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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作死路上狂奔的朕-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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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正心抿了抿嘴,将头发收起来说:“我立马叫人去做。”

    展骁虽然走了,秋家的护卫还是在的。

    秋静淞摸了摸垂到肩上的发尾,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易希在见到秋静淞这个样子的时候,双耳如近听钟鸣,整个人都懵了。

    “殿下……”

    他颤抖着双手,跑到秋静淞身边,二话不说拿出一个巾帕把她剩下的头发裹了起来,“要是是在京中,您可是要被人参大不敬的啊。”

    “可是现在山高路远,谁又管得到孤的身上来?”秋静淞笑笑,让他安心,顺便通知他自己刚做的决定,“易大人,刚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易希连忙低头,“殿下请讲。”

    秋静淞往后一指说:“孤打算在这后山上结庐而居。”

    易希心怀惴惴,“可是臣怠慢殿下了?”

    “不关大人的事。”秋静淞压下他想再度行礼的手说:“孤只是想找一个适合读书的地方。”

    【削发明志】——易希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看着秋静淞,心生敬服之意的同时,没有驳她的意思,“山上会比城中更冷,殿下要记得多带几件衣服。”

    “孤醒得的。”秋静淞说完,眼睛一扫,对着一直在看着她的程婧招了招手,“过来。”

    程婧抿着嘴,踉跄着过来一下抱住了她。

    秋静淞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说:“我没走。”

    程婧瓮声瓮气地问:“那你干嘛要住到山上去?”

    秋静淞看了十分识趣走远的易希一眼,小声说:“我得给母亲守孝三年。玉春明建的那个房子太好了,不适合我住。”

    “那我去山上陪你。”

    “不,你就住在里面。”

    “为什么?”

    “我们现在是兄妹,不能太过亲近。昨晚我跟你一起睡,今早起来,玉春明可是好生把我说教了一通。”

    程婧眨巴着眼睛,从她怀里退出来,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我可以上去找你吗?”

    “可以的。”

    “你会等我皇兄回来吗?”

    秋静淞点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个。

    虽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是什么妥当的事,但是这绝对值得她放手一试!

42。做贼心虚() 
“正唐。”

    季祎端坐在金案后; 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为自己方才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喊出的那个名字沉默了。

    他察觉到身边伺候的宫人们把头低得更低;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奉阳的冬天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下过雪了吧?”

    在偌大的从政殿中;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如果是以前……

    “是啊。”那个站在离他最近的男人一定会这么微笑地看着他说:“若是把奏章批完; 陛下要随臣一起去踩雪吗?”

    卢正唐从小就是一个温柔地人。

    他温柔的笑容,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母亲一样; 陪伴他度过了很多个艰难的日子。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陛下,要随臣一起去踩雪吗?”如果他真的这么说……

    “朕不像你家庭和睦,可做不来这种闲情雅趣。”季祎在笑着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突然伸手捂住脸; 非哭非笑得浑身颤抖起来。

    卢正唐; 为什么你要是卢正唐?季祎大笑两声; 他伸手一挥,今日刚送来各部催促提拔吏部尚书的折子全被扫落在地。

    坐于殿旁执笔而书的史官察觉到他的癫狂; 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还请殿上注意仪态。”

    “朕怎么了?”季祎抬起头反呛了一口,看着他面色不善。见史官又低下头握起了笔,他哼了一声; “你要是想写朕的坏话,尽管写就是了。”

    史官顿了顿; 只管看着腿上的书册愣神; 没理他。

    季祎盯了他一会儿; 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无聊。他往后一躺,倒在椅子上,看着金堆玉砌的房顶,只觉得此间距离竟比天空还要遥远。

    做皇帝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坐上这个位子后的日子,他过得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然而其中幸运的是,他能得到卢氏兄妹的帮助。

    那个时候,“桂宫三士”只要有一个站在朝堂上,面对噤若寒蝉的百官,他就像拥有了无尽的力量。

    细思往事,迷迷糊糊,季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在梦里,季祎居然又梦到了那天的事情。

    “陛下,卢尚书已经把在吏部所有的事物都交接完毕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回通州了?”

    “是。”

    “不能让他回去,朕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可是陛下……”

    “要想个办法,定他的罪,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察觉之前,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

    季祎说着,突然停下来了。

    他看着大殿门口背着光出现的身影,直接跌在了硬邦邦的龙椅上。

    这个身形,是他再熟悉不过了的。

    “秋……秋明几?”季祎脸上流露出的,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害怕。他想退,可退无可退,慌乱之中,他看着桌子,浑身抖弱糠筛。

    要是让秋明几知道他对卢正唐做的事情,她绝对会杀了他的!

    士族中有一句话,叫做:【秋家出美人】。冠以秋姓的秋明几可以说是全国上下数一数二的美女了,可是她的美,没人敢直视,更不要说想驾驭——因为这是曾经杀了先皇的女人!

    这件事鲜有人知,可事发当时季祎就在当场。就是因为这件事,季祎过了很久都对这个女人发怵,她拔剑挥去鲜血四溅事的场景在他的心中一直磨灭不去。此时看到秋明几提着剑慢悠悠的踱步过来,就算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季祎还是没守住内心最后一丝尊严,直接钻到了桌子下面。

    “你怎么来了?啊?你不是在通州吗?谁让你来的?没圣喻你不能进京,你当初答应过朕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臣没忘。”秋明几冷冽如若寒潭之水的声音灌入季祎的双耳后,让他没忍住打了一个寒噤,接着,他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但是吏部现在都没人了,臣再不来帮助陛下,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咔嚓”一声,季祎临时找出来庇佑自己的保护物轰然倒地,看着掉落满地的奏章,季祎整个人都惊呆了。

    秋明几居然挥剑把他的御案砍成了两半……

    躲无可躲的季祎咽了口口水,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她,“你……”

    秋明几迎上他的目光,勾唇一笑,“圣上好像不愿意看到臣下?”

    这个女人此时的样子,跟那时一模一样。

    季祎吓得往后一仰,绕是被砍坏的桌子撞到后背他也不敢喊疼,他扭曲着脸跟着笑了一下,违心地说:“怎,怎么会呢?朕好些年没见到你了,朕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巧了,臣也有好多话要对您说。”秋明几把剑一掷,眉毛吊起,整个人瞬间的气势比刚才她手中的脸还要锋利,“听说臣的哥哥被您罢免了吏部尚书之位?”

    “这是因为某些原因做出来的权宜之计……”

    “为了方便你把他杀了吗?”

    “不,朕不是有意的,朕不是存心的。”

    “皇上,您可真做得出来啊皇上。你让他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帝扒了官服的秋家人你知道不知道?我兄长十岁就跟随着你,他那时因为认你为主受了多少白眼和委屈你都忘记了吗?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侮辱他?他为你鞠躬尽瘁,一腔真心都给了你,你居然这么对他,你还要不要脸了?季祎啊季祎,你枉为人君,你等着落得跟先皇一个下场吧!”

    让他像先皇那样癫狂得惹百官厌弃,然后被儿子亲手送葬吗?

    “不要,朕绝对不要这样。”季祎挣扎着,想要抱住秋明几的腿,他努力的抓着能够抓的一切,挥舞双手间,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季祎从寝殿的床上惊醒。

    他两眼发直,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喘气声。

    噩梦。

    秋明几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季祎起身,拉开烦人的纱幔,鞋子也不穿,直接跑到殿中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喊了两声,贴身太监三禾从外殿急冲冲地进来,看到季祎失态的模样,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拜服下来,“陛下,您怎么了?恳请您保重身体啊。”

    “朕保重不了,朕保重不了!”季祎几个跨步走到他面前,一边把他抓起来一边问他,“秋明几到哪儿了?她是不是快要进京了,啊?”

    三禾不敢回答不上,他报上傍晚时探来的情况,“明几夫人一家已经到了京郊,在传书跟京兆府尹报备之后,决定明天下午进京。”

    “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想到刚才做的梦,季祎又忍不住浑身发抖。三禾握住他的手,只当他是衣着单薄给冻的,他找来衣裳袜履快速的给他穿上,担心地问:“陛下,是否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季祎咬着牙根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说:“把宫门打开,朕要去重霄馆。”

    三禾一怔,不敢抗命,连忙转身去办。

    季祎在原地走了两步,突然,他转身,对着一直坐在殿旁,此时已经站起来的史官道:“要是你想看朕的笑话,你就跟过来好了!”

    赶回来的三禾在外隐隐约约听到这句话,连忙走进来禀告道:“皇上,可以走了。”

    季祎一肃,绷着脸疾步出门。

    三禾等他走后,叹了口气,转身朝那史官行礼,“大人,陛下今日心情欠佳,您可千万担待。今晚的事,您就当没看到吧。”

    史官合上书本,支棱着眼睛看着他轻轻的说:“他疯了。”

    三禾一惊,四下看了看,“您万万不能这么说啊。”

    史官哼了一声。他低头收拾书简,起身一边走一边说:“你跟着他去吧。”

    “那您去哪儿?”

    “交班,回家,睡觉。”

    三禾顿了顿,朝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 “多谢大人。”

    穿过重重深宫,衣衫单薄的季祎停在重霄馆前。

    这座圆形建筑的地位在宫中是同祈年殿般不容让人亵渎的存在。

    季祎推开紧闭的大门,惴惴不安的走了进去。

    这是在他把儿子赶出宫后,在泰常死后,在卢正唐死后,他第一次进这大殿。

    奉于两旁的烛火架有一处很明显被人换掉的地方——那是供奉秋家新的灵仙的地方。季祎走过去,看着微弱跳动的烛火,伸手去扇了两下。

    纹丝不动。

    季祎有些失望地转身,又去看正对着门的主位高台上属于程家新任灵仙的烛火架,他和秋家新灵仙的一样,崭新,没有铭牌,没有标识,没有去向。

    一种名为绝望得情绪在他心头涌起。

    “青简。”

    季祎哑着喉咙开口,声音听得他自己都觉得悲伤。

    这里没有大臣,没有史官,他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伏在地上哭泣。

    他在帝国神像前跪了下来。

    “青简你在吗?朕又来看你了,你出来看看朕好不好?”

    如果有灵仙庇佑,秋明几是不是就不敢在他面前乱来了?

    “朕最近总觉得做什么都有点力不从心,朕是不是已经老了?”

    他马上也快要40岁了,早年就已经抱了长孙……大半辈子过去,他完全没有因为是皇帝而享受到过什么,他自认为他算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啊!虽然做了很多在大臣们看来是不好的糊涂事,可造成那一切的,不都是因为那群老家伙不信任他吗?害死卢正唐的该是他们才对!

    “他们都在逼朕,青简你知道吗?他们想像我对待先皇那样再扶持一个小皇子对付我!”

    一国之君受制于人,多么的可悲啊。全部都是这些该死的士族的错!

    “青简,朕知道是朕错了,朕害死了泰常,朕对不起他,新的灵仙相必也是因为这个怨恨朕,所以才迟迟不肯现身吧?”

    新的灵仙……新的灵仙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已经认了他某个儿子,认了程家哪个偏系的子女为主吗?

    “但是你不一样啊青简,你小时候还抱过朕,朕是你看着长大的。”

    如果能够得到青简的承认,那么他绝对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他不要做一个像先皇那样可悲的皇帝,绝对不要!

    “青简,朕求求你了。朕发誓,朕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再也不做错事,不会让你受伤的。你还记得卢氏兄妹吗?朕……我一时害怕糊涂,害死了卢正唐,现在秋明几就在京郊,明天她入城要是找上门来……朕绝对会被她杀掉的!”

    季祎悲从中来,越想越害怕,他往前挪了两下,嚎啕出声:“青简,朕求你了,救救朕吧,朕还不想死……”

    “陛下。”简单而干脆,还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在季祎头顶上响起,“夜深了,您还没就寝?”

    季祎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就被吓得停止哭泣不敢出声了。

    他抬头看着端着烛台走过来的右相甘廉,有些尴尬,又有些委屈地问:“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甘廉站定在离他有五步之遥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解释:“今天轮到臣在重霄馆守夜。”

    季祎吸了吸鼻子,一边拿袖子抹眼泪一边问:“那,右相您也睡不着吗?”

    甘廉看着他,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一言不发。

    这么晚了,怎么可能没睡?

    季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是,但是他又觉得有些冤枉,“朕不是故意的。”

    甘廉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您明日不召见大臣评复奏折了?”

    “肯定还是要见的,只是青简……”

    “青简大人若想见您,您白天来与晚上来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容臣先送您回去休息吧。”甘廉说着便从他身边走过,重新推开了重霄馆的大门,“陛下,请您跟臣过来吧。”

    季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甘廉是三朝老臣了,他德高望重,冷静睿智,说的话季祎不敢不从。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赶过来接人的三禾远远地看到甘廉提着灯领着季祎,连忙向身后的人招手,躲进了黑暗之中。

    皇宫中少有植树,在这深冬的夜晚行走其间,反应过来的季祎还有点害怕。

    他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疙瘩,可能是因为太愁了,他一开口便是说:“右相,明日秋明几就要入宫了。”

    甘廉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不咸不淡地问:“那您想好怎么应对她了吗?”

    “没有。”季祎要是能有办法,他也不至于这么焦灼了。他想到方才梦中的情景,突然恶从心起,“右相,您说我把秋明几也杀了好不好?”

    甘廉眯了眯眼睛,没生气,只是问:“若日后您再了无颜见下臣的事,您要将整个朝廷的百官屠尽吗?”

    季祎讪笑,不敢再说话。

    他倒是想。

    甘廉却不想让他这么自己安静下去,他说:“秦始皇横扫六国,丰功伟绩堪称千古一帝,可是在大多数人看来,他是能与商纣一干亡国之君相提并论的暴君,您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他得罪了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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