睡的人们。听听没有了动静，又都接着睡了。早晨有人发现了老大的尸体，同样是一丝不挂。
耿志就像是魔怔了，他本来是想找立维的麻烦，那些还在干活的人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孩子从学校回来后，他又问了孙子。基本弄明白了，他也不管了儿子的后事，拿着绳子，当着前来吊丧的亲友面，上去就绑儿媳妇。这婆娘就撒泼打滚，最后说公公想强奸她，惊动了村政府，孙分头报警了，来人把他们都带到了派出所。
秋智了解这些情况后，心里一声叹息。这老耿志打了一辈子老婆，老伴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两个儿子，偏偏受媳妇的家庭暴力，可见世道人心，天理昭昭啊。从此，大秦庄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李三家的洗澡时让耿老大看个正着，跳了满井，接着把老大也叫去了。还有的说是耿老大强奸了李三家的。更有甚者，人们传言，李三家的不拽去一个做替身，就永远的不得超生。
天气逐渐变凉了，收农业税到了紧要关头。秋智还是负责大王庄，他对这项工作一直有疑惑。这税收不是归税务局吗。为什么是政府行为？按税率算，也没有几个钱，可是自己家里年年那么多税费。镇里召开了动员大会，也下了死命令，必须打赢这场攻坚战，在进入腊月之前全面清账。镇财政所已经培训了两次，这个讲课的自己都一知半解，大家听得就更糊涂了。秋智只好向李奇请教，自己又向财政所借了一些资料，总算弄个大概。
第130章 两税加一费（）
其实这镇政府收的不仅仅是农业税，还有两项，就是常说的两税一费。这农业税类似所得税，但是所得税是净所得，而农业税是总收益。这次县里定的产量是每亩三百三十公斤，要上交百分之十三点五，可以交粮食，也可以按市价折成现金，再交给镇上。这并不多，而且还要扣除收粮时给的补贴。大智算了一下，一亩地大约交三十多块钱，一家五口人，交两百左右，这没什么。至于其它税负，有发生额就交，没有就不交。
他的心放到肚子里，也不免有疑问：这么少，为什么年年收“提留”弄的鸡飞狗跳的？秋智听到郑峰一些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让秋智十分反感，这是他妈的什么思想，什么是刁民？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没有这些“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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